纪事本末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   》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二      楊仲良 Yang Zhongliang

  太祖皇帝
  收復西川
  建隆三年十二月,蜀主命官磨勘四鎮十六州逋稅,自廣政十五年至二十年,別行追督。竜遊令田淳上疏諫,蜀主不能用。淳每謂所親曰:『吾觀僭偽改廳堂為宮殿,改紫綬為黃服,改前驅為警蹕,改僚佐為卿相,改妻妾為妃後,何如常稱成都尹,乃無滅族之禍乎;聞者皆為之恐,淳論議自若。
  乾德元年四月庚子,以華州團練使張暉為鳳州團練,兼西面行營巡檢壕寨使。上始謀伐蜀,乃徙暉鳳州。暉盡得其山川險易,因密疏進取之計。上覽之甚悅。
  五月,蜀宰相李昊言於蜀主曰:『臣觀宋氏啓運,不類漢、周。天厭亂久矣,一統海內其在此乎?若通職貢,亦保安三蜀之長策也[1]。』蜀主將發使,王昭遠固止之[2],乃以文思使景處唐等率兵屯峽路[3],又遣使往涪、瀘、戎等州閱棹手,增置水軍。
  六月辛醜,以竜捷都指揮使、嶽州防御使馬仁瑀等遙領漢、彭諸州防御使。
  二年十一月。先是,蜀山南節度判官張廷偉說通奏使、知樞密院事王昭遠曰:『公素無勳業,一旦位至樞近,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時論?莫若遣使通好北漢[4],令其發兵南下,我即自黃花、子午𠔌出兵應之,使中原表裏受敵,則關右之地可撫而有之。』昭遠然之,勸蜀主遣樞密院大程官孫遇、興州軍校趙彥韜及楊蠲等,以蠟彈帛書間行遺北漢主,言已於褒漢增兵,約北漢濟河同舉。遇等至都下,彥韜潛取其書以獻。有穆昭嗣者,初以方伎事高氏,於是為翰林醫官。上數召見,問蜀中地理。昭嗣曰:『荊南即西川、江南、廣南都會也,今已剋此,則水陸皆可趨蜀。』上大悅。後數日,上得彥韜所獻書,覽之,笑曰:『吾西討有名矣!』乃並赦遇、蠲,使指陳山川形勢、戍守處所、道裏遠近,國以為圖。甲戊,命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為西川行營鳳州路都部署,武信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大名崔彥進副之,樞密副使王仁瞻為都監。寧江節度使、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劉光義為歸州路副都部署,內客省使、樞密承旨曹彬為都監,合步、騎六萬,分路進討。給事中瀋義倫為隨軍轉運使,均州刺史曹翰為西南面轉運使。上以西川將校多北人,賜諭令轉禍為福,有能鄉導大軍、供餼兵食、率衆歸順、舉城來降者,當議優賞。命八作司度右掖門南,臨汴水為蜀主治第,凡五百餘間,供帳什物皆具,以待其至。乙亥,全斌等辭,宴於崇德殿。上出畫圖授全斌等,因謂曰:『西川可取否?』全斌等對曰:『臣等仗天威,遵廟算,剋日可定也。』竜捷右廂都指揮使史延德前奏曰:『西川若在天上[5],固不可到;在地上,到即平矣;上嘉其果敢,慰勉之。謂全斌等曰:『凡剋城寨,止籍其器甲芻糧,悉以錢帛分給戰士。吾所欲得者,土地耳。』壬寅[6],蜀主聞有北師,以王昭遠為北面行營都統,左右衛聖馬步軍都指揮使趙崇韜為都監,山南節度使韓保正為招討使,洋州節度使李進為副招討使,帥兵拒戰。蜀主謂昭遠曰:『今日之師,卿所召也。勉為朕立功!』昭遠好讀兵書,頗以方略自任。始發成都,蜀主命宰相李昊等餞之城外。昭遠手執鐵如意指揮軍事,自比諸葛亮。酒酣,攘臂謂昊曰:『吾此行何止剋敵,當領此二三萬雕面惡少兒取中原,如反掌爾;
  十二月辛酉,王全斌等攻拔乾渠渡、萬仞、燕子等寨,遂取興州,敗蜀兵七千人,獲軍糧四十餘萬石,刺史藍思綰退保西縣。全斌又攻石圃[7]、魚關、白水閣二十餘寨,皆拔之。辛未[8],蜀招討使韓保正聞興州破,遂棄山南,退保西縣。馬軍都指揮使史延德以先鋒至,保正懦懼不敢出,遣兵數萬人,依山背城,結陣自固。延德擊走之,追擒保正及其副李進,獲糧三十餘萬斛。崔彥進與馬軍都監康延澤等逐北,過三泉,遂至嘉州,殺虜甚衆。蜀軍燒絶棧道,退保葭萌。劉光義等入蛺路,連破鬆木、三會、巫山等寨,殺其將南光海等,死者五千餘人,生擒戰棹都指揮使袁德宏等千二百人,奪戰艦二百餘艘,又斬獲水軍六千餘衆。初,蜀於夔州鎖江為浮梁,上設敵棚三重,夾江列炮具。光義等行,上出地圖,指其處,謂光義曰:『訴流至此,切勿以舟師爭勝。當先遣步騎潛擊,竢其稍卻,乃以戰棹夾攻,可必敗也。』光義等未至鎖江三十裏許,捨舟前奪浮梁,復引舟而上,遂頓兵白帝廟。西蜀寧江節度使高彥儔謂副使趙崇濟、監軍武守謙曰:『北軍涉險遠來,利在速戰,宜堅壁待之。』守謙曰:『寇據吾城下而不擊,又何待也?』戊辰,守謙獨領麾下千餘人以出[9]。光義遣馬軍都指揮使張廷翰等引兵與守謙戰於豬頭鋪,守謙敗走,廷翰等乘勢登其城。彥儔整衆將出鬥,而廷翰等已入其城中矣。彥儔力戰不勝,身被十餘槍,左右皆散去。彥儔奔歸府第,判官羅濟勸彥儔單騎歸蜀。彥儔曰:『我昔已失秦川[10],今復不能守此。縱人主不殺我,我何面目見蜀人乎?』濟又勸其降,彥儔曰:『老幼百口俱在成都,以一身偷生,舉族何負?今日止有死耳;即解符印授濟曰:『君自為計。』乃反拒其戶,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登樓縱火自焚。王全斌以蜀人斷棧,大軍不得進,議取羅川路入蜀。康延澤潛謂崔彥進曰:『羅川路險,衆難並濟。不如分兵修棧,約會大軍於深渡可也。』彥進遣白全斌,許之。不數日,閣道成,遂進擊金山寨,又破小漫天寨,而全斌亦以大軍由羅川至深渡,與彥進會。蜀人依江而陣,彥進遣步軍都指揮使張萬友等擊之,奪其橋,會暮夜,蜀人退保大漫天寨。明日,彥進、延澤、萬友分兵三道擊之,蜀人悉其精銳來拒,又大破之,乘勝拔其寨,擒寨主義州刺史王審超、監軍趙崇渥及三泉監軍劉延祚。都統王昭遠、都監趙崇韜引兵來戰,三戰三敗,追奔至利州北,昭遠等遁去,渡桔栢津,焚浮梁,退保劍門。壬申晦,全斌等入利州,獲軍糧八十萬斛。
  是月,京師大雪。上設氈帷於講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視事。忽謂左右曰:『我被服如此,體尚覺寒。念西徵將帥衝犯霜霰,何以堪處?』即解裘帽,遣中黃門馳驛賫賜全斌,且諭旨諸將以不能遍及。全斌拜賜感泣。先鋒都指揮使、鳳翔團練使張暉督兵開大散關路,至清泥嶺病卒。詔優卹其傢。
  三年正月,蜀主聞王昭遠等敗,甚懼,乃多出金帛,益募兵守劍門。命太子元喆為元帥,武信節度使兼侍中李廷珪及前武定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張惠安副之,帶甲萬餘,旗幟悉用文綉,綢其杠以錦。將發而雨,元喆慮其沾濕,悉令解去。俄雨止,復旆之,則皆倒懸杠上。元喆又輦其姬妾及伶人數十以從,見者莫不竊笑。王全斌等自利州趨劍門,次益光,會議曰:『劍門天險,古稱一夫荷戈,萬夫莫當。諸君宜求進取之策。』侍衛軍頭嚮韜曰:『得降卒牟進,言益光江東越大山數重,有狹徑名來蘇。蜀人於江西置柵,對江可渡。自此出劍門南二十裏,至青強店[11],與官道合。若大軍行此路,則劍門之險不足恃也。』全斌等即欲捲甲赴之,康延澤曰:『蜀人數戰數敗,膽氣奪矣,可急攻而下。且來蘇狹徑,主帥不可自行,但可遣一偏將往耳。若抵青強北,與大軍夾擊劍門,昭遠等必成擒矣。』全斌等然之,命史延德分兵趨來蘇,跨江為浮梁以濟。蜀人見之,棄寨而走,延德遂至青強。王昭遠等引兵退駐漢源坡,留其偏將守劍門。全斌等以銳兵奮擊,破之。及漢源,趙崇韜布陣,策馬先登,昭遠據鬍床不能起。崇韜戰敗,猶手斬數人,乃被執。昭遠免冑棄甲而逃,全斌等遂取劍州。昭遠投東川,匿民倉捨下,悲嗟流涕,目盡腫,惟誦羅隱詩曰:『運去英雄不自由。』俄亦為追騎所獲。太子元喆與李廷珪等日夜嬉遊,不恤軍政。至綿州,聞劍門已破,將退保東川。翌日,棄軍西還,所過盡焚其廬捨倉廩乃去。蜀主知劍門已破,太子元喆亦奔還,惶駭不知所為,問左右計將安出。有老將石奉頵者對曰:『東兵遠來,勢不能久。請聚兵堅守以弊之。』蜀主嘆曰:『吾父子以豐衣美食養士四十年,一旦遇敵,不能為吾東嚮放一箭。今雖欲閉壁,誰肯效死者?』司空兼武信節度使、平章事李昊勸蜀主封府庫以請降,蜀主從之,因命昊草表。己卯,遣通奏使、宣徽北院使太原伊審徵奉降表詣軍前。初,前蜀之亡也[12],降表亦昊所為。蜀人夜書其門曰『世修降表李傢』,當時傳以為笑。庚辰,詔行營所經州、府長吏以牛酒犒師。乙酉,王全斌等次魏城,伊審徵以蜀主降表至,全斌受之,遣先鋒都監、通事捨人田欽祚乘驛入奏,又遣康延澤領百騎趨成都見蜀主,諭以恩信,慰撫軍民,留三日乃還。初,劉光義等發夔州,萬、施、開、忠等州刺史皆迎降。及遂州,知州事、少府少監陳愈亦降。光義入城,盡以府庫錢帛給軍士,諸將所過,鹹欲屠戮以逞,獨曹彬禁之乃止,故峽路兵始終秋毫不犯。上聞之,喜曰:『吾任得其人矣;賜彬詔褒之。辛卯,王全斌等至升仙橋。蜀主備亡國之禮,見於軍門,全斌承製釋之。蜀主復遣其弟保寧節度使、雅王仁贄奉表求哀。
  《九國志》、《孟昶世傢》及《蜀禱杌》皆言全斌承製釋昶罪,昶翌日遂舉族歸朝。據國史昶傳,昶既見全斌,復遣仁贄奉表,得太祖還詔,乃出蜀。又據全斌等入成都後十餘日,劉光義始自峽路至。昶饋遺光義及犒其師,並如全斌等。若全斌十九日入成都,昶二十日遂行,安能饋光義且犒其師也?然所稱後十餘日,亦恐差誤。按《新錄》,光義遂州之奏以二十一日到京師,度其剋遂州時,必在中旬初。遂州距成都不遠,無緣滯留兩旬後始到也。當是全斌等於魏城得昶降表後十餘日耳。得降表後十餘日,乃二十三、四間,此時昶固未出,蜀猶可以饋遺光義,且犒其師也。
  丙申,田欽祚至自西川。孟昶降表以其先人墳廟及老母為請,上優詔答之,並諭西川將吏百姓等,使皆按堵如故。自全斌等發京師至昶降,纔六十六日。凡得州四十六、縣二百四十、戶五十三萬四百二十九[13]。全斌等既入成都,後數日,劉光義等至。孟昶饋遺光義等及犒師之禮並如初。已而詔書頒賞諸軍,亦無差降。兩路將士爭功,始相疾矣。先是,全斌受詔,每製置必與諸將僉議,因是各為異同,雖小事亦不能即决。全斌及崔彥進、王仁瞻等日夜飲宴,不恤軍務,縱部下掠子女,奪財貨,蜀人苦之。曹彬屢請旋師,全斌等不聽。
  二月癸卯,命參知政事呂餘慶權知成都府,樞密直學士馮瓚權知梓州。餘慶至成都時,盜四起,將士猶恃功驕恣,王全斌等不能禁止。一日藥市始集,街吏馳報,有軍校被酒持刃,奪賈人物,餘慶立命擒捕,斬之以徇,軍中畏服,民乃寧居。瓚至梓州,視事纔數日,會偽蜀軍校上官進嘯聚亡命三千餘衆,劫村民數萬,夜攻州城。瓚曰:『賊乘夜奄至,此烏合之衆。以箠梃相擊,必無固志,正可持重以鎮之,待旦自潰矣。』城中止有雲騎兵三百,分使守諸門,瓚坐城樓,密令促其更籌,未夜分,擊五鼓,賊驚遁去,因縱兵追之,擒上官進,斬於市,州境遂安。以興州馬步軍都指揮使趙彥韜為興州刺史[14],酬其鄉導之功也。丙午,詔以西師所過,民有調發供億之勞,賜秦、鳳、隴、成、階、襄、荊南、房、均等州今年夏租之半,安、復、郢、鄧州、光化、漢陽軍十之二,居坊郭者,勿輸半年屋稅。又詔偽蜀文武官並遣赴闕,賜裝錢有差,治行清白為衆所知者,所在州府以名聞。庚申,孟仁贄至自成都。孟昶所上表有『自量過咎』、『尚切憂疑』等語,詔答之。其略曰:『既自求於多福,當盡滌於前非。朕不食言,爾無過慮。』所答詔仍不名,又呼昶母為國母。詔自嘉、眉、忠、萬至荊南沿江分置驛船,以濟行李,令文武挈族歸朝,由峽江而下。初,詔發蜀兵赴闕,並優給裝錢。王全斌等擅減其數,仍縱部麯侵撓之,蜀兵憤怨思亂。兩路隨軍使臣亡慮百數,全斌及王仁瞻、崔彥進等共護恤之,不令部送,但分委諸州牙校。蜀兵至綿州[15],果劫屬縣以叛。會文州刺史全師雄挈其族絙京師[16],過綿州。師雄嘗為蜀將,有威惠,恐叛兵脅之,乃棄其傢自匿。後數日,叛兵搜得之江麯民倉[17],遂推以為帥,衆十餘萬,號『興國軍』。全斌遣馬軍都監朱光緒將七百騎往招撫之,光緒盡滅師雄之族,納其愛妾及橐裝。師雄怒,不復有歸志,引衆急攻綿州。刺史成彥饒以同華兵百餘人守其城[18],橫海指揮使劉福、竜捷指揮使田紹斌各以所部兵來援。紹斌自東山西北迎擊賊,福由山南出賊之旁夾攻之,賊衆大潰,斬首萬餘級,擁入江水溺死者亦萬計。紹斌又敗竜州賊黨千餘人。師雄去攻彭州,刺史王繼儔[19]、都監李德榮拒之。德榮戰死,繼儔身被八槍,乘騎走成都。師雄入據彭州,成都十縣皆起兵應師雄,師雄自號『興蜀大王』,開幕府,置僚屬,既而又置節度二十餘人,令分據灌口、導江、郫、新繁、青城等縣,彥進與步軍都指揮使張萬友、先鋒都指揮使漁陽高彥暉、通事捨人田欽祚同討之。彥暉至導江與賊遇,賊據隘路,設伏竹箐中。官軍直進,箐中賊出,官軍不利。彥暉謂欽祚曰:『賊勢頗盛,日將暮,首尾不相應。盍收兵[20],詰朝與戰?』欽祚將遁,慮賊踵其後。紹斌謂彥暉曰[22]:『公食重祿,見賊逗撓,何也?』彥暉即麾兵復進,欽祚乃潛去,彥暉獨與部下十餘騎力戰,皆死之,賊衆益熾。師雄分兵綿、漢州,斷劍閣,緣江置寨,聲言欲攻成都。自是邛、蜀、眉、陵、簡、雅、嘉、東川、果、遂、渝、合、資、昌、普、戎、榮十七州並隨師雄為亂,郵傳不通者月餘。全斌等懼。時蜀兵計幾三萬人屯城南教場,全斌慮其應賊,徙至夾城中,將盡殺之。康延澤請釋老幼疾病者七千人,餘則以兵護送,浮江而下,若賊果來劫奪,即殺之,未晚也。全斌等不從。
  四月,誘殺蜀兵二萬七千人於夾城中。先是,上遣使以禦府供帳迓孟昶於江陵,且命有司為昶官屬治第,又遣使至江陵,分給鞍馬車乘。五月乙酉[22],昶至近郊,皇弟開封尹光義勞之玉津園。丙戌,大陳諸軍於闕前,昶與弟仁贄、子元喆、元珏、宰相李昊等三十三人素服待罪明德門外。詔釋罪,賜昶等襲衣、冠帶。上禦崇元殿,備禮見之。禮畢,禦明德門觀諸軍按部還營,遂宴昶等於大明殿,賜物有差。壬辰,復宴昶及其子弟於大明殿。
  六月甲辰,以孟昶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秦國公,長子元喆為泰寧節度使,伊審徵為靜難節度使[23]。戊申,以昶弟仁贄為右神武統軍,仁裕右監門衛上將軍,仁操左監門衛上將軍,次子元珏為左千牛衛上將軍,李昊為工部尚書,歐陽炯為右散騎常侍。庚戌,孟昶卒。上為輟五日朝,贈尚書令,追封楚王,謚恭孝,賻布帛千匹,葬事官給。初,昶母李氏隨昶至京師,上數命肩輿入宮,謂之曰:『國母善自愛,無戚戚懷鄉土。異日當送母歸。』李氏曰:『使妾安往?』上曰:『歸蜀耳。』李曰:『妾傢本太原,儻或歸老並門,妾之願也。』時上已有北徵意,聞其言,喜曰:『俟平劉鈞,即如母所願。』因厚加賚賜。及昶卒,李氏不哭,舉酒酹地曰:『汝不能死社稷,貪生至今。吾所以忍死者,為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因不食,數日亦卒。初,全師雄至新繁,劉光義、曹彬領軍破之,生擒萬餘人,師雄退屯於郫。王全斌、王仁瞻又率兵破之,師雄走灌口寨。有陵州指揮使袁廷裕者,師雄偽署本州刺史,衆萬餘。仁瞻復生擒廷裕,磔於成都市,賊鋒稍衂,徒黨散保州縣。未幾,虎捷指揮使呂翰怨其帥不禮,率部下兵叛於嘉州,橫衝指揮使吳瑰、虎捷水軍校孫進等皆應之,殺知客省使武懷節、戰棹都監劉漢卿,遂與全師雄偽署將劉澤合勢,衆至五萬。逐普州刺史劉楚信,殺通判劉沂。果州軍校宋德威、虎捷指揮使馮紹文並殺知州,八作使王永圖、通判劉渙、都監鄭元弼及遂州牙校王可僚又劫州民為亂。時賊所在蜂起,此但其姓名可紀者耳。均州刺史、西南面水陸轉運使曹翰率兵會王仁瞻等圍呂翰於嘉州,呂翰棄城走,遂入保之。是夕賊還,結衆圍城,約以三鼓進攻。翰諜知之,戒掌漏者止擊二鼓,賊衆不集,至明而遁。追襲,大破之,殺戮數萬人,呂翰領餘衆走保雅州。
  八月己酉,詔以西川兵馬都監康延澤為普州刺史。延澤謂王全斌,請兵護送之任。全斌纔給以百人。延澤至簡州,招集亡叛,凡得千餘人,教習戰陣,擁以去。及賊境,申雕領衆五千來迎[24],延澤擊破之,生擒七百人,斬其受賊署者百餘輩,餘皆釋遣,揭示威信,所招集又得三千人,遂破劉澤三萬餘衆,賊勢消沮。
  十二月丁卯朔[25],延澤入普州。先是,州城悉被焚蕩,乃依山設柵自固,且行且戰,取糧於遂州,復城普州。既而劉澤領衆來降,詔以延澤兼東川七州招安巡檢使。
  乾德四年六月,王全斌破賊帥全師雄於灌口寨,擒其黨二千人。師雄以衆趨金堂。
  閏八月甲子,以灌口鎮為永康軍。王全斌言破賊帥呂翰,剋雅州。
  十二月,丁德裕與西川兵馬都監張延通同帥師,擒賊都統康祚,磔於市。康延澤既城普州,王可僚復合數州兵來攻,延澤擊走,追奔至合州。全師雄病死金堂,其黨推謝行本為主,羅七君為佐國令公。羅七君與宋德威[26],唐陶鱉等並據銅山之險為寨,延澤旋破謝行本,拔銅山,擒羅七君。德裕及全斌等分往招緝,賊衆悉平。
  五年正月,詔賜西川諸州民今年夏租之半。初,呂餘慶至成都,王全斌但典軍旅。嘗謂所親曰:『我聞古將帥多不能保全功名。』即欲稱疾東歸,庶免悔吝。或曰:『今寇盜充斥,非有詔旨,不可輕去。』全斌乃止。既而偽蜀臣民往往詣闕,訟全斌及王仁瞻、崔彥進等破蜀時豪奪子女玉帛及擅發府庫、隱沒貨財諸不法事。使者每自蜀至,上問之,盡得其狀,於是與諸將同時召還。仁瞻先見上,上詰之。仁瞻歷詆諸將過失,冀自解免。上曰:『納李廷珪妓女,開豐德庫取金貝,此豈諸將所為耶?』仁瞻惶恐不能對。上以全斌等新有功,不欲付之獄吏,令中書門下遣仁瞻、彥進、全斌與訟者質證,全斌等皆具伏。癸醜,百官集議,表言:『全斌等法當死。』上特赦之。甲寅,置崇義軍於隨州,以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為崇義留後;昭化軍於金州[27],武信節度使崔彥進為昭化留後。樞密副使、左衛大將軍王仁瞻罷為右衛大將軍。初,王仁瞻歷詆諸將,獨曰:『清廉畏謹,不負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上固已知彬善於其職,於是賞彬獨優,以為宣徽南院使,領義成節度、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彬入辭曰:『諸將俱獲罪,臣獨受賞,何以自安?不敢奉詔;上曰:『卿有功無過,又不自矜伐。苟負纖芥之纍,仁瞻豈為卿隱耶?懲勸國之常典,不可辭也。』
  校勘記
  [1]長策原本無「長』字,據《長編》捲四、《宋史全文》捲一補。
  [2]王昭遠《長編》捲四、《宋史全文》捲一此上有「樞密使』三字。
  [3]景處唐《長編》捲四作『景處瑭』。
  [4]北漢原本作『光□』,《長編》捲五作『並門』。茲據《宋史全文》捲一補『漢』字。並門,亦指北漢也。
  [5]若在原本脫『若』字,據《長編》捲五補。
  [6]壬寅原本脫此二字,據《長編》捲五補。
  [7]石圌《長編》捲五作『石圖』。
  [8]辛未原本脫此二字,據《長編》捲五補。
  [9]千餘人原本作『十餘人』,據《長編》捲五改。
  [10]秦川原本作『秦州』,據《長編》捲五改。
  [11]青強《長編》捲五作「青疆』,下數處皆同。
  [12]初,前蜀之亡也原本作『蜀之亡也』,語義不清,顯係有脫文,茲據《長編》捲六補足之。
  [13]四百二十九《長編》捲六作『四千二十九』,《宋史﹒太祖紀》二作『四千三十有九』,《宋史全文》捲一作『四千二百九』。
  [14]馬步軍原本作『為步軍』,據《長編》捲六改。
  [15]崔彥進等共護恤之……蜀兵至綿州原本僅作『崔彥進等兵至綿州』,句義紊淆不清。茲據《長編》捲六補『共護恤』至『蜀』凡十六字。
  [16]挈其族原本作『劫其族』,據《長編》捲六改。
  [17]江麯民倉原本作『江西民會』,據《長編》捲六改。
  [18]同華原本作『同葉』,據《長編》捲六改。
  [19]王繼儔《長編》捲六作『王繼濤』,下同。
  [20]收兵原本作『取兵』,據《長編》捲六改。
  [21]紹斌原本脫『斌』字,據《長編》捲六補。
  [22]五月原本脫此二字,據《長編》捲六補。
  [23]靜難原本作『靖難』,據《長編》捲六、《宋史》捲四七九《伊審徵傳》改。
  [24]及賊境申雕領衆《長編》捲六作『及境,賊申雕領衆』。義更切。
  [25]十二月《長編》捲六作『十一月』。
  [26]宋德威《長編》捲七作『宋威懷』。
  [27]金州原本作『全州』,據《長編》捲八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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