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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类 》 中庸 》
中庸--第五輯
南懷瑾 Na Huaijin
年紀很大了,都要正座,年紀輕的要跟年紀大的進來,敬老尊賢,“此序齒也”,齒就代表年齡。兩種:馬是大一歲長一顆牙齒,人是大一點掉一顆牙齒,人越老麽牙齒掉光。那個馬,所以講我們看中國文學有一句話“馬齒徒增”,年齡啊講年齡老了,文學上有個形容詞:“馬齒徒增”,說年齡啊冤枉活得很大,學問道德沒有成功,叫“馬齒徒增”。馬是長大一歲,馬是幾歲了?這個馬有幾年了?就把它嘴巴張開看,有幾顆牙齒了。所以齒就代表年齡。“燕毛,所以序齒也,”並不是把你嘴張開說數一下你有二十顆,他有三十顆牙齒,就要坐上位,不是這個意思啊!這是代表年齡,“序齒”。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這個民族的孝道,也就是禮貌,拿現在講就是社會的次序,生活的次序。“禮”者,就是生活的次序,社會的次序、家庭的次序,也就是生活的藝術。所以“踐其位,行其禮”,到了宗廟、祠堂,每個人位置不同,站的不同。我輩份,年紀大;輩份矮,低,年紀真的很,請上座,站到前面,排位找找上座。各人站自己的本位,有他的次序。“行其禮”,各人的禮貌不同,譬如到了多少年齡了,禮貌有時候要跪拜,年齡八九十了上宗廟,可以免掉跪拜,因為年紀實在太大了,怕身體不好,也許一跪拜跪下來,爬不起來那就糟糕了。“奏其樂”,有一定的樂。進來什麽音樂,祭禮完了什麽音樂,各有次序規定。所以在宗廟裏頭,“敬其所尊”,這就是中國社會的禮儀,我們照古書上的文字講,現在發揮出來都是變更,但是這個精神變更不了,尊重所尊重的人。“愛其所親”,人有沒有私呢?有私的。就是我自己的兄弟,那比較就親一點了,那些伯伯叔叔的兒子也是兄弟,比較有時候生疏一點,稍有一點距離,這個感情、人性感情自然的。所以“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也是各憑自由,這就叫做自由了。這個自由並不限製你,這個並不是說不是禮,那麽親近一點比較瞭解,他當然感情深一點,各有各的感情的範圍。
但是中國的古禮,所謂“事死如事生”,對父母祖宗儘管是死了的,當祭祀拜拜的時候,那個精神的嚴肅,就要當他活在前面。所以,也等於我們到教堂裏頭,上廟子拜菩薩,敬神,或者上基督教堂拜上帝,也是“事死如事生”,這種精神,就像他活在前面。“事亡如事存”,死了的人,祭祀的時候在觀念裏頭並沒有當他死的啊!就是當活着在前面,這樣誠敬的精神,所以享其鬼神。“孝之至也”,這種禮儀的製定,生活規範的製定,本來中國傳統就有的,到了周公手裏把他規定成明文,變成一個次序,變成文字。他說這是孝道到達了,人的情感發生、發揮到了最高點;然後,由遵守家庭的孝道的祭禮,發揮到國傢大典代表全民、代表全國的大禮,代表國傢。
所以,“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皇帝代表全國老百姓,所謂郊社——祭天地。郊社又分好多種,有時候爬到高山上,所謂中國有封禪、祭泰山(封禪,禪宗這個“禪”,封禪之禮),那麽,秦始皇也行過,漢武帝也行過,不過普通一般皇帝不大敢行這個禮,就是謙虛之意,自己認為沒有功在國傢、功在天下,認為功在國傢、功在天下的,在歷史萬代可以流傳,交代給後代的子孫做榜樣,纔敢來舉行這個封禪的郊禮。爬到泰山的頂上,祭告天地,換一句話代表:我,活一輩子,做人當了皇帝,給全國老百姓、給這個國傢民族做了些什麽事,嚮上帝報告,嚮形而上的天道來報告,我總是對得起了,沒有把自己這個生命冤枉地白活一輩子,這個精神。所謂郊禮有好多種。社,所謂社稷,比這個郊禮呢又小一點,每一年,代表國傢的帝王領袖,代表這個祭祖宗。譬如一直到我們現在,春秋有時候祭黃帝之禮,在中央大禮堂舉行,就是這個禮儀的規範。那麽我們這個社禮呢,每一年,這個國傢的領袖到現在的大祠,原山的忠烈祠,嚮陣亡將士、革命先烈致敬,這個就是社禮的精神。“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就是對形而上行禮。
“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皇帝除了祭天地,代表全國性以外,又代表他自己的傢屬也所謂舉行宗廟之禮,那是帝王的傢祭。老百姓每個人自己有自己的宗廟之禮,代表自己的祖先、傢族,所以祀乎其祖先。
“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這是講文化禮儀的重要。這就是中國由禮治與法治的精神結合,上古的自由民主與帝王宗社制度的結合的精神。所以我經常跟外國朋友來講,你說西方人美國式的民主自由是假的啊,不是真的啊!中國過去的帝王制度你看他是非常獨裁——民主的哦!自由的哦!皇帝很難當哦,皇帝做得不對,一樣受人傢的責備:“你這個錯了,絶對不對!”有許多議事大臣所謂奏章就來了。你譬如說有名的唐明皇,風流才子的皇帝,張九齡、韓休這幾個大臣還在的時候,唐明皇不敢亂玩啊!玩了以後,他今天晚上睡覺遲一點,第二天張九齡上朝,早晨開早會見面的時候,這時候跪下來了:“皇上,要保重哦!不能睡得太遲。”他吃不住啊!唐明皇衹好:“是是是,我知道了,你不要多說了!”這個皇帝很難當啊!所以這個唐人的詩句,所以你們讀詩、古詩:“九齡已老韓休死,無復明朝諫疏來”,就是說這個事情。張九齡已經老了,管不了事,自己耳朵聾了,聽不見了,別人也不敢嚮他報告唐明皇皇帝又做錯了。“九齡已老韓休死,無復明朝諫疏來”,他說,明天早晨,玄宗、唐明皇上朝開會的時候啊,他很放心,這兩個人不在旁邊,他不拘束了,哈,沒有人再講他的不對了,別人不敢講。“無復明朝諫疏來。”諫疏就是給皇帝的報告,叫做奏疏,唐朝的奏議,哪不對。那個報告講的很好聽啦,講一番大道理,實際上明白的皇帝看得都直流汗了,那就是講他不對:“哎,你這個生活過得不對,你是一國的標榜。”所以是這個道理。像這些精神啊就是這個精神來的。所以講,“郊社之禮”懂了,“禘嘗之義”,“禘”也是禮。譬如說郊禮是好幾年一祭天地,就是作為一個國傢領袖,多少年一次春祭,等於現在的民選,五年、六年,嚮上天要報告一次。“禘嘗之義”,然後要敬天,拿起第一杯酒,倒下地下來,那是代表敬這個天地。有時候發抖啊!心裏曉得我這幾年當中沒有做得那麽好,心裏有數啊!這個叫做“和尚不吃葷——心裏有數”(一笑)!他這個心裏頭自己要發抖的,那是很難受。但是你說這個禮有什麽關係呢?那麽拜一拜,那麽又怕什麽?可是,真的曉得這個精神,自己心裏頭,人不能自欺,欺騙了自己吃不住的。
他說懂了“郊社之禮,禘嘗之義”,這個哲學的精神,“義”就是哲學的精神,“治國其如示之掌乎”,那對於天下國傢的政治的道理、做人的道理,他很明白。明白到什麽程度啊?等於自己看自己的掌紋看的那麽清楚。所以學問真到了以後,天下的道理都明白,明白了自己看手掌一樣那麽清楚,“示之掌乎”,就是那麽清楚擺在前面。
那麽,講了這些,下面做一個總結論。總結論引用孔子當時在世的時候,孔子是魯國人。魯國的諸侯,拿現在後世隨便講就是魯國的皇帝、這個領袖叫魯哀公,我們曉得,這個哀公啊、什麽公啊,哀王啊,漢朝有哀帝啊,皇帝啊什麽帝啊,這個也是禮,中國文化,看歷史一翻,你把皇帝帳薄一翻,這個皇帝叫什麽帝、什麽帝曉得了。武帝、文帝很了不起,什麽明帝、宣帝那更好了,了不起。文啊、宣啊都是好,所以孔子稱為“文宣王”。這個叫“謚法”。中國古代的古禮,做官的人乃至當皇帝,一生的好壞,死了一個字就**給你定下來,這個是什麽人。所謂哀帝就是夠悲哀的啦!所以你看漢朝那個最後亡國的皇帝,被曹操逼宮逼掉的——漢獻帝,奉獻出去了,那就是獻帝,哈!那你要看了這個你就懂中國歷史了。所以以前,我們的歷史,中國古人讀書人、知識分子,到最後來做事做官,還有一個心理負擔很重,不要給自己後代子孫丟人,不要給自己在歷史上丟人,這個責任感放在他的觀念裏頭很重!不像現在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管你的,老子現在活得好就對了。這是現在人。所以講中國文化,他生命活着要瞻前顧後——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後代。
說孔子當時,這個魯哀公(當時不叫魯哀公,死後給他的謚號)問政,問孔子政治的道理。孔子就答復,你看孔子的講話: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孔子說這個你不需要問我,歷史有,請皇帝多去讀歷史就知道了,歷史就是我們的榜樣。他說文王、武王的這個政治,“布在方策”,明白寫在歷史上。方策,方方的竹片刻上去,中國古人以前不是書啊,方方一塊竹片,歷史拿刀雕刻在上面,這個叫做方策。策不是現在這個“册”,現在的册怎麽樣子寫呢?這個兩個月亮一樣的,中間沒有兩點,橫過來這個“册”,這個册也是象形哦!一片一片方的竹片子,中間拿個繩子把它串起來“嘩啦嘩啦”這個就是册。那麽,這個“策”字同那個“册”道理差不多,意義兩樣。這個策是竹字頭的,下面“束”,把繩子捆起來,所以叫做策。“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他說歷史上有啊!不過啊,他說,“人”,英雄創造了時代,聖人創造了歷史,“其人存,則其政舉”。政治的思想儘管好,制度儘管好,法製也好、政治也好,法律儘管精密,實行法律實行那個政治是人,那個時代碰到了有好的人物,這個時代是了不起的時代。人不對呀,就不行了!換句話說,孔子告訴魯哀公,在乎你自己領導了,你不要問了,講道理講不完哪!所以“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周公武王一過了以後,一代就差一代了。像我們講笑話的,這個一代就不如一代了,到了現在不曉得什麽代了,那就糟了。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他說你要曉得,“人道”,人類最敏感的是什麽?就是政治。比如國傢社會政治好壞,對人類氣候一樣的敏感,太熱了我們受不了,太冷了受不了,氣候不好大傢受感冒,時代的風氣不好大傢跟着不好,都感冒了、感冒病。社會的風氣、政治風氣一好,整個的社會影響都好了,所以“人道敏政。”
“地道敏樹”,那個土質好不好,那個植物種下去就曉得了。好的土壤植物生長就好,土壤壞了植物就長不出來了。這四句話,看歷史感嘆非常重!其實啊,講起這個哲學的意義很多。時代就像一個土地,那個時代好的時候啊,産生那些青年纔俊人物,真是了不起,真是好!時代差的時候,産生得較差,所以“人道敏政,地道敏樹。”
“夫政也者”,所以政治的道理啊,像“蒲盧”,蒲盧就是北方的蒲蒙花,等於南方的蘆花,茅草一樣的,很賤的那些草,你不要理它它都會長出來,這是“地道敏樹。”這些草啊,你怎麽砍都砍不光的,你把它根根拔了,過一下又長了。所以這句話就是那麽一句話,形容詞,“夫政也者,蒲盧也”。毫不相幹的一句話,就像那個草一樣。怎麽像草一樣?政治好的那個時代,幾年當中這個社會馬上繁榮,像我們現在一樣,一下就對了,敏感得很,“夫政也者,蒲盧也。”
“故為政在人”,所以啊,孔子的教化、教育來了,等於釋迦牟尼佛的說法,說你不要問政治的哲學了,總而言之,他又把他拉到人道了。政治理論理想儘管怎麽高、制度怎麽好都不管,為政的道理在於人,領導人個人。換句話他就勸魯哀公,你問你的本身對不對。“取人以身”,那麽人呢要怎麽看呢?就看他的本身,不是說你身體好不好,你本身的道德修養夠不夠。“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那麽看你本身看什麽呢?就看你道德教養、文化的基礎好不好,這個就是“道”,“修身以道”。
那麽修道呢?他說道啊,“以仁”,仁慈、愛人、愛天下人,慈悲愛世。那麽,中國經常講“仁”,所以現在你像美國那個總統提倡“人道”,人道在仁道的下面,中國的仁道包括他那個人道。仁,不是衹講人道哦,不衹講我們人類的人道,仁是包括了愛一切衆生,就是佛傢那個觀念,所謂“親親、仁民、愛物(一切的物)”就叫做“仁”。所以他這裏《中庸》就有解釋,“仁者,人也,親親為大。”所以仁道啊,就是由人道開始做基礎,人道開始“親親為大”。儒傢同佛傢不同,佛傢動輒就要度衆生,自己都度不了,怎麽度啊?儒傢不吹這個大牛,很謙虛,“親親為大”,先不度衆生,先度我自己;我度好了,度我的親人父母兄弟姊妹、度我的傢屬;度好了,一個圈子、一個圈子慢慢地放大,就是“親我親以及人之親”,“老我老”,我的老人都有得歸屬了,再擴充這個力量,救社會上其他的老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的孩子們把他教養好了,那麽,有力量再教養社會上(其他的孩子),一個圈子慢慢放大。動輒就要度一切,你半個都度不了。所以儒傢批評佛傢的不對,基本上方法上的衝突就是在這裏。那麽他這裏講“親親為大”,先由我親近的人開始做起,這就是仁道的初步。
“義者,宜也,尊賢為大。”那麽仁義這個“義”,什麽叫做義呢?什麽叫義啊?說:朋友,你有錢沒有?我們現在報紙上不是看到啊,那個在搶計程車的,刀一拿:朋友,講義氣的,有沒有?我要三百塊!沒有,給你一刀!那也是義氣嘛!你有,哦,老大,你夠義氣啊!我說三百你就給三百!嘿,這是土匪的義。所以義者是“宜也”,怎麽樣合適,恰到好處、適宜。就是禮。義的道理,“尊賢為大”,親近有道有德的,學這個人文的規範,這個是最重要。也就是佛傢的精神所謂親近善知識,儒傢就叫做一個字“義”,就是應該的、合理的,所以仁跟義倆的解釋孔子在這裏解釋:“義者,宜也,尊賢為大。”
“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你們讀中國書要註意啊,“親親之殺”,哦,親親要把他殺掉。那不得了!殺是切到這裏為止,切,刀切下來一樣,“殺”就是到這個階段。所以親親之殺,親親也有個程度的呀,過分了也不行。過分了就是完全自私了,你不能愛社會愛人類了。就是親親愛自己的人,也要相當的程度,過分了變成溺愛,溺愛是愛小孩愛自己的子女假使溺愛呢,這個兒女的教育給父母害了。父母太愛啊,害了兒女,他不知道親親之殺。換一句話你對於自己兄弟姊妹父母的孝順,也有一個禮儀的範圍,過分了,也錯了。這是親親之殺,有一個程度、界綫。
“尊賢之等”,尊重賢人有德之士,也有一個範圍。要求一切等等有個範圍,超過了這個範圍就不行。所以,禮就是一個界綫、生活的藝術、一個防範、一個範圍,有一定的範圍,他說這個禮的道理就是這樣産生的。禮等於宗教的就是戒律。那麽,現在講到禮的道理。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他說一個人“在下位”,在下面的老百姓們,下面社會上一般人,“不獲乎上”,有意見、有痛苦不能夠達到上面,領導人不知道,皇帝不知道,那就完了,他說“民不可得而治矣”。實際上一個領導人就是大家庭一個傢長,每個家庭的成員的痛苦,他對一切應該知道;社會的毛病應該知道。不知道,“不可得而治矣”,這個治道上邊就有問題了。所謂後世的歷史上叫做“下情不能上達”,下面的痛苦、一切的情形,上面完全給中間有權力的人、給歷史上那些當權派阻礙了,不知道。像有些歷史到了最後的危險的時候,明明敵人打進來,像南宋的末期,敵人已經打過來了,皇帝都不知道,然後有人告訴他敵人來了,聽到炮聲都響了,他說這是什麽啊?“哦,這是他們做喜事放鞭炮啊!”那些姦臣這樣欺騙那些皇帝的,也有這種事情。那麽,“民不可得而治矣”。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所以啊,他說一個講修養文化道德的,先要要求自己本身做起、修身。那麽在我們佛傢呢?修身需要戒定慧了,打坐啊,檢查自己的思想行為。儒傢呢?修身啊,“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最高的表達,就是看你在家庭裏頭,對父母啊、兄弟啊、姊妹啊,家庭兄弟姊妹都處不好,去朋友之間會處得好,很難的!當然朋友也是五倫之一,所以你親近旁邊的人都沒有辦法和平相處,你說你會去度衆生?恐怕衆生要度你了!那很難的。所以說,修身之道,先由事親做起。事親不是父母親,父母親也是一種了,(還有)你的朋友、你的旁邊人。
“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你雖然曉得要事親呢,第一個曉得瞭解人,人與人之間怎麽樣做人。但是要瞭解人啊,“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越來越大了。這要曉得這就要懂得哲學,就要曉得形而上道。你看儒傢開始是很簡單,從做人做起,他一步一步嚮上走啊,看不見了,這是“一行白鷺上青天”,越飛越高了。但是他的修行有個次序的,從你自己做人的行為基本開始起,才能達到“道”,瞭解那個不可知的一面。其他的宗教一開始來就是先瞭解那看不見的一面,結果都發瘋了,然後看人、做事,一切宗教徒,背個白布啊,你趕快信這個啊!然後看到人就是這樣哦!這完全是兩個事。儒傢不是,從人道一點一點做起。到達這裏要想瞭解人,就是瞭解自己人性,那麽不可以不知天。那麽知天怎麽知啊?照其他的宗教的講法,然後“天”,就談到形而上道了,那就遠得不可思議了,最後不可知、不可數、不可量,反正都不可、又不可、不可又不可,所以叫做不可思議,把你切到那裏,到此為止。你說不可思議怎麽辦呢?哎,到此止步,“遊人止步”,呵,就把你擋住了。儒傢天道在哪裏?“天道遠,人道邇”,天道太遠,人道很近,回轉來由人道告訴你天道。
他說,“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天上、形而上的事情不管,形而下、天底下人文、就是人類的世界,當然,我們人類***,其他動物不談了。人類的世界達道有五個,通道,通道就是原則,誰都不能違反,並不是哪個規定,是自然的道理。“所以行之者三”,有五種達道,就是五倫。所以講倫理觀念,我們現在講倫理,就是中國文化講五倫。什麽叫一倫一倫啊?不是愣頭愣腦的那個愣。倫者就是一類,這一類、一倫,人倫,這一個範圍,人的範圍,所以叫人倫之道。不是人都要學得笨來笨去愣頭愣腦,那就不對了。那天下達道有五種,“所以行之者”我們切實第一步要做到的三種,哪三種?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交,這是五倫。這個五倫怎麽樣去做到呢?這五種社會的次序。
君臣,現在講就是國傢,我們個人與國傢的關係,就是沒有國傢就沒有家庭、沒有個人,這是君臣之道。父子,就是沒有父母就沒有我。那麽有男女一定成了傢,有夫婦。有兄弟。第五倫很怪,(同)血統沒有關係——朋友,朋友之道,這是中國文化特殊的地方,朋友之道就是社會關係,現在講人際關係了。現在講人際關係不對,亂交一陣,反正碰到就點頭,就拉個手:你好!我好!明天一起喝酒。人際關係拉一拉,如此而已,沒得真感情。講朋友之道、人倫之道有真感情。因為有許多人生很多痛苦的事情,上面四倫沒有辦法、倫不起來,有些事情你給太太講啊,太太駡你一頓;你給先生講、丈夫講啊,丈夫訓你一頓:你這個女人!不懂事。衹有朋友可以談。有許多事無法跟父母倆談,也沒有辦法跟兒女兩個談,也沒辦法跟兄弟倆商量,所以朋友之間、在親與遠之間,可以談。更沒有辦法嚮國傢領袖報告:報告總統,報告皇帝,我有痛苦!你有什麽痛苦啊?我頭痛。那總統管不了那麽多,皇帝沒有那麽多精神管你每一個老百姓。所以五倫之間衹有朋友,你去給朋友講,也用不着“報告朋友,我有頭痛。”那就神經了。朋友之間隨便碰到:哎,頭痛得要命!好朋友說:趕快!拉你去看病去。朋友之道,特殊不同。這叫五倫。但是五倫怎麽樣做得好呢?
“知仁勇,三者”,做人做事就是這三樣。你把人倫之道,人要有智慧,能夠有愛人之心、仁慈,還要有大勇、有决斷,所以我經常講你們要學會决斷。大勇很難。我經常看你們青年同學們很少有大勇,亂勇則有,那叫做魯莽之勇,這不是大勇。大勇是一件事情、到時候一件睏難到前面了:就是這樣!就决定了。那要智慧啊!沒有智慧沒有大勇啊!哎呀,那怎麽辦呢?那你去吧。去嗎?怕熱。那你不去嗎?不去啊,放不下啊!那你到底去不去?又想去又不去。你究竟怎麽辦啊?我想想看啊!你想好了沒有?還沒有啊!這這這這……(衆笑)那是天下之達道第四也!那就是也有個天下之壞道三:推、拖、拉!又推又拖又拉,那怎麽行?
所以孔子說天下之達道三種:知、仁、勇。
“三者,天下之達德也。”就是說達德,換句話,連起告訴我們,“所以行之者,一也。”一個精神,人生就要具備三個條件:知(智)、仁、勇。知,佛傢就是《金剛經》的般若,大智;仁,就是慈悲;勇就是忍辱、毅力、堅定的毅力、定力,勇就是定,所謂學佛的人要修定,那個定的人要多勇啊!說不想了妄念,這個欲望不要,丟掉!放下!那個放下是多大的勇啊!一般人年輕人隨便學佛學打坐,你放下!“我放不下。”你放不下你去吧!放不下你衹好去嘛,何必在這裏盤腿啊!這一點勇都沒有。“知、仁、勇三者,(是)天下之三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人倫之道是五種,社會的次序,家庭的次序,基本的道德。怎麽樣把它做好呢?做人做成一個人呢?做人的條件必須要具備三個:智、仁、勇。但是智仁勇啊,你說我知道啊,《中庸》也背過啊,智仁勇我做不到啊!是啊,也難怪做不到。
孔子說:“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睏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一般人是做不到。有些人天生聖人,生來他就做到,就是這塊料,什麽料?聖人料。那他就可以做聖人,啊,你叫他做別人都做不到,呵,要天才,生而知之。那麽我們不是生而知之,怎麽辦呢?就要學而知之了,慢慢去學,練習。你說我再學啊做不到,那就要睏而知之,自己勉強自己,非做到不可。別人一年做到,我拿十年總可以做到吧!人傢一百天做得好,我拿三年總學得好吧!要有這個决心。所以“或生而知之,學而知之,睏而知之”,成功是一樣的哦!你不要看自己笨哦,衹看你肯不肯哦!“及其知之,一也。”
“或安而行之,或力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那麽做到呢也有三種,有些人“安而行之”,天生聖人,他生來就合於道,他的大智大仁大勇就是道,所以他對於你認為、我們認為:哎呀,修行好苦哦!又沒有花衣服穿,又沒有好的吃,又要不結婚,住的地方又可憐,住茅棚——有人認為這是第一等享受。人生追求不一樣。“安而行之”,他願意這個。一般人佛傢叫你學空,空不了啊!那有人天生越清淨越舒服,他容易成,天生聖人,天生得道,安而行之。“或力而行之”,有人力而行之,纍得要死,偶然到廟子上一住:哎喲!這幾天清閑哦!“啊,我等於出傢。”那是利用那一點清淨影響他的,力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管你對不對,把你頭剃光了送去當和尚再說!然後呢,你說已經當了和尚也衹好修修道,結果他修成功成佛了,就是“勉強而行之”。但是不管哪一種,“及其成功,一也。”到了成功最後是一樣,沒有差別、沒有等次的,做人也是這樣。所以你說,你自己聽了這些聖人之道,你要做聖人,就要勉強而行之。我們不是聖人料,不做聖人啊,也做一個“剩人”,剩下來的人。那麽慢慢來,把書本背一背,將來總有一生我會做到同孔子一樣,也好。我們今天這一段講不完[引磬響]。
我們《中庸》是第二十章,上一節講到“知仁勇三者”,就是說,知仁勇三者等於佛傢佛學的講人的根器,有人天生而知之,有人學而知之,有人勉強去學而知之,反正他的成功是一樣。拿現在時髦的話,一個人智商儘管低,努力去學習,一樣有大成功的希望。不要被自己的智力範圍所睏住了,這是古人有很多的事例很多的經驗,不管是出世的、入世的都是這個樣子,三條路綫。不要看到天才我們就感到害怕了,自己就不敢跟天才兩個比較,自己對於自己的學問啊就劃一道界綫,不敢嚮上進了。
那麽由這個道理下面加申述,引用孔子的話:“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就是解釋上次所講智仁勇三者。以孔子的觀念來解釋,一個人真正好學不倦,不管自己智力怎麽樣,那麽,這就是智慧。不管自己的智力能力怎麽樣,永遠不斷地上進、求知,這就是智慧,他本身就是一個智慧。假設沒有這個認識啊,他不敢求知,認為我很笨,沒有辦法了。所以有許多使人習慣的改正、人生的修養做不到的,能夠力行,就是盡力地去做。學問之道啊,並不是思想上知道了就算了,知道了要做到、求證到,不求證到那個學問都沒有用的。求證必須要力行,所謂努力真正去做到。所謂能夠知道了,而力行改正過來,做到、求證到,就是“近乎仁”,這也是個大慈悲、大仁慈。那麽,因為完成自己啊,建立自己之而後可以立人,所以必須有這個精神的人才肯去力行,所以力行纔做到近乎仁。
第三點,就是我們普通尤其在學佛的,佛學的名詞經常聽到講的什麽“哎呀,我好慚愧”,變成一個口頭話了,來個慚愧啊就可以結束了。實際真慚愧呀?根本沒有慚愧。所以人能夠真正自己知恥,真覺得自己在羞恥,羞恥什麽呢?不能好學,無知;不能力行,無仁;自己反省起來自己一無是處!這就是羞愧得自己不能站起來,能夠說這樣知恥的人,纔算是天下一個大勇氣的人。自己不能知恥——人都是很不能知恥啊!都替人傢羞恥,自己覺得沒有什麽,充其量是嘴上慚愧慚愧,慚愧到底不是恥啊!那個恥是自己羞得都不敢見人啊!當然你說有些人天生個性講任何一句笑話臉就紅,那個不算知恥哦!那是臉愛紅,神經的反映靈敏。知恥,換句話這三個字是連到的,智仁勇是連到的,說好學力行的人才能知恥;如果不力行,不去力行,他不會知恥的,他覺得自己蠻好嘛!我有哪一點不對呀?所以你看,這個讀書我也在讀,《大學》、《中庸》我也在研究,什麽般若、菠菜、青菜、蘿蔔都在搞,那蠻好的嘛,我很努力了嘛!不會知恥。一天沒有成功以前,學術修養沒有成功以前,一天自己都是羞恥,值得羞恥。譬如說學佛的人說:放下[斷錄]……所以要懂得知恥的道理在於這個道理。不是說普通口頭上說“慚愧”一聲,如此拉倒,那是沒有用的。
那麽,為什麽我們這樣解釋呢?看他下文原文就知道了,孔子說的: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傢矣。”他說一個人想建大功立大業,對社會、國傢、天下、對人類有所貢獻,必須要曉得這個原則,智、仁、勇三達德一定要搞清楚。搞清楚就是說,怎麽樣才能做到真正的智慧——好學,好學培養出來真智慧;不是好學的本身是智慧,好學可以培養出來真智慧。第二要力行,第三隨時要反省知恥。那麽這是一個方法,也就是學問修養的標準。能夠做到這樣,所以孔子加重語氣,“知斯三者”,知道三種這樣的道理,那麽談得到是修行人了,拿佛傢來講;儒傢呢,就是屬於修身,這纔真正在修行。知道了真正的修行,然後纔可以說治人,出來做人做事。這個治人不一定是幹政治說管理人傢;治者正也,正己而後正人,好比佛傢的自度而後度他,才能夠是度人,度人、正人是一個道理,佛傢的名稱換了,你以為度是把他度到哪裏去啊?你拿個什麽來度啊?拿個繩子把他吊起來,吊到哪裏去啊?用個渡船把他搖到哪裏去啊?還是嚮哪一邊搖啊?那是個形容詞。儒傢的形容詞描寫這個原理,就用“治”、“正”這些字面、字眼、含義;佛傢呢?那麽用“度”這個文字來描寫這個精神。所以說,一個人能夠自立而後立人,自己知道修身,“則知所以治人”。能夠有自知之明,然後能夠立人。那麽或者你出來從政、政治也好,做你自己的事業也好,對社會、國傢、天下、人類皆有所貢獻。他說這是必然的一個原則,是不可違反的。這個為什麽那麽強調叫做不可違反呢?古今中外歷史上成大功、立大業的,多半走的是這個路綫;甚至說,不是多半,完全走的這個路綫。否則,最後時你再把歷史拿來算總帳,他是無所成就的。不是說你的功名富貴、地位煊赫一時,那在賬面上等於我們學會計的人,在賬面上看到錢數,這個生意很大、來往得很多,結果到了年終總結賬啊,還是虧空,那個沒有用的!人生啊,就是一個會計的賬簿一樣,所以成功不成功啊,不在臨時的賬面上看的。
那麽下面又轉了一個道理,那麽轉到政治的道理,剛說到正己正人,然後說,“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傢”。
那麽治天下國傢,下面就談到,拿我們現在觀念是政治的最高的哲學,也可以說一個領導人,最大君領導學,真正要做一個大君、這個領導。
“凡為天下國傢有九經”,就是有九個大原則,“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他說這是政治領導人為政的九大原則,不可違反的。你們要研究中國政治哲學思想,他這個是政治哲學思想,不可違反的一個大原則。他說,一個人假定自己修身完成了,出來為國傢天下而服務做事的,就是做官的;或者是你做社會事業的,有九個大原則,所謂“九經”。經者,是永遠恆常不變的、常道。所以中國的文字裏頭,凡是聖賢之言不可變更的都稱為“經”,經是常道,常道就是大原則,不可以變的。哪九個大原則呢?
第一是“修身”。任何人做任何事業,尤其是出來為國傢天下服務於人群社會的人,本身必須要《大學》、《中庸》上所講的這個原則。自己修養不夠、修身沒有完成(上面我們講的都是修身哦),修身沒有做到,什麽都不行了。首先第一條就是修身,對付自己。所謂徵服天下、國傢,你先要徵服了自己;把自己個人私有的欲望能夠把握得住、剋製得了,然後才能夠談平天下國傢,所以修身是第一條。
第二是“尊賢”。這個賢字的意義發揮起來很多了。在古文,墨傢的思想、墨子,儒傢的思想,道傢的思想,在古代的文字一個字代表很多意義,或者一個聖字、一個賢字就代表了。實際上拿現在這個觀念發揮起來這個賢字:有道德、有學問、有纔具、有氣派、有能力、有辦法、有思想,可是還要主要一個——有道德。有辦法、頭腦很靈敏、很聰明,做生意也好、做什麽也好非常有辦法,基本人的道德那個沒有了,那個教育的修養沒有完成,最後的總帳算下來還是失敗的,一無所成。就是拿佛經的形容,他的一生不過是曇花一現,鞭炮一樣“嘩啦啦”那很偉大,放得聲音也很亮的,打的火花也很大,一下就沒有了。
我們大傢年輕同學想想看,幾十年當中,世界上多少的名人?別的名人不大容易見,譬如羅斯福啊、邱吉爾啊,大概再過二十年,問你們生下來的孩子,什麽叫羅斯福?管他邱吉爾!邱我爾、邱你爾都不管,都不知道了。這些煊赫一時,他並沒有——還不是小說上的什麽諸葛亮啊、關公啊,大傢還在——孫悟空,沒有這個人——反是給人傢人口流傳,靠小說傢來維持。就是功業的一時畢竟不是千秋,所謂千秋的功業不是你的聰明才智就能做到的,必須有真正的基本道德的修養、那個中心,此所謂“九經”。賢者是代表這一類有道德、有學問、真修養,這個是賢者。那麽,領導天下最難的是不肯尊賢,尊賢是很難的。譬如我們講小說《三國演義》大傢看過,劉備三顧茅廬求孔明,並不是尊賢哦!那不是尊哦!那就是想用這麽一個人才,一個領導人想用這樣一個人才不是尊賢。尊賢在歷史上另有榜樣,譬如說周文王、我們歷史上的文王,找到呂尚(就是普通講姜太公),那是敬與尊賢;商湯找到伊尹——敬與尊賢;但是還不算是最高的尊賢。尊賢的標準在中國文化、政治的哲學道理上,要講三代以上,譬如堯去找許由,讓天下,請他來當皇帝,許由還覺得耳朵聽髒了去洗耳朵,那一類的歷史上的經驗與故事,算是“尊賢”。所以尊賢很難。
第三點,是“親親”。親親的道理如果拿心理學的研究,一個人絶對做到天下大公是不可能,大公是有範圍。所以人,要使他能夠部分地、有限度地、有修養地發展他的個人自我,甚至於個人的私心,所以“親吾親以及人之親”。你說一個人發了大財以後,我是大公無私,通通大傢用、世界上的人用,我的爸爸媽媽都不要用,沒有關係,因為你不需要用,世界上的人要緊!這個人不一定算是大公,大概算是個瘋子!說:我的父母也要用,我的兄弟姊妹也要用,不過你們也同我父母兄弟姊妹一樣需要用。因此發出來這樣的大公的心理,就是親親之義。由私的出發點,因為想到我要自私、他也要自私,天下人人人皆要自私,我不侵入別人的範圍,真自私纔是真自由。所以我們現在講自由是要求我的自由,你犧牲了沒有關係呀!我要自由啊!碰到你是應該,我要自由過去嘛,誰叫你站在這裏!啊,那個不是真的自由。所以親親之義,同自由民主的思想是合在一起研究的,這個裏頭髮揮起來道理都很多。
總而言之,他這九條道理,我們現在衹解釋文字,如果正式要研究,每一條道理每一個題目都是一本專論,都是一本專書。第一,要找他哲學的理論的根據;第二,搜羅古今中外歷史的經驗,歷史的故事作說明;第三,你做一個結論。這樣,每一個題目這樣一本書,起碼有三十到五十萬字可寫,所以我們衹講簡單的原則。
第四點,他提出來要“敬大臣”,這完全講領導學。一個政治上的領導、政治上的經驗,敬大臣也是非常難的。尤其是中國古代對於帝王政治的經驗很多。歷史上每一個朝代真正敬大臣的朝代,比較起來,最好嘛,對大臣的尊重還是宋代、宋朝,趙匡胤兩兄弟乃至宋仁宗,那麽對大臣是很尊重。所謂中國歷史的宰相制度,宋朝對知識分子文人非常尊重,所以宰相跟皇帝兩個可以並排坐起來商量事情。明朝就不行哦!不但要站着,還要跪着。皇帝有時候不高興宰相也可以打哦!這個是明朝最失禮的。所以在歷史上說宋朝最敬大臣,所以宋朝這些大臣知識分子對於這個趙傢的王朝政權最後結束的時候,忠臣為國傢、為趙匡胤子孫盡忠報國的非常多。譬如我們歷史上有名的忠臣嶽飛——宋朝的;文天祥——宋朝最後的;陸秀夫——最後的,最後能夠背着三歲的小皇帝就在廣州的????門大海裏頭就跳下去了,寧肯不給敵人抓住,背着這個小皇帝一起跳下海去,那很不簡單哦!叫我們背着自己的小孩願意不願意下海還要考慮半天。你看在海上逃生的時候是求生的意識誰不強?他願意為忠臣。
所以宋朝敬重大臣是歷史上最特殊的一個朝代,也是真正敬重知識分子在過去的歷史上表達得最嚴重的一個朝代。但是宋朝最後的結束,所謂知識分子文化人對宋朝的趙氏的政權報答得也是最清楚、最有力量,忠臣的所謂忠義之氣從宋朝以後於中華民族建立了一個國魂,知識分子的國魂。所謂忠義之氣就是這一代表達得很清楚。這是一個文化教養上的一個結晶。
但是你要研究歷史的因果,我們這樣一討論這個題目啊又變成專論,這樣一個專論就是寫一本書。我現在告訴你們了,很簡單,你用這個法則去找資料又是一部專論了。其原因,就因為趙匡胤兩弟兄開始,就是宋太祖尊重知識分子、尊重文化的那個結果,所以歷史絶對是個因果的,逃不掉因果律。但是大傢不要忘記了,歷史如此,個人的創業也是如此。你們諸位青年將來自己的創業,乃至做個小生意,乃至做個小工廠當個小老闆,所謂敬大臣,你帶夥計們,你自己要曉得怎麽樣帶人,怎麽樣待人傢好。換句話,如果不講道德,那是你最高壓榨人傢的本事的手段!但是你如果誠懇的、誠心的,道德上的出發,它不是手段,它是真道德啊!道德與手段它兩個東西不隔一張紙的,其理由是看你的內在的動心、動念。你如果當手段用,仁義道德都變成手段的工具了;你如果是待人以誠,以道德出發點的,乃至你嬉笑怒駡、打駡人傢那都是最高的道德。就是心的問題、心念的問題。
我們現在不想為這些問題耽誤太多的時間來發揮,衹講原則給諸位同學們將來自己加上讀書,加上人生的體驗、做事的體驗,慢慢去發揮這個學問。現在聽得很多,生活沒有經驗,理論很高,你自己一做事業,通通用不上了,那就是白上了這個課,也白研究了,沒有用。
第三,敬大臣這一個階層,拿中國古代的制度,所謂除了宰相——宰相在歷代的名稱不同了,所謂周朝是“總宰”,後來秦漢是宰相、丞相,以後乃至宋朝沒有宰相的制度,明清有這個制度,叫做樞密史啊,乃至到了清朝的軍機大臣啊這些等等,一代一代的名稱有不同,就是種種體製不同。我們研究政治課,今天在座的假使在大學研究所、政治研究所,那麽給大傢講法又不同,發揮得又不同了,絶對要瞭解每一個朝代這個政治的體製為什麽有這樣的變革,代表了每一個時代的思想,代表了每一個時代領導人的那個觀念,這個中間因果的差別非常大。
所謂大臣就是大當傢的,我們做個比方,大當傢的那是另外,等你們將來假使做個公司,董事長請的總經理,這個總經理是大臣。大臣可不能你當隨便做個小工一樣:“哎,你給我倒茶來。”董事長說,“哎,你站着,聽我的!”如果我是總經理啊,我離開,望望然而去,辭職都不辭,眼睛瞪你一下就走了;甚至還可以訓你一頓!那不是敬大臣的態度啊!不是地位的關係。你這麽一個職務,譬如一個工廠的形成,你這個老闆當了董事長,你所有的生命需要賺錢回來、事業的成功、一切的計劃,總經理是第一個要緊,那你不能夠當成隨便啊!你說玩弄人,不行的啊!所以大臣是要敬。這是比方了,隨便比方了,這我們不做專論。
下面第二個“體群臣”就不同了。這個“群臣”,古代這個“群”字分好多種,大臣是大臣,群臣是一般的幹部。你辦一個事業,乃至於你的科長、科員,甚至於說工廠裏乃至於說管理員啊,乃至一直到工友階級都算是群臣,一般的。那麽群臣也雖然說沒有一個禮上敬的,也要敬哦!不過敬得啊比敬還厲害哦!我告訴你。你看到,不是敬字啊,“”群臣。怎麽樣講?你要體驗他,你待他就是待你的兄弟姊妹一樣,你待下面一般人像待你的兒女一樣。你老闆曉得在房間裏覺着熱得很,趕快要冷氣;你要曉得他們在工廠裏也熱得很,比你還更熱呀!你想他更需要冷氣。你說那做不到,我們資金沒有,衹好自己也熬一熬不裝冷氣,我跟你們一樣,那沒有話講;這是體群臣。說我老闆應該裝裝冷氣,你們是什麽東西啊,該熱的!啊,那我來做你的下面,我寧肯褲帶縮緊一點,不吃飯都可以,我走了,不幹了!這就是說在人道上也違反。因為我的工作儘管低賤不同,人格是平等的。所以啊,一個真正的做一個領導人,要體恤群臣、體恤一般的,也就是儒傢的恕道,我需要喝、他也需要喝,我需要吃,他也需要吃啊!我需要涼快,他也需要涼快啊!你也是人,他也是人,不過你運氣好點多兩個錢而已嘛!總算這一回打牌,你贏了一點。這個人生本來像個賭場一樣,這個牌跑到你那裏去了你總算贏了嘛!呵,我是下傢倒黴了,沒有你錢多衹好嚮你藉用嘛。可是你要曉得自己的做人,這不是對人傢的要求,自己要有。
再下面就是“子庶民”。拿天下來講,全世界人類你是個領導全世界的人,這所有的人類合起來就是個大家庭,你是個當傢的。當傢的人你看天下人都同我的兒女一樣的愛,這是“子庶民”。你說都同我父母愛一樣,好不好?不要吹大牛了,本來你對父母、沒有幾個人對父母真正愛的。我們大傢講笑話,雖然是笑話,是真理啊!講用錢方面,我們老一輩子就講,這個兒女問爸爸媽媽問父母拿錢用啊,躺着來要,早晨一醒,“爸爸要上學了,拿錢來,買點心”,躺着來要,父母還乖乖的:“哎,你趕快起來拿到書包放好了。”等到長大了,或者問兄弟、太太問先生、先生問太太要錢啊,那是站着來要的。等到了父母問兒女要錢拿來用啊,要跪着來要!雖然講得人生太可憐了,但是也是真的。你說像我們當兒女的,我也經常想,假設問兒女拿錢,兒女好的,說藉兩個錢給你用——非常感謝!我覺得這個兒女多好!對我有多孝順!也捨不得:“哎呀,你都留到自己用吧,我老頭子還夠用!”結果真有一天我天天要寫信啊,或者問兒女拿錢來用,三次以後,大概我就“知恥近乎勇”了(衆笑)!趕快拿一個子彈把自己結束了算了(一笑)!那個味道不好看。倒是我回想小的時候問父母要錢用,很大方,我還記得我小的時候問媽媽,用不着問啊,媽媽已經把錢給我準備好放在枕頭了。我說我用錢從來沒有數過的,一把抓出來就一放就走,不問多少的。可是問兒女,說一把把他的錢抓來就跑,不行的啊!
所以對下面人,你看文字用得多好,“子庶民”,你要挑剔他,為什麽說親百姓呢?把百姓天下人都當成父母,做不到的啊!對父母孝順一樣做不到的。“子庶民”,愛自己兒女一樣愛天下人,纔足以領天下人。當然,你們甚至於說辦一個事業、成立一個公司,你公司裏的職員,你要愛下面人,如兄弟姊妹一樣愛護他、子女一樣愛護他,必須要做到這樣。這些都根據修身來的哦!做一個領導人修身,你本身這個修身的修養都沒有,什麽都免談了。那麽,在中國的文化、中文上講,我們年輕的時候,讀了古書出身的人都有這種(體會),像某一類人,自己對自己沒有教養好,我們都是講“望望然而去”,我們對他眼睛就那麽看兩下——不是這樣看哦!那麽看!好像不屑於看你,咪着眼睛晃兩下就走了,“望望然而去”,就看你一下已經很客氣了。換句話,你人影子都沒有,就是不行。現在不同,現在社會的教育啊,不是這樣。這個呢,所以講我們幾千年文化精神在什麽地方啊?現在衹能夠,除非要很好的演員,把過去我們所看到的告訴你,是怎麽樣一件事。用現在史距裏的幾十年,中間距離很遠。那麽這些道理都由修身而來。
然後講到用世,國傢天下“來百工”,“百工”上面加一個“來”,就是現在講建設開發,能夠開發建設,所有科學的專長,所有專長有能力的,都跑到你這裏來,願意跟到你來開發這個國傢,開發這個局面。假設你做一番事業、公司工廠,都願意幫助你開發,因為大傢共同利益,幫助你就是幫助了自己,福利平均了。
“柔遠人”,你看“遠人”上面加一個字“柔”,就是外交上。外交硬不起來的啊!這個“柔”並不是叫你軟弱,就是溫柔、厚道溫柔,有真感情、有真道德,要做到使人傢自然跟你兩個講戀愛一樣的分不開。這就是外交的真正的道德與外交的才能,所以這個“柔”字形容的。專門談外交這個柔道,怎麽叫做柔,這又是一部專書,就是一個“柔”字。你說外交上處處嚮人傢請送禮啊,請吃飯啊,看到人話都不敢說,那不叫做外交,那不是柔,那是沒有用哦!這個柔就是代表那個感情啊,就是絲一樣的纏到,不會放棄你。所以萬國來朝,就是唐代的名詩叫唐朝我們歷史上的“萬國衣冠拜冕旒”啊,那個纔是真正的柔。這是柔遠人的道理。我們詩的文學裏頭形容唐朝,唐代的我們這個國傢民族的鼎盛的盛世,“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世界各國都來朝貢。這就是柔遠人。
最後一條:“懷諸侯”,這個諸侯上面加一個“懷”。在周朝的制度,地方分治,由中央統一總合指揮,周朝初年的政治各個地方分地方自治。可是呢,真正重要的政權由中央指揮的,聽命於中央,所謂天子、周朝的天子。可是有許多地方因地製宜,就是分地方自治,每個地方的首長,就是王侯,所謂叫做諸侯。那麽等於後來我們拿西洋政治制度來研究,就是聯邦的,聯邦的政治。不過同美國的、同各地的聯邦政治不同,他中間有個文化正統的中心,代表宗教、代表政治、代表文化的中央天子,他有這麽一個不同的。所以隨便拿中國的政治哲學、政治的體製,拿外國的政治思想、政治體製做隨便的比較啊,很好玩。怎麽叫好玩?好玩是客氣話,一看就是不行、不懂。懶得看了。對外國的懂了,尤其中國自己一般的研究,對自己中國的歷史沒有搞懂,政治體製的精神沒有搞懂,所以隨便翻譯做一個比較啊,哈,剛剛相反,完全錯了,不對的。剛纔我講周朝的政權這個道理啊,我們大概可以嚮大傢提一點。所以研究文化研究歷史之難。我們太多了,有五千年,書也太多,資料太多,你非要遍讀群書,讀破萬卷——那是古人吹牛的,現在讀破十萬卷書還不懂事呢,起碼要讀破百萬卷書,然後馬馬虎虎可談,衹能說。越到後來書越多、越難。所以這個“懷諸侯”,使全國的諸侯永遠是懷念這個中央最高的領導人,是懷念。懷念等於我們孩子們大傢到國外去了,對於自己的國傢、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隨便你怎麽變;在國內有時候對父母還不高興呢,一出去了,慢慢懷念之情不能去懷,丟不掉的。這個精神中心啊,始終是聯繫的、一體的。所以纔算是“懷諸侯”。
所以這九條,文字非常簡單,我們沒有好好地讀它。讀它沒有用啊!光背得來、唱得出來,沒有去思想它的內涵包容、包含都是什麽,那你就覺得這個書很容易讀懂。你真想一下這九條,就是我們現在今天做了這樣的研究,可以說還是沒有懂。每一條的內涵都是非常深、遠、豐富。這個他說“治天下國傢有九經”的道理。
那麽下面他引申這個原則,說明這個原則是什麽。“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我們一條一條來。
一個做領導人,不管你是領導國傢天下政治,或者你是做老闆開小店,或者辦工廠、開公司都一樣,第一個你本身必須要修身。自己本身不能站起來,沒有用的。不光是站起來,還要道德的站起來纔有用。所以“修身則道立”,並不是說你一修身站起來你就得道了,可以成佛坐在蓮花上,不是這個道。這個道是人生的大道、人道,就是說你做人有做人、人道的原則建立。
第二點,“尊賢則不惑”,你能夠尊賢。有學問有道德的人,他不一定喜歡你哦!你說他不喜歡,我也不理他,那就違反了尊賢。要你去將就他的哦!所以尊賢的難處在這裏。
有學問有道德,你說這個老頭子有學問有道德,我去看他,他不理我,好討厭哦!你討厭他,他還正討厭你呢!還不想見你呢!所以你怎麽樣做到尊賢、尊重他,使他跟你兩個建立了真的感情。“尊”是很難,這個尊字就很難。尊賢是個痛苦的行為哦。因為人都有傲慢,講好聽點都有自尊心。
所以你看張良的尊賢,你們大傢都曉得歷史上的故事,張良年輕出來,學問好、氣派夠、人又長得漂亮,然後呢一切都是,又是韓公子,古代的公子不是現代的公子哦,現代的公子晚上在中山北路啊什麽小咖啡廳都跑一下都是公子——那個不是這些公子。那個是戰國時候的大公子,那還得了啊!形如王侯,你看國傢亡了以後當刺客,他本事並不大哦,他可以使一般人都聽他的,買來刺客要刺死秦始皇,做不到。這一下,有個賢者(當然這個老頭子也不願意,道傢的人物始終不講姓名的),就看中了他,就觀察他。道傢的人隨時隨地、每一個時代,他要找後來的青年培養,替國傢替社會做事情,要找傳人。他看中了他。所以你看,故意碰到他,使他建立一個能夠尊賢的辦法,第一步,所謂圯上老人坐在橋上,故意把鞋子掉下去,然後老人傢故意逗他的。張良開始並沒有尊賢,老人傢故意逗他的。然後等他註意了這個老頭子,老頭子說:“我的鞋子掉了!下去,幫我撿來!”張良一聽,那個態度——心裏也駡:“格老子個老頭子!”——哎,第二步他想到了:不對!老年人,不管如何……“好!是!”下去給他撿了,撿上鞋子來,(老頭子)把腳一翹:“給我穿上!”他還能夠跪下來給他穿上。所以老頭子講:“孺子可教也!”這是古文,拿現在說:“嘿!你這個娃娃,倒有點不錯啊!”“孺子可教也”你看文字很好,讀來很好聽,現場是很難受的啊!就是:“你這個娃娃,你這個年輕人,還不錯,啊!”那個味道很難受啊!“告訴你,明天三更到這裏等哦,給你東西。”那個時候還沒有表,明天三更,三更是半夜啊!張良這一下,嘿,他也不舒服啊,歷史上記載他很不舒服啊,這個老頭子好怪啊!不過想想總有道理,所以半夜就起來了,跑去了,一去老頭子已經坐在橋上了:年輕人,那麽不懂事!不尊重老人傢!老人傢都先在這裏等你啦!年輕人貪睡懶覺!不行!明天夜裏早一點來!
這個磨練很難哦!到第二天他早一點起來,當然也沒有鬧鐘,很難了!早一點總是比昨天早,一去老頭子又坐在那裏,又駡他一頓:“年輕人!……”大概老頭子一夜都坐在那裏了(衆笑)。所以第三次,他再去,那真是啊,吃了或是打了強力膠啊,不睡覺了,就是一夜等着,早早就跑去了。老頭子:“嗯,這還可以,差不多。”然後就教一本書給他,“好好讀,不要亂跑,讀會了可以為王者師。”可以做皇帝的老師,領導天下思想,造出來一個皇帝,這就是王者師。
所以講這是圯上老人的故事,拿這個說“尊”。我們說這個故事,歷史上這種故事很多,我們的歷史上有幾千年經驗,所以尊賢這個尊字並不容易啊!不要說現在人,過去的人也很難做到尊賢啊!都是要賢來尊我的啊!當然我們有個資格大傢相同,我也做過年輕人來,年輕人那個頭翹到半邊雲裏頭去,去找那個老前輩請教,坐在那裏,頭還翹翹:“你看怎麽樣?”或者“我聽聽你老頭子意見是不是同我差不多”(衆笑)!哦,那個味道!那像我現在的脾氣不是給你一拳打下樓去算了!這樣沒有尊的意思。就是他自己修養不夠。剛纔我們拿歷史上講張良來比啊,張良他就做到了“尊”。當然張良還不是第一個榜樣,還不夠尊,他遇上這個老頭子曉得他有這個脾氣,非要把你這個脾氣把你磨下去。因為你那個脾氣動不動要打架,拿個鐵錘啊、鐵餅啊拿來丟那個秦始皇,秦始皇腦袋就是給你丟開花了也沒有什麽大用,這個國傢還是沒有救得了的。還有李斯啊,還有其他的人。你要做就做大的,他所以非要把他這種粗暴的脾氣磨練到真學問、真修養。教育一個人才如此之難!啊,所以尊是很不容易的。(我們先休息。)
剛纔講到“尊賢”的問題,在《中庸》的原則告訴我們:尊賢,為什麽要尊賢?“則不惑”。不惑是什麽呢?自己的智慧、人的智慧有時候容易受自己感情的蒙蔽,他說人的智慧有時候容易受自己思想上的蒙蔽。思想跟智慧中間有個界綫的,這個界綫很微妙的,那麽這些就牽涉到形而上學去了,我們衹能說一個原則。所以必須要賢者的指導,那麽,纔使自己的智慧不受普通的思想、知識、感情的蒙蔽,對於事理觀察得透徹清楚。所以尊賢是有這個道理,“則不惑”。
“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這個道理,為什麽人要提倡?在我們表面上看起來,這是非常自私的一個問題。一定要親親嗎?一件事業一定要自己的人、要親人,一定是這樣嗎?不一定是這樣。這個親親是狹義的。當然最好自己的兄弟姊妹親人共同奮鬥是最好。但是兄弟姊妹親人有時候不一定會共同思想、共同奮鬥,所以五倫裏頭有朋友,朋友也等於兄弟、姊妹、尊親、父母、長上。尤其是朋友啊,他概括了上面四個倫理、四個倫常,父母、夫婦、……
(第五集完。2007-7-7東風勁吹錄入2007-7-14江山沉寂二次校錄,玉樹臨風二校完。)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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