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鸣盛先生真是天下奇才,深刻的了解文字诈欺的功能。他唯一差劲的是他嚷嚷出来,这就跟想当年立法委员覃勤先生一样,他老人家曾说过:"没有一个官儿是买不到手的。"结果他坐了牢,盖他差劲的也是他嚷了出来,就是有官儿想卖,都不敢开价。他如果闷声不响的搞,恐怕结局就会两样。王鸣盛先生如果不嚷了出来,被好事之徒这么一记,后生小子还不是根据他的言论集,来对他下判断乎哉。
──文化是一个综合的东西,王鸣盛先生只看准了一条线,而忘了其它乱七八糟别的线,就露了马脚,惜哉!
王鸣盛先生这一套不过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荣誉而作的文字诈欺,遗害还小。盖他阁下是活圣人也好,是狗不理也好,关心的人不多也。但这种气质既然深入知识分子的骨髓,那就简直不得了,无往而不诈欺矣。呜呼,凡是有文字的地方,几乎都有诈欺,而被尊为"正史"的二十四史、二十五史、二十六史,更是绷起尊脸,明目张胆的干。儒家学派开山老祖孔丘先生──这位支配中国学术和政治两千年之久的圣人,在他的第一部大着《春秋》中,就公然提倡这种文字诈欺,而且还有喝尿份子更进一步的制定诈欺的细节,《公羊传》曰:"《春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讳",就是诈欺。也就是学院派的"隐瞒曲解",把"真"的东西加以隐瞒曲解之后,呈现出来的就是假的东西和假的行为。硬教小民相信这种假的,其心尚可问乎哉?嗟夫,"为尊者讳",这是权势崇拜狂的潘金莲喝尿哲学,一经发扬光大,有权有势的家伙有福啦。你杀了人没关系,你强奸了别人的妻女也没关系,自有喝尿份子为你努力的"讳",一口咬定你并没杀人,而是那个倒霉份子用他的脖子硬往你刀口上碰的(而且你阁下慈祥恺悌,为了躲避该份子的硬碰,还栽了一个觔斗,跌掉了两颗可敬的门牙)。至于强奸,咦,如所周知,是那个女孩子自己撒赖,自己先脱裤子的呀。
"为亲者讳",沾亲带故,一表十万八千里的有福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酱缸蛆套而言之曰:"一人有官,鸡犬都讳。"鸡犬份子也有福啦,只要身有绝技,尽可大展鸿图,闯出天大的纰漏,反正有喝尿份子为你努力隐瞒曲解。经过擦脂抹粉,连腐烂了的苍蝇都能成为活蹦乱跳的如花似玉,不但没有臭味,反而香喷喷而喷喷香哩。
"为贤者讳",学问就更大。盖"讳"已经够妙不可言啦,不过前面两个讳,对象还多少有点限制,"亲"不用说,就是"尊",至少也得是中号以上的有权势的二抓牌,为数也极有限,而且也可以客观的加以判断。好比说,贵阁下总不好意思往扒手朋友脸上乱抹粉,说是为尊者讳吧。而"为贤者讳"的"贤",则各人有各人的标准矣,喝水的有喝水的标准,喝尿的有喝尿的标准,你不是说对扒手不必讳乎?错啦,该扒手虽然扒手,却是"寓隐于扒"的大大贤人,俺怎能不为他瞎开簧腔,来一段文字诈欺,教尔等小民认识认识"直八"乎哉?
6.听话学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时,北平小贩们指着曾当过汉奸的前额,斥之曰:"现在不兴你们啦。"言者一语中的,听者垂头丧气。"不兴"是北方话,即南方所谓"不流行",国语所谓被淘汰也。"不兴你们啦",就是说一切荣华富贵都告结束。所以,如何才能使自己"兴"起来,乃是一门最重要的学问。
有这么一个故事焉,一位老人在桥旁叹气,别人问他为啥,他曰:"我年轻的时候,皇帝喜欢用老年人,说老年人可靠,所以不得志。现在我年老啦,新登基的皇帝却又喜欢用青年,说青年人有活力有勇气,我还有啥希望?"
那位老先生的意思当然在埋怨他的运气不佳,其实误矣,岂不闻人类可以创造历史的明训乎,若能考上做官大学堂,专修"影钟学",则包管你无官者有官,已当官者永远不垮。即令国家亡掉,只要影钟学滚瓜烂熟,包管仍可以在新政府继续得意。这门功课是墨翟先生发明的,他显然的没有张宗昌先生的学问大,以致在这门功课后面,拖了一条害人的尾巴,必须加以修理,才可应用。
《墨子.鲁问篇》载:"鲁阳文君谓子墨子曰:'有语我以忠臣者,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处则静,呼则应,可谓忠臣乎?'子墨子曰:'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则似景也;处则静,呼则应,则似响也;君何得于景与响哉!'"
译成白话是:
"鲁国阳文君问墨翟先生曰:'有人告诉我,一个当忠臣的,教他爬下就爬下,教他仰起就仰起;放在那里,不准他动他不动,叫他一声他才应,算忠臣了吧?'墨翟先生曰:'教他爬下就爬下,教他仰起就仰起,那是影子;放在那里,不准他动他不动,叫他一声他才应,那是钟;您要一个影子和一口钟干啥?'"
我说墨翟先生"拖了一条害人的尾巴",就是指最后一句而言,盖大小官崽,无不喜欢影和钟,自古皆然,于今更烈,一个人一旦大权在握,为了干净俐落,他说二加二等于五,大家立刻恍然大悟也说等于五,何等舒服。有人读书入迷,贸贸然硬说等于四,大小官崽不能伸其志,还有啥意思也。
故,"影钟学"──也可从俗名之曰"听话学",博大渊深,与"一脸忠贞学"有互相发明之处,融会贯通之后,可无敌于官坛也。
7.说不准学
是若干年前的事啦,有人对香港的政治清明,表示景慕,于是义和团徒子徒孙,气得搥胸打跌,群起而攻之。彼时还不流行立法委员提质询,说谁动摇国本的学问,所以攻之了一阵,也就偃旗息鼓。我想现代人物最大的特点是蠢血沸腾,从没有时间真正坐下来和真正冷静的想一想,而只一口咬定:"把堂堂中华,去比殖民地。"好象只要这么一比,其思想就有问题。至于比得对不对,是不是那么回事,统不管他娘也。南北朝时祖珽先生对北齐帝国皇帝高演先生曰:"陛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高演先生跳高曰:"你敢把我比项羽?"几乎把他阁下活活打死,其实高演先生舔项羽先生的屁股都不配,但他有权在手,就有资格踢腾。这种优秀的文化传统,一直传统到现在,自然日益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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