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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諸升墨竹方入室 又迎戴熙山水來(2)
廖文偉 Liao Wenwei
"這樣吧，你老人傢也不要老扳着要你那個價。"徐樹仁笑得很親切，他將坐凳挪近老教師，頓一頓又說："一萬元，你就讓給我，讓它有個好歸宿。你這樣放在傢裏，說不定品相會越來越壞的。"
老教師沒有馬上回答。他盯着墨竹圖看，心裏一定在掂量徐樹仁那幾句話。忽然他神情嚴正起來，拍拍兩個手掌，說："好吧，你拿走……我還真不知道如何保護它。"
離開官渡時，天已近昏黑，但徐樹仁覺得光明一片，霏霏細雨飄在臉上格外清爽。
衹說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其實也並非就是。就在徐樹仁買回諸升墨竹兩個月後，有個古玩商販來找徐樹仁，他說他發現了一套戴熙的山水册頁，徐樹仁邀約表哥一道即刻前往。
册頁的主人姓戴名鳳陽，傢住瀏陽北鄉泮村。此人花甲之年，膝下兩雙兒女，如今都已成傢立業，有個兒子就在瀏陽市一中執教。戴在新中國建立初期的土地改革運動被劃為地主，在階級鬥爭的激風巨浪中煎熬了大半輩子。但祖上留下來的一些書畫碑拓之類，卻呵護到了今日。古玩收藏風吹進泮村時，戴鳳陽明白了祖傳的這些東西不單有歷史文化價值，同時也可以在經濟拮据時解燃眉之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戴鳳陽保存有古舊書畫的消息，不久便被"耳聰目明"的古玩商販探悉到了。這些古玩商販大多為土生土長的鄉鎮農民，他們既無真正識貨的火眼金睛，又沒有錢買動價值太高的古玩，於是變了個法子，以報信帶路並稱中介的方式，嚮有錢有眼力的古玩收藏者出賣信息，如成交，收取一定份額報酬。報酬的多寡，視古玩珍貴程度而定，由買方支付，亦有由買賣雙方分別支付的。這些人，即古玩界稱之為綫人的。古玩商販領了徐樹仁和他表哥同赴泮村，下午二時抵達目的地。
戴傢住的仍是青瓦紅墻屋，與遠近的現代建築民居有些不協調。但主人勤勞，屋裏屋外收拾得幹幹淨淨，倒使人進得屋來便神清氣爽，格外的覺得舒坦。
聽客人說明情由，主人便捧出幾捆舊報紙裹着的東西。
首先展開來的是羅典的書法，其字有一種特殊的風格，徐樹仁和表哥都很喜歡。
這個羅典是湖南湘潭人，生於康熙五十七年(1718)，乾隆十二年(1747)29歲時參加鄉試即奪得魁首而歸，33歲金榜題名為進士，選遮吉士，授編修，纍官至吏部、工部掌印給事中，遷鴻臚寺少卿，曾兩次出任會試同考官，兩次出任河南鄉試主考官。羅典常以培育後進、拔選人才為己任，為師可親可敬、為學督責皆嚴。史載有一次，蜀地嘉陵江中遊的閬中縣審理一件民案，不知何因竟然明知而錯斷，縣裏生童集體去府衙投訴，知府明知事出有因，還是以聚衆鬧事為由，拘捕百餘人關押。羅典受命赴四川調查處理，查明情由後，提調入獄的生童出試，事態遂告平息。後來羅典母親年老思念兒子，羅典以侍奉老母為由，辭官歸鄉。回到湖南，各方人士力薦羅典主講嶽麓書院，他治經論文，一心事教，在長達27年的主講生涯中，門生弟子中卓有建樹者纍有百餘。
嶽麓書院原闢八景，名典澗鳴泉、碧沼觀魚、花墩望月、竹林鼕翠、柳塘煙曉、桃塢烘霞、桐萌別徑、風荷晚香，都是羅典一手操持，使得庭院景緻與校捨書聲互為輝映，其幽凝，其儒雅，皆為江南第一。
羅典不以書揚名，作品傳世極少。今日見到，確也有些意外。但接着展示在徐樹仁面前的一册山水，則更令他和表哥吃驚不小。
册頁為戴熙手筆，為八開本，皆為江南山水。其中有的"仿管夫人清溪寫竹"，有的"法雲西老人"，有的"摹清bi閣本井東居士"……還有一幅是用了王蒙皴法寫山的。每一幅都有其獨特的構圖，有其獨特意境，有其獨特的神韻。
就說"仿管夫人畫竹"吧，畫面平遠連天去，一溪蜿蜒眼底來，左岸巨石突兀，一叢瘦竹搖風，雅淨素潔，別是一種恬淡景緻。管夫人即元代書畫大傢趙孟fu之發妻，性喜竹而善畫竹，尤以朱竹為佳，傳世之作已罕而又罕。能一睹戴熙仿其筆法而作的竹畫，不也是一種享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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