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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民國趣史 》
○社會雜談
李定夷 Li Dingyi
◎奇奇怪怪之紙人
北京天壇夾道,忽發現一紙糊婦女,細研究之,確為一種之玩物,由京師警察廳通函雲:本月十四日,永定門外發見一紙糊婦女,身高約有五尺,嚮城內東北騰空飛來,及至天壇夾道,突然墜落於地,查此事甚屬離奇,恐有訛傳,當經分飭區隊派員切實調查。茲據復稱,查得該紙人確係一種玩物。製造方法,係用細鐵絲與竹板紮成,一類似人之骨格,再加以肚腹及頭腦,糊以蠟紙,取其質輕不透空氣,暫不封口,再用顔色指畫四肢。男女隨便,將頭或腹內細鐵絲上所紮之蠟燭或油製棉花燃點後,即用蠟紙糊封其口。俟內部火氣充滿,復用針在已點著蠟紙外皮上刺一小孔,氣隨孔出,即能飛騰空中,隨風飄蕩。何時火氣息盡,即漸漸落下,迨及地時,火燼無存,即有亦不多。惟大風時,不能施放。當時該紙人墜落東後街地方,被人檢拾燒毀,並未看見有何危險物質等情。並據該巷住戶孟玉診言,前在俄使署傭工,曾聽外國人言有此玩物等語,具復到廳,查該紙人確係一種玩物,並無研究之價值。惟內貯火物,外糊蠟紙,萬一落地時餘燼未泯,接觸引火之物,危險堪虞。除飭各區隊隨時禁止施放外,誠恐傳聞失實,以訛傳訛,轉滋附會。用特通知各報館登載,以釋群疑。
◎法政學生之奇呈
江西新建縣有法政畢業生鬍大謙,請祀雷神,將原呈及批示錄下:
法政畢業生鬍大謙,為昔訛今正,呈請鑒核立案,佈告頒行事。聰明正直為神,豈靈爽無所式憑乎?即迅雷風烈,魯論特志。素王猶崇敬畏,況下此士庶敢存褻瀆耶?此雷神所以自古及今省城鄉鎮,莫不壇廟祀之也。書遭秦焚,亥豕魚魯頗多,《雷經》秦不敢焚,焚則雷乃發聲,故天有顯道,惟雷神最著,顯報無論矣。但不識夫婦之誠字,乃諧字之訛。坊間以訛傳訛,相沿日久,若不更正,懇請鑒定佈告頒行,不足扶風易俗,以昭誠敬,而臻祀禮,畀文明之進步也。生誦《雷經》多年,惟願國泰民安,時和歲稔,心始慰矣。茲奉大總統令,上下各有祀典等因,特與一二同胞,再三析疑。今以誠訛正諧,猶不敢冒昧釐訂,聊抒管見,不知芻言可采否?為此上呈臺前,鑒核立案。佈告頒行,磨玷白圭,琢成完璧,昌文明以期進化,全祀典而倍莊嚴,深為德便。
縣知事批雲:爾為法政畢業生,不聞摧滅司法之霹靂,而惟雷神之靈爽是言。爾既畏雷,着即掩耳避匿,終身勿與聞國傢之政治法律可也。否則國傢今日之雷霆正多,恐並爾所持誦之《雷經》,亦將焚卻矣。慎之毋忽!
◎異想天開之掘金談
京師有某甲者,稱駐京英國使館地點,嚮為某親王府第。某甲曾瘞白鏹二十四萬兩於地下,窖藏深固。今其地皮為使館所占據,其地下窖藏,尚完全為其所有權,要求英使許其在使館中指定地點,自行掘出。英使以其言近荒唐,斷不能即行允準,刻轉飭警察廳派警士偕同某甲赴使館指定地點,必令指出證據,方準發掘雲。
◎江西之斯巴達
江西械鬥之風,以贛南之贛州、南安寧都及贛北之饒州、南康各屬為最盛。值此鼎新之時,尊重人道,此種惡習,萬不可不剔除之。凡械鬥之原因,初不過鼠牙雀角之爭,無如官多漠視,民隱壅蔽。訴訟一起,往往斷結無期,而人民恆性,以為與其屈抑難堪,不若尋毆為快。釁端既開,則死者流血被野,擄者慘毒備極。每一次之鬥死傷恆數十百人,而仇讎相尋尚未有艾其結仇最深。戰局最烈者,尤以贛北樂平之南東鄉王葉兩姓為著。故其尚勇之風,亦頗不減於當日之斯巴達。此篇即專述樂平械鬥之狀況。
王葉兩姓之械鬥,由來已久。其仇已不止九世,幾如不共戴天,禍機永伏,一觸即發,往往不數年即有一次大血戰。鬥局既成,雖僑居他邑之人,亦皆黑夜馳歸赴戰。餘嘗問之樂人:“既不在傢,何必強與危險?”則鹹謂:“祖若父為某次陣亡,或謂兄若弟為某次死難,今日鬥局已成,是吾報仇機會,安肯失之耶?”其敵愾之壯,可想見矣。
王葉兩姓仇讎既深,已無聯姻之事,其習尚亦頗註重勇武。觀其學習拳術,鍛煉青年,從不稍忽。遇有誕子之傢,族人皆以該戶得添一刀之語為最上賀詞。蓋男子滿十五歲,即有荷戈之義務,該戶即當添置一刀,甚至有醵鐵以為賀儀者。苟欲調查該處人口,入門而數其刀,即可得最確之數。以釁端之開,從無一定,即無一日不在戒嚴之中,不得不時時戒備之。
軍器除刀矛外,亦有舊式大炮,以備抵禦衝鋒。每次臨陣,必有一二捨身劫炮之人,於兩軍相近之時,衝入敵陣,以移動其射擊之方向。該陣陡失抵禦之力,而衝鋒掩至,安得不敗耶?故其戰時,往往藉一二之生命,以製全勝也。得勝之後,對於敗北者,不徒待之如俘虜,尤必襲入該村,殺其婦孺,毀其廬捨,填塞其井,鏟盡其苗。偶或敗北,則全村為墟,故械鬥之先,非將婦孺子女及動産預遷鄰村不可,其慘無人理,可謂極矣。
戰鬥終局,縣官例應下鄉檢驗,勒交真兇。村人則待判定論抵幾人,乃至祠中招人替罪,替罪人之撫恤,例定三百元。村中無業之人,無不爭先投報,往往有限於定額,不剋遂願。而扼腕不置者,蓋該鄉勇武既相習成風,自然輕視生命,謂慷慨替死榮名也。三百元之撫恤,厚利也。泰山歟,鴻毛歟,彼固自有軒輊矣。
歷來戰鬥,往往王勝葉敗,而鄉音讀王如羊,以葉為植物之葉。羊當以葉為食,故葉恆不能勝王,不知王姓實處最險之地。王村周圍,除葉姓人,其他各姓,亦多與王不睦。王姓適居各村之中央,一朝失敗,勢必楚歌四面,適成衆矢之的。不如葉姓地處邊陬,事後尚可行動自由,不假他村為門戶,又可徐圖恢復。故王姓實以必敗之勢,作沉舟之計。勝敗之機,安得謂非天擇耶?
對於陣亡之人,除享有傢祠之祀外,尤必謀取各人戰時血衣書記名號及死亡之時日,藏之祠中,俟其遺族或子若孫稍長,於伏臘之際指示之,並說明其致死之慘狀,以鼓勵其報仇之心,故其殺敵之思想,已養之有素,自然一發不能遏抑也。
自光緒三十年間一戰之後,葉村被毀,至今猶結茅為居,元氣大傷,已失反動之能力,故王姓至今亦未能一逞其兇鋒。年內忽遇風災,葉姓茅屋,多被吹坍,觸景傷情,痛定思痛,恨不能背城一雪之。王姓又因大雨屋漏,軍器戰衣,均已潮濕,取曝於曬常斯時適有徐姓,因竊斫王柴,被獲二人,徐乃間諜於葉,謂王姓戰器,均已排出,以從來戰爭,從未休歇如此其久,故急欲一試之。葉正以倒屋之痛恨未雪,戰志遂决,幸為縣知事所知,即行邀集各鄉正紳馳赴兩姓再四開導,一面電請軍隊來鄉彈壓,始剋和平了結。否則一場惡戰,又不知死亡幾許矣。
◎妒殺趣聞
江蘇興化縣東鄉丁傢莊,有某甲者,農人子也。鄰有少女,頗具姿首。甲豔之,相與目成,漸通情好,卿卿我我,互以白首為期。兩姓高堂,莫喻其旨。二人又赧於自達,然以兩心傾許之故,背人私誓,寧死勿渝,如是者非一日矣。近甲為母命所逼,婚於他姓,雖知鄰女不可負,而親命難違,姑麯徇之。受室以來,伉儷甚得。鄰女乃大疏,女愛極生憤,使人傳語於甲,謂苟得最後一面,罄此衷麯,雖死無憾。甲憫其誠,乘間詣女室。女昵與語,纏綿如故。甲乃大惑,更乞為歡。女亦弗拒,方登陽臺,女忽乘甲不意,從枕旁潛出快剪,嚮甲胯下猛割。甲方覺痛而勢已落,乃知為女所賺,負痛奔歸,僕臥榻上。妻見其狀,大驚,趨問所苦。甲乃泣曰:“鄰女殺我,汝必為我復仇。”妻不解所謂。甲解襠示之,血滿衣褲,妻乃大駭而呼。甲母聞之,疑子與新婦反目,亟趨視之。甲已憊不能語,婦亦吶吶不出口,但指甲下體以示姑。姑意其子為婦所害,遽反身入庖廚,覓得廚刀,嚮婦猛斫。婦方欲辯,而頸間已受重創,俄而喉斷氣絶。兩屍橫陳於室,血跡濡染殆遍。母亦不知所措,出告鄰捨,謂婦殺吾子,吾已手刃婦矣。鄰捨駭絶,群來探視,僉謂新婦柔順,何遽兇暴至此?方嘖嘖疑詫間,而鄰女挺身至,排衆入室,徑告甲母曰:“殺汝子者我也,奈何殃及新婦?我本辦一死而為此,故來自首,請即捉我官裏去。”衆聞女言,駭怪莫知所云。然女終留弗去。衆意稍定,乃勸甲母縶女詣官,母從之,立逮女至縣城,投請法庭訊鞫。女直認不諱。甲母以誤會而殺其婦,亦於庭中慷慨自承。審訊之日,觀者甚衆,鹹謂此女風貌佳絶,固不類農傢産,亦不似能操刀殺人者。床頭一剪之威,非戀愛之魔力不至此,愛極而憤,憤極而殺。佛氏之所謂冤孽者,即此類歟。
◎當年雄風何在
北京某旗人夫婦二人,有子女三人,生計極艱,時常斷炊。童子無知,日夜啼哭,父母不能耐,遂萌短見。嚮肆中售得毒藥,先受幼子幼女食,食頃果中毒死,復與長子食,子見弟妹已死,泣告曰:“兒已勿饑,不願服。”父母不許,強灌之,不久亦死。於是夫婦二人乃雙懸梁自荊一傢五口俱死非命,事極可慘。吾以是知滿清入關之初厚待旗人者,正所以害旗人也,不然何至於斯?
◎嶽父之重婚罪
某邑某甲之女,初嫁於乙,旋再嫁於丙。乙控於審判廳,推事竟判甲以重婚罪,已呈報大理院。現為總檢察廳所發覺,以該推事不解法文,妄事判决,玷辱司法,莫此為甚。若不平反,何以服人心?已嚮大理院提起非常上訴矣。
◎木偶結縭記
浦東高橋鄉董孫某,世居王間橋宅之西,左近有土地廟。相傳其夫人因賭,輸於鎮東之土地神。去春有邊傢宅徐姓女,因病身故。地保朱某者,嚮為孫傭,偶患病失音,服藥無效,因召巫求禱。該巫誑說須為土地神聘娶徐女為妻,其病可愈。朱以告孫,孫遂囑朱使巫致意該女父母,誑稱夜夢神告,請伊玉成其事。女父母初則正言拒卻,繼聞孫一片熱誠,卻之恐遭孫憾,勉為允從。孫首送賀儀二十元為倡,附近愚民相繼送賀,且為土地神裝飾,臥房床帳,煥然一新,殺豬宰羊,掌燈結彩,行親迎之禮,人山人海,途為之塞。噫!異矣。
◎冷飛天之殺身禍
漢口燕喜戲園武小生冷武,亦名冷飛天,技藝頗佳,其力能敵數人。因某偵探帶湖北徵兵多名入園觀劇,不給戲資,且爭坐撕打,毆傷園叮冷憤怒不服,卸裝與鬥,各兵多被擊傷而去,並有一名因傷重,越日斃命。冷懼潛逃,嗣因案已隱消,復至漢賣藝,忽被軍警捕去,指為黨人,抄搜其宅,並無所獲。經陸軍審判處審訊,竟判死罪,呈奉都督指令。以冷在漢恃強,屢行不法,着押解渡漢處决,遂在漢口後城馬路行刑,觀者極為擁擠。冷時猶着狐裘,昏昏如醉,其妻妾皆臨場痛哭。霎時鋼刀一舉,頭已落地,妻妾爭抱而哭。從此漢調班中少一名角矣。
◎驚絶梅蘭芳
張上將軍之入都,江西同鄉在順治門外大街新建築之江西會館演劇歡迎。張顧而樂之,酒半,親至後臺覓梅蘭芳等名伶閑話,且看化妝。談次,出紙煙欲吸,而未帶火柴。王蕙芳從身旁摸出一物,豁然一聲,而火發熒熒。張之侍從,拔刀猛斫,蕙芳倒地,驚定大哭,蓋誤會也。
◎割乳奇案
北京內左四區某巡警,拾得割下婦人大乳,血色甚鮮。警廳以為奇案,通飭各區一體嚴查。後悉此案真相,係手帕鬍同內小藥王廟地方住戶王木匠(深州人)之妻,與其徒有染。王木匠頗愛其徒,佯為不知者已久。未幾其妻又與隔壁鐵匠店某掌櫃姘識,王木匠以該婦逢人便姘,將來醋海風波,必鬧大事,不如先發製人,遂將徒弟喚往秘密之處,明言:“你與師母情形,我已全然知道,你如不將直言相告,即要你的命。”其徒駭甚,跪地求饒。王木匠雲:“你能將師母乳割下,我便饒你。”其徒應允,旋即直入師母房,出其不意,將一乳割去,拋棄門外而去。該婦痛極,不久斃命。迨王木匠回傢,知係其徒所為,即隨便收殮了事。現因警廳切實調查此案,王木匠衹得嚮警廳據實陳明,並雲其徒已往他處,請從寬免究。惟該婦人之母傢,仍請嚴拿兇犯耳。
◎風雨話金陵
秦淮妓女,當年繁盛時,至多不滿三百人,近來已有五百七八十人。從前多屬揚妓,間有蘇幫。近來則大多數為本地人,下關妓女最多時百數十人,近來亦滿四百人。其情形與秦淮同嚮來妓女以歌麯擅長,近則以曾在女校肄業稍有程度者為占優勝。現在下關英商和記洋行雞鵡鴨廠招收女工四百人,城內利柞民綢工廠招收女工五百人。說者謂己入火坑之妓女,雖未必盡能將其拔出,而未入火坑者,未始不可博取工資,聊作糊口之計。今日土著新妓女,皆寧亂後迫於饑寒之所致,偶入花叢一詢傢世,有不忍聞者。
都督府府門前,禁止行人車馬,民政府則嚴查出入。下關車站,由警廳特分設男女檢查所,各城門則稽查搜檢。在官府為保衛商民起見,而作此嚴密防備之舉市面,因此影響愈形冷落。據南京日行報紙所載,下關檢查所於旅客行囊中檢得臨時政府之偉人現已為黨人者之像片,因即拘其有此像片之人。又西門某婦購豬肉,嚮人曾作有錢不如食肉,未知時事如何之語,而遂為警察拘執。又造幣廠工人,因放工午膳,聞上工汽笛聲,急行入廠,途中為警察干涉,以其趨行於市,有惑人心。此外有因見槍斃亂黨而謂從前曾識此人緻為拘捕者,有住房從前曾租與寧亂前黨人住宅緻被嫌疑者。滬寧火車往來旅客中,婦女經女檢查所之官媒婆滿身摸索,流氓從旁調笑者不一而足。人民日處危疑之境,無不痛恨造謠者,緻良民無安居樂業之一日。
自創辦公典以來,逐日典質之人,不下數千。其中以能質錢一角之衣物為多,能質一元以上之戶,百不得一。現因擁擠不開,特另分設數櫃,並另擇地開分典。無日無時,無人滿之患。—貸濟處僅有資本四萬元,哀求藉款者,不下萬人。上次賑撫局藉出之款,現屆還期,無從追款。社會生計艱苦,已達極點。街市中之人力車夫,逐逐途人,強求乘坐,小本貿易者,提籃兜攬生意,寓一種依戀懇切之情,於急迫之中。當年繁盛街市,今則行人寥落,無復有轂擊肩摩之象。商店無本進貨,應有貨物,多不齊備,鹹具有盡賣底貨之景況。高大屋宇,多已鎖閉。軍府各級軍官警察廳全體警官巡士,初來自北省,眷屬均未南遷。省公署自省長、司長、科長以至各項人員,俱未移傢南京,而寧人中之巨紳富戶,遷出他埠,仍未來歸,以至華屋皆空,市面冷落。元氣既傷,商業難復,加以匪徒煽惑,軍警戒嚴,風聲鶴唳,尤於謀生計之貧民加增睏難。陰歷新年時,忽然增設髦兒戲電影戲書寓茶園多傢,不一月,全行閉歇,衹剩慶樂一傢。該園雖演戲如故,逐日收入不敷開銷,支持匪易。酒館生意甚旺,蓋軍警政界人員,傢不在寧者多,是以假酒館以作宦遊之酬應。茶館座亦常滿,因賦閑人多,傢居岑寂,緻徵逐於茶寮,亦無聊已極。旅館亦甚興旺,惟一閱其住客日簿,無非政界人物,見都督者,見省長者,見某廳某局某所長者,或圖事,或訪友,比比皆是。而欲求一行商坐賈為貿易而來者,竟不可得。惟有一事為寧亂前所未見,每日下午三時後,滬報入城,各分館門前蜂聚數百人,途為之塞,皆販賣報紙者。一經奪得報紙到手,狂奔於市,高呼當日某報,以圖爭先出售,而博取餘利,以資贍養。不但白叟黃童恃此為生活,且有婦人焉。查詢分館,每日販報者,合計在三百人以上。以一傢三口計之,則南京一隅藉以養活者,不下千人也。以上所述,皆二次革命後南京狀況。
◎毛丫頭殞命記
蘇垣盤門外蘇經絲廠,剝繭女工孔氏,有螟蛉女名毛丫頭者,在車間打盆。毛丫頭素性貪懶,時常不肯上工。故孔氏平日素不滿意,時加毆打,逼令到廠。一日,毛丫頭又不肯做工,三次下樓,被其母孔氏毆打三次,並拖其上工。豈知毛丫頭素來身體薄弱,內部本已成病,今又被母毆打數次,天氣又正酷熱,緻上樓後,忽發痧癥,熱閉神昏。管車人葉姓見之,即時喚同其母多方施治。毛丫頭雖漸蘇醒,而尚不能行動。孔氏見此情形,頓生異念,不肯將毛丫頭領回,希圖訛為葉毆所致,其痧癥則指為重傷,藉端吵鬧,當即報警局將毛丫頭送至閶門回春醫院醫治。警局因該傢屬吵擾不已,當即轉移吳縣知事,判將葉姓管押,聽候查明核辦。乃該傢屬又將毛丫頭擡至絲廠,當由二區巡官派警勒令擡回傢中,由葉姓管車傢屬請成西醫診治,又請回春醫院顧許各醫士逐日診治。無如毛丫頭髮痧後,又復誤食冰水,至熱入心胞,難以透出,雖多方醫治,終難見效,竟以身死。其母孔氏,強橫異常,到廠不問情由,將廠中廳上陳設桌椅等物,搗毀不少。當由巡警勸阻,旋報經吳縣知事派司法官翟君莅驗,由檢驗吏驗畢喝報,委係發痧,熱入心胞身死,屍屬人等堅執有傷,要求復驗。人多聲雜,勢甚洶洶,翟司法官當場開導一番而散。
◎天然戲
北京提倡內國公債會,特約通俗教育會諸君,在前門外東珠市口三裏河織雲公所開演內國公債天然戲。志之於下:
(一)會場之盛況會場一切陳設佈置,均經先期逐細設備。午間十二時以前,來賓到場者,已甚為踴躍,絡繹不絶。開幕後,來者益衆,會場至不能容,約計二千人之譜。各界重要人物,到者甚夥,不勝列舉,並有西洋男女來賓各數人。戲臺上所懸之幕(係《京津時報》《民視報》《國華報》《黃鐘日報》四社所贈),繪畫工緻,大書特書“通俗教育會天然戲開幕”、“民國三年內國公債紀念”等字樣。男賓席設於樓下,女賓席設於樓上。來賓到會由招待員分別招待,男招待員佩藍花,女招待員佩紅花,以為標識。沿樓欄桿之下,除揭示此戲各幕標題外,並懸挂內國公債票(罩於玻璃鏡內)。每種數張,以喚起衆人之註意,並分贈來賓以此戲說明書,人手一册,以資考鏡。演戲時,每一幕畢,輒奏軍樂,甚為鏗鏘悅耳(此項軍樂係步軍統領衙門軍樂隊到場擔任)。此戲將演畢時,並先用鎂光攝一影雲。
(二)開幕之報告將開幕時,先奏樂歌,繼由提倡內國公債會代表康君登臺報告演戲之主要旨趣,曰:“今日本會約議北京通俗教育會諸君演內國公債天然戲。此種戲劇,在東西各國,最為流行,實為開通社會唯一之利器。比較演說會及其他方法,皆易於感動。此次提倡內國公債,承通俗教育會諸君,不惜犧牲色相,排演此劇,勸導社會,使盡人皆知內債之利,以期踴躍樂輸。不獨此次發行一千六百萬元之內債,可望指日告成,即將來國傢亦可有脫離藉債生活之一日,故此種天然戲之作用,雖在開通社會,而其影響所及國傢前途,亦蒙其福。況演戲諸君,皆北京教育界知名之士,效生公之說法,冀頑石之點頭。吾輩來觀此劇,須知此劇之特色。今當開幕以前,鄙人先為諸君一言。第一須知此劇之精神,在一方面喚醒人民之愛國心,一方面更引起人民之儲蓄心,使普通社會,皆知內債一事,不但有利於國傢,抑且有利於個人;第二須知此種戲劇,與尋常新戲舊戲皆大不相同,乃社會上一種公共之教師。吾輩今日來此,謂之為觀劇亦可,謂之為聽講,亦無不可,萬不可以尋常戲麯等觀也。今日開演此劇,因限於地勢,人數不能太多,故預備之入場券,於數日以前,即行分散殆荊各界諸君,未能領到入場券者,實繁有徒,本會十分抱歉。尚擬約請通俗教育會諸君,訂期擇一寬闊之地,續演一次,臨時再行佈告。今日男女來賓到會者甚多,其熱心亦至可感佩。本應將本會進行事件略為報告,因時間不早,天然戲已將開幕,故不多贅。”康君報告畢,由劉葆初君演說。其大意係藉北京社會上之朋友會以喻內國公債,發揮亦甚為透澈,情辯滔滔,聞者動容。劉君演說蕆事,此人人註意之內國公債天然戲,於是開幕矣。
(三)此戲之特色天然戲感人於微,入人最深,實為社會教育一重要部份,為效甚大。通俗教育會諸君,熱心內債,應提倡內國公債會之請,而組織此內國公債天然戲,慘澹經營,煞費苦心,尤非尋常天然戲可比。前次在慶升茶園試演時,已聲譽藉甚,膾炙人口,茲復經一星期之加意研究,精益求精,實屬已臻盡美盡善之地步。演來一幕有一幕之精神,一幕有一幕之特色,其優點甚多,非簡單數語所能盡綜之。繪聲繪影、惟妙惟肖八字,登場諸君洵可當之無愧。戲中凡指陳勸導處,皆麯折詳盡,深切著明,其諷刺處,則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可以發人深省,使恍然於是非利害之辨;至於戲中之穿插點綴,亦屬聚精會神,絲毫不苟。每遇重要關目,來賓席上輒掌聲四起,有如雷鳴。演至第八幕(湖廣會館大開演說會)時,除幕中人物外,特請大演說傢於子貞君登場演說,以殷勤誠懇之容,發痛快淋漓之詞,聞者均極感動。第十幕(國民爭購公債票)將終時,臺上人群起高呼萬歲,臺下人亦群起和之,誠盛況也。十幕演畢,各來賓贊嘆之聲,不絶於耳雲。
◎迷藥謀財
去年蘇垣閶門外吊橋東慎源小錢莊,有迷藥謀財事。警廳將置藥菜中之燒飯司劉貴,及通同買藥之張淦泉、王小和尚、小黑子、周學海五人一起拿獲,後又續獲前充吳縣差役陶駿之子陶土福及小鬍小耿等。劉王周三犯,皆供認同謀,用藥迷人希圖竊盜財物不諱。詢以究用何藥,是何藥名,王小和尚供稱,藥名????鬆苦利(譯音),係從上海西藥房買來,食之令人昏迷,以蘿蔔汁解之即愈,並聞可以戒煙等語。質諸張淦泉,據雲,前曾在偵探隊充當探長,因與慎源店主朱鬆筠一嚮認識,該飯司確由其保薦進店,至彼等迷藥一事,實不知情。經問官駁詰再三,一味狡賴不承。孫警廳長以此事關係重大,乃將各供錄詳殷道尹核辦。聞劉王等均須重辦,惟張淦泉可望寬免。金閶市民公社及慎源附近各鄰店,以此風斷不可長,特聯名具呈警廳請予嚴辦,以儆效尤而保治安。並聞該店各夥友初醒時,四肢均疲弱乏力,無異大病方愈。經店主延醫調養數天,方始全痊。其迷藥之味甚苦,該飯司初置於他菜中,知不能食,後乃重置於????齏菜炒肉絲中,多加糖醬。各夥友竟欣然大嚼,不辨苦辣,如豬八戒之吃人參果,可謂饞矣。該藥據天賜莊柏醫生驗化,則雲:“並非泰西藥品,實即中國之鬧楊花等數味合成。故幸而有救,否則雖不死,亦將癲癇終身矣。”險哉!或謂慎源錢莊,嚮以專販饈邊銀元著,故與偵探隊之張淦泉等,皆有密切關係,即其所薦飯司劉貴,亦自有故。不意劉涎其多金,變生肘腋,洵如諺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矣。
◎均是賊也
蘇屬各鄉鎮,近來時有一種江北流氓,混雜退伍兵,十百成群,專事強討硬取,或剝伐榆樹皮(無論合抱大榆樹,一經剝皮即自枯萎。現四鄉榆樹幾將斷種,其剝下之皮,據雲買與上海假土店,可煎熬料子),或挖掘墳墓,所到之處,騷擾異常。閶門外虎邱背後白楊灣地方,又到有形似江北難民數十人,任意掘墳伐樹,無惡不為。該處鄉民恨如齒骨,糾衆兜拿,當被捕獲流氓七人,捆解進城,送至吳縣公署。詎該流氓等經此痛創,懷報復之心。越日,偵知該地鄉民新偷到耕牛二十二衹(虎邱背後及晌港白馬澗野味山一帶鄉民素以偷牛為業,賣與蘇地之所謂宰牛公司,朋比為姦,由來已久),正在議價出售。該流氓等乃突出攔截,將各牛盡數奪回,逐一送回失主。每牛得酬洋五元。該流氓得此巨貲,遂悉以置備斧棒等物,擬與鄉民乘間决鬥,以雪夙忿。某晚該流氓等又在砍伐樹木,衆鄉民聞丁丁之聲,立即邀集大衆追蹤而往。當在野雞墩附近(即俗名廣東墳),兩造會面,互相激戰,血飛肉薄,喊聲連天。該地為城警閶胥盤區轄境之外,適與木瀆陸墓兩鄉警區交界之所,故無警察到場彈壓。某警區誤為盜警,第鳴槍遙應以示威,該流氓聞係槍聲,疑有官兵到來,心亂意慌,無志戀鬥,遂敗北而奔,緻被鄉民拿住多人,即將其推入河中淹斃,復有失足自行落水溺死者。次日河內浮起屍身,竟有一二十人之多。有一浮屍,竟氽至閶門普安橋河面,由地保報官相驗,代為收殮。惟聞該流氓是日出鬥者,共有一百四十餘名,事後檢點人數,衹剩九十餘名,究不知是否盡死,抑逃匿他處。附郭之鄉,竟有如此之大激鬥,不知地方官,將何以善其後哉!
◎留學界之趣聞
留東學生人品之雜,志不勝志,而其不用功之程度,乃亦愈進而愈高。東京某旅館有某省之官費生六人,同住於一走廊。六雙之拖鞋,每日殆無一刻分散。蓋彼六人者,非同在乙房,即同在甲房,個人之無時間可以用功,吾人一望而知之矣。其終日所營事業,最重要不可少者如左。
某旅館使女甚多,皆帶有鬼面孔,然嬌聲滴滴,苟不見之,幾被騙為絶世美妹也。某省之六位官費生,便亦各獻其嬌滴滴之北方口音,苟鬼面孔之使女而對之一笑者,則便如綸音之降,歡喜之態,幾從三層樓上跳躍到地,而歪纏乃不休矣。然雖討厭之,嘲駡之,卻亦大度包容。總之使女的行為,無論如何,不以為怪,此每天大課程之一。
某省官費生知其費出於官,即出於民,於是飲食一端,必用國貨以示愛國,惟皮酒每吃不過十餘瓶,至多不過十餘元,不妨用日本製者。大魚大肉一到,便猜拳行令起來。北方之強,輕輕說話,已是可怕,況復狂叫大呼,外面聽到,幾疑打架,日日如是。因其運動活潑,身體亦頗健康,足見中國菜外國酒之補中益氣也。
玩笑吃酒以外,再嫌無事,便大傢關起門來,摸摸紙牌。說他是賭,又不是賭,說他不賭,同賭也有些相像。總言之,用功之結果,吃酒調情以外,自然要到紙牌兒了。
這幾位大官費學生,還有一種特色,都能唱一句半的《空城計》。雖然音調不諧,然發喉之響,上海恐怕都可以聽得見。戲雖不多,但精神團结。有一句半《空城計》,也就夠我們受用,飽我們的耳福了。記者有一夜十二點鐘以後,已睡熟了,忽聞:“我本是臥竜岡……”(下底沒有了)為之猛然驚醒,然此時腦筋猶在夢境,乃自語曰:“吾其已入蜀乎?是何諸葛孔明之多也。”醒後自思,不禁大笑。吾料閱者至此,亦必作掩口葫蘆矣。
如上所述如是,設有不知日人拒絶留學生之人。偶一不慎,誤覓貸間,入門之後,彼貸間主者見之,望而知為留學先生,則彼必熟慮審計曰:“是中國人也,是好喧噪與污穢者也。”其較為平和者,則必答曰:“是間已貸人。”或曰:“有種種不方便處,請另覓別傢。”若遇粗暴者,則怒目橫眉,必受奇辱乃已,蓋彼昂頭大聲曰:“吾傢不住中國人也。”凡此皆實在情事,即如區區不纔,亦曾經碰過此種釘子者,故言之親切有味如此。似此情形,在稍有人心者,必自加兢惕,即不言顧顧國傢的面子,便自己人格,亦覺高貴,乃殊不然。某日餘往吾友許所居之貸間,於對面之貸間中,見其樓上有一嫩而且白之少年,穿西服,架金絲鏡,梳滑倒蒼蠅之頭,憑欄扯鬍琴,外此則為一赤膊微髯之人,尚有其餘不倫不類者三四人,酒肉薫天。二黃高唱,其旁之日本人傢,與過路之日本人,則無不輕輕醜誚,詈為酒肉動物。時餘對此,亦覺無顔,然此憑欄少年,則非常得意,時時下視行人,其意蓋藉此可以勾引婦女之擡頭一盼也。吾友謂吾:“此諸人者,常常如是。吾以其有礙吾之潛修,屢呼吾間主人,令其往加干涉。主人乃言力量做不到。我又奈何?主人問吾此究何等樣人,吾曰:是乃戲子,彼輩唱戲有錢,故來此作玩,汝毋錯認做留學生也。吾主人亦搖頭蹙額。”餘聞吾友滑稽之言,乃笑不可仰。然此等人笑駡由他,彼方唱至《金沙灘》《雙竜會》最得意時也,此輩先生之血,真不知到攝氏馬以拉斯若幹度矣。
去今未久,餘一夜又過此町小巷中,時頗暗黑,顧隱約中見一貸間門首,有一婦人,似在與人爭吵者,口角唧雜,餘即留心焉,至次日,乃得之其傍一中國人言矣,其人曰:“昨夜是間,乃一留學先生嚮夜市中引得一淫賣偕來(淫賣日本又名奔淫女,顧奔女不必要錢,此則當面論價者至日本夜市中男女引者最盛,然大率淫賣也),引者乃轉介紹與其同住之人,而女殊不悅是人,既盡言不得合。是人乃私將女著之格達(即日人所著履,日人入屋皆脫履而登)藏之,逮女不合告去,覓格達不得,而是人徐言,鬍須匆遽,即格達不見,明日吾購而償汝。其言外之意,即今夜何不留宿於此。女憤然曰:“凡事亦須看人傢的願意,須知吾日本女人,非能受人強迫者,豈因近日謠傳吾日本兵士在汝國山東強姦婦女,故汝輩乃欲在吾日本女人頭上欺凌踐衊,以相報復耶?”以下尚嘮嘮叨叨,出無數不堪入耳之言,而此男子終不還其格達。女遂赤足而去。此所以有餘昨夜所見之爭吵也。
以上敘留學界中少數敗類之怪狀,可謂秦鏡禹鼎,靡形弗具,窮醜極穢,或將駭詫,斥為不經之談,實則此等之事夥矣,即禿吾筆,猶將弗罄,尚安有餘力打謊語者。餘至恨其害全體,故略寫之,非好為刻毒也。大抵如此類之留學生,率以習法政之自費生居多,習法政則多暇,自費則多錢也。聞最初來留學時,留學界人數既少,分子皆極純粹,人人自愛,故名譽尚好。逮來者漸多,不名譽事亦漸萌。當時彼國報紙,遇有留學生不名譽之事件發生,尚時為登出藉以鑒戒,積至今日,愈趨愈下,報紙亦不復登。蓋妝之不好,與彼無涉,何登為?然至有犯其國法者,則固又在不赦之例。如去歲見報載高等師範留學生某,以賭博拘禁三月;又今春在上所言之町中,有留學生亦以賭博,拘去禁三日乃出是也。似此豈我所能臆造者乎?而談及賭博,餘在留學界,每每發現麻雀一物,或貸間,或住傢,或棧捨,蓋留學界中,固已有麻雀過海之謠,即上所言被禁三日之四人,亦即因是物也。嗚呼!是真無可如何也已。
◎奇怪之姦案
北京內左二區馬市住戶張姓某甲,以經商為生計,早年娶妻某氏,貌頗美,婦德尤嘉,寄寓於馬市者有年矣。裏巷均無間言,伉儷之情亦篤。除妻而外別無親屬,又未雇僕役。某偶出外,托其妻於同寓(寓前進)之邱振升。邱固與張有戚誼,以醫為業,因張某之妻貌美早已垂涎。自甲去後,邱尤無忌,時以言挑之,某氏佯為不知者已久,邱復以數十金,購得妝飾品相贈。某氏嚴詞拒絶。邱憤甚,且聞甲將返京。某夕,直入某氏臥室,明言來意。某氏即惡言駡之,並呼救者屢,以僻處後院,街鄰無知者。邱老羞成怒而出,某氏旋即閉門將睡。邱忽持短刀斬關直入,強迫執行。某氏以徒死無益,忍辱從命。時刀仍在邱手也。事畢邱睏甚,以為某氏身已被污,必無他虞,對某氏直言商害某甲及己妻之計。某氏因故作媚態以飠舌邱曰:“妾身已屬君,聽君所為,惟刻已更深,君復憊極,盍將刀交妾而安睡乎?”邱如其言,而噯呦之聲、恨駡之聲、刺事刂之聲同時大作。邱傢中人前往探視,則邱與某氏均赤身在床,邱胸腹際已成蓮蓬之式。於是又雜以號哭聲,為該段巡警所聞,急入查問。某氏乃徐徐穿衣,嚮該警等歷歷陳述,並雲殺人是我,我即到案。嗚呼!烈矣!
◎苦女兒
《字林報》載巴黎通信雲,近有人以奇秘之法,輸運中國女童及少婦二三百人至巴黎,其為狀極形貧窶。每日城守營及巴爾鐵巴街附近,輒有此類苦人,衣服襤褸,中且有纖足者數人,彳亍道旁兜售紙花玩物,其生活當全以面包冷水是賴。此曹不解法語,惟能言特沙二孟,特沙者,兩枚法錢之謂也。今尚未覓得通譯,詢其來歷,此曹必為浮蕩之徒。運入博利者,殆可無疑。然以此多人涉重洋抵此,其先必需巨費,所獲之利,安能抵之?此殊令人難解。中國使署各員,對於此事,其昧昧似同大衆。惟警察現已從事調查,想能查明此可憐衆生,究為何人運至巴黎也。猶憶一年之前,有中國幼童多人,出現於巴黎之市,散布咖啡店前,以走繩及淺近之戲法博錢糊口。其出輒為兩人,一奏技,一守望警察。今於市中不常見之,蓋已紛赴地底鐵路及賽馬場公共聚集之處奏技矣。吾人嚮以文明自詡,今乃有此不幸之人一群,由世界之他端流落,歐洲繁華之都,饜一無名禦奴者之欲。此誠歡樂界中之慘聞,而足為文明纍者也。
◎臘八粥
陰歷十二月初八日,為陰歷一大節,俗所謂臘八是也。在前清時代,皇室極尊重此節。雍和宮熬臘八粥,且派王公大臣監視,而大官員有拜臘八粥之賜者,又必須以清晨覲見,碰響頭謝恩。凡此朝廷跪拜趨蹌之節,雖為微故,亦足見一代風尚。據德菱公主所著《清宮年記》,謂臘八乃釋迦牟尼行乞之日,燒粥以拯之,故曰臘八粥,而宮廷對於此事,遂亦異常註意雲,則尊重臘八與端五節搏角黍以濟屈大夫,同一理由也。民國成立以來,此事久已不行,惟街巷間,猶見鄰坊婦孺互以臘八粥相贈,時時絡繹於途耳。
◎迷信歟哀悼歟
去歲法源寺,曾開水陸道場追悼清隆裕太後及辛亥先烈,北京佛教會僧衆,又發起追悼癸醜戰士道常原啓節錄如下:
蓋聞臺號憫忠,法源之道場傳自古,搜寶懺,金山之遺事稱於今。稽古梁唐之際,開國之時,凡忠臣義士,健兒武夫,效命疆場,有功社稷者,國傢靡不飭司鐸拜經禮懺,拔滯超幽。一則以釀天地之和,一則以作忠義之氣。由是觀之,蓋佛法可以補國法之缺,而道場可以慰戰場之靈,誠盛典也。遐思國傢之宏仁,佛祖之大願,澤及枯骨,光被泉臺,超夢幻泡影以皆空。貫生死幽冥而不遺者,固已茂矣美矣,至矣盡矣,衊以加矣。客歲贛潯倡亂,寧滬負隅(中略),既而湖口效順,金陵投誠,潯陽滬上,先後歸服。成都廣州,次第削平。於是生還者齊奏凱歌,同受勳章奬章之榮典。陣亡者分別恤賞,亦頒年金撫金之特恩。其上以表國傢褒崇忠義之意,下以動軍人觀感憤發之心者,固已意美法良,仁至義盡矣。住持職居方外,恩托,愧無力以捍衛社稷,實有心以崇拜英雄。伏念我佛祖位居三教,化普十方,救苦救難,無量無邊。以衆生普度為心,以世界大同為念,凡三乘五眼、四聖六凡、七寶八德、千因萬果,靡不有願必行,無苦不濟,捨身救世,開烈士之先聲。敬節表忠,亦沙門之素願(中略)。於是發赦申文,廣闢還鄉之路,竪牌設位,大開方便之門。敝寺護法先生,檀越善士,或籍隸軍界,或情深同胞,或屬鄉鄰之仰望,或協周親之戚誼。凡欲入道場同深追悼者,伏祈駕臨本院,報名登記,住持當另繕芳名,別設蓮座(下略)。
◎快婿變老夫
蘇州有住居駁岸上之薛某,曾生一女,愛若拱璧,夫傢係鄭姓。初定婚約時,新郎曾由冰人帶領與嶽父母晤面,固翩然一美少年也。迨正式完姻日,新郎乘輿至坤宅迎娶,嚮嶽父母登堂行禮。詎昔日之美少年忽變作半百之老年人,其發半已斑白,與前所認者,固二人也。憤怒不堪,欲與冰人交涉。新娘聞悉後,亦放聲號哭,不肯上轎。斯時新郎愧羞無似,如一隻木雞,獨立不動,亦無人接待。嗣由衆戚友勸其父母,謂事已成就,無可奈何,衹得令其上轎於歸。此可謂婚事中之一趣談矣。
◎胎産志異
廣西上思縣屬羅烏村婦黃李氏,於陰歷去年二月,喪其所天。李嚮無生育,僅一夫弟,年二十餘,與李同居。夫弟因傢貧未娶,故叔嫂之外,別無第三人同室。不意李忽於去年四五月間,肢體疲憊,形容消瘦,繼復腹部驟碩,儼如孕婦,親屬見之,鹹相詫異。群疑其與夫弟苟合,其與李相厚者,則暗地詢其顛末。擬為之急圖處置,而李堅不承認。久之疑謗益甚。稍重名節者,至不與齒,而其夫弟亦大受親族友朋之唾駡。雖百端剖白,而陳平盜嫂之惡名,終於不能洗刷矣。惟彼叔嫂二人,自信有餘,亦惟置之不理。徐觀其異而已,屈指年餘,未見誕生。人言亦遂稍息。一晚,李就寢之後腹驟作痛,大似臨盆,急呼叔起,央請代招素相親密之女友來。至則腹部下陷,俄頃産出蠢然一物,非人非畜,蠕蠕微動,狀類老芭蕉之結實,色作緑黃。自此群疑始釋,質諸各醫學家,皆莫能為明確之答覆也。
◎男女混雜之修道
安徽桐城縣西鄉道有嚴姓者,年方不惑,傢資頗饒,亦尚稍識文字,嚮來遊蕩成性,不事生産,惟受周某以光天道邪說蠱惑,吃齋修道,迄已數年。並引其妻其子,並及傢人親戚,一同潛修。現其妻已死,其子已亡,猶復大張旗鼓,以為道將修成,升天有日,且異想天開,謂凡人在世,難免情欲,不斬情根,不足以見修道工夫。爰是邀其侄女弟婦,並親妹四人,赤身露體,同居一室,嚴某獨坐席上,婦女圍坐四旁,並將房門緊閉,非七日不開,以試驗其情欲之果已斬除與否。此種謬舉,實天理人道所不容也。
◎舊新年之廠甸熱
北京有一最不可解之事,即所謂逛廟逛會是也。夫所謂廟者會者,並非有特殊之風景,可以娛目騁懷,亦不過人逛人而已,即如照例舊年新正。有所謂廠甸香廠,為都中人士遊觀之所。今年香廠已經停止開放,所開放者,僅一廠甸。其實廠甸一處,自經優級師範學校及電話局建築之後,其地勢已不似從前之寬敞。所餘者,僅土地祠前之一片空場耳。此一片空場之中,並無新奇之景物。茶桌玩物攤之外,別無所有,其可為新春點綴者。惟一般之紅男緑女,此往彼來,鬢影衣香,相為輝映耳。然較之數年以前之廠甸香廠,其盛衰已不勝今昔之感矣。舊例新正,琉璃廠、火神廟最為鬧熱。其中陳列古玩字畫甚多,所有琉璃廠各骨董店,一年之生意,全恃此十數日。其骨董攤最歡迎外國人,每遇碧眼紫髯者,招待分外殷勤,蓋商人嗜利亦所宜然。字畫店則羅列滿壁,盡是名傢。然其中以贋鼎居多,真跡絶少,而價目則異常昂貴。照例非初十以後,各字畫店不減價出售也。各肆中亦間有可珍貴之字畫,大抵多係藉自人傢者,其索價恆逾原值數倍,使人望而卻走。此外之字畫攤,沿街皆是,然更無足觀矣。惟土地祠中尚較勝一籌。北京社會之風尚,於此可以窺見其大凡矣。
◎北京第一舞臺開幕記
第一舞臺於三年開幕,即於開幕日失慎,全臺盡付一炬。茲記其未炬前內容之組織與藝員之分配及開幕前之情形:
(一)劇場之形式該舞臺雖不及東西洋各新式劇場之完美,求之於北京,已為不可多覯之大劇場矣。其舞臺之組織,純取西洋轉臺法。所謂轉臺者,其臺面作磨盤形,下有旋轉機關,可以任意旋轉,以便於布景。故曰轉臺。舞臺以前,為池子坐位,取前低後高之法,再後則為廂樓,凡四級,其形式亦作半圓之勢,無論坐於何位,均能面嚮舞臺,此則較舊式戲園大不相同之點也。
(二)開幕之波折第一臺內幕,頗有暗潮,正風育化會之干涉及各園主之反動,均與該舞臺以莫大之阻礙。當其暗潮最烈時,其經理楊小樓君,志喪心灰,已萌出世之想。小樓好禪學,時作道裝,乘此旋渦未定之時,竟逃至西山碧雲寺欲為僧,後因暗潮稍平,又經多人勸駕,始允回京,仍充經理雲。
(三)角色之分配據該臺經理楊小樓之意見,開幕之始,暫不請鑫培等老手出演。今所聘者,白天為王又宸、龔雲甫、李連仲等,夜戲則聘王鳳卿、王瑤卿、路三寶等,至譚鑫培須一月後始能出演。劉鴻升本擬在該臺串演,聞聘金尚未磋商就緒,故劉亦不能一時出演。楊小樓現正患病,想出臺日期,亦當在半月之後也。
(四)同業之影響自該舞臺將次落成,京師原有各戲園,莫不凜凜自危。後因該臺開幕有期,各園中路角色,均被該臺所吸收,而各園遂大受影響,如天樂一處則路三寶、賈洪林、李連仲三健將,均入該臺,所仰以為衣食之源者,惟賴梅蘭芳一人。聞第一臺尚有約蘭芳消息,天樂園主聞之,竟造梅之邸宅,叩頭哭訴,請其賜碗飯吃,如不肯留,將以性命訴之於法庭雲。嗚呼!梅以一青年優伶,竟有如此之偉力,使我大有儒冠誤人之感。廣和樓則失去劉鴻升、龔雲甫、蕭長華諸人。所餘者惟瀋華軒、朱幼芬二人。劉去後該園定一跌不起,可斷言也。吉祥園則王氏弟兄一去,終亦必敗而已矣。
北京近有四大戲園,均能各樹一幟,他處不能與之爭,尤不能與以絶大之惡影響,則中和園、三慶園、廣德樓及民樂園是也。中和三慶為純粹女班,而北京又有男女合演之禁。雖第一臺聲勢如此,於二園毫不能吸收一人,此其一,再則北京專有一班重女輕男之顧麯傢,即使該舞臺角全戲好,亦不能奪此輩之嗜好,以此之故該二園且樂得作壁上觀也。他如廣德民樂為純粹小學生科班,童伶去留,不能自主,且戲好而價廉,大得普通顧客之歡迎,以此之故,該二園亦不能受如何之影響也。
(五)舞臺之價值據以上所述,該臺似有絶大之價值,實則所謂價值者,特其建築物少出頭地耳。至於所演之戲,仍是平日各園所演之普通戲,絶無可歡迎之處。矧其藝員中路角為最多,好角也不過鳳卿、瑤卿、雲甫、又宸數人而已。若求其真價值,當在半年以後,或能演新派戲,則庶不愧有此轉臺,有此建築也。然以北京人舊式腦筋之健忘及舊派藝員之充斥,雖有此舞臺,亦徒有其表面而已。
◎北京第一舞臺遭劫記
京師為名伶薈萃之地,文武角色,唱工做工,色色俱備,非他處所及。而劇場狹小,座位迫隘,與上海各舞臺相較,判若天淵,因此遊人率多裹足。楊小樓輩於西珠市口給孤寺旁創設第一舞臺,集資募股,倡立公司,鳩工庀材,經營纍月,形式之壯麗,結構之輝煌,大有壓倒一切之概。開幕之期,喧傳已久,據楊伶小樓意,尚欲俟場中佈置更加整備,搜羅名角,配置完全,乃行開演。嗣因同班中人均欲早日開市,工程方始告竣,遂於九日居然開幕。都人士女因斯舉,實為北京首創,不愧第一舞臺之名,爭購票入座,鈞天廣樂,方欲一洗塵俗之耳,詎一麯甫終,而慘劇已現耶。
(一)起火之原因第一舞臺起火之原因,外間傳說不一。好事者至謂該舞臺之兆焚如,實係有人放火。其故因京師某報戲評欄內,載有第一舞臺經過之風潮一節。閱者誤會,遂謂火與舞臺經過風潮,頗有關係。實則此次之火,與經過風潮絶無關係,殆由於電綫之走電耳。查第一臺於舉行開幕禮日,為裝演門面計,依照北京普通開張習慣,於門前搭一彩棚,寬廣十餘丈,至將馬路之一段全行占據,以金色裝成之“第一舞臺”四字為門額,四處張以各親友鋪戶所贈之紅呢幛,彩色燦然,光芒奪目。凡聽戲者,皆經此棚出入,棚附近門樓新裝電燈,工事未十分竣,以當晚須用,趕催電燈公司派工安置。不意電綫裝置未妥,竟行走電,其電落於彩棚,登時火起,遂延燒及於門樓。
(二)失火之情形第一舞臺全體建築,約分二進,前為門樓,後為舞臺及客座。前後二進,中間小有隔斷,門樓西為稻香村,東為萬傢春。一南貨鋪,一飯館,其餘重要部分,則為舞臺之售票處。戲價收入,皆於此存儲也。彩棚火既起,如將柵即行拆去,與門樓加以一層之隔絶,門樓或可保存。惟救火水竜不得力,且又甚少,衹同善等四具,為力量極薄弱之註射而已,繼警廳消防隊聞警至,至即奮力將焚燒正烈之彩棚架木四散搬折,以期保存門樓,顧已不及。而門樓且繼彩棚以焚矣。是日起火於一點鐘時,其焚熄乃在三鐘許,前後約二小時。而所謂稻香村者、萬傢春者,以及售票處重要部分,皆付之一炬,而票款之遺失者約千餘元雲。
(三)避火之態度彩棚門樓繼續焚燒,火勢連天,救火者、旁觀者以及巡警彈壓者,手忙腳亂,人聲嘈雜,幾有不可了結之勢。火起於下午一時,而戲則始於十二鐘後。火起時,則第一出已經畢幕,第二出之戰澶州且將開臺,而第三出之嫁妹,則裝鐘馗之某名角,正在妝頭抹臉,持鏡自對,忽聞火起,座客戲角,皆魂不附體,急往外奔,欲奪門出。而舞臺中人忽傳命,將舞臺至門樓之門緊閉,使座客無一人得出者,其意在防座客之自投火中,以喪生命。蓋爾時外間火勢正烈,使座客一擁而出,火固無由救濟,而外門已為火所斷,仍無出路,又舞臺客座旁樓左右,皆分上下二層,每層有一保險梯,係在樓外面。座客本可由此出,無如下梯後,其出路仍在門樓之旁,亦為火勢所斷,此外則無復一門可為逃生路者。座客至此,萬無生理,繼救火隊將舞臺兩旁各闢大穴,以為臨時出路,乃人多穴狹,爭先恐後,擁塞既甚,出入愈難。舞臺後方,有鄰居某者,急極智生,以長廣之木板,置於屋頂,以其一端接於舞臺之窗檻作浮橋形。座客之由是免者甚多,而倉促中失足負傷,以及傾跌折毀亦復不少。有某女客見火急,由窗躍下,竟至折足。籲亦慘矣。
(四)缺點之追溯第一舞臺之失慎,外間或以為無關緊要,實則戲劇之於社會風俗,關係頗大。其在東西各國,無不亟亟註意。北京之有第一舞臺,戲出雖未改良,而建築固已創新,自不能不表相當婉惜之意。然該舞臺亦有不能辭其咎者,以舞臺既取最新式之開幕禮,何必固守北京之舊習搭棚挂彩,以兆焚如?又該舞臺平時不多闢出路,如滬上各舞臺之所謂太平門者,至臨時始倉皇穴隙以出座客,此以座客生命為兒戲者,且於此二端外,尚欲有所揭出,以期社會之共行註意者,即(一)救火準備之未周,火雖由於舞臺之不慎,然使救火得法,未嘗不可即時撲滅。先以彩棚,繼以門樓,蓋方張之火勢,豈一二破爛水竜所能遏止?北京自最近數年來,其建築物之較大而終毀於火者約四:(一)第一樓、(二)商品陳列所、(三)東安市嘗(四)賓宴樓,其被焚各有原因,而救火準備之未周,以致火焚,建築物先後遭劫,實無可辯之餘地。(二)建築監督之未施行。各國都市建築,類由警察頒布建築章程,俾市民遵守。其對於火警,於建築法式中,寓以相當之預防。私傢房屋如是,即公衆場所亦無不如是。今北京警察廳之於第一舞臺,事前既未為嚴重之申告,事後又或不思所以救補之則,此禍恐將復見於異日。(三)電燈公司之不慎。此次之火,實以走電,為其起因,故電公司萬不能辭其咎。至於是日火起時,警備分佈,如臨大敵,數十丈內之交通,為之斷絶。有往觀者,輒以指揮刀亂揮相拒,此則論者方嘆其臨事之慎,而未敢置議矣。
◎民國之新諱辨
邱文彬具呈教育部,請轉呈明令。邱字依舊避諱,當經教育部咨行內務部查照。內務部咨復,以政體改建。公諱之典,不必沿襲,所請一節應毋用議,其文如下:
為咨行事,準貴部咨開據兩廣方言學校畢業生邱文彬呈請轉呈大總統明今天下,邱字依舊避諱,以示尊孔等情。查崇聖典例,事關貴部職掌,相應咨請查核辦理等因,到部查古無諱名之禮,周人以諱事神,於是乎始諱。諱名與謚典同出於周,諱者敬避而不名,謚者易名而稱行,其為用不同,而其昭誠致敬之意則一也。故為親者諱,謂之私諱;為尊者諱,為之公諱。為特表尊崇之典,孔子道高德厚,歷代尊崇,典禮相因,各有損益。迨有清雍正三年,始定聖諱為公諱,蓋以四海臣民,既以諱名為禮,竭誠盡敬於人君,則不避聖諱,實非所以昭示尊孔之道。持之有故,文獻足徵,現在政體改建,謚法已不適用,則公諱之典,自不必更相沿襲。無其典而強用之,恐不足以昭崇聖之誠,且尼山道德,中外同欽。就習慣上言之,固已無直呼孔子之名者,所請轉呈明令依舊敬避之處,應毋庸議。至邱氏本以太公之後,食采謝丘得姓。清雍正時,乃加阝為邱,相沿已久,其願仍從習慣者,不妨仍聽其便,相應咨復貴部查照飭知可也。此批。
◎警犬
警犬一項,本為西洋各國之所通用,而尤以德國為最精,其功用不僅可以防衛身體,且可以補警察偵探之所不逮。錢君錫霖有見於此,特在北京創辦警犬研究所,徵求各種良犬,專門訓練,以備將來警察署之用。有汪建齋、康甲丞兩君,因錢君之約,特至城東趙堂子鬍同內雅寶鬍同警犬研究所參觀一切。茲將其大致情形,略志如左:
(一)建築之內容該所之建築,與其他建築,皆不相同。正面三間,為該所執事人辦公之處,前面廊下有平臺,訓練時可於平臺上看操;平臺下即為操場,地勢甚寬敞;兩旁為狗房,每一警犬,占小房一間,鋪以極潔之幹草,並覆以棉褥,以為警犬休息之所。此種建築,據聞係參照德國之成式,即其一切用具,亦均係定製,與普通者多有不同。
(二)訓練之方法該所既名為研究所,自必有教授之方法。後觀其教科書,始知訓練之方法,實有種種精微奧妙之處。如列舉言之,難以縷數。其大要則不外“循循善誘”四字,務使其服從命令,勤謹耐勞,訓練既久,自成習慣。其教科書皆係譯自洋文,共有八十三課之多,由淺及深,由近及遠。每一課中,標明一口令,下列教授之目的及教授之方法,非常精密。此外尚有各種參考書及關於警犬之著作,大抵皆譯自西文。並聞西洋尚有《警犬雜志》一種,專研究警犬之技術,亦可見警犬一事,為西人之所註重矣。
(三)警犬之技術警犬之技術,大要為補助警察偵探之所不及,聽警吏之指揮,以勤公務。其普通之技術,則為尋取物件,看守要隘,傳遞消息。其重要者則為拿捕罪犯,偵察案件,輸送軍械等事。每一警犬,訓練畢業,須在一年以上,而其功能則在嗅覺靈敏,能聽主人之命令,忠於其事。
(四)現有之警犬錢君現得良狗甚多,其中有一德國狗,曾在德國受有教育,凡一切技術,該犬悉能為之,此犬為該所群犬之最。此外狗類甚多,並有一狼種之犬,貌甚獰惡,然無主人之命令,則不噬人,此亦可見訓練之有方矣。該所除錢君每日自行訓練外,並特聘一西洋人為教師,每日須操練六小時也。
◎余杭瑣記
西子湖之西,舊旗營地,自光復後,拆除建屋,幾成一片榛蕪。過其地者,大有黍離麥秀之慨。前有闢作商場之議,及贛事發生,因而中輳後經杭縣周知事籌集款項,竭力進行,破瓦頽垣之中,遂現一番新景象矣。
西湖新築馬路,闊有至二十丈左右者,最狹亦至八丈十丈,以視城中街道,相去至五六倍。故入其地者,眼界為之一拓,且工程堅實,與城站近旁之路相等,以視蒲場巷清泰門浙路,倜乎遠矣。
西湖娛樂事業,最先創舉者,為西湖歌舞臺,命名之意,取宋人詩語,具有深意。相傳南渡時,君臣荒嬉,有人題詩曰:“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今者國民遭兵燹之餘,橫徵暴斂,實業凋殘,而劇場營業,大形發達,誦昔人之詩句不禁感慨係之矣。
繼劇場之後者,為影戲園,亦娛樂事業之一也。其近傍又有茶館,雖草創之時,多未特建房捨,僅搭竹篷以蔽烈日。然座上客常滿,壺中茶不空,其生涯亦不惡。每至晚膳之後,遊人至該處納涼者,魚貫不絶,裙屐聯翩,大有上海四馬路景象焉。
沿湖一帶,闢有公園,南北約數百丈,以城墻舊磚築一高二尺之小墻,鋪以緑草,細軟如氈。遊人於此步月納涼,坐臥皆宜。白居易詩所謂“月點波心萬顆珠”情景宛然。西望靈隱竜井諸山,南北高峰,若隱若現,惜園旁樹木,均係敗舊,不甚美觀耳。
自周知事頒布建築公娼房屋條例,將以杭城私娼及拱宸橋妓女,移置其間。一股機關報,頗慫恿之,謂斯政策實足以振興市面。嗣由省教育會、青年會各業團體等起而抗議。自道德、風俗、衛生、經濟種種方面立言,當局者始悟其非計,且經旅浙西人婉告朱將軍,遂有緻巡按使公文廢止前議。大好湖山,不致因之被污,山靈湖神,實呵護之。
西湖原定地價既昂,又工程未進行,資本傢相率觀望。嗣經佈告減價,而劇場馬路適已開始,且聞公娼將興,投標者隨如雲而起。自一等至三等地,幾至買盡,惟特等地問津者寥寥。自此次公娼廢止後,購地者掃興不少,地價或因之而跌。然杭路國有後,滬寧有接軌之計劃,而錢塘江橋成,紹甬交通尤便,金衢嚴諸府又以此為必經之路,該處擅湖山之勝,便於交通,其地價之貴,可預計也。
滬杭火車之查票者,製服絶瑰麗,衣帽悉為墨緑之呢所製,緣以黃邊,綴以銅鈕,鈕肥甚,澄澄作黃金色,鏤花絶精,光亦殊閃灼,袖口及身後腰際衣衩間鈕尤多,約略計之,不下三十枚,望之極光豔奪目。初嚮人索票檢查,人幾疑其為上海辦喜事人傢所雇來之軍樂隊,蓋從其衣飾上觀察之所含“美”的臭味甚重。吾意彼浙路公司之規定製服者,必為一絶佳之美術傢也。
滬寧車中之隨車營業者,有常州之卜順恆賣梳篦,杭滬車中之隨車營業者,有楓涇之丁義興賣紅燒豬蹄,可謂遙遙相對。丁義興所製之豬蹄,自謂獨具新法,且得有褒奬。不曰“醬蹄”,乃徑名之曰“丁蹄”。蓋丁蹄二字,已成為一種專有之名詞矣。偶億杭州閘口有一製火腿者曰“蔣腿”,取以對丁蹄,可謂奇妙。
近年杭州居民,以生計日艱,墮落而業秘密賣淫者極夥。杭人謂之為“私門頭”,上等者約五六百傢,中等約千余家,下等者約三千余家。當議設公娼時,一時報名註册,呈請給照營業者達二千餘人,可以知矣。
公娼之香巢,本於錢塘門外西子湖濱拓地,其建築之式一仿上海之迎春坊小花園清和坊之格局,望衡對宇,鱗次櫛比,為屋可數百幢,狀固宏敞,而背山面湖,風景尤佳絶。及收回成命後,遂令廣廈萬間,闃其無人,遊客過此,殊有此地空餘黃鶴樓之慨。而官吏一番提倡風月培植群芳之婆心,未免孤負。此多情人所不能不深為惋惜者也。
杭州近亦有橡皮輪之人力車,其式一如上海之黃包車。特拉車者,必手持一鈴,且行且搖,其聲鏗然。蓋一以警告行人,知所趨避,一以便雇車者得聞聲而呼。此亦浙中警廳獨出心裁之一種特別法令也。
乘杭州之人力車,有一絶苦事,即過橋必下車。蓋杭州城內之橋,多為舊式,疊石作階,為級多二三十層,其狀如樓梯。來車過橋,若仍安坐不下,必有顛覆之虞,故人力車之過橋,無異昔日民船之過壩,亦一大苦事也。近已有數橋,改築平橋矣。
西湖風景,與昔無殊,特其間陡增無數之烈士祠、紀功表、俠女墳、陣亡將士墓而己。就中形勢最壯麗者,厥為浙軍攻剋南京陣亡將士墓,占地固廣,工程亦巨,四圍繞以紅墻,界以鐵扉,墓道悉疊石為路,墓門以內悉築以水泥。豐碑巨碣,縱橫無數,大書深刻,照眼欲眩,殊有昭示百礻冀之象。統計此一墓道中,為塚約十餘,每塚瘞六先烈,顧有一事輒有所不解者,塚皆作折扇形,不知果何取義,或別有所本。亦未可知也。
浙軍攻剋南京陣亡將士墓北側,有一翹然獨出之小塚,構造與諸烈士墳一律,特占地略小耳。趨而視之,乃馬塚也。讀其碣,始知塚中之馬,生前為今興武將軍朱瑞之坐騎,於攻剋南京後而倒斃者,亦一積勞病故之千裏駒也。朱將軍憫之,於其死也,乃取而瘞諸陣亡將士墓側,且親書巨碣,樹之墓前。將軍之恩,不為不厚。此馬有知,度亦無憾。亦他日西湖新志之佳材也。特辛亥秣陵一役,浙軍之馬,死者當不衹此一匹,今得高墳大碣,埋首西湖,供人憑吊者,僅此朱大將軍之一馬。嗟乎!馬亦有幸有不幸也。
攻剋南京陣亡將士之墓門前,有楊學洛所題一額曰:“俠骨英魂”,字殊遒勁可喜,不知誰何無賴子,別以筆註四字於此額上曰:“狎骨淫魂”,此人亦真可謂不畏先烈者矣。
西湖之公園,即為舊日之行宮所改建,地擅全湖之勝,湖山佳處,無出其右。竊嘆當日專製時代,臣下之麯媚君主,無微不至。公園門前東首有浙軍攻剋南京紀念表,矗立湖堤,宏麗無匹。行人摩挲銅表,徘徊其下,多油然起崇德報功之想,流連而不忍去。某滑稽者曰:“此間風物清佳,唯不堪令一人見耳”。人叩為誰。曰:“上將軍張少軒耳。”此語可謂冷雋絶倫。
去秋瑾墓不數武,有秋社者,度即昔日吳芝瑛徐寄塵諸君為秋烈士冤死事所組織之秋社也。門首鎸一聯曰:“秋菊有佳色,社會惜斯人。”嵌“秋社”兩字,似形斧鑿痕,與南貨店中之春聯,硬嵌其店號者相似矣。
杭州公衆交通事業,如電話,如電燈,俱已組織成立,惟自來水未成耳。惜電話以機械上之不良,就筒聽話時,筒中嘈雜,幾如千軍萬馬,以致傳話不能清朗,用者殊以為苦。電燈尚明朗,不致如上海閘北電燈之時滅時明。然有一奇例,則裝置電燈之傢,必須用電燈公司中之電泡,方允接火。用戶於接火以後,另易他項電泡,公司亦不之禁。蓋公司之目的,則在售泡得錢而已。燃燈之傢,用其泡與否,在所不必問也。
城站之酒傢,以聚豐園為最大。該園金製之席面亻傢具,鑄有十二份之夥,皆製以備巨宦豪紳宴享嘉賓之需。此種魄力,求之海上,亦不多覯也。
梅花碑昔為杭人第一娛樂常每值新年令節,尤為繁盛,百戲雜陳,金鼓喧哄,遊人如蟻,途為之塞,無異京師之廠甸香廠,蘇州之元妙觀,上海之城隍廟也。今以其地鄰近將軍府,沿途終歲戒嚴,搜索行人甚密,人鹹視為畏途,走避不敢往。於是茶寮酒肆,相繼閉門,坐此失業者不下千人。一極鬧之市場,以大將軍之故,乃一變而為冷巷閑街,虛無人煙,幾等鬼境矣。嗟乎!此皆拜大將軍之賜也。
杭州女學校雖多,規製俱極整肅,學風亦殊勤樸。就中以女子師範為尤醇穆,成績亦極佳,其故以該校校長鄭岱生先生處理校務,一以嚴肅為主義,收效乃能如是。昔張季直先生謂軍隊無共和,學校無共和,時流嘆為名言。今觀鄭先生之成績而益信。海上女校頗有取放任為主義者,以致女學生三字,往往為人詬病,安得如鄭君者來一整肅之耶。
杭州女兒店,近來最發達。城站一隅,已有四五傢。聞大半俱不甚獲利,就中惟鹹萃恆獨利市三倍,其故因得老七掌櫃,顧客多樂就之老七者,蓋一富有美術性之商業傢也。
地塘巷之緯成公司者,浙人朱某所立之織緞廠也。朱君曾肄業日本工科,盡得其秘,歸而組織此廠。織成之緞,即名緯成緞,其提花新穎,選料堅純,染色光豔,直超過舶來品。近年海上所流行之外國花緞,大半皆緯成緞也。故該公司前年出貨至八十萬噸,利金達三分以上。廠內外工人,統計約二千餘,日夜工作不輟,猶不足以供市場之需要,誠一極大之實業也。居今日而能抵製外貨,輓回權利,尤實業中之佳者,殊令人生極端之樂觀也。
緯成緞之能如此發達,良以主持其事之朱君,精敏果練為不可及,渠每月必至滬三次,與各大綢莊接洽。若大綸,若天成,嚮其調查社會之心理,市上最流行者,果為何種之顔色,何項之花式,歸即調製,而督匠染織,復能不惜資本,製一新花樣織若幹匹,即棄去不復用,另易新者,日異月新,不相重複,故緯成緞無陳腐之品,自無滯銷之貨。非若從前舊式之緞局,製一花式,往往織至三五年而不變動,必致取憎於社會,唾棄弗顧自敗而後已。(如瓦當文之類)可見一業之成,得投時好,雅非易易也。聞緯成公司之織法,亦別有奧妙,故不輕許人參觀,蓋恐泄其技術上之秘密也。
◎封臺戲之特色
北京於年底,凡各戲園皆有封臺之舉,封臺前一日之戲,謂之封臺戲,封臺戲無有不佳者,此稍有北京常識者,類能詳之。甲寅年底封臺戲,最足以聳動一時者,為三慶園之《新茶花》飾新茶花者,為劉喜奎,有傾國傾城之貌者也。是日賣座,每位大洋一元,為北京從來所未有之戲價。而三慶園客座之盛,亦非老譚與梅郎演劇時所可比擬。《亞細亞報》劇談謂以譚迷傳染之多,梅毒蔓延之速,而不能與一劉喜奎敵,劉喜奎之《新茶花》,可以為北京劇界闢一新紀元,其繁縟自可想見。近竜陽才子易哭庵,又作《劉喜奎歌》,闢頭即列舉毛惜惜、邵飛飛、陳圓圓、關盼盼、蘇小孝李師師、趙閑閑、王保保等美人為之陪襯,新穎超妙得未曾有,一時都下傳誦焉,易自得印鑄局參事後,關於歌詠女伶之作,絶不多覯。厥後代理局長,鞅掌之餘,尤不肯輕易為女伶作詩(如曩日小香水歌數鬥血歌之類),近為幫辦,忽有《劉喜奎歌》之佳什,膾炙人口,則劉之色藝動人,使此老亦忍俊不禁矣。
◎東三省之馬賊
東三省為馬賊出沒之區,而又當日俄之衝,往往有馬賊與外人勾結情事,擾害邊圉,良非淺鮮。茲將其著名悍匪頭目,調查如左:
頭目名出沒地方
延度奉天西南約八十裏邵爾臺附近
萬老通江口之南雄子附近
馬老疙本在清河溝附近,今移盡石縣
溫振邦長春附近
於德海哈爾濱附近
徐德勝海參威之北哈蛩糖附近
李廷山一面坡附近
徐祥山哈爾濱西部地方
王銀年農安街煙臺山地方
段海廷前出入於四平街附近,今在陶酒昭一帶
幹丸江密山附近
趙光合大房身地方
雙老四北山廟附近一帶
楊十閻王通肯城附近行掠
粳米客海倫附近
丁德祿東山裏附近
強國固長春附近
幹海亭奉化縣及農安縣地方
陳爾新新民統附近
牛清山鎮安縣之南馬一帶
◎特赦聲中之掮客
自黨人特赦令頒布後,第一邀特赦之人物,洪承點也。然洪之所以能特赦者,黑幕內大有人在,且為之出力者,既非與洪有何感情,為之保證者,與洪亦無淵源,質言之,無非金錢之能力而已。自民國光復以來,金錢之能力,大為增加,可以收賣軍隊,可以收賣議員。如去年國會選舉議長時,購賣議員投票,明目張膽,居然每日有行市,營此掮客職業者,實繁有徒。曾憶某政客因用錢未到手,嚮法庭起訴,以買賣議員之行用,與豬羊行用作為比例,見諸公牘,傳為笑柄。不料議院解散,此項政客窮極無聊,又發明一掮客之新事業,即所謂特赦之掮客是也。洪承點實為此業之第一批貨物也。
洪之掮客,係前江蘇議員張某。張之家乡,乃????商之産地。民國光復,改革????務風潮甚烈。張遂利用此機,宣言餘得議員,當能保全????引,????商遂為之代出運動費。居然不出一錢,而得議員。到京後,每月享????商數千金之津貼,藉口運動,以為花酒賭博之資。自議院解散,????商補助亦停止,適值特赦令頒布,彼自知發財之機會到矣,乃赴上海,適值洪承點要求特赦,而又不敢自首。張索五萬元為之包辦,首嚮江蘇政界運動,未達目的,乃至京日日請客,其同鄉朱某等,因議員解散,政黨衰落,流落京華,窮無聊賴,彼遂助以金錢,然數不甚大,或一二百元,或數十元,迨至受惠既多,彼乃出一公稟,請朱某等簽字具名。而朱等明知受欺,亦已無可如何,稟上政府飭江蘇查辦,而江蘇查復,又係含糊其詞,並不加考語,政府乃暫取銷通緝,令其來京自首。洪聞信之下大不為然,幾與張起交涉。因張允許包辦,不必自首也。張不得已,乃再令朱某等進一公稟,謂洪實因有病不能親來,紳等可以力保其無他,於是遂得邀準。聞朱某係領銜之人,不過嚮張藉得洋七百元,其餘不過一二百元,統計張所出之運動費,不滿萬元,幹沒者實有四萬餘元,此等營業,不得不謂之一樁絶好賣買。最怪者,此項公稟,張不列名,其中所有責任,皆係他人代負,而已享其厚利,雖欲名之非掮客不可也。自張某此事開端,於是一般政客,皆生豔羨,爭頭覓縫,以求貨色矣。
◎日曆新景
吾國改用陽歷,為期尚淺,故北京市面,表面上雖已於新歷新年時,遍糊春帖,懸挂國旗,以志慶賀,而一切實際上過年之事,則陰歷年底方紛紛準備。戲園則封臺矣,澡堂則漲價矣,即至以開通風氣自任之報館,亦且因工人之照例休息,為之牽率,而有四日之停刊,此固無可如何之事,過渡時代必然之現象,不足駭怪者也。政府知舊習之不能猝革,又定一變通之法,於舊歷元旦,定為春節,於是乎各衙署之放假,揆之名實,均可不背。甲寅年小除夕,適為南北統一之紀念日,於是中華門之彩棚,適可為舊歷新年之點綴。此則天時人事,適相湊合,足以增北京多大之色彩。乙卯元旦日,適為星期日,放假與不放假等,終歲在公之賢勞諸君子,遂暗中折去一日之消遣時間矣。
◎我佛無靈
上海南京路(即英大馬路)保安司徒廟(即虹廟),乙卯元旦,天未破曉時,因香客爭燒頭香,擁擠之間,被流氓及匪混雜其中,乘間攫取飾物,以致人聲鼎沸,警笛亂鳴。甚有疑係火警,爭先逃避,因此屋小人衆,擠倒棋盤街某土棧主婦徐陳氏及所偕五十八歲之傭婦某氏,該傭婦當場即因傷身死。捕房將陳氏車送仁濟醫院療治外,並將該傭婦屍身舁送斐倫路驗屍所。讞員英領乘坐馬車,同莅驗屍所驗明,委係踐傷要害致命,飭令屍屬自行棺殮。惟聞當時驚擾之際,婦女之被攫飾物者甚多。該廟正在市廛繁盛之區,匪徒膽敢乘間攫物,緻肇擠傷人命巨禍,洵駭聞也。
◎新舞臺重整旗鼓
上海九畝地開闢商場,經開明公司廣營房屋,建造戲園,各項商業,漸趨發達。自甲寅新年,新舞臺遭劫之後,復經該公司經理姚君招集新舊股本十餘萬元,重建舞臺,暨門面市房等數十幢,計洋四萬餘元,又舞臺一切行頭、布景、裝修、聘角約近八萬餘元,得以恢復舊觀,重整旗鼓,於乙卯元旦開幕。預由經理姚紫若、伶人潘月樵二君,柬邀在滬官紳商學各界莅臨,以資提倡,而興商業。故是日上海鎮守使鄭汝成君,滬海道尹楊小川君,均攜眷偕臨,紳界姚子讓、丁賡堯、穆杼齋等諸君,共計有三千餘人之多,上下座為之滿。演劇至半,即由姚紫若、穆杼齋、毛子堅等三君登臺,相繼演說,大旨謂振興商場,全賴戲園為要素,上年新舞臺遭災以來,現添集新舊股本十餘萬元,得以重行恢復,非惟振興九畝地一方,即全城華界市面,蓋亦均倚賴引起,日臻發達。聞者鹹鼓掌如雷。繼重又演劇,鄭楊二君,先後興盡而返,戲劇演盡,時已垂暮,來賓始行散歸。
◎依然歌舞升平
武漢社會,於民國元年陰歷歲首,因時局紛擾,謹遵國製,並未舉行過年。二年陰歷元旦,大局已形鎮靜,商民遂仍舊過年。然各店鋪不過停貿二三日,大商店多於陰歷初二開門,各機關則照常辦事,並不休息。至三年陰歷新正,中央已有一年分為四節之規定,於是商民過年,較為熱鬧,官廳亦有一日之休假,惟至初四日,市面已照常營業。乃四年陰歷新歲,商民竟沿其舊習,一律關門,停業尋樂。至初四日開門交易者,僅有食物各店,其餘商傢,初六日猶多未開市。官廳為順從民意起見,並不干涉。新年樂景可謂一年較勝一年。第聞商界去年因歐戰影響,百業受虧,不能支持者,不可縷數也。嚮來新年之點綴市景者,為兒童之花燈,婦女之香市,痞徒之賭局,文人之燈謎,鄉民之竜燈花鼓。其中如局賭、玩燈、演花鼓戲,均幹例禁,即婦女之燒香敬神,亦為共和時代所應厲禁,庶可以破迷信而正風俗,乃是年鄂省一概放縱。元日至初三,竟有人當街聚賭,初三以後,各街巷之居民賭聲喧嚷,警察亦不之禁。城外玩竜燈演花鼓者,亦不聞禁阻,各廟婦女之燒香,且派警隊為保護焉。幸北軍第二師長王子春軍紀嚴肅,以北軍無室傢在此,嚴禁請假出遊,並派衛隊憲兵等,在外查街,遇有本師兵士私出者,即拘送師部責罰,故漢口之戲園,武昌之廟宇,均無軍民衝突之事。即酌酒鬧娼者,亦無所聞也。
省垣之燈市,限定巡按署及府學宮前二處,爭妍鬥巧,花樣翻新,其盛況為光復後所未睹。巡署前有人持一大烏龜燈求售者,尤為燈市別開生面。該龜燈圍徑四尺許,頭尾翹然,腹中燃燭,惟妙惟肖,而龜嘴銜紙捲煙一支,下竅亦插一支,背上之龜紋,則畫出各種紙煙包之商標圖式,見者莫不捧腹。而一般口銜紙煙招搖過市之徒睹之,則大難為情,逆億是必不吸紙煙會之惡作劇也。
◎中學萬年
四年三月九號省立第三中學校(即鬆江中學)開十周紀念大會。校前操場,遍懸旗幟,藻彩紛披,校門結成彩樓。顔曰我武維揚,旁懸長聯雲:放開眼界,正六七強虎攫竜拿。想袖手旁觀時,都道丈夫當如是,喚起國魂,有數千年英雄豪傑,衹今朝一席地,大傢莫謂秦無人。座中廳事,陳列各級肄業生成績,如手工圖畫之類。是日晨,鎮守使派代表金秘書長濟時翻譯官敖君莅會,周縣長暨學務職員列屆畢業生均至,遂在裏課堂列坐。楊校長升壇,報告開會宗旨,周縣長演述訓詞,金君演說曾在學界任淮安中校長。對於學生,深望其不以中學為限,隨由縣視學倪伯英演說,追述十年中先後辦事人辛苦艱難,得有今日盛況。次學務科長顧稼軒演說,就現在而對未來,有種種希望,畢業生代表姚雄伯謂學業隨世界之趨勢,日進無已,即以此為同學頌。袁玉雨緬述經驗,謂第一屆開運動會時,同學小逞意氣,遂惹外界議論,緻召長官干涉,後來舉辦畢業時,緻受種種睏難。楊校長復升壇謂今日辱各界臨貺,發表演詞,不外“奬勵勸誡”四字,深感厚愛,袁君數語,更可藉鏡。想我同學斷不慮蹈前轍,惟鄙人今日對於同學,一堂濟濟,專心學業,循守校規,有欣慰心,特中校係過渡階級,若畢業後畫然中止,則不免有危險之慮。目今處強食弱肉時代,非仗衆擎幾於不國,希望同學於畢業後,或攻實業、或肄師範、或入專門,蔚為全材,國無遊惰,則富強自可操券雲雲。是日為第七屆學生二十人畢業之期,由校長唱名面授證書畢,全體起立,鼓琴唱十周紀念歌,遂奏樂退出。下午就校前開運動會,男女賓分東西進校縱觀,錄其運動會順序如次:(一)開會;(二)奏樂;(三)唱歌全體;(四)二百二十碼賽跑(各級選手);(五)普通體操徒手(一年級);(六)跳遠(各級選手);(七)拳術嶽傢拳捷行虎(選手);(八)銜蛋競走(各級選手);(九)普通操棍棒(一年級);(十)撐篙跳高(各級選手);(十一)武器鬆花棍(各級選手);(十二)數學競走(各級選手);(十三)拳術潭腿三路小七洪(二一年級);(十四)劈刀術(選手);(十五)擲鐵球(各級選手);(十六)兵式操一排教練(四三二年級);(十七)跳高(各級選手);(十八)唱歌(全體);(十九)奏樂;(二十)開會。
◎賽會之慘劇
廣東順德陳村,嚮例每十年舉行大醮會一次。前三屆未舉行,四年適值會期,好事者竭力提倡,遂又規復古製,陽歷二月廿六廿七廿八三日為會期。當事者因經費難籌,亦已力從節儉,外間不察,謂此會已不舉行四十年,佈置定佳,遂如蟻之附膻。聯群結隊,踴躍赴會,爭以一睹此中景物為快。計新墟附近,共有梨園五班,花樓花塔,高插霄漢。入夜並有魚燈夜色,省垣各大光燈店,為之租賃一空。墟內𠔌埠及大小商店,多有因此輟業,款待來賓者。二月廿六號(即陰歷十三日),遠近各鄉士女多欲睹此繁華景象,不惜舟車浩費,嚮午有電輪由順屬市橋鄉啓輪。船名寶中,駛至順屬半埔河面(即土名三桂海口)遇險。該寶中輪船,平日非走該處,不過因陳村醮會,開行數日。二十六早,該輪載客二百七八十名,由番屬市橋解纜往陳村,詎因載客過多,甫出大海,船即搖動不已,兼之座位已滿,人多企立,駛至是處,適有大浪洶涌而來,企立之客,立足不牢,互相排擠,船遂欹側,漸漸入水。此時,各皆爭欲逃生,船益不支,遂爾沉下,尚幸附近船戶,因聞哭聲震天,靡不奮力往救,當場救起約共二百人。陳村廣東善堂等,亦即馳往分別撈救,極形熱心。二十七日,經已撈獲屍身三十八具,當即攝照棺殮,查溺斃之人,多屬市橋鄉民,次為陳村人,各該屍親已多到場認領。二十七上午,衹有八具尚未認領。省城方便醫院聞耗後,二十七下午,經已派出醫生二役,攜帶藥物棺物,分兩幫乘坐專輪趕往施救。其餘各商團亦有赴會者,據土人言,是役慘災。溺斃者之確數,實難預料。因當時潮流湍急,或有漂往別處,總之斃者約有四十餘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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