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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 典藏柏楊·雜文:我們活着得有尊嚴 》
中國人,你為什麽這麽吵?(1)
柏楊 Bai Yang
文明人“輕聲細語”,野蠻人“既吼又嚎”!
華人之“吵”,是世界上一大奇景,美國人把它凝聚為一則小幽默後,聲名更是大噪。該則小幽默說,有人嚮警察局報案:有兩個華人在走廊上吵得不可開交,擾亂鄰居安寧。警察趕來查看,發現衹不過是兩個中國人在那裏講悄悄話。我是河南人,鄰省朋友們(尤其是安徽),常嘲笑河南人“高半音”,既“侉”又“尖”,難以入耳。我最初還有點大怒,後來聽遍了各省方言,發現“高半音”並不是河南人的專長,“侉而尖”更是普通現象,不禁大為輕鬆。反正,同一文化産生的聲音,腔調、音量,雖然稍有不同,但“吵”的程度,全國則一。如果你從外太空突然降落到地球上的一傢餐廳,發現客人喧嘩震天,用不着算卦,準可以肯定它是一傢中華料理。如果客人都在靜靜地進餐,那你可別講中文,保管不會有人聽得懂。不但餐廳,即令是一項正式大會,主席在臺上窮吼他的,臺下聽衆,三人一群,五人一堆,分別交頭接耳“講悄悄話”,那可準是華人地盤,盡可放心在那裏燃支爆竹後,揚長而去,沒有人會在乎你的存在。
不但會場吵、辦公室吵、家庭吵,商店、地攤、戲臺、電視機、卡拉
OK、電話筒上、迎神廟會,連出殯、做法事也一律吵得聲震屋瓦。在臺灣“國會”當然熱鬧得如同菜市場,莊嚴的“國會議員”,提出質詢時,狀如巫蠱恐怖時代特務頭子審問政治犯,口沫四飛,指手畫腳,好像這一下子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這個“部長”可算栽倒在我手裏了。幾年之前,臺北還有位“國會議員”,跳到桌子上,大聲詬駡,觀衆和選民,看得如醉如癡。在這種示範之下,勝利者樂此不疲,失敗者起而效尤,嗓門一旦高不可攀,除了“吵”,其他就什麽都沒有了。就在寫此文的今天,我在臺北參加了一場作傢聚會,臺上一人吵,臺下大傢吵。聚餐時衹聽有人聲嘶力竭,喉嚨都喊啞了還在喊。好不容易逃出重圍,回傢之後,接到一位老朋友的電話,語音凄涼,告訴說:“我剛參加一個婚禮回來,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麽吵的婚禮。新娘是一位小學教師,三桌小學生鬧得大傢非咬着耳朵大聲吼,否則就一個字也聽不見。”他有一種感覺,似乎是自從進入二十世紀,中華民族“吵”的程度,隨歲月而日升,並且發展出一種信心:“嗓門大纔會贏!”想要中國人靜下來,衹有使用暴力。因為中華文化是沒有自我剋製能力的——我可沒有說中華文化是沒有自我剋製教訓的!教訓多得很,都在書上,而書,都在書架上。我想這和“社會強力的機製”有關。二十世紀美國嬉皮年代的青少年,一旦進入社會,就會恢復正常,因為要活下去,衹有重新納入秩序一途。而我們不然,“醬缸文化”對正面教養的腐蝕力,猶如吸了強力膠對身心的戕害作用一樣,社會反而成為劣質文化的熔鑄爐。成熟理性擡頭的社會,是一個情緒受管理,音量得到控製的社會,既然有“理”,就不必一味藉助咆哮。不誇張自己的喜怒哀樂,恐怕是中華民族要努力的功課。追根溯源,這是一個教育問題。我們是不是可以大膽地假設:說話的分貝,是文明人和野蠻人的分水嶺!文明人“輕聲細語”,野蠻人“既吼又嚎”!如果無法依靠教育推動這項“文明化”運動,是不是可以藉助法律,動用立法,通過一項“吵律”,用強製的力量,逼使自己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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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人民文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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