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典 汇评忠义水浒传   》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Shi Naian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金:此回方写过史进英雄,接手便写鲁达英雄;方写过史进粗糙,接手便写鲁达粗糙;方写过史进爽利,接手便写鲁达爽利;方写过史进剀直,接手便写鲁达剀直。作者盖特地走此险路,以显自家笔力,读者亦当处处看他所以定是两个人,定不是一个人处,毋负良史苦心也。
  一百八人,为头先是史进一个出名领众,作者却少于华山上,特地为之表白一遍云:“我要讨个出身,求半世快活,如何肯把父母遗体便点污了。”
  嗟乎!此岂独史进一人之初心,实惟一百八人之初心也。盖自一副才调,无处摆划,一块气力,无处出脱,而桀骜之性既不肯以伏死田塍,而又有其狡猾之尤者起而乘势呼聚之,而于是讨个出身既不可望,点污清白遂所不惜,而一百八人乃尽入于水泊矣。嗟乎!才调皆朝廷之才调也,气力皆疆场之气力也,必不得已而尽入于水泊,是谁之过也?
  史进本题,只是要到老种经略相公处寻师父王进耳,忽然一转,却就老种经略相公外另变出一个小种经略相公来,就师父王进外另变出一个师父李忠来,读之真如绛云在霄,伸卷万象,非复一日之所得定也。
  写鲁达为人处,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孔子云:“诗可以兴。”吾于稗官亦云矣。
  打郑屠忙极矣,却处处夹叙小二报信,然第一段只是小二一个,第二段小二外又陪出买肉主顾,第三段又添出过路的人,不直文情如绮,并事情亦如镜,我欲刳视其心矣。】
  话说当时史进道:“却怎生是好?”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哥哥,你是干净的人,休为我等连累了。大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出去请赏,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金夹: 如此疑忌,何以谓之神机军师?只因此文独表只进,便不免相借一衬,非真朱武出丑也。】史进道:“如何使得!恁地时,是我赚你们来,捉你请赏,枉惹天下人笑。若是死时,我与你们同死;活时同活。【金夹: 口齿明快,表尽大郎生平。】【袁眉: 一边怕连累,一边径欲同死,愈推愈近。朱武机深,史郎情热。】你等起来,放心,别作圆便。且等我问个来历情 由。”
  史进上梯子问道:“你两个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金夹: 反责之,妙绝。O写史进呕气愤,如画。】两个都头道:“大郎,你兀自赖哩!见有原告人李吉在这里。”史进喝道:“李吉,你如何诬告平人?”【金夹: 反责之,妙绝。】李吉应道:“我本不知;林子里拾得王四的回书,一时间把在县前看,【金夹: 怕史进语。】因此事发。”史进叫王四,问道:“你说无回书,如何却又有书?”王四道:“便是小人一时醉了,忘记了回书。”史进大喝道:“畜生!却怎生好!”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不敢奔入庄里来捉人。三个头领把手指道:“且答应外面。”【金夹: 如画。】【容夹:是。】【容眉:有光景。】【袁眉:好摹写。】史进会意,在梯子上叫道:“你两个都头都不必斗动,权退一步,我自绑缚出来解官请赏。”那两个都头都怕史进,只得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出来,同去请赏。”【袁眉: 互相哄骗,妙甚。】史进下梯子,来到厅前,先将王四带进后园,把来一刀杀了;【金夹: 了王四。】【容夹:不必。】喝教许多庄客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袁眉: 事甚紧须急说省说。】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容眉: 也奇。】庄里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枪架上【金夹: 显得三人不曾带来。】各人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拽扎起,把庄后草屋点著;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外面见里面火起,都奔来后面看。史进却就中堂又放起火来,大开庄门,呐声喊,杀将出来。史进当头,【金夹: 四字独表史进。】朱武 、杨春在中,陈达在后,和小喽罗并庄客,一冲一撞,指东杀西。史进却是个大虫,那里拦当得住;【金夹: 写得有声势。】后面火光乱起,杀出条路,冲将出来,正迎著两个都头并李吉,【金夹: 笔势迅疾。】史进见了大怒。“仇人见面,分外眼明!”两个都头见势头不好,转身便走。李吉也却待回身。史进早到,手起一刀,把李吉斩做两段。【金夹: 了李吉。】【容夹:快人。】两个都头正待走时,陈达 、杨春赶上,一个一朴刀,结果了两个性命。【金夹: 此处杀李吉,不杀两都头可也。只是不杀,便要来赶,便费周旋,不若杀却,令文字干净。O首史进者,史进杀之;捉陈达、杨春者,杨春杀之。独不及朱牙者,所谓藏机于不用,早为军师留身分也。】【容夹: 不是。】县尉惊得跑马走回去了。众士兵那里敢向前,各自逃命散了,不知去向。【金夹: 不是。】【袁眉: 史进杀李吉,陈达、杨春杀两都头,县尉走脱,自应如此排当。】史进引著一行人,且杀且走,直到少华山上寨内坐下。喘息方定,朱武等忙叫小喽罗一面杀牛宰马,贺喜饮宴,不在话下。
  一连过了几日,史进寻思:【金夹:四字转出一部书来。】“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院。虽是有些细软家财,粗重杂物,尽皆没了!”心内踌躇,在此不了,开言对朱武等说道:“我师父王教头【金夹: 开言便是师父王教头,表尽史进不忘其本,真可作一部大书领袖也。O我的师父王教头,开言便是此七个字,更无他句可以先之,史进胸中,有老大学问,一笔遂已写尽。】【袁眉: 只记得师父,妙。】在关西经略府勾当,我先要去寻他,只因父亲死了,不曾去得;今来家私庄院废尽,我如今要去寻他。”【余评: 史进辞众人寻王进,此乃出乎无奈不得已而耳。】朱武三人道:“哥哥休去,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又作商议。若哥哥不愿落草时,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再作良民。”史进道:“虽是你们的好情分,只是我今去意难留。我若寻得师父,也要那里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金夹: 可见英雄初念,亦止要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耳。必欲驱之尽入水泊,是谁之过欤?O此句是一百八人初心。】朱武道:“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只恐寨小不堪歇马。”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金夹: 王进教法。O乃所愿则学王进也。O此句为一百八人提出冰心,贮之玉壶,亦不单表只进。】【容夹:既知此矣,何故到此?】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袁眉: 说不落草,究竟落草,英雄心迹,别有所明。】史进住了几日,定要去。朱武等苦留不住。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金夹: 了史庄。】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打拴一个包里,余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
  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顶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楂注:手字旁查。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著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背上包裹;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朱武等洒泪而别,【金夹: 真泪,与前擎着两眼泪,当有不同。】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取路投关西正路,望延安府路上来,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独自行了半月之上,来到渭州,“这里也有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金夹: 出笔有牛鬼蛇神之法,令人猜测不出。O这里二字上,省却史进道三字。】【袁眉: 直接此数句,眼里心里口里,一时俱现,更无一毫帮衬牵缠,真史迁之笔。】史进便入城来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茶博士问道:“客官,吃甚茶?”史进道:“吃个泡茶。”茶博士点个泡茶放在史进面前。史进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史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余评: 史进来到渭州便问王进,此见史进囗囗切囗。】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金夹: 答得胡涂,便留住史进脚。】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金眉: 凡接写两人全身打扮处,皆就衣服制度、颜色上互相照耀,以成奇景。】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便都认得。”史进忙起身施礼道:“客官,请坐,拜茶。”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金夹: 象条好汉,方与施礼,甚矣,英雄之异施礼也。若小人处处施礼,这次独何哉?】两个坐下。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金夹: 看得上眼,便叫阿哥,妙绝。】你姓什么?”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金夹: 鲁达紧紧只问史进,史进紧紧只问王进,写得一个心头,一个眼里,各自有事,极其精神。】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金夹: 全不答王进,只是问史进,妙绝。O甚么妙,写出闻名时不肯便伏心事。】史进拜道:【金夹: 得一人知我名,便不异拜之,写尽史进少年自喜。】“小人便是。”鲁提辖连忙还礼,【金夹: 亦写出格相待。】说道:“‘闻名不如见!见面胜如闻名。’【金夹: 绝妙好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金夹: 直到此处方才放下史进,答还王进,笔法奇崛之极。O恶得高太尉,实是一件事。】史进道:“正是那人。”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金夹: 遥望叫阿哥,妙绝。】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金夹: 才种小种,真是奇文。】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金夹: 奇文。O访老种相公,却到小种相公治下,寻师父王进,却与师父李忠相遇,皆凭空变幻之文。】那人不在这里。你即是史大郎时,【金夹: 既是史大郎五字,予夺在手。O甫答王进,仍接史进,写得鲁达爱才之极。】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金夹: 豪杰之酒,荣于华衮。】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金夹: 看他何等亲热。】【袁眉:名字相知,亲热乃尔。】便出茶坊来。鲁达回头道:“茶钱,洒家自还你。”【金夹: 欠一处茶钱。】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个挽了胳膊,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金夹: 写史进少年好事。】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著十来条杆棒,地上摊著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著,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史进见了,却认得他。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金夹: 寻不着一个师父,却寻着一个师父,此师父前并不见,彼师父后并不见,真正奇绝妙绝之文。O此文与前小种经略相公一段对看作章法。】【袁眉: 又影出一个师父来,瓜瓞相生,甚有情致。】【余评: 史进相遇鲁达、李忠,亦星煞之(疑有缺字)。】叫做打虎将李忠。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金夹: 既是史大郎的师父,予夺在手。】也和俺去吃三杯。”【金夹: 荣哉。】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金夹: 小。】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金夹: 妙。】【容夹:直人。】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金夹: 又照顾史进。】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骂道:“这厮们夹著屁眼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容夹: 奇。】【袁眉:快人。】【芥眉:直人快人。】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走了。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金夹: 如画。O又小。】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著酒旆,漾在空史飘荡。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酒保唱了喏,认的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鲁达道:“问甚么!【金夹: 句。】但有,【金夹: 句。】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金夹: 句。】这厮!【金夹: 句。】只顾来聒噪!”【金夹: 妙哉此公,令人神往。】【金眉: 回写鲁达,便又有鲁达一段性情气概,令人耳目一换也。看他一个人便有一样出色处,真与史公并驱矣。更不极意写史进者,此处专写鲁达,史进便是陪客也。】【容夹: 画。】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金夹: 奇文。】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金夹: 写鲁达。】【容夹:奇。】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地。【金夹: 如画。】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金夹: 接口如画。】你也须认得洒家!【金夹: 看他托大语,写来如画。】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容夹: 奇。】【余评: 智深闻哭便问店主,则心有怜宥之意,非因焦躁,实恐吸冤屈。】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金夹: 写鲁达。】【袁眉:英雄愤躁,菩萨慈悲,原出一心,非关转念。】酒保去叫。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著泪眼,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么啼哭?”那妇人便道:【金夹: 先是妇人说。】“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容眉: 世上都如此。】著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父女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差耻。父女们想起这苦楚,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余评: 智深见女人诉出冤情,便欲代他报仇,可见智深大丈夫也。】
  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么?【金夹:一句。】在那个客店里歇?【金夹: 一句。】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金夹: 一句。】在那里住?”【金夹: 一句。O一连问四句,写出鲁达如活。】【袁眉: 到此处偏不焦躁,偏肯详细追问,看英雄心肠如此。】老儿答道:【金夹: 次是老儿答。】“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金眉: 看他有意无意将潘金莲三字分作三句安放入,后武松传中忽然合拢将来,此等文心都从契经中学得。】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金夹:只一字可以抹倒天下人。】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投托著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金夹: 十七字成句,上十二字何等惊天动地,读至下五字,忽然失笑。】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回头看著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金夹: 快人快语,觉秋后处决为烦。】【容夹:佛。】【容眉:真忠义。】【袁眉: 直恁爽利。】史进 、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金夹: 眼中无难事。】【袁眉:真有实惠,不但虚情。】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 够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著落他要钱。”鲁提辖道:“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金夹: 五两。O五两来者,约略之辞也。一锭十两者,一定之辞职也。二两来者,亦约略之辞也。】放在上,看著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金夹: 借些妙,不知何时还。O君子之不以小人待人也,类如此矣。】洒家明日便送还你。”【金夹: 前云茶钱洒家自还你,此云洒家明日便送还你,后云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凡三处许还而一去代州,并不提起,作者亦更不为周旋者,盖鲁达非硁硁自好,必信必果之徒,所以不必还,而天下之人共谅之。然不必还而又非不还,故作者不得为之周旋也。】【容眉: 大丈夫,真男子。】史进道:“直甚么,要哥哥还。”【金夹: 是史进。】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金夹: 十两。O史进银,多似鲁达一倍,非写史进也,写鲁达所以爱史进也。】鲁达看著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金夹: 一视同仁。】【容眉:这个人会募缘,合做个和尚。】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金夹: 二两。O虽与鲁达同是一摸字,而一个摸得快,一个摸得慢,须知之。】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金夹: 真是眼中不曾见惯。】【容夹:真爽得。】【袁眉: 真爽利的人并不以酸啬待人。】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金夹: 十五两。O二两之不预此数,可不为之大哀乎?】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余评: 金老父子多得达送银,拜别而去,此恩谅老父子无一时不报矣。】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金夹: 胜骂,胜打,胜杀,胜剐,真好鲁达。】【容夹:画。】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金夹: 又欠一处酒钱。】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史进 、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金夹: 写鲁达写出性情来,妙笔。】【容夹:活佛。】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金夹: 车儿觅了。】回来收拾了行李,【金夹: 行李收拾了。】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金夹: 都停当了。】只等来日天明,【金夹: 来日便去得快了。O此一段,与明日鲁达坐板凳、剁臊子,正是一合事。】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金夹: 看他为人为彻,何处复有此人。】【袁眉: 为人不吃晚饭,为人起早,是何等心肠!】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
  金老开了房门,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鲁达道:“坐什么?你去便去,等什么?”【金夹: 直截爽快,何处更有此人?】【容夹:画。】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著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鲁提辖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这老儿还乡去!”【金夹: 三个字掉下人泪来。】那店小二那里肯放。鲁达大怒,岔注:手字旁查。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金眉: 一路鲁达文中皆用只一掌、只一拳、只一脚,写鲁达阔绰,打人亦打得阔绰。】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金夹: 一掌一拳,只算先做个样儿也。】打落两个当门牙齿。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袁眉: 关节精细,不则早到郑屠家矣。】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金夹: 写得好。】
  且说鲁达寻思,【金夹:粗人偏细,妙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金夹: 写鲁达异常。】【容夹:佛。】【袁眉:为人为彻,偏不躁。】迳到状元桥来。【金夹: 陡然接此一句,如奇鬼肆搏,如怒龙肆攫,令我耳目震骇。】
  且说郑屠开著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著三五片猪肉。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金夹: 大官人身分。】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金夹: 叫得快。O人人称大官人,彼亦居然大官人矣,偏要叫他一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金夹: 画出郑屠。】【余评:郑屠见智深可有惧唬,郑屠知惊而不知死。】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金夹: 写郑屠屁滚尿流光景,总见鲁达平日英雄。O看副手卖肉,叫副手掇凳,又总写郑屠平日做大官人也。】鲁达坐下,道:“奉著经略相公钧旨:【金夹: 郑屠是相公铺户,鲁达处处以相公钧旨压之,妙绝。】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金夹: 奇情。】【容眉:既放金老父子去了,便该罢了,不必又来郑屠家寻事。】郑屠道:“使 头,【袁眉:使头名新。】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金夹: 奇情。】郑屠道:“说得是,【金夹: 吓极语。】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容夹:好点缀。】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金夹: 此一段如何插入,笔力奇矫,非世所能。】【容眉: 虽然是寻事,实是有趣。】【袁眉:影现入店小二情景。妙绝。】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金夹:金老去远了。】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金夹: 极其奉承语。】鲁达道:“送甚么!【金夹: 郑屠直是开口不得,写得妙绝。】且住!【金夹: 忽然一顿。O看他写出不好生事,曲曲生出事来,妙笔。】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金夹: 奇情。O句法倒转。】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金夹: 实不可懈。】鲁达睁著眼,道:“相公钧旨分付洒家,谁敢问他?”【金夹: 以人治人,只是相公分付四字,妙绝。】郑屠道:“是合用的东西,【金夹: 吓极生出妙语。】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标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整弄了一早晨,却得饭罢时候。【金夹: 金老一发远了。O前段此句在荷叶前,此处在荷叶后,法变。】【袁眉: 如此消遣,为耐得金公的脚根远,亦激得郑屠与拳头近,绝好作用。】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金夹: 又夹公一句店小二,又增出一句买肉的,奇不可言。】【袁夹: 又增一笔,更有色。】郑屠道:“著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金夹: 一发奇情。】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遗我!”【金夹: 又吓又恼,翻出笑来。】鲁达听得,跳起身来,拿著那两包臊子在手,睁著眼,看著郑屠,道:“洒家特地要消遗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金夹: 只须郑屠一句,便疾接入,真觉笔墨都跳跃而出。O肉雨二字,千古奇文。】【容夹: 好文章。】【容眉:肉雨两字恁地形容,从未经人道过。】【袁眉:肉雨二字俗而典,莽而趣,便生后拳头雨点之根。】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容夹: 也只得如此。】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金夹: 好笔段。】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金夹: 百忙中偏又要夹入店小二,却反先增出邻舍火家陪之,笔力之奇矫不可言。】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金夹: 又增出一句过路人。】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金夹: 百忙中处处夹店小二,真是极忙者事,极闲者笔也。】【袁夹:更有皴法。】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金夹:要揪妙,所谓螳臂当车。】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著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著这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郑关西’!【金夹: 先叙自己一句,使之有珠玉在前之愧。】【容夹:画。】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金夹: 恐其居之不疑,便连自家亦已忘却,故明白告之。】狗一般的人,【金夹: 还他等级。】【容夹:画。】也叫做‘郑关西’!【金夹: 便似争此三字者,妙绝。不争此,亦只争此。】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金夹:第一拳在鼻子上。】【容夹: 画。】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 、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金夹:鼻根味尘,真正奇文。】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金夹: 忽叙尖刀。】【袁夹:此处才放屠刀,不骤不漏,妙。】口里只叫:“打得好!”【金夹: 还硬。】【容夹:画。】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金夹: 硬,再打。】【容夹:妙。】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金夹: 第二拳在眼眶上。】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 、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金夹:眼根色尘,真正奇文。】【容眉: 好文章,好文章,直令人手舞足蹈。】【袁眉:庄子写风,枚生写涛,此写老拳,皆文字中绝妙画手。】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金夹: 百忙中偏要再夹一句。】【袁夹:又点一句。】
  郑屠当不过,讨饶。【金夹:已软。】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洒家便饶你了!【容夹: 妙。】你如今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金夹: 软又打。】又只一拳,太阳上正著,【金夹: 第三拳在太阳上。】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磐儿 、钹儿、铙儿,一齐响。【金夹: 耳根声尘,真正奇文。O三段,一段奇似一段。】【袁眉: 鼻、眼、耳三处,以味、色、声形容,妙甚。】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掸不得。
  鲁提辖假意道:【金夹:鲁达亦有假意之口,写来偏妙。】“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鲁达寻思道:【金夹: 写粗人偏细,妙绝。】“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金夹: 大丈夫快活事,他日出家,亦亏此句也。】不如及早撒开。”拔步便走,回头指著郑屠尸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金夹: 鲁达亦有权诈之日,写来偏妙。】【容夹:妙。】【容眉: 仁人,智人,勇人,圣人,神人,菩萨,罗汉,佛。】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袁夹: 又收。】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袁眉: 出门便走,杆棒随身,便是好汉子出家手段。】
  且说郑屠家中众人和那报信的店小二【金夹: 鲁达已去,何不报信?读之绝倒。O小二恶知不自幸云:赖是走得快,几以身先试之。】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余评: 鲁达打死郑屠,须是气所使,但郑屠四(恃)强勒骗,乃天理昭彰,报应之速。】老小邻人迳来州衙告状,候得府尹升厅,【金夹: 金老之去,全亏板凳久,臊子细,两番那延。鲁达之去,亦亏候升厅,禀经略,两番捱勒。正是一样笔法。】接了状子,看罢,道:“鲁达系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迳来捉捕凶身。”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经略听得,教请。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经略问道何来。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金夹: 鲁达去得远了。】经略听说,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见性格粗卤。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他推问使得。”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供招明白,拟罪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金夹: 此语本无奇特,不知何故读之泪下。又知普天下人读之皆泪下也。】却不好看。”【袁眉: 亦是护短,亦是怜才,更见老种是个能用人的,所以致好汉动心投奔。】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 由,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余评: 府尹之不能救鲁达之命,若神捉住,其刑亦轻矣。】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金夹: 鲁达一发去得远了。】便唤当日揖捕使臣押下文书,捉拿犯人鲁达。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迳到鲁提辖下处。只见房主人道:“却才拖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著差使,又不敢问他。”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拏不见。【金夹: 鲁达一发去得远了。】王观察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只拿得房主人并邻舍在此。”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仰著本地方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一面叠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原告人保领回家。邻佑杖断有失救应。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鲁达在逃。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金夹: 急递,故鲁达初到雁门,榜文已先张挂也。半日无数那延,尚自谓之急递,可发一笑。】【袁眉: 急递二字有眼,始与榜文先到雁门相应。】各处追捉;出赏钱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貌,到处张挂。一干人等疏放听候。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东逃西奔,急急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金夹: 忽入四句,如谣似谚,正是绝妙好词。第四句写成谐笑,千古独绝。】【袁眉: 论次几句,极宽衍,极关切。】鲁达心慌抢路,正不知投那里去的是;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袁夹: 亦与急递追捕相应。】却走到代州雁门县;入得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辏集,车马軿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袁眉: 闲谈处俱有摹写。】鲁提辖正行之间,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鲁达看见挨满,也钻在人丛里听时,──鲁达却不识字。──只听得众人读道:【金夹: 榜文在耳中听出来。】“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核准渭州文字,【袁眉: 海捕不合如此远。】捕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到官,支给赏钱一千贯文。......”【金夹: 文未毕,妙绝。】
  鲁提辖正听到那里,只听得背后一个人大叫道:“张大哥,【金夹: 奇文。O王进自家伪姓张,鲁达他人伪呼张,甚矣张字之熟也。】你如何在这里?”拦腰抱住,扯离了十字路口。
  不是这个人看见了,横拖倒拽将去,有分教:鲁提辖剃除头发,削去胡须,倒换过杀人姓名,薅恼薅诸佛罗汉;直教:
  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毕竟扯住鲁提辖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容评】李和尚曰:描写鲁智深,千古若活,真是传神写照妙手。且水浒传文字妙绝千古,全在同而不同处有辨。如鲁智深、李逵、武松、阮小七、石秀、呼延灼、刘唐等,众人都是急性的。渠形容刻画来,各有派头,各有光景,各有家数,各有身分,一毫不差,半些不混,读去自有分辨,不必见其姓名,一睹事实就知某人某人也。读者亦以为然乎?读者即不以为然,李卓老自以为然不易也。
  【袁评】陈眉公有云:“夭上无雷霆,则人间无侠客。”郑屠以虚钱实契而强占金翠莲为妾,此是势豪长技,若无提辖老拳,儿咎天网之疏。
  【王望如曰:王进奉母遇太公,避高俅之祸也;王进奉母辞太公,避史进之祸也.大郎不守家业,浪结强人,彼少华山朱武、陈达、杨春,乃县官所捕之盗,即无醉露回书之庄客王四、出首回书之标免李吉,折柬相邀,祸不旋踵。王教头于习武艺时,早有以窥其微矣。
  又曰:镇关西者非他,小种经略相公门下策应屠儿是也.占金老之女,居翠莲之奇,则屠儿以上,假虎威者又不知几何矣.鲁达送金老时,凳坐城门,使小二赶不着。入郑屠家,立肉案边,使小二报不得.为人为彻,是粗鲁汉极精细处。
  又曰:气之所至,拳不宽假,无所为面为善,鲁达一人而已。虽然时当圣明,首告官司可耳,何必捐金报仇,杀身救人,如斯之激切耶,呜呼,其亦可以徴世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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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梁山好汉
序、小引第五才子书读法
楔子 张天师祈禳瘟疫 洪太尉误走妖魔第一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第五回 九纹龙翦径赤松林 鲁智深火烧瓦官寺
第六回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豹子头误入白虎堂第七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第八回 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第九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第十回 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第十一回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
第十二回 青面兽北京斗武 急先锋东郭争功第十三回 赤发鬼醉卧灵官殿 晁天王认义东溪村
第十四回 吴学究说三阮撞筹 公孙胜应七星聚义第十五回 杨志押送金银担 吴用智取生辰纲
第十六回 花和尚单打二龙山 青面兽双夺宝珠寺第十七回 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
第十八回 林冲水寨大并火 晁盖梁山小夺泊第十九回 梁山泊义士尊晁盖 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第二十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第二十一回 阎婆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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