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東漢演義   》 第五回 掘後墳群臣荷鍤      清遠道人 Qing Yuandaoren    謝詔 Xie Zhao

  且說朝中文武何以都趨附王莽?蓋王莽最為姦詐。成帝初即位,即委政王鳳,王氏勢極盛。劉嚮所謂“王氏與劉氏勢不並立”也。時五侯諸子,惟知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遊相高。獨莽覬覦神器,心懷篡逆。見主無剛斷,臣乏骨鯁,一時朝野所尊信儒臣,如𠔌永、孔光、杜欽、張禹之徒,惟知規免禍患,依憑寵祿,殊易牢籠,因折節為恭儉,勤身博學,內事諸父,外交英俊。及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振施賓客,傢無所餘,虛譽隆洽,傾其諸父。又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慚恧,嘗私買侍婢,昆弟怪之,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莽聞此兒種宜子,為買之。”即日以婢奉博。其慝情求名如此。王介甫有詩一首,足寒權姦之膽。詩曰: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
  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哀帝漁色喪軀,及崩,無嗣,未議迎立。太皇太後先欲以大權歸之王莽,於是詔公卿僉舉可為大司馬者。時宰相孔光,欲媚太後,以固寵榮,乃出班奏曰:“新都侯莽,才高管、晏,德並伊、周,允堪厥任。”於是光以下文武兩班,同聲應曰:“大司徒所舉是也。”獨前將軍何武,左將軍公孫祿,以為惠昭之世,外戚持權,幾危社稷,今此世無嗣,市當選立親近幼主,不宜令外戚持權,言辭佩侃。太後竟置若罔聞,竟自用莽為大司馬,領尚書事。時朝中議論迎立之事,紛紛下一,太皇太後一聽王莽主裁。時中山王箕,子年方九歲,宗支親近中最為年幼,故衆大臣無一人議及。而王莽獨利其年幼,與太後議定,遂遣車騎將軍王舜,使持節迎之,立以為帝,即平帝也。莽以孔光名儒,曾相三主,太後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為侍中,劾奏何武、公孫祿互相稱舉,免官就國,紅陽侯王立,雖不居位,莽畏之,令光奏立罪惡,請遣就國。於是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以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秀典文章,孫建為爪牙,百官總已以聽,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為,微現風采,黨與即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則稽首悌泣,固固推讓,上以惑太後,下以示信於衆庶焉。此時內外都己佈置,而心急行篡,終礙太後精明,一日,忽然得一妙計,孔光嘗稱我功德比周公,周公之時,有越裳氏重譯來朝故事,此時正好藉用。即暗遣心腹,前往益州,如此如此。
  一日,忽有塞外蠻夷,自稱越裳氏重譯來獻白雉一對。於是王莽啓太後以為越裳氏不通中國者,千有今年,今德教遠敷,重譯來貢,允宜以薦宗廟。群臣乃共奏曰:“幼主初嗣,此大司馬莽之功德也,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戶疇爵邑。”太後即詔尚書照此辦理。莽乃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策,今願獨敘光等之功,置臣莽於勿議。”固讓數四,稱疾不起。太後乃詔光為太師,舜為太保,豐為少傅,邯封承陽侯。王莽尚未起,群臣復上言,宜以時加賞元功。太後乃以莽為太傅,斡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益封二萬八千戶,於是莽故為惶恐,不得已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事。復建言褒賞宗室群臣,下至庶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又諷公卿奏言:太後春秋高,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後下詔曰:”自今以後,唯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平决。”於是權盡歸莽,勢與人主侔矣。
  時大司空彭宣乃上印綬,乞骸骨歸鄉裏。光祿大夫楚國龔勝,太中大夫琅邪邴漢,以王莽專政,皆乞骸骨。莽令太後皆優禮遣之。又有故南昌尉梅福,字子真,知莽必篡漢,一朝棄妻子去,不知所之。福九江壽春人,博學通經,成帝時見權戚用事,便棄職居傢,修身樂道。成帝永始三年王鳳已死,莽復弄權,福看不過意,嘗因縣道上書,直指時事,婉切極諫,上不納。至是棄傢而去。人傳以為仙。其後有人見福於會稽者,變姓名為吳市門卒雲。卻說平帝乃中山王興之子,既立,莽恐帝外傢衛氏奪其權,白太後曰:“前者哀帝立,皆太後恩義,自貴外傢,幾危社稷,今帝以幼年,復奉大宗,宜明一統之義,以成前事,為後代法。”乃遣使即拜帝母衛姬為中山孝王後,賜帝舅寶、玄爵關內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莽長子名宇,見莽隔絶平帝母子,心非其行,又恐久後受禍,私自通書與衛寶,教衛後上書謝恩,因而陳說丁、傅舊惡,庶幾得至京師。先是元帝昭儀傅氏,甚有寵,生一子為定陶恭王。及恭王斃,子欣代為王。會成帝無嗣,傅太後乃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成帝舅驃騎將軍王根,求以王為漢嗣,諸人更相稱譽定陶王欣賢,遂徵入,立為太子。哀帝立,乃尊傅太後為皇太太後,帝母丁氏為皇太後,博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餘人,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馬一人,將軍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亦十餘人。丁、傅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然哀帝下甚假以權勢,權勢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傅太後元壽元年崩,丁太後建平二年崩。及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乃貶傅太後為定陶恭王母,丁太後號曰丁姬。哀帝後乃定陶太後從弟之女也,哀帝為定陶王時,傅太後欲重親,取以配王,王即帝位,為皇后,至是令退就桂宮,後月餘,復與孝成趙皇后俱廢為庶人,就其園逼令自殺。趙皇后即飛燕也。哀帝時,雖有王太後在內,而莽無權,故恨之入骨。及衛後書上,順其指,遂益以七千戶,為後湯沐邑。時更立宗室桃鄉侯子成都為中山王,以奉孝王之後,亦賜黃金百斤,而不令至京師,衛後日夜啼泣,思見帝一面而不可得,悲痛萬狀。宇復教令上書,但益戶邑而已。宇乃與其師吳章及婦兄呂寬商議。章以為莽不可諫,而好鬼神,可為變怪以驚懼之,然後說令歸政。會事發覺,莽執宇送獄,飲藥死。字妻懷子亦係獄,候産子後殺之。莽奏言:“宇為呂寬等詿誤,流言惑衆,惡與管、蔡同罪,臣不敢隱其誅。”甄邯等白太後,下詔曰:
  夫唐堯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聖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昔周公誅四國之後,乃至於刑措,公其專意翼國,期於緻平。
  莽因是誅滅衛氏,衛寶女為中山王後,亦黜其後位,而徙置合浦。唯衛後在,後亦廢為傢人。乃窮治呂寬之獄,連引郡國豪傑,平素非議已者,內及敬武公主,紅陽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殺。忠直不附莽者,何武、鮑宣及王商、辛慶忌諸子,皆坐死。凡數百人,海內震焉。吳章特腰斬。初章為當世名儒,教授千餘人。莽以為惡人黨,皆當禁銅不得仕宦,門人盡更名他師。有平陵人云敞,時為大司徒椽,自劾是吳章弟子,願棄官抱章屍歸棺殮葬之。時北海逢萌謂友人曰:“三綱絶矣!不去禍將及身。”即解冠挂東都城門歸,帶傢屬浮海客於遼東。
  時有大司馬護軍王褒奏曰:“安漢公遭子宇陷於管、蔡之辜,子愛至深,為帝室故,不敢顧私,惟宇遭罪,喟然憤發,作書八篇,以戒子孫,此宜頒於郡國,令學官用為教授。”事下公卿議,群公乃請今天下能誦公此戒者,著官簿用之,得這舉,比《孝經》焉。莽欲以虛名悅太後,白言親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後,百姓未瞻者多,太後宜且衣繒練,頗減膳以示天下,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每有水旱、莽輒素食。左右以白太後,乃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孰,公勤於職,宜以時食肉,愛身為國也。”莽既耀媚事太後,下至旁側。長禦諸人,方故萬端,不可勝紀。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乃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宮未建,液廷媵未充。乃者國傢之難,本從無嗣,配取不正也。請考論《五經》,定娶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採二王後,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衆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已女爭,即上言:“身無德,女材下,不宜與衆女並采。”太後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傢,其勿采。”而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戶下,鹹言:“明詔聖德,巍巍若彼,安漢公盛勳堂堂若此,今當立後,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史以下諸人,分部諭止公卿及諸生,而上書愈甚,太後不得己。聽公卿,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衆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純。”莽白:“願見女。”太後遂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大序,奉祭祀。”有詔遺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吉。”於是公卿大夫同奏曰:“古者天子封後父百裏,尊而不臣,所以重宗廟,孝之至也。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裏。”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復聽衆議益封,臣莽伏自思念,得托肺腑,獲爵土如使子女,誠能奉稱聖德,臣莽國邑足以供朝貢,不須復加益地之寵,願歸還所益之田。”太後許之,有司又奏:“故事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辭讓,受四千萬,而以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傢。群臣復言:“今皇后受聘,逾於群妾無幾。”有詔復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復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陳崇時為大司徒司直,與張竦相善。竦者,博通士也,為崇草奏稱莽功德。崇奏之曰:
  竊見安漢公自初束修,值世俗隆奢麗之時,蒙兩宮厚骨肉之寵,被諸父赫赫之尤,財僥勢足,無所悟意。然而折節行仁,剋心履禮,拂世矯俗,確然特立,惡衣惡食,陋車駕馬,妃匹無二,閨門之內,孝友之德,衆莫不聞,清靜樂道,溫良下士,惠於故舊,篤於師友。孔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公之謂矣。及為侍中,故定陵侯淳於長有大逆罪,不之敢私,建白誅討,周公誅管、蔡,季子鴆叔牙,公之謂矣。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馬,委以國統。孝哀即位,高昌、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統,公手劾之,以定大綱。建白定陶太後,不宜在乘輿幄坐,以明國體。《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公之謂矣。深執謙退,推誠讓位。定陶太後欲立僭號,憚彼面刺幄坐之義,佞惑之雄,朱博之疇,懲此長、宏手劾之事,上下一心,讒賊交亂,詭闢制度,遂成篡號,斥逐仁賢,誅殘戚屬,而公被胥、原之訴,遠去就國,朝政崩壞,綱紀廢弛,危亡之禍,不墜如發。《詩》雲:“人之雲亡,邦國殄悴。”公之謂矣。當此之時,宮無儲主,董賢據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結仇中山,則必同憂,斷金相翼,藉假遺詔,頻用賞誅,先除所憚,急引所附,遂誣往冤,更徵遠屬,事勢張見,其不難矣!賴公立入,即時退賢,及其黨親。當此之時,公運獨見之明,奮無前之威,盱衡厲色,振揚武怒,乘其未堅,厭其未發,震起機動,敵人摧折,雖有賁育,不及持刺,雖有樗裏,不及回智,雖有鬼𠔌,不及造次,是故董賢喪其魂魄,遂自絞殺。人不旋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為寧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剋此禍。《詩》雲:“惟師尚父,時惟鷹揚,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則有功。”公之謂矣。於是公乃白內故泗水相豐、令邯,與大司徒光、車騎將軍舜,建定社稷,奉節東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為國名臣。《書》曰:“知人則哲。”公之謂也。公卿鹹嘆公德,同盛公勳,皆以周公為比,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二縣,公皆不受。《傳》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報,晏平仲不受輔齊之封。”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公之謂也。將為皇帝定主妃後,有司上名,公女為首,公深辭讓,迫不得已,然後受詔,父子之親,天性自然,欲其榮貴,甚於為身,皇后之尊,侔於天子,當時之會,千載希有,而公惟國傢之統,揖大福之恩,事事謙退,動而固辭。《書》曰:“舜讓於德不嗣。”公之謂矣。自公受策,以至於今,亹亹翼翼,日新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國,■儉隆約,以矯世俗,割財損傢,以帥群下,弭躬執平,以逮公卿,教子尊學,以隆國化。僮奴衣布,馬不秣𠔌,食飲之用,不過凡庶,《詩》雲:“溫溫恭人,如集於木。”孔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公之謂矣。剋身自約,糴食逮給,物物卬市,日闋無儲,又上書歸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錢獻田,殫盡舊業,為衆倡始。於是大小鄉和,承風從化,外則王公列侯,內則帷幄侍禦,翕然同時,各竭所有,或入金錢,或獻田畝,以振貧窮收贍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魯公儀子不茹園葵,公之謂矣,開門延士,下及白屋,屢省朝政,綜管衆治,親見牧守以下,考跡雅素,審知白黑。《詩》雲:“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易》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公之謂矣。比三世為三公,再奉送大行,秉塚宰職,填安國傢,四海輻湊。靡不得所。《書》曰:“納於大麓,烈風雷雨不迷。”公之謂矣。是上世之所鮮,禹、稷之所難,而公包其終始,一以貫之,可謂備矣。是以三年之間,化行如神,嘉瑞疊纍,豈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賢之致哉!故非獨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虛矣。是以伯禹錫元圭,周公受郊祀,蓋以達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揆公德行,為天下紀,觀公功勳,為了世基,基成而賞不配,紀立而褒不副,誠非所以厚國傢,順天心也。高皇帝褒賞元功,相國蕭何邑戶既倍,又蒙殊禮,奏事不名,入殿不趨,封其親屬十有餘人,樂善無厭,班賞無遴,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孫戎位在充郎,選由旄頭,壹明樊噲,封二千戶,孝文皇帝褒賞絳侯,益封萬戶,賜黃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恤錄軍功,裂三萬戶以封衛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為通侯。孝宣皇帝顯著霍光,增戶命疇,封者三人,延及兄孫。夫絳侯即因漢藩之固,杖朱虛之鯁,依諸將之遞,據相扶之勢,其事雖醜,要不能遂。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勝之威,未嘗遭時不行,陷假離朝,朝之執事,無非同類,割斷歷久,統政曠世,雖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猶有計策不審過徵之纍。及至青、戎摽末之功,一言之勞,然猶皆蒙邱山之賞。課功絳、霍,造之與因也,比於青戎,地之與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當上與伯禹、周公等盛齊隆,兼其褒賞,豈特與若雲者同曰而論哉!然特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誠惑之,臣聞功無原者賞不限,德無首者褒不檢,是故成王之與周公也,度百裏之限,越九錫之檢,開七百裏之宇,兼商奄之民,賜以附庸殷民六族,大路大旗,封父之繁弱,夏後之璜,祝宗卜史,各物典策,官司彝器,白牡之牲,郊望之禮。王曰:“叔父,建爾元子。”子父俱延拜而受之,可謂不檢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詩》曰:“亡言不讎,亡德不報。”報當如之不如非報也。近觀行事,高祖之約,非劉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長沙,下詔稱忠,定等於令,明有大信不拘於製也。春秋晉悼公用魏絳之策,諸夏服從,鄭伯獻樂,悼公於是以半賜之,絳深辭讓,晉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有金石之樂。《春秋》善之,取其臣竭忠以辭功,君知臣以遂賞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賞,遂聽公之固辭,不顧《春秋》之時義,則民臣何稱,萬世何述,誠非所以為國也。臣愚以為宜恢公國,令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賜之品,亦皆如之,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較然輸忠,黎庶昭然感德,臣誠輸忠,民誠感德,則於王事何有。唯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儀刑虞周之盛,敕盡伯禽之賜,無遴周公之報,令天法有設,後世有祖,天下幸甚。
  書上,太後以示群公,遂請還前所益二縣,及黃郵、新野田,采伊尹、周公侯封父之大弓,繁弱,大弓之名。夏後之璜,相傳夏後氏之玉壁。白牡之牲,指用白牡祀周公於太廟。郊望之禮,指周公可同天子一樣望山川而祭之。
  稱號,加公為宰衡,位上公,掾史秩六百石,三公言事,稱“敢言之”,群吏毋得與公同名,出從期門二十人,羽林三十人,前後大車十乘。賜公太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二千戶,黃金印,赤韍。封公子男二人,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加後聘三千七百萬,合為一萬萬,以明大禮,太後臨前殿,親封拜,安漢公拜前,二子拜後,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辭讓,出拜封事,願獨受母號,還安、臨印韍及號位戶邑。事下,太師光等皆曰:“賞未足以當功,謙約退讓,公之常節,終不可聽。”莽復求見,固讓,太後下詔曰:“公每見,叩頭流涕固辭,今移病,固當聽其讓,令視事。將當遂行其賞,遺歸就第也。”孔光等曰:“安、臨親受印韍,策號通天,其義昭昭。黃郵、召陵、新野之田,為入尤多,皆止於公。公欲自損以成國化,宜可聽許,治平之化,當以時成,宰衡之官,不可世及,至納徵錢,乃以尊皇后,非為公也。功顯君戶,宜身不傳。褒新、賞都兩國,合三千戶,甚少矣,忠臣之節,亦宜自屈而伸主上之義,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時節承製,詔公亟入視事,詔尚書勿復受公之讓。”太後即準奏,莽乃起視事。
  元始四年,群臣奏莽功德,燦然唐虞舉發,成周造業,誠無以加。詔議九錫之法。時大風吹長安城東門,屋瓦且盡。五年正月,拾祭明堂,徵諸侯王、列侯、宗室子助祭、禮畢,封賞有差。時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書者,前後四十八萬六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列侯、宗室見太後者,皆叩頭言,宜亟加賞於安漢公。於是莽上書曰:
  臣以外屬,越次各位,未能奉稱。伏念聖德統茂,承天當古,製禮以治民,作樂以移風,四海奔走,百蠻並臻,辭去之日,莫不隕涕,非有款誠,豈可虛緻。自諸侯王以下,至於吏民,鹹知臣莽上與陛下有葭莩之故,又得典職,每歸功列,德者輒以臣莽為餘言,臣見諸侯面言事於前者,未嘗不流汗而慚愧也。雖性愚鄙至誠,自知德薄位尊,力小任大,夙夜悼慄,常恐污辱聖朝。今天下治平,風俗齊同,百蠻率服,皆陛下聖德所自躬親,太師光、太保舜等輔政佐治,群卿大夫莫不忠良,故能以五年之間,至致此焉。臣莽實無奇策異謀,奉承太後聖詔宣之於下,不能得什一,受群臣之籌畫而上以聞,不能得什五,當被無益之辜,所以敢且保首領須臾者,誠上休陛下餘光,而下依群公之故也。陛下不忍衆言,輒下其章於議者,臣莽前欲立奏止,恐其遂不肯止。今大禮已行,助祭者畢辭,不勝至願,願諸章下議者,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製禮作樂事,事成以傳示天下,與海內平之,即有所問非,則臣莽當被詿上誤朝之罪。如無他譴,得全命賜骸骨,歸傢避賢者路,是臣之私願也。惟陛下哀憐裁幸。
  甄邯等乃白太後,詔曰:
  可。唯公功德光於天下,是以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諸生吏民,翕然同謂,連守闕庭,故下其章。諸侯宗室辭去之日,復見前重陳,雖曉喻罷遣,猶不肯去,告以孟夏將行厥賞,莫不歡悅,稱萬歲而退。今公每見輒流涕叩頭,言願不受賞,賞即加,不敢當位。方製作未定,事須公而决,故且聽公製作畢成。
  群公以聞,究於前議,其九錫禮儀亟奏。五月,遂賜莽九錫。
  先是遣陳崇等八人,分行天下,覽觀風俗,至是還言天下風俗齊同,為市無二價,官無獄訟,邑無盜賊,野無饑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又詐為郡國造歌謠,頌功德,於是封劉歆、陳崇等十二人為列侯。莽又思北方匈奴,東方海外,南國黃支,俱以重賂買其通貢。惟西域隔絶,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待金幣誘塞外羌,使獻誠內屬。
  莽忽想得平日所為,止劾傅太後一事,最為合禮,且因此緻怨被遣就國。前雖貶傅太後為共王母,丁太後為了姬,而逼死傅皇后,猶未足快意。於是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塚,高與元帝山齊,又棺中有帝太後、皇太太後璽綬,不合禮,禮有改葬,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塚,取其璽綬消滅之,而徙歸定陶,葬共王塚次。太後以為既往之事不須復發,莽必欲掘其塚,固爭之。不知掘否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第一回 英君圖治開三釁第二回 偽學趨權附五侯
第三回 溫柔鄉成帝追歡第四回 麒麟殿董賢固寵
第五回 掘後墳群臣荷鍤第六回 攝君位宗室興戈
第七回 頒大誥群雄舉義第八回 去號位太後生悲
第九回 作符命大啓邊兵第十回 肆兇淫自戕骨肉
第十一回 赤眉逞勢斬廉丹第十二回 齊武興師誅甄阜
第十三回 鬧昆陽南郊哭天第十四回 搜漸臺宛市懸首
第十五回 渡滹沱神人指路第十六回 循鉅鹿將佐歸心
第十七回 誅王郎鄧禹入關第十八回 斬李軼光武即位
第十九回 更始亡光武都洛第二十回 赤眉敗諸將平南
第二十一回 吳僅朱浮激楚薊第二十二回 蓋延耿弇定梁齊
第二十三回 馬援入洛識真主第二十四回 竇氏請師封兩侯
第   I   [II]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