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小说 大八義   》 第五回 請何玉初會丁雲竜 得秘信頭探打虎灘      佚名 Yi Ming

  話說宋錦弟兄,正在酒樓吃酒,會過那人酒賬,那人說了聲謝謝,轉身下樓而去。宋錦這麽一想,他是誰呢?聽着說話的口音,太已的耳熟,當時想不起。趙庭道:“您認他不認識?”宋錦道:“聽着說語耳熟,沒看見臉,不知道他是誰。你們哥三個先在此吃酒,等我到店裏去看一看。”說話之間,他就出去了。一直到了那吉祥店門前,大聲說道:“何不着,範不上,你二人快去告訴你們東傢,我來收這個買賣來啦。”兩個夥計來到外面,問道:“您是幹什麽的呀?”宋錦說:“我姓宋,我叫宋錦。你趕緊往裏回稟,要不然我是亮刀全宰。”夥計一看他,身體魁悟,肋下佩刀,往臉上一看,面帶怒氣,連忙來到了裏邊,說道:“東傢您快出去看看去吧,外邊來了一個宋錦,他來收這個買賣來了。”何凱連忙隨了出來,到了店門外。宋錦一看是二爺何凱出來了,連忙緊行幾步,身搭一躬,口尊“二哥”。何凱用手指着說:“賢弟免禮。”二人一同來到客房。宋錦道:“這樣夥計用不用兩可。”何凱說:“那個夥計呀。”宋錦說:“就是他們,何不着,範不上。他二人花言巧語,小看人,差一點兒沒將我的賓朋,給置於死地。”何凱忙問:“那一位賓朋呢?”宋錦說:“就是那震天豹子李翠,追雲燕雲竜。”何凱說:“他二人不是入府當差啦嗎?為甚麽來到這裏呢?”宋錦道:“聽他二人所提,你們爺六個早就到了傢啦。”何凱說:“我們前天到的傢。”宋錦又問:“四小將啦?”何凱道:“何潤接了七輛鏢車,叫他們哥四個昨天送鏢去啦。”宋錦道:“你們爺六個的馬腳力很快,我們哥兩個,老沒追上。咱們是前後腳起的身呀。”何凱說話之間已然到了裏面,當時何玉迎了出來,與宋錦見了面,一同到屋中落坐,問起話來。宋錦道:“我給石俊章道謝來啦。”何玉問道:“作甚麽給他道謝來啦?”宋錦說:“要是沒有他,我們哥八個不能戴上守正戒淫花。何玉說:“他是徒弟,何必給他道謝呢。他的脾氣太已的左烈,大弟你多多的原諒。”宋錦道:“他們須用多少日子回來呀?”何玉說:“至多也就是半個月,就回來啦。”宋錦道:“你們爺六個好快的馬呀,也搭着我們是步下走,會沒趕上。”何玉說:“傢中沒有人,衹有何潤一人在傢,我不放心,接來往鏢車,過鏢送鏢。”
  原來鏢店是鏢店,鏢行是鏢行。鏢行竟住着保鏢的達官。比方如今有人有一萬兩銀子,行走不開。這裏有鏢店,您來到鏢店,跟他們說明白了,自己的家乡住處,要將這一萬銀子保到地處,應當給多少錢。當時店中掌櫃的說明,您給五百銀子吧,那您就在傢中等候。他再問明白貴姓高名,雇鏢車的通罷了名姓。來人說,我前往叫王子林,到王子林就是一萬銀子收下,再給七百兩銀子,提五百保費,另外達官奉送二百酒錢。鏢店鋪掌,這纔來到鏢行。這個鏢行行長是青爪熊左林。左林手下賓朋,全是練武的,滿全是那江湖緑林人。他問道:“你們諸位,是那位去?”這個說“我去”。說:“你拿我鏢行鏢旗,這個旗子是白緞子做地,青火沿,二尺四長,一尺八寬。上面畫着一口金背砍山刀。刀尖朝上,刀刃朝外。旗面上有一行小字,上寫祖居青州府北門外,左傢寨,姓左名林,青爪熊的便是,上五門第四門的。這個達官接到鏢旗,直奔鏢店。無論幾輛鏢車。將鏢旗插在頭輛車上,從青州起身後奔河間府。走在中途路上,那占山住島的一瞧,車上有鏢旗。再瞧不認識達官,認識鏢旗,鏢車也可以高枕無憂。要是鏢旗與達官全不認識,再遇見吃渾錢的啦。乍入蘆葦,行話不懂,仰仗人多。把鏢車給截住。達官身帶重傷,回到鏢行,備說前情。左林一看,追問鏢行的夥計,夥計當時說明不是這麽回事,已將鏢失去。左林還得給這達官調治傷痕。左林賠鏢店紋銀八千,鏢店裏賠王子林九千。倘這個達官,若是故去了,鏢行也不賠鏢店啦,鏢店也不賠雇鏢的啦,他們是各有分別。
  如今何玉跟宋錦說:“這是鏢行裏的規矩。”宋錦道:“小弟明白了,我們記得有一次行在中途之上,樹林中有夫妻二人上吊。我們哥倆個將他們救下來啦,盤問他們為甚麽上吊。他們說:我給人傢管一擋子閑事,丟去了紋銀一百兩,沒有臉面見人傢,故此上吊。我當時周濟他們紋銀一百,那夫妻二人,磕頭道謝而去。”何玉說:“你們二人留名姓沒有?”宋錦說:“我沒留姓名姓。”何主說:“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傢。帝王傢不用,貨遇識傢。在外面行俠作義,殺贓官滅土豪,除治惡霸,救的是義夫節婦,孝子賢孫,保忠良愛豪傑,殺富濟貧,不留名姓。這纔是行俠作義的根本。”宋錦說:“我們跟他夫妻不認識。”何玉說:“不管認識不認識,見死不救非是英雄。”宋錦說:“要有咱們至近的賓朋殉難,咱們管不管。”何玉說:“應當管啦,捨死忘生,拔刀相助,協力相幫。”宋錦說:“要不是敵人對手,死在人傢刀頭之下啦。”何玉說:“死而無怨,那怨咱們藝業淺薄,經師不到,學藝不高,盡其交友之道,神前一股香。”宋錦趕緊站起,撩衣襟拜倒,說道:“小弟給哥哥行禮,現在有求我的賓朋。”何玉說:“那一傢啦?”宋錦說:“震天豹子李翠,追雲燕子云竜。”將他二人入府當差,丟失寶鎧之事,細說一遍。何玉一聽,忙問:“賊人盜寶可有柬帖?”宋錦說:“有柬帖,現在王爺的諭下,竟將他二人的傢眷,扣押在三法司的南牢,放出他二人尋找盜寶之寇。將此賊捉住,寶鎧回都,才能將他二人傢眷放出南牢。如今他二人飄流在外,萬般無法,無處可尋,無處可找。二人到了吉祥鏢店,拜訪兄長,店裏夥計一看他二人狼狽不堪,幾句惡言惡語,將他二人,干涉走啦。二人便在西村頭以外,樹林中上吊。巧遇我弟兄二人,將他二人搭救。”何玉道:“你來啦,他們哥三個啦,怎麽不讓進鏢店呀?”宋錦道:“我這麽一想兄長大概是有話。”何玉說:“愚兄我不知,我實在沒話。我要那樣辦事,還有人跟我何玉交朋友嗎?我說怎麽這些賓朋來往少啦,原來是這些夥計跟先生,全給我得罪走啦。兄弟,前邊事情,我是一概不知。我將他們逐出店外,是我們何姓之店,一概不準用。”宋錦這纔將王諭柬帖遞了過去,何玉接過一看,說道:“寶鎧有啦。”宋錦說:“兄長您怎麽一瞧,就知道寶鎧有啦?”何玉說:“大弟呀,這寶鎧所為二弟的事情,這個盜寶之寇,專為跟你們哥幾個鬥一口氣。”宋錦忙問道:“此人是誰呀?”何玉說:“此人不是咱們山東人。”宋錦說:“那麽他是那裏的人氏?”何玉說:“他是西川銀花溝的人氏,蓮花塘所轄。他們是弟兄二人,他二弟是銀花太歲普鐸。你瞧他寫的這柬帖,名姓、綽號、山名、地名、全留下啦。”宋錦道:“您看的那是甚麽啦?”何玉說:“上寫一口單刀背後插,飄流湖海走天涯。不為此鎧連珠價,皆因緑林大話發。若問盜鎧名和姓,普灘以內生金花。是金花太歲普蓮,這個山在我這東南角下,相離約有三十多裏地,屯竜口打虎灘。”宋錦說:“我聽這個山寨很耳熟啊。”何玉說:“這山上你沒去過,就在我這店裏,你跟老哥哥會過一次。”宋錦說:“那一傢呢?”何玉說:“倒退十幾年的光景,我給你弟兄緻引,神偷小毛遂丁銀竜。”宋錦這纔如夢方醒,說:“老哥哥年邁,將山寨讓啦。”宋錦說:“就讓給普蓮啦。”何主說:“內中情由我莫名其妙。自從那老哥哥一讓出山寨,他們把上頭兵卒滿散,空山一座,交與普蓮。當時神偷小毛遂丁銀竜,帶着傢眷回傢,如今算起來,已然棄山寨十二年。現下那山賽裏面,共成大事,普蓮從西夏帶來的能人,會排走綫輪弦,無與絶倫,水旱兩路,逢山遇嶺,俱都有消息埋伏,水內有攪輪刀,刀墻三道。旱地有利刃窩刀,群墻之上,有滾檐坡棱磚。槍桿內暗藏衝身毒藥弩。群墻展面,挂着有捲網,下面有翻板弩箭坑。平川之路有掃膛棍,過去就是串地錦,再過去那串地錦,就是木猴陣。過去木猴陣就是護山壕,裏岸至外岸,足有五丈寬。裏岸有大船十支,小船十支,裏面有水旱兩路的嘍羅兵。正座的寨主四位,副座的寨主四位,把守山口的寨主一位。正座的寨主是金花太歲普蓮,二座是貪花童子黃雲峰,第三座寨主是巡花童子黃段峰,四座便是狠毒蟲黃花峰。副座的四位寨主,葉德、葉茂、葉福、葉喜,弟兄四人。那把守山口的寨主,是八臂哪吒葉秋風。嘍羅兵丁,足有七千挂零。此山寨往下是非常的堅固之極。”何玉一跟宋錦講話,外面夥計跑了進來,說道:“回稟東傢,外邊有醉漢,請您趕緊觀看,手持樸刃,見人就殺。”何玉說:“殺了那個啦?”夥計說:“剛進店來還沒殺呢。”何玉何凱宋錦弟兄三人轉身形往外,宋錦說:“大哥不用着忙,那不是外人,是咱們三個賢弟。”三個人到了店門裏一看,果然是李翠雲竜趙庭。
  原來三個人在酒鋪喝酒是趙喝趙煩。趙庭說:“走啦,咱們哥三個,把刀都亮出來。先宰那個全不管,範不上。”趙庭三個人來到了店門口,他唔呀唔呀的說道:“全宰呀。”夥計一聽是大吃一驚,嚇得顔色更變,連忙往裏就跑,稟報東傢知曉。哥三個得知,這纔回來,大傢相見。三個人上前給何氏昆仲行禮,將他三人讓到裏邊,分賓主落坐。何玉問李翠雲竜的前情,李翠忙將入府當差,以及丟失寶鎧之事,細說了一遍。何玉說:“容等四個孩兒回來,店內有人,咱們弟兄六個趕奔青州府,陰縣東門外,丁傢寨,約請兄長丁銀竜,進山要鎧,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一般。”宋錦道:“咱們那邊的酒飯賬,給了沒有?”趙庭道:“沒有給哉。”何玉道:“不用給啦,那個買賣,如同咱們的一個樣。”說話之間忙叫過一個夥計來,說道:“你快去到酒鋪,將他們哥四個的酒飯錢,撥在吉祥店賬上。”夥計答應前去撥賬不提。當下何玉出去將店門關了,叫先生寫了一個字條,貼在店外,說此店不賣外客。哥六個在店中相候四小將,非止一日。
  這一天外面有人來報。何玉忙問:“甚麽人來啦?”夥計說:“你們打算請誰去,誰來啦。原來是老達官來到,另外還同着一位,那一位我們大傢全都不認識。”六位人一聽,連忙迎了出來。宋錦、何玉、何凱,到了外面,見了丁銀竜,忙上前跪倒叩頭,口稱:“大哥在上,小弟們這廂有禮。”丁銀竜用手相攙,給宋錦道喜,說:“宋大弟你大喜了。江湖緑林之中,讓你們哥八個為尊啦。你們八弟兄戴上守正戒淫花。”宋錦說:“大哥您先不用說啦。來呀,李翠、雲竜、趙庭,你三人過來,拜見丁大哥。”三個人上前行禮,禮畢,馬匹交給店夥計。丁銀竜將褥套取下來,大傢一同往裏而來。到了裏面,丁銀竜道:“我再給你們哥幾個,引見一位朋友,此人姓李雙名文生,人送外號飛叉手鎮關東。”又嚮李文生替他們各通了名姓,大傢相見。何玉道:“但不知慎重一陣香風,將兄長颳到何傢口呢?”丁銀竜說:“我為一點笑談的事。”何玉問:“跟何人呀?”丁銀竜說:“就跟你李大哥。”何玉說:“你們哥倆因何提起啦?”二人這纔說他們的來意。丁銀竜道:“我棄捨山寨,帶你嫂嫂回傢。不想傢門不幸,你那嫂嫂病故了,給我遺下一個小女孩子。此女年方七歲,我傳的是文武全藝,但是無人每天給姑娘梳洗打扮,我帶着姑娘上李仁兄那裏去啦,我非常的着急。你說我再續弦吧,又怕此女受氣,又怕弟兄恥笑於我。後來聽李兄所提,他傢中也有一女,名叫李翠屏,今年纔五歲。有您弟妹,您可將小霞姑娘,擱在傢中,叫她們在一塊,叫她嬸娘給她們梳洗打扮。”丁銀竜道:“我也曾說明,此女我養活的太嬌。李兄說:彼此一個樣。我說:放心不下。李兄說:“也不能虐待於她。您可以回到宅中,將婆兒丫環們都歸到我傢,將空宅院交給當傢什戶,拼到一處,年陳日久啦。李文生對我說,普蓮在外面風聲很大,屯竜口的名譽可不好惹,恐怕那個普蓮給您惹下了風波之事。當時我聞聽心中一想,也許有的,我們這纔到店中。”何玉說:“兄長這是您來的正好。不來我們還要前去找您去啦,他真給您惹下了風波之事。”丁銀竜道:“何玉,你也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給他栽贓,千萬不要移禍於人。”何玉說:“我做甚麽移禍於人呀,這裏有他的柬帖。”丁銀竜道:“衹要是他的柬帖,我認識他的筆跡,一看便知,拿普蓮是何人走差呢。”何玉說道:“就是李翠雲竜二人。”二人忙上前說道:“我們的老娘傢眷,滿在三法司南牢,做為押賬,放我二人飄流在外,將盜鎧之賊拿回交差。賊鎧入都,那時才能放出我滿門傢眷,將功折罪。”丁銀竜道:“我拜托你們弟兄二人,你若到那裏將鎧要出來,解送都京,案後再拿不來此鎧呢。”丁銀竜說:“若是拿不來此鎧,我以魁首相見,我這就前去。”何凱說:“丁仁兄且慢。我那嫂嫂病故之時,那普蓮上您傢去了沒有?”丁銀竜說:“諸親貴友,我全沒送信。”何凱說:“您讓山寨時,有幾名寨主?”丁銀竜說:“就是普蓮,銀峰、段峰。”何凱道:“您讓他們多少日限啦?”丁銀竜道:“捏指一算已然一十二載了。”何玉道:“現下人傢造成的鐵壁銅墻一般。”丁銀竜道:“那不要緊,山寨是我的。我到那裏跟他要寶鎧。他如不給鎧,我跟他變目。我人老,我的軍刃不老。我好以納悶,那普蓮盜鎧所為那般。若說你跟李翠雲竜有仇。”李翠道:“我們與他平素不相識,怎麽能有仇呢?”何玉道:“丁兄長您有所不知。”丁銀竜說:“那麽賢弟你可曾知曉。”何玉道:“我略知一二。”丁銀竜問道:“你既然知道,可以說了出來,我聽聽倒是為了何事。”何玉道:“所為就是江南趙爬碑之事。”丁銀竜道:“那江南趙爬碑,礙着他甚麽事啦?”何玉道:“衹因江南趙他在爬碑之時,說了些個朗言大話。”
  他蜴子爬碑乃是一種絶藝,他在碑上爬着的時候,他說上五門,大六門,散二十四門,左十二門,右十二門,外六大門,點穴三門,老少人等,都能練我江南趙這手絶藝。惟獨下三門的淫寇,皆因他見美色起淫心,鏢喂毒藥,配帶薫香,敗壞好人傢的門風,毀少婦長女,淫亂姦情,他們絶對練不了我趙華陽這手絶藝。”趙庭在碑碣之上膽大狂言,口出不遜,辱駡蓮花黨之人。下三門的人無人敢答言,東南角下,怒惱金花太歲普蓮。普蓮說:“三位賢弟,我給小輩來個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說話之間,伸手探兜囊取出一種暗器,名為五穀飛篁石,足有頭號的核桃大小,暗拿準備。
  按下普蓮暫且不表,那邊趙庭說:“給我看過一盅香茶來。”這纔有人獻茶,趙庭伸手把茶接了過來,捧在手內。他低着頭翻起臉來往四外觀瞧,在東面站着宋錦師兄,挨着師兄是師弟白勝公。由打苗景華又挨着勝公,他緊挨着碑下的左邊,身披英雄氅,並未伸袖。在西面站着是五弟張明,六弟陶金,七弟洪芳,八弟弱芳。他在碑上讓道:“你們兄弟哥哥吃茶。”大傢說:“您用吧。”趙庭說:“您用吧。”趙庭說:“李玄清,我能在碑碣之上,爬五寸香的工夫,你們成嗎?”李玄清叫鑽雲燕雲良,找城隍廟的道長,找香爐一個,細綫香一支,插在香爐之內,外面露着五寸,拿引火之物就將香點着了,香要是立着較比躺着着的慢。這纔怒惱普蓮,他一聽大傢人等鼓掌大笑,聽大傢所說,天上無有,地下無雙,一手絶藝,可戴守正戒淫花。旁邊有人說話,說:“他一個人戴花。”又有人說話:“總算他們人頭一門,不論多大年歲都得跟他們按弟兄呼之,人前獻貴,傲裏獨尊。”普蓮看出破綻。這纔用飛篁石打趙庭。張明亮就聽見東南角上,帶着風聲來了一物。他忙用報君知往上一搪,當的一聲,將石頭子擋回。怒惱宋錦,扭項一瞧,那飛篁石由東南而來。他說:“苗慶白二位賢弟隨我來。”三個人到了東南解上,各亮軍刃,抱刀自問:“那一們賓朋所發?”連問三聲,無人答言。弟兄三人破口辱駡,在旁邊有人說話,說:“鬥者不怕,怕者就不用鬥。逢強智取,遇弱活捉。明箭好躲,暗箭最不易防。”普蓮顔色更變,當時說:“宋錦你且住口,你們仰仗你弟兄,人多勢衆,烏合之衆狗黨蜂群。你看普蓮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宋錦你弟兄隨來,咱們是外面較量。看一看你們哥們有多大的本領。”普蓮、雲峰、段峰、黃花峰摘頭巾,甩大氅,勒絨繩,緊綫帶,高輓袖面。衣襟一掖,每人是推簧亮刀,縱身形跨上東南的戒墻。普蓮回頭說:“宋錦你弟兄隨我來,咱們是城外頭較量。宋錦、苗慶、白勝公,一看四寇越墻而過,宋錦就要往東南追去。白勝公用手相攔,說:“兄長且慢,您要從此處上墻,恐受他人的暗算。咱們弟兄可以從這邊走。”往北一錯,由東面墻上縱了上去。到了墻頭之上,低頭往下一看,那四寇果然在墻根底下渾衣而臥,刀交左手,右手登着毒鏢,正要打臥看巧雲鎖喉鏢。宋錦跳下墻來,四寇一看此計沒用上,鏢入兜囊,刀一換手,趕奔東門。前走四寇,後跟三將,追的甚緊,穿街越巷。四寇在前口出朗言,說“男女老鄉閃開一條生路,擋我者死,閃我者生。”大傢扭項回頭一看,來了七個人,手執軍刃,出了東門啦,一過海河吊橋,認大道陸地飛人相仿,腳程很快,跑出也就有三裏來地,一直正道。路南有片竹塘,四寇心中所思:宋錦三人腳程比我們很快,八門人他們是走一門。左雲鵬親傳,刀法出衆,武藝出群。“弟兄隨我來。分竹子轉身形,往裏而來。那竹塘裏面黑暗處,誰要往裏一鑽,我們當時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們四個人拿好了主意,這纔在竹塘內一伏。那宋錦弟兄三個,來到了竹塘,四寇蹤影不見,苗慶就要分竹子嚮竹塘內來。宋錦說:“賢弟少往裏去。”哥三個圍着竹塘繞了一個彎兒,一看四外無人,竹苗竹葉不動,弟兄三人好以的納悶。就聽正西有人說話,連連喊,口尊:“兄長千萬別往裏追。賊人在暗處,咱們在明處。他們用了軍刃,咱們躲之不及。恐與咱們不利,受他人之害,路遇再說就是。”宋錦一看,來者是六弟陶金。他們哥四個這纔回歸城隍廟。他們走後,那時金花太歲普蓮,弟兄四人藏在竹塘裏面,心中暗想。普蓮說:“三位兄弟,咱們的馬匹行裝褥套,東西物件,銀錢等項,拋在店口。不是我普蓮懼怕他等,人傢正門正戶人等太多,五路保鏢達官,人都結有團體之心。咱們這下三門的人,李玄清道長,不給咱們大傢主事。皆因我等帶你們弟兄三人遠逃,耗到昏天,等到汪攢,再去取回。”那昏天是江湖人說黑了天啦,汪攢就是二更天。
  當時他們耗到天黑時候,出了竹塘,取回東西物件。一路之上,饑餐渴飲,夜住曉行,來到了屯竜口打虎灘。山口的裏面,護山的嘍卒手捏嘴唇哨子響,就從裏面衝出一支船來。船貼外岸,普蓮等四個人,棄岸登舟,那水手忙用篙支船,衝至裏岸。普蓮弟兄四個人,上了岸。普蓮道:“你們把小船駛回,換出一條大船,在此等候。”水手點頭。弟兄四人來到了山峰之上,後奔大廳。八臂哪吒葉秋風、葉茂、葉福、葉喜、巧手將殷智文、妙手先生殷智武、高平、高安、高吉、高慶大傢人等急忙迎下廳來,吩咐擺酒,當時與他接風洗塵。殷智文、殷智武、葉秋風,弟兄三個人,看普蓮的氣色不正。葉秋風問道:“賢弟你的氣色不正,所為那般?”普蓮道:“兄長您不必問啦。”葉秋風說:“兄弟,有話你說。”普蓮這纔將江南趙庭在碑腳之上,辱駡蓮花黨之事,詳詳細細全說啦。又說:“可嘆咱們下三門的門長在西川地面,獨立蓮花黨,不護衆,發賣五路薫香,天明五鼓返魂香,天明五鼓斷魂香,八步緊,斷腸散,子母陽陰拍花藥、解藥、斷魂香用解藥,返魂藥等不用解藥,兄長想我弟兄四人,在蘇州江南城隍廟,看趙華陽爬碑獻藝,那裏看主不少,正門正戶人等太多,蓮花黨的賓朋也不少。趙華陽說出朗言大話,辱駡蓮花黨的賓朋。九手真人李玄清,他是下三門,頭門的門長,二門門長一文錢謝亮,三門門長鑽雲燕餘良,那時三門的門長,就在那裏辱駡,他們會不敢答言。這不是欺壓蓮花黨,沒有能人嗎。三門的門長畏刀避箭,不敢答言,是配帶薫香的沒有一個鬥蟲。我普蓮一看這個形景,配帶薫香的人沒有義氣,沒有聯合。我看人傢正門正戶五路保鏢達官,實有護衆聯合的義氣,小弟我在暗中拿出飛篁石子,打江南趙頭頂,實意候是打算把他頭頂打破。不想被那夜行鬼張明亮,抖手扔出報君知,竟將石子擋回。宋錦苗慶白,到了蓮花黨的人群中,手持利刃,辱駡蓮化黨的賓朋,出口不遜,難以為情。他沒駡打暗器之人,小弟不能答言。三位門長不也攔人傢,宋錦這纔駡打暗駡之人。小弟答言,兄長您可要細想,我要跟他單打單鬥,可以跟他動手。怎奈他們正門正戶的人太多,師兄弟哥八個全在當場啦。我們衹是弟兄四個,我普蓮當時不得已而為之。我與宋錦說:“咱們在城外來較量高低。當時我們四個人倒身形跑出界墻之外,他們三個人追了出來。到了東門以外,我們會沒把他們拋下。路南有一竹塘,我們便隱竹塘以內。八義的弟兄連心,有人將他哥三個,叫回去了。我們纔耗到天黑,這纔出竹塘回山。兄長啊,那江南蠻子趙庭,實有絶藝,天上少有,地上無雙。他在碑碣之上爬着,實在難練。我普蓮打算做一件驚天動地之事。”葉秋風說:“賢弟,你要打算做出點甚麽事來。”普蓮說:“我要做出一件事情,驚動那些長翅鳥紗、方翅鳥紗、團翅鳥紗、青衣小帽的兵卒,讓他們大傢全得膽戰心驚。”葉秋風說:“賢弟你還要刺王殺駕嗎?你這個可錯呢。”普蓮說:“兄長你比我年歲大,您給我出一條妙計。”葉秋風說:“賢弟,要依我之見,你入都盜件國寶來,留下一張柬帖。盜寶你不留柬帖,那不是跟看國寶的有仇嗎。人傢沒招你,沒惹你。”黃雲峰在一旁答言,說:“二位兄長且慢,兄長要盜來國寶。官方必然辦案,必須略知一二。倘若知道此寶落到本山,外有雄兵百萬,戰將千員,將山寨攻開。那時你我大傢難以脫逃,兄長落一個盜寶之寇,身領國法,凌遲處死。我等大傢隨您項上餐刀,這不是人財兩空嗎,後悔晚矣。人傢江南蠻子趙庭,他為的是守正戒淫花。二為是成名露臉,三為的是揚名天下。你我大傢為死呀。”普蓮說:“賢弟,我怕你們哥三個受纍。要沒有你們三個人跟着我,我早就動了手。治死一個夠本,治死兩個賺一個。”說到此處,不由動了無名火起,遂說:“賢弟你還是不用攔,我馬上就要下山,叫僕人與我備馬,我上都京走走。”大傢相攔,普蓮站起身形亮出來刀來,將刀搭在肩頭之上,說道:“那一位再勸我,我是抱刀自殺。”大傢當時就不能攔啦。
  普蓮纔來到前面傢中,安置已畢,收拾好了行囊,散碎金銀多拿,來到山峰以下。有人給他預備行囊、褥套、馬匹,到了裏岸。令水手搭上跳板,普蓮拉馬離岸登舟,嚮衆人道:“列位暫且請回,我去去就來。”船離裏岸,船到了南岸,他們搭上跳板,普蓮押馬上岸,那船自行衝回。普蓮上馬,由此起身。一路之上,饑餐渴飲,夜住曉行,來到了都京,東門關外東頭,翻身下馬,拉馬往街裏行走。兩旁鋪戶,非常的繁華熱鬧。他到了橋梁之上,進東門之內再看,人更多啦。普蓮忙嚮一行路人抱拳問道:“這位老兄,我與您領教領教,這個麒麟大街在何處?”那人說:“從此往南,拐彎往南,拐彎往西,那裏就是麒麟街。”普蓮謝了那人,他一直的就奔麒麟街而來。到了大街之上,有傢三元店,他到門前,叫道:“店傢。”裏面有人答言,出來一個夥計。普蓮瞧他平頂身高六尺身材,面似薑黃,粗眉闊目,準頭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光頭未戴帽,高輓牛心發鬈,竹簪別頂。頭藍布貼身靠襖,頭藍布底衣,腰結一條圍裙,白襪青鞋,忙問他道:“你們這裏有單間沒有,清靜的所在?”夥計連連答應。說:“我們這裏有,有,有,您隨我來,到裏邊看看。”普蓮隨他到了裏邊,一看那東房五間,全是單間,當時將馬交與夥計,把行囊褥套,搬到北頭一間屋中,夥計將馬給拉到後邊去了。少時夥計回來到屋中問道:“客官您這是從那來?”普蓮道:“我這是由西川來。”夥計說:“您到這裏有甚麽事嗎?”普蓮說:“沒有事,不過我聽說這裏新翻蓋的大街,十分熱鬧,故此我到此逛一逛。”遂說:“夥計說:“我沒念過書,我沒起過大號,排行在二,人都管我叫張二。”普蓮說:“是啦,我必須在此地住個一個多月呢,那我就尊稱你為張二吧,好不好呢?”夥計說:“豈敢豈敢。”普蓮說:“張二,你們這條大街,真是聽景不如見景,全說你們這裏非常熱鬧,如今一看,並不算得熱鬧哇。”夥計說:“您這些日來,是不熱鬧。您要前三兩月來,是非常的熱鬧。”普蓮說:“那些日怎麽那麽熱鬧呀。”夥計道:“要說起來,還是您這練武的吃香,由打山東青州府都江縣北門外李傢嶺,來了二位俠客爺,在山東驚天動地。”普蓮說:“那一傢呢?”張二道:“我是聽管傢大人所提。”普蓮問:“那一傢的管傢?”張二說:“八主賢王府的內管事的,我跟他有個不錯,我是聽他說的。”普蓮道:“那個人呢?”張二說:“他說的是來了一個震天豹子李翠、追雲燕雲竜,是左十二門頭一門的人。二人入府當差,照管萬佛殿。”普蓮道:“這個八主賢王府,在甚麽地方?”張二說:“您出我們這店往西,見十字街往北,路西有一巷口,叫八寶巷。路北有一小夾道,從那小鬍同口上再往西,路北有一廣亮大門,門前有許多門軍,往來巡視。那裏就是八主賢王府。”普蓮說:“那萬佛樓有甚麽要緊的呀?”張二說:“我聽管傢大人李明跟我說過,想當初大宋朝,一開國之時趙太祖、趙太宗使的軍刃。”普蓮說:“使的甚麽軍刃呢?”張二說:“馬上是盤竜棍、盤竜槍,步下是九棱凹面金裝鐧,身上穿着金書帖筆鬧竜寶鎧。上身穿着此鎧,刀槍不入,在那萬佛殿供着,傳留在現下已然八帝啦。而今王駕千歲,是徽宗的禦弟,是宣和皇帝的叔父,宣和駕崩,死後宣封欽宗,王爺逢每月初一日正午,必要親身去參見。夜內子時,來到萬佛殿參拜四寶。王爺為看護缺少能人,所以他們張貼皇榜。這纔有李翠、雲竜入府當差,誇官三日,所以這麒麟大街是十分的熱鬧。”普蓮一想遂說:“張二,明天就是十五哇。”張二說:“對了,明天是十五。”普蓮心中一動,遂叫張二給預備酒飯。張二道:“現下不到開飯之時,竈上無人,您必須稍微等一等。”普蓮說:“好,我等一會兒再吃吧。”說話之間伸手從褥套之內,取出散碎銀兩,放入兜中,對張二說:“夥計,你將門簾給我挂上,我到外面散逛散逛。”說話之間,普蓮轉身形往外,張二隨後出來,將屋門倒帶,拿鐵鎖頭將門鎖好啦。
  普蓮出離了店往西,到了十遼街路南,有一座五間門面的大酒樓,在酒樓的西角有一個立額,上寫藍地金字,西面包辦酒席,北面臨的小賣,橫着一塊匾,黑地金字,上寫美豐樓。廊子底下西頭,犄角那裏有個酒攤。普蓮這纔來到了酒樓之上,挨着樓梯有一張桌兒,他就坐下啦。酒保趕緊過來,擦抹桌案,問道:“客官您吃點甚麽?”普蓮說:“你給我報一了酒名兒。”酒保說:“有蓮花白、有十裏香、有黃酒、有多年的紹興酒。單有一類酒,是特別的好。”普蓮說:“是甚麽酒?”酒保說:“是女貞陳紹。”普蓮說:“你每樣給我打上一壺,給我配上四樣菜。”酒保答應走去。少時全給端了上來。普蓮在此地,獨自用酒。正在此時忽聽樓梯響,他不由的低頭往下一看,上來一個官軍,是青衣小帽。酒保往下一看,正是王府裏當差的。那人上了樓,酒保道:“兄長您這些日子為甚麽沒上這裏來吃酒?”那當差之人說道:“現下我正練武啦。”酒保說:“您跟誰練啦?”差人說:“我與李翠雲竜。”酒保說:“他二人是幹甚麽的?”差人說:“他倆人就是那山東的俠客呀,來無蹤,去無影。他二人說啦,也不是誇下海口。據我這麽一瞧,他二人這一入府當差,不用說丟東西,連一根毫毛都不能缺少。”普蓮這麽一聽,不由氣往上撞。直吃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遂說道:“酒保快給我算賬。”酒保忙過來算好,說:“您這裏一共是二兩三錢五分。”普蓮伸手取出一塊白金,有五兩開外,擺在桌案之上。酒保說:“我找給您呀。”普蓮說:“除去櫃上之外,剩下全是你的。”酒保一見是連連道謝。普蓮道:“你不必謝。”說着起身離了酒樓。
  一邊走着,一邊心中暗想:我何不到八主賢王府,采一采道呢?他就按照張二所說的道路,來到王府。到了那裏一看,實在是繁華熱鬧,順東夾道往北,到了中間。看這個夾道也就有四尺來寬,東面是民宅,西面是府墻。擡頭看墻高有兩丈四尺有餘,出了夾道往西,迎面一座樓。到了跟前,在門前有幾個人在議論。他便站住偷耳竊聽。這兵卒所提,他是左十二門頭門的,能為出衆,武藝超群,不用說丟東西,連根草刺也少不了。就這樣纔回到三元店,天色已晚,他要酒菜,吃喝完畢,店裏夥計問他道:“客官您還要甚麽不要啦?”普蓮說:“你給我沏一壺茶來,再拿一盞把兒燈來,將文心四寶拿來一用,我給朋友寫封信。”店裏夥計答應了出去,少時之間,全給他備了前來。普蓮道:“我叫你再來,我不叫不用你來。”夥計連忙點頭,到了院中,交代店裏的規矩,說:“你們衆位客官,還要甚麽不要啦,要是不要。我們可要關門封火,放犬攏牌啦。”規矩交代了三聲,無人答言,照舊所為,店中夥計,拾妥完畢,睡他們的覺不提。
  此時普蓮,在屋中喝了一盅茶,那燈放在窗臺之上,雙扇隔扇緊閉。他來到了床榻之上,合衣而臥,養神,直耗到天有二鼓,普蓮這纔站起身形,見那燭芯約有二指挂零,屋裏陰陰慘慘。普蓮主意拿定,將白晝衣服通行換去,換好了夜行衣,寸排烏木鈕,兜襠滾褲,上房的軟底鞋襪,鸞帶係腰,緊襯俐落,絨繩十字落甲絆,背後勒刀,絹帕罩頭,撮打拱首,將白晝衣服,打成一個小包袱,盤水裙打成腰圍子,擡胳膊,踢了踢腿,並無不合適之處。前有三囊,食囊、鏢囊、百寶囊,薫香兜子一個。裏面是天明五鼓返魂香。通盤收拾好了,這纔施展百步吹燈法,用二指一掐口,將燈吹滅,開了雙扇,躡足潛蹤,來到外面。反身帶好兩扇門,挂好料吊,伸手探兜囊,取出問路石,往院內一扔,吧噠一聲響,犬吠聲音無有,長腰到了院中,毛腰撿起石子,放在兜囊之中。擡頭往西房上看,遠近當看明,施展提氣功,抖身形往上縱。左胳膊攀住前檐滴水瓦,右手一扣腕子,滾脊爬坡,上了西房,躥房越脊如履平地,一直往正西,來到十字街正北,中脊起下一塊瓦來,往當地上一扔,聽見無有人聲犬吠,這纔縱下房來。到了甬路正西,進入八寶巷。普蓮心中所想:自己忙中有錯,二次返回店中,把文房四寶放到了兜囊,這纔又來到王府的東夾道,進到了裏面。擡頭看王府墻兩丈四高,伸手探兜囊抖鎖,錨練八尺長,手指粗細,前有抓頭,後有青絨繩兩丈四長。抖起來扣住了墻頭,手持絨繩來到了上面。低頭往下瞧,見有兩個更夫,正打二更二點。就聽他二人說話,有一個說:“夥計,今天不是十五嗎。我聽人說,王爺初一十五上萬佛殿,燒香上祭去。”又聽那個更夫說:“萬佛殿在這個王府啦嗎。”就是那個更夫用手一指道:“你是新來的不知道,那邊那房子,是外回事處。這邊就是內回事處。靠北邊這個房山,就是萬佛殿的山墻。”說完話,兩個更夫往北去了。普蓮心中所思:要得心腹事,但聽口中言。把抓倒換好了,扶鎖下到了裏面,慢慢抖下絨繩來,帶在身旁。這纔來到了萬佛殿,扶着門往裏觀看,是三間西房,三間東房,屋裏是明燈蠟燭,照如白晝。北房廊子底下一對氣死風燈,在那裏支着。有當差之人,將殿裏殿外設擺齊畢,竟等老王爺設祭。老王爺設祭完畢,走後,普蓮再看,那殿內是黑洞洞的。這纔來到了東廂房,往裏撒薫香,他使的本是天明五鼓返魂香,將屋內之人薫了過去。他這纔來到了北房廊子底下,一掀萬佛殿的佛窗,用手一摸鎖頭,鎖着門,伸手掏出如意絲折樣一個鑰匙,將鎖開開。雙肩門往裏一推,普蓮到了裏面,取出火摺。藉火摺的亮兒一看,見這裏分四隔子,每格是黃雲緞子軟簾,第一格是盤竜棍,第二格是盤竜槍,第三格是金竜鐧,第四格將包袱打開一看,原來是寶鎧。他忙將抄包解下,將包袱放在抄包之中,放在身上,遂寫好了柬帖,扔在殿中。他出來又將門帶了,照着鎖上,便離了王府,照原路回到了店中。到了自己屋內,換好了白晝衣服。將夜行衣包好,又將兵刃挂在了肋下。把寶鎧以及夜行衣,全放在行囊褥套之中。此時天光大亮,把文房四寶放在桌上,高聲喊叫店傢。張二來到問道:“客官您有甚麽事嗎?”普蓮道:“我這封書信沒寫,提筆忘字,你去將店飯賬錢,算一算。”張二道:“正正三兩。”普蓮伸手取出一塊銀子,足有五兩,交與夥計道:“除去店飯賬外,所餘之數,完全賜了你啦。”張二連忙道謝,普蓮叫他備馬。張二道:“好吧,客官呀,您以後來到這裏,您就上這裏來。您有甚麽零碎東西,都想齊了。”普蓮說:“物件不缺。”張二這纔到了後邊將馬拉了出來。普蓮將行囊褥套,拿出搭在馬上。普蓮接過了繮繩,叫夥計給開門,當時來到了外面,一直奔了東門。正趕上開城,這纔出了東門,飛身上馬回山。這便是他盜鎧的倒筆,暫且不提。
  如今且說丁銀竜與何玉說話,丁銀竜說:“山寨是我的,我這就入山要去。”遂說:“李翠雲竜,我到了山上將寶鎧得回,你們將寶鎧解回都京,嚮王爺稟明,盜鎧之人案後再拿。”何凱道:“兄長,此鎧您不準到裏就能拿了回來,現下普蓮是共成大事。”丁銀竜說:“二弟衝你這句話,我是這就去。”說:“我人老,刀法不老。”何凱說:“您要一個人探山,您倒不必,那普蓮不跟你動手。他手下的偏寨主太多,您也打不出山去,跟您來個車輪戰,您也得甘拜下風。”丁銀竜說:“依你之見呢。”何玉說:“兄長,此時當着我哥哥,現在有李翠、雲竜、宋錦、趙庭,您要依着我的主意您就去,要是一個人探山您就不用去。”丁銀竜說:“我就依你之見。”何凱說:“咱們要到了山寨裏面,我要是瞧出破綻來,衝你一擺手,咱們就走。”丁銀竜說:“就是吧。”說完,便將夜行衣包兵刃等拿好。何凱也將水衣水靠,及金背砍山刀帶好。弟兄二人往外行走,那李翠、雲竜、宋錦、趙庭,往出相送。宋錦道:“大哥,您可千萬千萬的要把火壓住了,事事全聽我二哥的。”店裏夥計到外面開門,弟兄二人出店。出了東村口,一直奔東南,來到了屯竜口兩邊山。路南有片鬆林,二人到了林中,稍微站着怔一怔。何凱說:“大哥您看,如今這比您讓山寨之時,管保大小相同吧。您讓山寨的時候,有這道群墻嗎?這墻行高就低,墻頭之上全有檐坡隴磚,暗藏毒藥刀。墻裏頭有捲網滾網,下有翻板弩箭坑。您先隨我來吧。”他二人隨着大墻往南走來,趙走墻越矮,直來到南邊,再往東拐,直到了平川之路。何凱說道:“大哥您可別看那小道很平坦的,其實那邊全有臥刀離刀。不懂消息的人,蹬上就廢了雙腿。”配銀竜一聽,不由暗暗想道:“噯呀,果然堅固了。這樣工程可就不小哇。”何凱又說:“您看這裏就有道護山壕,南岸至北岸,足有五六丈寬,白浪翻滾,水中有攪輪刀墻三道。咱們哥倆個怎麽能過去呀?”丁銀竜說:“我會打西川的哨子。”說話之際,用手一捏嘴,哨子一響,由西北角上,衝出一雙小船來。那船來到河當中,丁銀竜一看這個水手年約三十上下,一身藍布的水衣水靠,青油綢子抄包煞腰,面皮微黃,細眉毛圓眼睛,小鼻子小嘴,一對小元寶耳朵,光頭未戴帽,高輓發鬈。遂問道:“水手你貴姓啊?”水手說:“我姓李,名叫李四。人送匪號,我叫翻江海狗。”丁銀竜說:“你把船衝一衝,我二人好過去。”水手忙問道:“您二位貴姓?”丁銀竜說:“我姓丁名喚銀竜,人稱神偷小毛遂。”水手說:“哪裏人氏。”丁銀竜說:“我住傢在青州府陰縣東門外,丁傢寨,左十二門第八門的。”水手說:“那一位呢?”何凱說:“我姓何名凱,人稱逆水豹子,住西北角下何傢口,我排行在二。你將船衝到了岸,我二人好上船。”水手說:“我傢寨主有話,私往裏渡人,拿我傢滿門傢眷。您二位先在此等候,小人我往裏給您回稟一聲。”說完他划船到了裏岸,上山坡往裏去了。到了大廳,單腿打千,說聲:“報,外邊有丁銀竜、嚮凱前來拜訪。”普蓮說:“列位隨我來。”大傢人等,出大廳下山,來到了北岸。他令大傢在北岸等候,他一人上船。水手將船衝到南岸,忙棄舟登岸,身搭一躬,口中說道:“兄長來了,小弟這廂有禮。”丁銀竜忙過來用手相攙,弟兄二人及何凱,一齊上船。
  水手划船到了北岸,大傢人等,如同衆星捧月似的,來到了大廳之上,分賓主落了坐。普蓮說:“哪一陣香風,將兄長颳到小小的屯竜口打虎灘?”丁銀竜說:“賢弟你若是問我,我是無事不來。”普蓮說:“兄長,您所為甚麽事呢?”丁銀竜道:“我問賢弟,你夜入都京,在八主賢王府盜來鬧竜寶鎧,但不知你為甚麽盜鎧呢?”普蓮說:“我就為江南蠻子趙庭,他在碑上爬着,口出大言,辱駡蓮花黨,我鬥的就是他人。”丁銀竜道:“你就為此盜鎧嗎?那王爺可把李翠雲竜的滿門傢眷全拿下南牢。兄弟,你先把那寶鎧交給我,我拿回叫李翠、雲竜二人送回都京,先把他滿門傢眷換了出來,那李翠雲竜跟你沒仇沒恨啦。”普蓮說:“那可不能給您。我若將寶鎧給您,有不我不去盜好不好呢。兄長您跟江南趙也是交友,跟我普蓮,也是交友。這交友之道,一盆涼水您可往平裏端。您可不要打哭了一個,哄笑了一個。您若要鎧也成,必須叫宋大等弟兄八個人,一捧左雲鵬的轉牌,來到我外岸雙膝跪倒,高聲朗誦,叫我普大太爺三聲,我將寶鎧,雙手奉獻。”丁銀竜一聽。氣往上撞,伸手推簧亮刀,跳出廳外,點名叫:“普蓮出來,分個強存弱死,真在假亡。”普蓮也連忙從兵器架子上,抄起一口雁翎刀,來到當場,是哈哈大笑。丁銀竜將刀一軋,披手一晃,刀往裏走,普蓮是縮頸藏頭。丁銀竜的刀一空,忙一裹腕子往外一撕刀,名為鳳凰單展翅,普蓮往下一低頭,丁銀竜刀往下就劈,普蓮忙躥出圈外。何凱一看這形蹤,不好,那普蓮面挂氣容。他又一看那賊人,全都手扶刀把。何凱忙嚮他拍手,暗示不叫他動手。口中說:“大哥他近來得了這麽一個病癥。”普蓮忙一看,那丁銀竜兩支眼直啦。普蓮趕緊上前,右手持刀披在左肋下,他纔定睛觀看。丁銀竜抱刀一站,氣得是顔色更變,渾身立抖,口尊:“何凱,我又得罪那一路的賓朋?”何凱說:“大哥,您又與普蓮製氣。”普蓮一看,忙上前單腿打阡,口尊:“兄長,小弟普蓮多有得罪。”丁銀竜說:“賢弟,說那裏話來,你恕過愚兄年邁。我說話顛三倒四,言語有衝撞之處。”何凱說:“賢弟寶鎧閣下是給不給。”普蓮說:“我給者不着。”何凱說:“你若是不給,恐怕要招出橫禍臨身,發來官軍,那時我可以給你報信。”普蓮說:“二位仁兄,可以不必管我二人之事。您就在何傢口,倒看我二人誰勝誰敗。”丁銀竜一見。自知不成了,這纔將刀歸入鞘內,弟兄二人轉身形往外走。普蓮手下的偏副寨主,全都是怒氣不息,意欲動武。普蓮忙上前相攔,說:“放他二人逃命去吧。”
  且說丁何二人來到了山坡之下,就聽背後有人喊嚷,何凱往後一瞧,從後來了三支飛叉。二人連忙各自施展鐵板橋,方將三支垛過。二人翻身起來,各自亮刀,說道:“對面你是甚麽人,你對我們施展金鳳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丁銀竜往後一瞧,身後並無別人,衹有眼前站立一人,身高在九尺開外,細高的身材,月白布頭巾,藍綾條勒帽口,鬢邊斜打茨菇葉,迎門一朵白絨球,突突亂顫,月白布貼靠襖,青布護領,絨繩十字絆,藍絲帶煞腰,雙結蝴蝶扣,花布裹腿,藍灑鞋,短衣襟,小打扮。掌中一條五股烈炎叉,左肩頭還有三支小飛叉。丁銀竜問道:“對面來者,你是何人?”那人說:“我住傢在山東青州府北門外,孟傢堡,我姓孟,雙名天竜,別號人稱飛叉手。”丁銀竜說:“你可認識神棍將孟景生?”孟天竜說:“那乃是我傢主人,焉能不認識?”丁銀竜說:“你是領了普蓮的命令,還是出於本心,要暗害我二人。”孟天竜道:“我是出我本心。”何凱說:“丁兄長閃在一旁,待小弟過去。”丁銀竜說:“賢弟你多多的留神。”孟天竜說:“對面是甚麽人?”何凱說:“我住傢何傢口西北,我姓何名凱,人稱逆水豹子。”何凱說話之間,擺刀上前就剁。孟天竜往旁一閃身,刀就砍空啦。他便涮叉一走,前把一栽,後把一擡,往前一支。何凱見杈頭到,忙用刀一支杈梁。孟天竜往旁一閃身,忙往下一坐。何凱用刀頭往前一遞,使了個順風掃月。孟天竜忙往下一坐腰,早被何凱使了個扁踩,登上他就一溜滾兒。何凱往上一搶步,翻臉一看無人,說聲:“你歸陰去吧。”往下一落刀,噗哧一聲,孟天竜屍頭兩分。何凱便在死屍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跡,將刀歸入鞘內。弟兄二人,緊行了幾步,來到了裏岸。水手一看,從山上來了何凱丁銀竜。水手見何凱面帶怒氣,再往山上一瞧,見那邊倒着一個人,屍頭兩分。水手李四,當時棄舟登岸,往山上跑,大廳報信。何凱見了說:“丁大哥您趕緊隨我來。”弟兄二人跳在了船上,何凱趕緊起錨,手執船篙,撐船到岸,兩個人下船來,是揚長而去。
  暫且不言丁何二人回何傢口,且說水手李四,來到了大廳,報告普蓮說:“山底下有一個死屍,不知何人。”普蓮一聽氣往上撞帶領衆人各掌兵刃,追下山來。到了山坡一看。那艘小船已然支在外岸,知道他二人,業已逃命去了。普蓮低頭觀看,抓起首級一看,原來是飛杈手孟天竜,遂說:“來呀,刨坑埋了。”叫李四趕快坐小船過河,將那支小船帶了回來。李四划船過去,將那船一齊帶了回來,大傢是恨恨回山不提。如今再表那何凱丁銀竜,弟兄二人,到了山坡以西,正是夠奔何傢口的一條大道,眼看就到了何傢口啦。此時天色已黑,丁銀竜道:“二弟你暫且先回店中,那何傢口正西,有座侯傢村,那裏我有一傢朋友。會擺走綫輪弦,他叫神手大聖侯鳳,非請出他來不可。我在店中,跟宋錦等弟兄四人,把話說滿,我要是回到了店中,沒要來寶鎧,豈不被他們恥笑於我嗎?”何凱說:“哥哥您可去去就來呀。”丁銀竜說:“我一定去去就回來。”何凱一人回店,那丁銀竜走前街,來到了西村口以外。此時四外梆鑼齊響,已然定了更啦。往正西一瞧,路南有一大片鬆林,遂來到了鬆林裏面。長嘆一口氣,往山東青州府忙送一目,口中說道:“丫頭哇,你在我那李賢弟傢中,管傢老了,今生今世父女不能相逢見面啦。可嘆你今年十九歲,我沒把你找一安身之處。不想如今我被賓朋所擠,我在鬆林之中,要懸枝高挂。”說完他是木雕泥塑一般,即將刀抽出。他又一想:我在此地自盡一死,原不足惜。不過知道的那是不用說,要是不知道呢,豈不說我不定做了甚麽見不起人的事啦。將刀往肩頭一搭,就要自刎人頭。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大八義06-10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第一回 左雲鵬恩收八弟子 趙華陽私訪霸王館第二回 為請彭化竜盤桿背書 劉榮下轉牌群雄聚會
第三回 爬碑獻藝巧計盜花 八義成名結仇賊黨第四回 揭皇榜雲李入府當差 雪私恨金花太歲盜鎧
第五回 請何玉初會丁雲竜 得秘信頭探打虎灘第六回 群雄敗走獨竜口 魯清設計捉賊人
第七回 劉榮請石祿出世 普蓮棄山寨遠逃第八回 杜林無心逢山寇 豪傑有意嫌賊人
第九回 轉角樓石祿拐馬 密鬆林毒打五竜第十回 中三畝園應誓拿普蓮 八賢王賀號石祿得馬
第十一回 徐立獻寶鎧二峰漏網 石祿擒普蓮俠客出山第十二回 丁銀鳳王傢招贅 小毛遂伯侄相逢
第十三回 巧設計誆哄三寇 三畝園普蓮遭擒第十四回 護賊鎧衆英雄入都 獻奇能賢王府試藝
第十五回 姜文竜奉命接姐 何傢口惡賊行兇第十六回 三手將驚走銀花太歲 厲藍旺結交分水麒麟
第十七回 警淫賊刀削左耳 報私恨計害維環第十八回 義僕文魁葬屍報信 兇僧普月殺人探莊
第十九回 厲藍興安排防賊黨 石錦竜雙鞭會淫徒第二十回 白蓮花三探電傢莊 鞭對劍力擒賽朱平
第二十一回 報前仇倒點人油蠟 結後怨電竜訪強徒第二十二回 使巧計馬得元入川 莫傢村穿山熊鬧店
第二十三回 扮新婦大鬧呂閣寨 躲飛災閤家逃外鄉第二十四回 穿山熊大鬧兌城縣 莫父子避禍走他鄉
第   I   [II]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