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二客皆有服”之事做实了,《瓮牖闲评》的作者不惜把常与苏轼笑谑的好友刘敞、刘邠(字贡父)兄弟搬了进来,乃至今天的邹同庆、王宗堂二位教授在“双白鹭”下注释道:
指与苏轼同游西湖之刘贡父兄弟……此以“双白鹭”比喻二刘(二客),因“皆有服”即都穿孝服,故言。
——《苏轼词编年校注》第33页
稍微熟悉苏轼交游之友的人都知道,苏轼在凤翔为官时,先与刘敞相识,后来到了汴京,又认识他弟弟刘邠。刘敞比苏轼大十七岁,刘邠比苏轼大十三岁。到了熙宁六年,苏轼的父母都早已亡故,刘敞兄弟直到此时才为父母守丧,真该祝贺他们的亲严高
寿多福。问题在于,
宋代礼法严格规定,服丧期间严禁外出游乐,刘氏兄弟两个不在江西新余县老家循规蹈矩,却跑到杭州西湖来游乐,岂不成了两个不孝之子?
略微翻一下史书,人们就会哑然失笑,原来刘敞早在五年前,也就是熙宁元年(1068)四月八日就已病逝 ,当时苏轼兄弟正在眉山为父亲苏洵服丧,丧期一满,他就为刘敞专门写了一篇祭文。六年之后刘敞若是现身杭州,岂不是白日见鬼?
只要认真研读一下苏轼的诗,便可发现,白鹭不仅是他最喜欢
的意象之一,他还特别爱用“双白鹭”来称赞两个在一起的友人:
惟有飞来双白鹭,玉羽琼林斗清好。
——《再和潜师》
二子有如双白鹭,隔江相照雪衣明。
——《次韵秦少章和钱蒙仲》
前一联中的“双白鹭”,是指与道潜和尚(参寥子)和苏轼的学生秦观,第二首诗里则指秦观的弟弟秦少章及其友人。既然苏轼能用“双白鹭”比喻他所喜欢的朋友,为何不能比喻自己和张先两个?其实早在苏轼之前,白居易就曾用此祥瑞之物自况,他的《白鹭》诗说:
人生四十未全衰,我为愁多白发垂。
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亦垂丝。
苏轼写此词时三十八岁,接近“人生四十”,而他“早生华发”,世人皆知。至于年至耄耋的张先,当然更与“白发垂垂”的鹭鸶相似。白鹭一名鹭鸶,乃江湖之上善于捕鱼之鸟,苏轼与张先同游西湖,不正像两只白鹭巡游于湖面之上吗?只是他们所要捕获的目标不是鱼,而是美人鱼一般的佳丽。
扫清这些杂说陈言之后,我们回过头来再看那首二人“同作”的《江城子》,便可得知,在一个晚霞明丽的傍晚,一名年岁稍长、姿色微衰、但颇会逢迎的歌女(即“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在西湖边上有幸迎到大名鼎鼎的苏通守和老词仙。由于刚下过雨,天尚未黑,二位客人找不到更好的船,只好上了这条花船。他们在湖的南岸游赏着(宋时西湖南岸靠近州府,远比现在的东、北两岸热闹),忽然听到靠近钱江的地方,有人用筝在弹奏着悲哀凄婉的曲子。这是什么人?在向谁倾诉?苏轼不愿直白解释,于是故作开脱地说:大概是屈原《九歌》中的湘夫人吧。张先便提议,可将这种感受写进一个曲子,我会帮你在音律上作些润色。
就这样,二人“同作”了一首扑朔迷离、让人想入非非的《江城子》。
这首词摹写湖上佳人,一显一隐,意境朦胧,让人难以忘怀。这些擅长音乐、歌舞的女性,在苏轼眼中决不是什么“尤物”,她们和湘水女神一样,有着幽隐而又洁净的灵魂。
我们都知道,在苏轼三百多首词里,最著名的有两阕寄调《江城子》,其实这里也有他的学词之师张老前辈的启喻之功。
苏轼在杭州做通判时,也喜欢游览寺庙、与和尚为友。但在和尚与歌女之间,他直言不讳地选择后者:
不如西湖饮美酒,红杏碧桃香覆髻。
——《自普照游二庵》
红杏、碧桃,应是西湖佳人们的泛称,这两个词儿后来还有用场,请读者深储于记忆。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苏轼四十二岁,在徐州当太守时,见到风流才子偎红依翠,曾有以下回忆:
沈郎清瘦不胜衣,边老便便带十围。
躞蹀身轻山上走,欢呼船重醉中归。
舞腰似雪金钗落,谈辩如云玉麈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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