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遗憾,似乎是对收信长者的歉疚。因为这么好的东东,竟不能搬迁入户,走进长者乃至首长的家里,扎根落户。于是,本果的性不耐霜不得北植,就理所当然的成为声讨别人,捎带开脱自己的口实。
最妙的还在于,该信完全让读到的人,根本忘记了本果原来却是水果,不吝言辞诉说的,都是作为特殊植物的外部形态,却仿佛不干嘴巴肚皮什么事儿似的。即便是替长者作扼腕叹息,也依然是不能体味。步入其林,感受寥朗萧条辽然万里以及长吟远想的种种,并没有丝毫的口感,以及口感带来的疗效之类。甚至和口感相关的果实外观,也是一概的行色匆匆,一笔带过,想来是在规避个什么吧。其实又何必规避,如果真的为长者扼腕,不妨送上若干殷实银子,给长者一个深入边陲考察民情的机会,岂不是好?仅仅由此去猜测,这写信人的前途,必是不大会进步的了。
除了令长者太息,槟榔的口服意义,一般往往在于固齿。所以本果号称是有色的口胶。但早年的医书上边,反是土著人民所切切以为的瘴疠根治云云,朗朗的写在那里,所谓疗诸疟御瘴疠,正是时珍大爷等等医学人士耿耿强调的。古代的儒生,一向标榜自己,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像写信的那厮,为了不让长者流涎水,居然连本果造福群众嘴巴肠胃的可靠功能都孩子澡水一齐泼掉,根本不屑提及,令人一眼就看穿那修齐治平,不过是干预功名利禄的口号而已,骨子里还是顾念自己。这本也没什么错,只是不必捭阖些甚不相干的幌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像鸠山队长那样直白干脆,未必不好呢。
当然,同是文人,未必都是那般的不切实际。宋朝的另一位某人,对岭南人的槟榔代茶,防御瘴疠,就总结了四大功劳。一是清醒的时候能够使人沉醉。据说吃掉本果多了以后,双颊就会熏然发红,和饮了酒水一样,并举东坡老红潮登颊醉槟榔为证。二是醉掉的人能够使他清醒。因为酒后嚼服本果,可以宽气下痰,捎带利尿,余醉当然顿时消解。还有朱熹老先生槟榔收得为祛痰句子作旁证。不过晦庵老只说了祛痰,却没明说解酒,属于证据不足。三是饿了能饱。空腹时吃下本果,便会充然气盛,很有些饱满的感觉。四是饱了能饥。肚子撑着之后,吃下去本果,当然可以快然破解。
这样的功劳总结,的确令人眩晕。醉与不醉,饥与不饥,都可以一颗果子包办,并且颇有些道理予以条陈,并非空泛之论,更无回避躲闪之嫌,让人觉得,文人也不全都是功名利禄熏心。
吊诡的是,四大功劳,偏偏两两相对,出其左右,竟然皆逢其源,咋说咋有理,又难免令人大生文人无行之感慨。尤其后两款,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刘大人发迹前的种种困窘。如果大人晚生若干年,或者比宋朝人早些年总结出那些桩桩件件,起码可以对舅子们的嘲诮愚弄,做出及时的回应,或者发达之后,实施后发找补,岂不大有论据。哦,刘大人乃一天生散淡的性情中人,既然对舅子们当初的非礼并不在意,想来就算归纳出了N及N以上个理由,也未必肯让羞辱自己的人,真的下不来台吧。人,还是厚道些好哟。
然而,正如宋人可以总结归纳出辨证法一样的四件功绩,别人也未必不能够对槟榔进行纯粹理性的批判。有人就专门对安南岭表人,打着防御瘴疠的旗号贪吃本果,提出严肃质疑,说瘴疠的发作,大都因为饮食过度,气痞积结所致,而槟榔正是最能下气消食去痰,所以当时见效。可这些人急功近利,只管眼前,不计长远,殊不知,那边地理炎热,四时出汗,人多黄瘦,吃它必然脏器疏泄,一旦瘴疠缠身,自然不敢发散攻下,后果必然不堪设想也。槟榔祛瘴固然不假,但有瘴服之可也,无瘴而频频服食,岂不损毁正气!既然本果是药,是药三分毒,真的要天天服毒,还不是如同强盗压境,却门户洞开,祸患真的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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