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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文集 》 柳宗元集 》
附录
Liu Zongyuan
○旧唐书本传(刘昫)
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后魏侍中济阴公之系孙。曾伯祖奭,高祖朝宰相。
父镇,太常博士,终侍御史。宗元少聪警绝众,尤精西汉诗骚,下笔构想,与古
为侔。精裁密致,璨若珠贝。当时流辈咸推之。登进士第,应举宏辞,授校书郎、
蓝田尉。贞元十九年,为监察御史。
顺宗即位,王叔文、韦执谊用事,尤奇待宗元,与监察吕温密引禁中,与之
图事。转尚书礼部员外郎。叔文欲大用之,会居位不久,叔文败,与同辈七人俱
贬。宗元为邵州刺史,在道,再贬永州司马。既罹窜逐,涉履蛮瘴,崎岖堙厄,
蕴骚人之郁悼,写情叙事,动必以文。为骚文十数篇,览之者为之凄恻。
元和十年,例移为柳州刺史。时朗州司马刘禹锡得播州刺史,制书下,宗元
谓所亲曰:“禹锡有母年高,今为郡蛮方,西南绝域,往复万里,如何与母偕行?
如母子异方,便为永诀。吾于禹锡为执友,胡忍见其若是?”即草章奏,请以柳
州授禹锡,自往播州。会裴度亦奏其事,禹锡终易连州。
柳州土俗,以男女质钱,过期则没入钱主。宗元革其乡法,其已没者,仍出
私钱赎之,归其父母。江、岭间为进士者,不远数千里,皆随宗元师法;凡经其
门,必为名士。著述之盛,名动于时,时号柳州云。有文集四十卷。元和十四年
十月五日卒,时年四十七。子周六、周七,才三四岁。观察使裴行立为营护其丧
及妻子还于京师,时人义之。
○新唐书本传(宋祁)
柳宗元,字子厚,其先盖河东人。从曾祖奭为中书令,得罪武后,死高宗时。
父镇,天宝末遇乱,奉母隐王屋山,常闲行求养,后徙于吴。肃宗平贼,镇上书
言事,擢左卫率府兵曹参军。佐郭子仪朔方府,三迁殿中侍御史。以事触窦参,
贬夔州司马。还,终侍御史。宗元少精敏绝伦,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辈行推仰。
(行,胡浪切。)第进士、博学宏词科,授校书郎,调蓝田尉。贞元十九年,为
监察御史里行。善王叔文、韦执谊。二人者奇其才。及得政,引内禁近,与计事,
擢礼部员外郎,欲大进用。俄而叔文败,贬邵州刺史,不半道,贬永州司马。既
窜斥,地又荒疠,因自放山泽间,其堙厄感郁,一寓诸文,仿《离骚》数十篇,
读者咸悲恻。雅善萧俛,诒书言情。又诒京兆尹许孟容。然众畏其才高,惩刈
复进。(“刈”,与“艾”同。)故无用力者。宗元久汩振,其为文,思益深。
尝著书一篇,号《贞符》。宗元不得召,内闵悼,悔念往吝,作赋自儆,曰《惩
咎》。元和十年,徙柳州刺史。时刘禹锡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
锡亲在堂,吾不忍其穷,无辞以白其大人,如不往,便为母子永决。”即具奏,
欲以柳州授禹锡而自往播州。会大臣亦为禹锡请,因改连州。柳人以男女质钱,
过期不赎,子本均,则没为奴婢。宗元设方计,悉赎归之。尤贫者,令书佣,视
直足相当,还其质。已没者,出己钱助赎。南方为进士者,走数千里从宗元游,
经指授者,为文辞皆有法。世号柳柳州。十四年卒,年四十七。宗元少时嗜进,
谓功业可就。既坐废,遂不振。然其才实高,名盖一时。韩愈评其文曰:“雄深
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司马迁、崔骃、蔡邕。)既没,柳人怀
之,托言降于州之堂,人有慢者辄死。庙于罗池,愈因碑以实之云。
○柳子厚墓志铭(韩愈)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
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
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
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
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
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
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
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州司马。居
间,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
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
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
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
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其召
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
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
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
梦得于是改刺连州。
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
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
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井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
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
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
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
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
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
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
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
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
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
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
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
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铭曰:
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祭柳子厚文
维年月日,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
嗟嗟子厚,而至然邪!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人之生世,如梦一觉。其间
利害,竟亦何校?当其梦时,有乐有悲。及其既觉,岂足追惟?凡物之生,不愿
为材。犠罇青黄,乃木之灾。子之中弃,天脱馽羁。玉佩琼琚,大放厥辞。
富贵无能,磨灭谁纪?子之自著,表表愈伟。不善为斫,血指汗颜。巧匠旁观,
缩手袖间。子之文章,而不用世。乃令吾徒,掌帝之制。子之视人,自以无前。
一斥不复,群飞刺天。
嗟嗟子厚,今也则亡。临绝之音,一何琅琅?遍告诸友,以寄厥子。不鄙
谓余,亦讬以死。凡今之交,观势厚薄。余岂可保,能承子讬。非我知子,子实
命我。犹有鬼神,宁敢遗堕?念子永归,无复来期。设祭棺前,矢心以辞。呜乎
哀哉!尚飨。
○柳州罗池庙碑(韩愈)
罗池庙者,故刺史柳侯庙也。
柳侯为州,不鄙夷其民,动以礼法。三年,民各自矜奋,曰:“兹土虽远京
师,吾等亦天氓,今天幸惠仁侯,若不化服,则我非人。”于是老少相教语,莫
违侯令。凡有所为,于其乡闾,及于其家,皆曰:“吾侯闻之,得无不可于意否?”
莫不忖度而后从事。凡令之期,民劝趋之,无或后先,必以其时。于是民业有经,
公无负租,流逋四归,乐生兴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池园洁修,猪牛鸭鸡,
肥大蕃息。子严父诏,妇顺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条法,出相弟长,入相慈孝。
先时,民贫以男女相质,久不得赎,尽没为隶。我侯之至,按国之故,以佣除本,
悉夺归之。大修孔子庙,城郭巷道,皆治使端正,树以名木,柳民既皆悦喜。
尝与其部将魏忠、谢宁、欧阳翼饮酒驿亭,谓曰:“吾弃于时,而寄于此,
与若等好也。明年吾将死,死而为神。后三年,为庙祀我。”及期而死。三年孟
秋辛卯,侯降于州之后堂,欧阳翼等见而拜之。其夕,梦翼而告曰:“馆我于罗
池。”其月景辰,庙成。大祭,过客李仪醉酒,慢侮堂上,得疾,扶出庙门即死。
明年春,魏忠、欧阳翼使谢宁来京师,请书其事于石。余谓柳侯生能泽其民,死
能惊动福祸之,以食其土,可谓灵也已。作迎享送神诗遗柳民,俾歌以祀焉,而
并刻之。
柳侯,河东人,讳宗元,字子厚。贤而有文章,尝位于朝,光显矣,已而摈
不用。其辞曰:
荔子丹兮蕉黄,杂肴蔬兮进侯堂。侯之船兮两旗,度中流兮风泊之,待侯不
来兮不知我悲。侯乘驹兮入庙,慰我民兮不嚬以笑。鹅之山兮柳之水,桂树团团
兮白石齿齿。侯朝出游兮暮来归,春与猨吟兮秋鹤与飞。北方之人兮为侯是非,
千秋万岁兮侯无我违。福我兮寿我,驱厉鬼兮山之左。下无苦湿兮高无乾秔充
羡兮蛇蛟结蟠。我民报事兮无怠其始,自今兮钦于世世。
○祭柳柳州文(皇甫湜)
呜呼柳州,秀气孤禀。弱冠游学,声华籍甚。肆意文章,秋涛瑞锦。吹回虫滥,
王风凛凛。连收甲科,骤阅班品。青衿缙绅,属目敛衽。公卿之禄,若在仓廪。
至骏难驭,太白易惨。华钟始撞,一顿声寝。梧山恨望,桂水愁饮。郁郁群议,
悠悠积稔。竟奄荒獐,遂绝羁枕。
呜呼柳州,命实在天。贤不必贵,寿不必贤。虽圣与神,无如命何。自古以
然,相视咨嗟。归葬秦原,即路江皋。声容蔑然,相叹增劳。惟有令名,日远日
高。式荐诚词,以佐羞醪。尚飨。
○祭柳员外文(刘禹锡)
维元和十五年岁次庚子正月戊戌朔日,孤子刘禹锡衔哀扶力,谨遣所使黄孟
苌具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亡友柳君之灵。
呜呼子厚!我有一言,君其闻否?惟君平昔,聪明绝人;今虽化去,夫岂无
物?意君所死,乃形质耳;魂气何托?听余哀词。呜呼痛哉!嗟余不天,甫遭闵
凶。未离所部,三使来吊。忧我衰病,谕以苦言。情深礼至,款密重复。期以中
路,更申愿言。途次衡阳,云有柳使。谓复前约,忽承讣书。惊号大叫,如得狂
病。良久问故,百哀攻中。涕泪迸落,魂魄震越。伸纸穷竟,得群遗书。绝弦之
音,凄怆彻骨。初托遗嗣,知其不孤。末言归輤,(輤,音茜,载柩车。)
从祔先域。凡此数事,职在吾徒。永言素交,索居多远。鄂渚差近,表臣分深,
想其闻讣,必勇于义。已命所使,持书径行,友道尚终,当必加厚。退之成命,
改牧宜阳。亦驰一函,候于便道。勒石垂后,属于伊人。安平、宣英,(韩泰,
字安平。韩晔,字宣英。)会有还使。悉已如礼,形于具书。呜呼子厚!此是何
事?朋友凋落,从古所悲。不图此言,乃为君发。自君失意,沉伏远郡。近遇国
士,方伸眉头。亦见遗草,恭辞旧府。志气相感,必逾常伦。顾余负衅,营奉方
重。犹冀前路,望君铭旌。古之达人,朋友则服。今有所厌,其礼莫申。朝晡临
后,出就别次。南望桂水,哭我故人。孰云宿草,此恸何极!(《礼记》云:朋
友之墓有宿草则不哭。)呜呼子厚,卿真死矣!终我此生,无相见矣!何人不达?
使君终否。何人不老?使君夭死。皇天后土,胡宁忍此?知悲无益,奈恨无已。
君之不闻,余心不理。含酸执笔,辄复中止。誓使周六,(子厚之子。)同于己
子。魂兮来思,知我深旨。呜呼哀哉!尚飨。
○重祭柳员外文(刘禹锡)
呜呼,自君之没,行已八月。每一念至,忽忽犹疑。今以丧来,使我临哭。
安知世上,真有此事?既不可赎,翻哀独生。呜呼!出人之才,竟无施为。炯炯
之气,戢于一木。形与人等,今既如斯。识与人殊,今复何托?生有高名,没为
众悲。异服同志,异音同叹。唯我之哭,非吊非伤。来与君言,不言成哭。千哀
万恨,寄以一声。惟识真者,乃相知耳。庶几倘闻,君倘闻乎?呜呼痛哉!君有
遗美,其事多梗。桂林旧府,感激主持。俾君内弟,得以义胜。平昔所念,今则
无违。旅魂克归,崔生实主。幼稚在侧,故人抚之。敦诗、退之,各展其分。
(崔群,字敦诗。韩愈,字退之。)安平来赗,礼成而归。其它赴告,咸复于素。
一以诚告,君倘闻乎?呜呼痛哉!君为已矣,余为苟生。何以言别,长号数声。
冀乎异日,展我哀诚。呜呼痛哉!尚飨。
○为鄂州李大夫祭柳员外文(刘禹锡)
呜呼!至人以在生为传舍,(传,音转,驿也。)以轩冕为倘来。达于理者,
未尝惑此。昔余与君,谕之详熟。孔子四科,罕能相备。惟公特立秀出,几于全
器。才之何丰,运之何否。大川未济,乃失巨鉴。长途始半,而丧良骥。搢绅之
伦,孰不堕泪?昔者与君,交臂相得。一言一笑,未始有极。驰声日下,骛名天
衢。射策差池,高科齐驱。携手书殿,分曹蓝曲。心志谐同,追欢相续。或秋月
衔觞,或春日驰毂。甸服载期,同升宪府。察视之列,斯焉接武。君迁外郎,予
侍内闱。出处虽间,音尘不亏。势变时移,遭罹多故。中复赐环,上京良遇。曾
不逾月,君又即路。远持郡符,柳水之壖。居陋行道,疲人歌焉。予来夏口,忽
复三年。离索则久,音贶屡传。箧盈草隶,架满文篇。钟、索继美,班、扬差肩。
(钟隶、索靖善书,班固、扬雄善文。)贾谊赋鵩,屈原问天。自古有死,奚论
后先?痛君未老,美志莫宣。邅回世路,奄忽下泉。呜呼哀哉!令妻蚤谢,稚子
四岁。天丧斯文,而君永逝。翩翩丹旐,来自遐裔。闻君旅榇,既及岳阳。寝门
一恸,贯裂衷肠。执绋礼乖,出疆路阻。故人奠觞,莫克亲举。驰神假梦,冀动
晤语。平生密怀,愿君遣吐。遗孤之才与不才,敢同己子之相许。呜呼哀哉!尚
飨。
○祭柳侯文(曹辅)
维绍圣二年岁次乙亥十有一月癸巳朔十二日甲辰,朝奉郎、权提点广南西路
刑狱公事兼本路劝农提举河渠公事、飞骑尉、借紫曹辅,谨以清酌时羞之奠,敬
祭于柳侯子厚灵文之祀。惟三元之默运兮,初浑沦而絪缊。惟万生之并骛兮,悉
坯陶乎一钧。物有大小之不齐兮,人亦智愚之莫伦。何夫子之毓质兮,独爽迈秀
发而不群。其学也囊括今古而该百氏兮,或参之驳杂而取之粹纯。若大田之揪敛
兮,莫知其千仓与万囷。其文也若秋涛之鼓雷风兮,汹涌澎湃而无垠。若八骏之
骋通衢兮,王良执策而造父挟轮。老韩骇汗以缩手兮,翱湜丧气而噤唇。(韩愈、
李翱、皇甫湜。)夫何天命之不畀兮?亶遇蹇而罹屯。三湘一斥之十年兮,怅远
符之再分。意冥冥以即夜兮,志郁郁而不伸。彼高爵厚禄以夸耀于一时之人兮,
皆泯没而无闻。惟夫子之名不可以既兮,愈远而弥新。柳江演漾以清泚兮,鹅山
奇秀而嶙峋。惟夫子血食于此千祀兮,民至今而怀仁。余幼服夫子之遗言兮,不
足以追逸轨而袭游尘。刺岭峤之荒服兮,吊苍梧之愁云。奠桂酒之旨洁兮,荐兰
肴之苾芬。物虽至薄兮,吾诚甚勤。呜虖其来享兮灵文。尚飨。
○祭柳侯文(黄翰)
世传不朽,文学辞章。惟公之文,驾韩蹴张。(韩愈、张籍。)雄深雅健,
实比子长。(司马迁,字子长。)民思无斁,政事循良。惟公之政,祖龚述黄。
(龚遂、黄霸。)深仁遗爱,实比甘棠。孔门四科,达者升堂。公兼得之,光于
有唐。天才俊伟,议论慨慷。交口荐誉,名声益彰。要路立登,台省翱翔。擢列
御史,拜尚书郎。时将大用,器博难量。譬如八骏,奔逸康庄。追风掣电,万里
腾骧。亦如利器,镆鎁干将。直视无前,其锋孰当。不慎交友,玷于韦王。
(韦执谊、王叔文。)群飞刺天,谗口如簧。一斥不复,困于三湘。譬如鸾凤,
不巢高冈。栖之枳棘,六翮摧伤。亦如巧匠,睥睨观旁。缩手袖间,善刀以藏。
一麾出守,惠此南方。龙城虽远,(龙城,柳州也。)毋敢怠荒。动以礼法,率
由典常。公无负租,私有积仓。居处有屋,济川有航。黄柑绿柳,至今满乡。修
夫子庙,次治城隍。农歌于野,士歌于庠。孝弟怡怡,弦诵洋洋。生能泽民,死
且不亡。春秋享祀,旱潦祈禳。四百余年,血食不忘。翰幼学公文,久服余芳。
遗风善政,凛若冰霜。日想英灵,如在其傍。桂酒清旨,肴蔬杂香。拜献芜词,
公其来飨。
○祭柳侯文(许尹)
惟先生德厚而位不称,仁深而年不长。敛此大惠,施于一方。终焉庙食,如
古桐乡。(前汉循吏朱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桐
乡。”桐乡民立祠祀祭,至今不绝。)虽去此几于千祀,而至今犹有耿光。尹以
不才,嗣守封疆。顾取法于何有,赖先生之循良。莅事之始,奠酒一觞。神兮归
来,鉴兹不忘。
○永州柳先生祠堂记(汪藻)
先生以永贞元年冬,自尚书郎出为邵州刺史,道贬永州司马。至元和九年十
二月,诏追赴都,复出为柳州刺史。盖先生居零陵者十年,至今言先生者必曰零
陵,言零陵者亦必曰先生。零陵去长安四千余里,极南穷陋之区也,而先生辱居
之。零陵徒以先生居之之故,遂名闻天下。先生为之不幸可也,而零陵独非幸欤?
先生始居龙兴寺西序之下,间坐法华西亭,见西山爱之,命仆夫过潇水,翦薙榛
芜,(薙,他计切,芟草也。)搜奇选胜,自放于山水之间。入冉溪二三里,得
其尤绝者家焉。因结茅树蔬,为沼沚,为台榭,目曰“愚溪”,而刻《八愚诗》
于溪石之上。其谓之钴鉧潭、西小丘、小石潭者,循愚溪而出也。其谓之南涧、
朝阳岩、袁家渴(音褐。)芜江、百家濑者,溯潇水而上也,皆在愚溪数里间,
为先生杖屦徜徉之地。唯黄溪为最远,去郡城七十余里,游者未尝到,岂先生好
奇如谢康乐,伐木开径,穷山水之趣,而亦游之不数耶?(数,所角切。)绍兴
十四年,予来零陵,距先生三百余年,求先生遗迹,如愚溪、钴鉧潭、南涧、
朝阳岩之类皆在,独龙兴寺并先生故居曰“愚堂”、“愚亭”者,已湮芜不可复
识。《八愚诗》石亦访之无有,黄溪则为峒獠侵耕,嶝危径塞,无自而入。郡人
指高山寺曰:“此法华寺故处。”而龙兴者,今太平寺西瞰大江者是也。其果然
欤?周衰,言文章之盛者,莫如汉唐。贾谊驰骋于孝文之初,时汉兴才三十余年
耳。其谈治道,述骚辞,已追还三代之风如此,自是踵相蹑有之。末而至于刘向、
扬雄,益精深不可及,去古未远故也。唐承贞观、开元习治之余,以文章显者,
如陈子昂、萧颖士、李邕、燕、许之徒,(燕公张说,许公苏颋。)固不为无人。
而东汉以来猥并之气未除也。至元和,始粹然一返于正。其所以臻此者,非先生
及昌黎韩公之力欤?故以唐三百年所以推尊者,曰韩柳而已,岂非盛哉!先生虽
坐贞元党与刘梦得同,梦得会昌时犹尊显于朝,先生未及为时君所省,而遽殁于
元和之世,事业遂不大见于时,可深惜哉。然零陵一泉石、一草木,经先生品题
者,莫不为后世所慕,想见其风流。而先生之文载集中,凡瑰奇绝特者,皆居
零陵时所作,则予所谓幸不幸者岂不然哉!零陵人祠先生于学、于愚溪之上,更
郡守不知其几,而莫之敢废,顾未有求其遗迹而纪之者。余于是采先生之集,与
刘梦得之诗可见者,书而置之祠中,附零陵图志之末,庶几来者有考焉。
○柳先生年谱(文安礼)
柳氏之先,自黄帝历周鲁孝公子夷伯展孙无骇生禽,为鲁士师,谥曰惠。食
采于柳下,遂姓柳氏。楚灭鲁,仕楚。秦并天下,柳氏迁于河东。秦末,柳下惠
裔孙安,始居解县。安孙隗,汉齐相。六世孙丰,后汉光禄勋。六世孙轨,晋吏
部尚书。生景猷,晋侍中。二子耆、纯。(耆号西眷,纯号东眷。)耆,汝南太
守。二子恭、璩。恭,后魏河东郡守,南徙汝、颍,遂仕江表。曾孙缉,宋州别
驾,宋安郡守。生僧习,与豫州刺史裴叔业据州归于后魏,为扬州大中正、尚书
右丞、方与公。五子:鷟、庆、虬、桧、鸑。庆,后魏侍中、左仆射、平齐公。
(于子厚为七代祖。)三子:机、旦、肃。旦,隋黄门侍郎、新城男。(于子厚
为六代祖。)五子:燮、则、绰、楷、亨。则,隋左卫骑曹参军。生奭,唐中书
令。(《新唐史·宰相世系表》云:奭字子燕。而《列传》则云字子邵。按子厚
有《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云曾伯祖讳奭,字子燕。则当以《世系表》为正。
然奭于侍御史为曾伯祖,则于子厚为高伯祖矣。而《新史·子厚传》及韩退之
《子厚墓志》皆云曾伯祖奭,恐误。)楷,隋济、房、兰、廓四州刺史。(于子
厚为五代祖。)三子:融、子敬、子夏。子夏,徐州长史。(于子厚为高祖。)
△大历八年癸丑
子厚生。代宗之十一年也。
△大历十一年丙辰
《集》有《先太夫人卢氏归祔志》,云:“宗元始四岁,居京城西田庐中,
先君在吴,家无书,太夫人教古赋十四首,皆讽传之。”即此年也。
△贞元元年乙丑
按《唐·本纪》:德宗兴元元年二月甲子,李怀光反。贞元元年八月甲戌,
伏诛。是年有《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刘梦得作《集序》云:“子厚始以童
子有奇名于贞元初。”贞元五年己巳
《与杨诲之书》云:“吾年十七,求进士。”即此年也。有《为文武百官请
复尊号表三首》。贞元六年庚午
是年有《与权补阙书》,注云:“时年十八。”《为文武百官请复尊号表三
首》,又《大会议表二首》。(并见《外集》。)
△贞元八年壬申
是年,贡于京师。有《送苑论诗序》,云:“八年冬,余与马邑苑言扬联贡
于京师。……是岁小司徒顾公守春官之缺,而权择士之柄。明年春,同趋权衡之
下。并就重轻之试。……二月丙子。有司题甲乙之科,揭于南宫,余与兄又联登
焉。”
△贞元九年癸酉
是年登进士第。《集》有《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云:“贞元九年,宗元
得进士第。上问有司曰:‘得无以朝士子冒进者乎?’有司以闻。上曰:‘是故
抗奸臣窦参者邪?吾知其不为子求举矣!’”是年,有《送苑论诗序》。
△贞元十二年丙子
按《唐史》言:“宗元少精敏绝伦,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辈行推仰。第进
士博学宏辞科,授校书郎,调蓝田尉。”其《与杨诲之书》云:“吾年二十四,
求博学宏辞科。”即贞元十二年也。是岁,有《终南山祠堂碑》、《太白山祠堂
碑》、《邠宁进奏院记》、《与大理崔少卿启》、《叔父殿中侍御史墓版文》、
《殿中侍御史柳公墓表》、《叔妣陆氏夫人迁祔志》、《万年县丞柳君墓志》、
《监察御史周君墓表》。
△贞元十四年戊寅
《与杨诲之书》云:“二十四,求博学宏辞,二年乃得仕。”盖此年也。
△贞元十五年己卯
是年,有《柳常侍行状》、《亡妻弘农杨氏志》、《国子司业阳城遗爱碣》、
《与太学诸生书》。《书》之首云:“二十六日,集贤殿正字柳宗元。”则子厚
是时盖在书府也。有《辩侵伐论》,注云:“在集贤院,为征天下兵讨淮西作。”
△贞元十六年庚辰
是年,有《贺嘉瓜白兔等表》、《温县主簿韩君墓志》、《伯祖妣李夫人墓
志》、《亡姊裴氏夫人墓志》。
△贞元十七年辛巳
是年,有《南岳云峰寺和尚碑》、《叔父祭六伯母文》、《亡姑陈氏夫人墓
志》。
△贞元十八年壬午
是年,有《武功县丞厅壁记》、《盩厔县新食堂记》、《京兆府请复尊号表
三首》、《为耆老等请复尊号表》、《为京畿父老上宰相状》、《为京畿父老上
尹状》、《亡友校书郎独孤君墓志》。
△贞元十九年癸未
是年,为监察御史里行。刘梦得《集序》云:“十有九年,为材御史”是也。
有《让监察御史状》、《礻昔说》、《朝日说》、《为李京兆祭杨郎中文》、
《兵部杨君墓碣》、《弘农令柳府君坟前石表》、《送文畅上人序》。
△贞元二十年甲申
是年,有《监祭使壁记》、《南岳般舟和尚第二碑》、《祭李中丞文》、
《尚书户部郎中魏府君墓志》。
△永贞元年乙酉
顺宗以贞元二十一年正月丙申即位。三月癸巳,立广陵郡王为皇太子。有
《贺立皇太子表》。八月庚子,立皇太子为皇帝,自称太上皇。有《百寮贺表》。
辛丑,改元永贞。有《贺改元赦表》。乙巳,宪宗即位。有《即位礼毕贺表》、
《贺册太上皇后及礼毕表》、《请听政表三首》。是年,入尚书为礼部员外郎。
《与萧俛书》云:“仆当时年三十三,甚少,自御史里行得礼部员外郎,超取
显美,欲免世之求进者怪怒媢嫉,其可得乎?”盖是年子厚年三十三也。以王
叔文党贬邵州刺史,又贬永州司马。有《陈给事行状》、《户部侍郎王公太夫人
刘氏墓志》、《潞州兵曹柳君墓志》。
△元和元年丙戌
正月丁卯,大赦,改元。有《贺改元赦表》、《剑门铭》、《严东川启》、
《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东明张先生墓志》、《陆文通先生墓表》、《连州
司马凌君权厝志》、《哭连州凌司马诗》。
△元和二年丁亥
有《惩咎赋》、《送赵大秀才往江陵序》、《先太夫人卢氏归祔志》。
△元和三年戊子
有《贞符》、《非国语》、《与吕道州书》、《与王参元书》、《答吴武陵
书》、《同吴秀才赠李睦州诗序》。《贞符》序言:“臣所贬州,有流人吴武陵
为臣言董仲舒对三代受命之符。”而元和四年,有《与杨京兆书》云:“去年吴
武陵来,美其齿少,才气壮健,可以兴西汉之文章。”则吴武陵之来永州,盖在
是年也。有《龙安海禅师碑》、《凌君墓后志》、《送娄图南游淮南序》、《酬
娄秀才早秋月夜病中见寄》、《酬娄秀才将之淮南见赠之作》、《游南亭夜还叙
志七十韵》、《特进南公睢阳庙碑》。
△元和四年己丑
是年,子厚年三十七,在永州。有与裴埙、萧俛、李建、杨京兆、许京兆
等书,与萧书云:“人生少得六七十者,今已三十七矣。”与李书云:“前过三
十七年,与瞬息无异。”又云:“裴应叔、萧思谦,各有书,足下求取观之。”
应叔,埙也。思谦,俛也。与杨京兆书云:“永州多火灾,五年之间,四为大
火所迫。”答许京兆书云:“伏念得罪来五年,未尝有故旧肯以书见及者。”则
子厚自永贞元年贬,至是五年也。又有《为南承嗣请从军状》、《送南涪州量移
澧州序》、《送内弟卢遵游桂州序》、《寄桂州李中丞荐卢遵启》、《新作法华
寺西亭记》、《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
《丘西小石潭记》、《小侄女子墓砖记》。
△元和五年庚寅
是年,有《与扬州李相公第二启》、《与杨诲之书》、《说车赠杨诲之》、
《送从弟谋序》、《读韩愈所作毛颖传后题》、《太府李卿外妇马淑志》、《赵
秀才群墓志》、《下殇女子墓砖记》、《闻籍田有感诗》。
△元和六年辛卯
有《上西川武相公启》、《再与杨诲之书》、《为柳公绰谢上表》、《祭吕
化光文》、《衡州刺史东平吕君诔》、《试大理评事柳君墓志》、《同刘二十八
哭吕衡州诗》。
△元和七年壬辰
有《贺皇太子笺》、《上岭南郑相公启》、《弘农公左官三岁复为大僚献诗
五十韵》、《送崔策序》、《武冈铭》、《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
《小石城山记》、《永州刺史崔君权厝志》、《祭崔使君文》。
△元和八年癸巳
有《逐毕方文》、《黄溪记》、《铁炉步志》、《答韦中立书》、《吕侍御
墓志》、《祭吕敬叔文》。
△元和九年甲午
有《囚山赋》、《起废答》、《段太尉逸事状》、《与韩愈书》、《上河阳
乌尚书启》、《斥鼻亭神记》、《文宣王道州庙碑》、《南岳大明寺律和尚碑》、
《湘源二妃庙碑》、《处士段弘古墓志》、《诏追赴都回寄零陵亲故诗》、《过
衡山见新花开却寄弟诗》、《汨罗遇风诗》、《北还登汉阳北原题临川驿诗》、
《界围岩水帘诗》、《戏赠诏追南来诸宾诗》。
△元和十年乙未
有《诏追赴都二月至灞亭上诗》,云:“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归人。”
又《酬窦员外见促行骑诗》云:“投荒垂一纪,新诏下荆扉。”盖子厚之贬,至
是十一年也。退之《墓志》云:“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皆出为刺史,而子
厚得柳州。”有《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诗》、《重别梦得诗》、《三赠诗》、
《再上湘江诗》。其《赠别诗》云:“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而
梦得《酬赠诗》云:“去国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歧。重临事异黄丞相,三
黜名惭柳士师。”盖梦得初贬连州,后赴召,例授播州。子厚以播地远,梦得亲
老,欲拜疏以柳易播,会大臣亦有为梦得言者,遂改授连州,故《诗》有“重临”
之语。子厚以是年三月徙柳州,六月到任。有《柳州谢上表》、《柳州举自代状》、
《柳州上中书门下状》、《雷塘祷雨文》、《万石亭记》、《记柳州山水近治可
游者》、《志从父弟宗直殡》、《祭弟宗直文》、《先圣文宣王柳州庙碑》、
《大鉴禅师碑》。大鉴者,佛氏之第六祖也。东坡居士云:“柳子厚南迁,始究
佛法。作《曹溪》、《南岳》诸碑,妙绝古今。……长老重辨师,儒释兼通,道
学纯备。以谓自唐至今,颂述祖师者多矣,未有通亮简正如子厚者。《唐史》:
元和中,马总自虔州刺史迁安南都护,徙桂管经略观察使。……以碑考之,盖自
安南迁南海,非桂管也,可以正《唐史》之误。”
△元和十一年丙申
有《井铭》、《祭井文》、《寄韦珩诗》、《别舍弟宗一诗》、《韩漳州书
报彻上人亡因寄诗》、《闻彻上人亡寄杨侍郎丈诗》,按刘梦得《灵彻集序》云:
“元和十一年,终于宣州开元寺。”即此年也。《别宗一诗》云:“一身去国六
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自永贞元年至是,十二年矣。
△元和十二年丁酉
有《代李朔襄州谢上表》、《复大云寺记》、《东亭记》、《祭杨詹事文》、
《朗州司户薛君妻崔氏墓志》、《筝郭师墓志》。其志云:“丁酉之年秋既季。”
即是年九月也。
△元和十三年戊戌
有《平淮夷雅》、《上裴门下启》、《上襄阳李仆射启》、《与邕管李中丞
启》、《为裴中丞乞讨黄贼上裴相状》、《为裴中丞伐黄贼转牒》、《上李夷简
书》、《答杜温夫书》、《万年令裴府君墓碣》、《襄阳丞赵君墓志》。《上夷
简书》云:“宗元曩者齿少心锐,径行高步,不知道之艰以陷乎大厄。穷踬陨坠,
废为孤囚,日号而望,十四年矣。”《献淮夷雅表》曰:“臣负罪窜伏,违尚书
笺奏十有四年。”盖自始贬至今,十四年也。韩退之《罗池碑》云:“侯为州三
年,……柳民既皆喜悦。尝与其部将魏忠、谢宁、欧阳翼饮酒驿亭。谓曰:‘吾
弃于时而寄于此,与若等好也。明年吾将死,死而为神。后二年,为庙祀我。’
及期而死。”其与部将饮酒驿亭,盖此年也。
△元和十四年己亥
是年,李师道伏诛。有《贺破东平表》、《为裴中丞贺破东平表》、《贺东
平赦表》、《贺分淄青为三道表》、《礼部贺册尊号表》、《为裴中丞谢讨黄贼
表》、《答郑员外贺启》、《答诸州贺启》、《上中书门下状》、《上裴相状》、
《上裴中丞状》、《訾家洲亭记》、《韦夫人坟记》、《岭南盐铁李侍御墓志》、
《邕管李中丞墓志》、《处士裴君墓志》、《试大理评事裴君墓志》、《秘书郎
姜君墓志》。按《唐史·吴武陵传》云:“初宗元谪永州,而武陵亦坐事流永州,
宗元贤其人。及为柳州刺史,武陵北还,大为裴度器遇。每言宗元无子,说度曰:
‘西原蛮未平,柳州与贼犬牙,宜用武人以代宗元,使得优游江湖。’又遗工部
孟简书曰:‘古称一世三十年,子厚之斥十二年,殆半世矣。霆砰电射,天怒也,
不能终朝。圣人在上,安有毕世而怒人臣耶?且程、刘、二韩皆已拔拭,或处大
州剧职,独子厚与猿鸟为伍,诚恐雾露所婴,则柳氏无后矣。’度未及用,而宗
元死。”武陵此书,盖在元和十一年。又三年,而子厚死矣。墓志云:“子厚以
元和十四年十月五日卒,年四十七。明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
○柳文年谱后序
昔之论文者,或谓文章以气为主,或谓文穷而益工。先生与杨凭书亦曰:
“凡为文,以神志为主。”又云:“自贬官来无事,读百家书,上下驰骋,乃少
得知文章利病。”先生自妙龄秀发,连中异科,继登台省,旋遭斥逐,故予以先
生《文集》与《唐史》参考,为诗年谱,庶可知其出处,与夫作文之岁月,得以
究其辞力之如何也。绍兴五年六月甲子,知柳州军州事潞国文安礼序。
《柳集》久逸《年谱》,独存其序。广陵马君嶰谷涉江购《韩谱》后未久,
复收宋椠《柳集》残帙,其中年谱完好,乃诸本所无,因与《韩谱》同梓。是
《谱》辨柳奭为柳子高伯祖,非曾伯祖,足订前贤之疏。又阳城自国子司业出刺
道州,《唐史》无年月,《通鉴考异》据柳子所作《司业遗爱碣》,谓在贞元十
四年,《谱》则以《遗爱碣》及《与太学诸生书》并系贞元十五年,与《通鉴》
异。然谛观《碣》文,则《谱》为是也。《集》中《与太学诸生书》题下注“贞
元十四年”,乃后人承《通鉴》之文而失之,当据《谱》厘正。至于《谱》文甚
简,盖仿吕汲公《韩谱》体例,略具作者出处梗概,读者更详考之可也。雍正庚
戌春日,长洲陈景云识。
○河东先生集序(刘禹锡)
八音与政通,而文章与时高下。三代之文,至战国而病,涉秦、汉复起。汉
之文,至列国而病,唐兴复起。夫政厖而土裂,三光五岳之气分。(扶问切。
《群经音辩》:分,限也。)大音不完,故必混一而后大振。初,贞元中,上方
向文章,昭回之光,下饰万物。天下文士,争执所长,与时而奋,粲焉如繁星丽
天,而芒寒色正,人望而敬者,五行而已。河东柳子厚,斯人望而敬者欤!子厚
始以童子有奇名于贞元初,至九年,为名进士。十有九年,为材御史。二十有一
年,以文章称首,入尚书,为礼部员外郎。是岁,以疏隽少检获讪,出牧邵州。
又谪佐永州。居十年,诏书征,不用。遂为柳州刺史。五岁,不得召归。病且革,
(音亟,急也。)留书抵其友中山刘禹锡曰:“我不幸,卒以谪死,以遗草累故
人。”禹锡执书以泣,遂编次为四十五通,行于世。子厚之丧,昌黎韩退之志其
墓,且以书来吊曰:“哀哉!若人之不淑。吾尝评其文,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
崔、蔡不足多也。”安定皇甫湜(视力切。)于文章少所推让,亦以退之言为然。
凡子厚名氏与仕与年暨行己之大方,(暨,其冀切,及也。)有退之之志若祭文
在。今附于第一通之末云。
○题柳柳州集后(司空图)
金之精粗,考其声皆可辨也,岂清于磬而浑于钟哉!然则作者为文、为诗,
格亦可见,岂当善于彼而不善于此邪?愚观文人之为诗,诗人之为文,始皆系其
所尚,既专则搜研愈至,故能炫其工于不朽。亦犹力巨而斗者,所持之器各异,
而皆能济胜以为勍敌也。愚尝览韩吏部歌诗数百首,其驱驾气势,若掀雷扶电,
撑抉于天地之间,物状奇怪,不得不鼓舞而徇其呼吸也。其次皇甫祠部文集所作,
亦为遒逸,非无意于渊密,盖或未遑耳。今于华下方得柳诗,味其探搜之致,亦
深远矣。俾其穷而克寿,玩精极思,则固非琐琐者轻可拟议其优劣。又尝观杜子
美祭太尉房公文、李太白佛寺碑赞,宏拔清历,乃其歌诗也。张曲江五言沉郁,
亦其文笔也。岂相伤哉?噫!后之学者褊浅,片词只句,不能自辨,已侧目相诋
訾矣。痛哉!因题《柳集》之末,庶俾后之诠评者,无或偏说,以盖其全工。
○河东先生文集后序
唐之文章,初未去周、隋五代之气。中间称得李、杜,其才始用为胜,而号
专雄歌诗,道未极其浑备。至韩、柳氏起,然后能大吐古人之文,其言与仁义相
华实而不杂。如韩《元和圣德》、《平淮西》、柳《雅章》之类,皆辞严义伟,
制述如经。能崒然耸唐德于盛汉之表,(崒,仓没切。)蔑愧让者,非二先生之
文则谁与?予少嗜观二家之文,常病柳不全见于世,出人间者,残落才百余篇;
韩则虽目其全,至所缺坠,亡字失句,独于集家为甚。志欲补得其正而传之,多
从好事访善本,前后累数十,得所长,辄加注窜。遇行四方远道,或他书不暇持,
独赍韩以自随。(“赍”,或作“齐”,笺西切。)幸会人所宝有,就假取正。
凡用力于斯,已蹈二纪外,文始几定。久惟柳之道,疑其末克光明于时,何故伏
其文而不大耀也?求索之莫获,则既已矣于怀。不图晚节,遂见其书,联为八九
大编,夔州前序其首,以卷别者凡四十有五。真配韩之钜文欤!书字甚朴,不类
今迹。盖往昔之藏书也。从考览之,或卒卷莫迎其误,脱有一二废字,由其陈故
劘灭。(劘,音“磨”。)读无甚害,更资研证就真耳。因按其旧,录为别
本,与陇西李之才参读累月,详而后止。呜呼!天厚予嗜多矣,始而餍我以韩,
既而饫我以柳,谓天不吾厚,不诬也哉?世之学者,如不志于古则已;苟志于古,
求践立言之域,舍二先生而不由,虽曰能之,非予所敢知也。天圣元年秋九月,
河南穆修伯长后序。
○柳州旧本河东先生集后序
柳侯子厚,实唐巨儒。文章光艳,为万世法。是犹景星庆云之在天,无不钦
而仰之。粤惟柳州,乃侯旧治。其如生为利泽,殁为福寿,以遗此土之民者,可
谓博厚无穷。然自唐迄今,垂四百年,此邦寂未有以侯文刊而为集者,殆非钦侯
英灵而慰侯惠爱,觊其颦笑降鉴而庙食于柳人也。绍兴载岁,殿院常公子正,被
命守邦,至谒祠下。退而访侯遗文,则茫然无有,独得石刻三四,存于州治。自
余虽诗章记事,所以藻饰柳邦者,亦蔑如尔,又安得所谓全文备集者哉!因喟叹
久之,出旧所藏及旁搜善本,手自校正,俾鸠良工,创刊此集。其编次首尾,门
类后先,文理差舛,字画讹谬,无不毕理。且委僚属助成其事,未克就,促召公
对,眷眷相嘱焉。褫虽不才,实获蹑踪继轨于公之后尘,而喜公乐善之心,付托
之语,乃督余工,助成一篑。岂惟不坠侯之伟文,抑亦成公之雅志焉。绍兴四年
三月初一日,右朝奉郎、特差权发遣柳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借紫金鱼袋李褫序。
○河东先生集题后
石所得柳文凡四本:其一得之于乡人萧宪甫,云京师阎氏本;其一得之于范
衷甫,云晏氏本;其一得之于临安富氏子,云连州本;其一得之于范才叔之家传
旧本。阎氏本最善,为好事者窃去。晏氏本,盖衷甫手校以授其兄偃刊之,今蜀
本是也。才叔家本,似未经校正篇次,大不类富氏连州本,朴野尤甚。今合三本
校之,以取正焉。如刘宾客序云,有退之之志并祭文附于第一通之末,盖以退之
重子厚叙之意云尔也。蜀本往往只作“并祭文”,其他有率意改窜字句以害义理
者尚多。此类或作字、一作字、衍字、去字,此三本之相为用也。然亦未敢以为
全书,尚冀复得如阎氏本者而取正焉。方舟李石书。
○河东先生集记后
世所传昌黎文公文,虽屡经名儒手,余昔校以家集,其舛误尚多有之,用为
之训诂。柳柳州文,胥山沈公谓其参考互证,是正漫乙,若无遗者。余绎既
久,稽之史籍,盖亦有所未尽:《南岳律和尚碑》以广德先乾元,《御史周君碣》
以开元为天宝,则时日差矣。窦群除左拾遗而《表》贺为右拾遗;连山复乳穴而
《记》题为零陵郡,则名称差矣。《代令公举裴冕状》,时柳州盖未生;《贺册
尊号表》,时已刺柳,而云礼部作。其他舛误,类是不一。用各疏于篇,视《文
公集》益详。诸本所余,复编为一卷,附于《外集》之末,如胥山之识云。淳熙
丁酉秋八月中瀚,临邛韩醇记。
○跋柳柳州集(陆游)
“此一卷《集外文》,其中多后人妄取他人之文冒柳州之名者,聊且裒类于
此。子京。”
右三十一字,宋景文公手书,藏其从孙晸家。然所谓集外文者,今往往分入
卷中矣。淳熙乙巳五月十七日,务观校毕。
○郡斋读书志(晁公武)
《柳宗元集》三十卷、《集外文》一卷右唐柳宗元子厚也。后魏济阴公某之
裔。贞元九年进士,中博学宏词科,授校书郎,终于柳州刺史。宗元少精敏绝伦,
为文章,卓伟精微。既窜斥,堙厄感郁一寓诸文,仿《离骚》数十篇,读者悲恻。
在柳州,进士走数千里从学,经指授者,文辞皆有法,世号柳柳州。韩愈评其文
曰:“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集中有《御史周君碣》,司马
温公《考异》以此碣为周子谅碣,实开元二十五年,宗元作天宝时,误。按:子
谅以弹牛仙客杖流瀼州,死蓝田。《旧唐书·纪》、《牛仙客传》及《玄宗实录》
皆载之,而此碣殊疏略。
○直斋书录解题(陈振孙)
《柳柳州集》四十五卷、《外集》二卷唐礼部员外郎、柳州刺史河东柳宗元
子厚撰。刘禹锡作序,言编次其文为三十二通,退之之志若祭文,附第一通之末。
今世所行本皆四十五卷,又不附志文,非当时本也。或云,沈元用所传穆伯长本。
《柳先生集》四十五卷、《外集》二卷、《别录》一卷、(按《文献通考》
作二卷。)《摭异》一卷、《音释》一卷、《附录》二卷、《事迹本末》一卷。
方崧卿既刻《韩集》于南安军,其后江阴葛峤为守,复刊《柳集》以配之。《别
录》而下,皆峤所裒集也。《别录》者,《龙城录》及《法言注》五则。《龙城》,
近世人伪作。
《重校添注柳文》四十五卷、《外集》二卷姑苏郑定刊于嘉兴,以诸家所注,
辑为一编。曰《集注》,曰《补注》,曰章,曰孙,曰韩,曰张,曰董氏,而皆
不著其名。其曰重校,曰添注,则其所附益也。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纪昀)
《诂训柳先生文集》四十五卷、《外集》二卷、《新编外集》一卷,唐柳宗
元撰;宋韩醇音释。醇字仲韶,临邛人,其始末未详。《宗元集》为刘禹锡所编,
其后卷目增损,在宋时已有四本:一则三十三卷,为元符间京师开行本;一则曾
丞相家本;一则晏元献家本;一则此四十五卷之本,出自穆修家,云即禹锡原本。
案陈振孙《书录解题》曰:“刘禹锡作序,称编次其文为三十二通,退之之志若
祭文,附第一通之末。今世所行本皆四十五卷,又不附志文,非当时本也。”考
今本所载禹锡序,实作四十五通,不作三十二通,与振孙所说不符。或后人追改
禹锡之序以合见行之卷数,亦未可知。要之,刻韩、柳集者自穆修始,虽非禹锡
之旧,第诸家之本,亦无更古于是者矣。政和中,胥山沈晦,取各本参校,独据
此本为正,而以诸本所余者,别作《外集》二卷,附之于后,盖以此也。至淳熙
中,醇因沈氏之本,为之笺注,又搜葺遗佚,别成一卷,附于《外集》之末,权
知珍州事王咨为之序。醇先作《韩集全解》,及是又注柳文,其书盖与张敦颐
《韩柳音辩》同时并出,而详博实过之。魏仲举《五百家注》,亦多引其说。明
唐觐《延州笔记》尝摘其注《南霁云碑》,不知“汧穴之奇”句,本潘岳《马汧
督诔》。是诚一失,然不以害其全书也。
《增广注释音辩柳集》四十三卷旧本题宋童宗说注释、张敦颐音辩、潘纬音
义。宗说,南城人,始末未详。敦颐有《六朝事迹》,已著录。纬字仲宝,云间
人。据乾道三年吴郡陆之渊序,称为乙丑年甲科,官灊山广文,亦不知其终于何
官也。之渊序,但题《柳文音义》。序中所述,亦仅及韩仿祝充《韩文音义》传
柳氏《释音》,不及宗说与敦颐。书中所注,各以童云、张云、潘云别之,亦不
似纬自撰之体例。盖宗说之注释、敦颐之音辩,本各自为书,坊贾合纬之《音义》,
刊为一编,故书首不以《柳文音义》标目,而别题曰《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
也。其本以宗元《本集》、《外集》,合而为一,分类排次,已非刘禹锡所编之
旧。而不收王铚伪《龙城录》之类,则尚为谨严。其音释,虽随文诠解,无大
考证,而于僻音难字,一一疏通,以云详博则不足,以云简明易晓,以省检阅篇
韵之烦,则于读柳文者,亦不为无益矣。旧有明代刊本,颇多讹字。此本为麻沙
小字版,尚不失其真云。
《五百家注音辩柳先生文集》二十卷、《外集》二卷、《新编外集》一卷、
《龙城录》二卷、《附录》八卷宋魏仲举编。其版式广狭,字书肥瘠,与所刻
《五百家注昌黎集》纤毫不爽,盖二集一时并出也。前有评论诂训诸儒姓氏,检
核亦不足五百家。书中所引,仅有《集注》,有《补注》,有《音释》,有《解
义》,及孙氏、童氏、张氏、韩氏诸解,此外罕所征引,又不及《韩集》之博。
盖诸家论韩者多,论柳者较少,故所取不过如此。特姑以五百家之名,与《韩集》
相配云尔。书后《外集》加封诰词之类,而《法言注》五则,亦在其中。又附以
《龙城录》二卷,序传碑记共一卷,后序一卷。而《柳文纲目》,文安礼《年谱》,
则俱冠之卷首。其中如《封建论》后附载程敦夫论一篇,又扬雄《酒箴》、李华
《德铭》、屈原《天问》、刘禹锡《天论》之类,亦俱采掇附入。其体例与《韩
集》稍异。虽编次丛杂,不无繁赘,而旁搜远引,宁冗毋漏,亦有足资考订者。
且其本椠锲精工,在宋板中亦称善本。今流传五六百年,而纸墨如新,神明焕发,
复得与《昌黎集注》先后同归秘府,有类乎珠还合浦,剑会延津,是尤可为宝贵
矣。
○楹书隅录(杨绍和)
宋刊《添注重校音辩唐柳先生文集》四十五卷、《外集》二卷,二十四册、
四函此本题《添注重校音辨唐柳先生文集》,每半叶九行,行十七字。按何义门
《读书记》云:“康熙丙戌,假吴子诚所收宋椠大字本《柳集》,缘失序文、目
录,不知出于谁氏,合《非国语》二卷,共四十五卷,《外集》二卷附焉。虽阙
十之二,然近代所祖刊本,皆莫及也。”又云:“陈氏《书录》曰:‘姑苏郑定
刊于嘉兴,以诸家所注,辑为一编。曰《集注》,曰《补注》,(何跋阙此六字,
按《书录》补。)曰章,曰孙,曰张,曰童氏,而皆不注其名。曰重校,曰添注,
则其所附益也。’疑即郑定所刊。”又校语中称大字本者数条,证之此本,无不
吻合,是即义门所据校、直斋所著录者也。又予藏宋椠岳倦翁《愧郯录》,亦剞
劂于禾中,其行式字数及板心所记刻工,若曹冠宗、曹冠英、丁松、王显诸姓名,
悉同此本,则为郑定嘉兴所刊,愈无疑义。《愧郯录序》署嘉定焉逢淹茂,此本
必同时受梓,盖郑定之知嘉兴,正在宁宗朝也。斧季谓《柳集》传志绝鲜,故义
门以得见残帙为幸。此本通体完整,(有钞叶数十番。)弥足珍已。往于江南获
《百家注本》,乃传是楼故物。此本卷首有秀水朱氏潜采堂图书,则竹垞旧藏也。
同治丙寅购于都门。庚午山阳东郡杨绍和勰卿甫识。
○河东集叙说
东坡云:子厚之文,发纤浓于古简,寄至味于淡泊,非余子所及。又云,诗
在陶渊明下,韦苏州上。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而温丽靖深不及也。
吕居仁云:韩退之文,浑大广远难窥测;柳子厚文,分明见规摹次第;初学
者当先学柳文,后熟韩文,则工夫自易尔。
浮休先生云:扶导圣教,刬除异端,以经常为己任,死而无悔,韩愈一人而
已。非独以属辞比事为工也。如其祖述典坟,宪章骚雅,上轹三古,下笼百氏,
极万变而不华,会众流而有归,逌然沛然,横行阔视于著述之场,子厚其人也。
彼韩子者,特以醇正高雅,凛然无杂,乃得与之齐名尔。必也兼育博记,驰骛奔
放,则非柳之敌。
陈长方云:柳子厚之才,韩退之有所不逮。但韩公下笔便以三代为法,其文
章如人,少年暮年毛发不同,而风仪皆此人也。子厚在中朝时,尚有六朝规矩,
读之令人鄙厌。自永州以后,始以三代为师。至淮西一事,退之作碑,子厚作雅,
逞其余力,便觉退之不逮,子厚直一日千里也。死于元和十二年。退之长庆间著
述,觉子厚瞠若其后耳。余尝以三言评子厚文章曰:其大体如纪涓子养斗鸡,在
中朝时方虚骄而恃气,永州以后犹听影响,至柳州后望之似木鸡矣。
《邵氏闻见录》云:韩退之之文,自经中来;柳子厚之文,自史中来。
金华先生程子山曰:前辈谓退之、子厚皆于迁谪中始收文章之极功,盖以其
落浮夸之气,得忧患之助,言从字顺,遂造真理耳。
○河东集凡例
韩柳二集,阁、京、杭、蜀及诸郡本,或刊韩而遗柳,或刊柳而遗韩,以故
板帙大小不相侔,而注释亦未尽善。惟建安所刊五百家注本,二集始具。然所引
蔡梦弼、任渊、孙汝听、刘崧、韩醇、童宗说、张敦颐、陈颚诸家注文,(蔡增
注,任、孙、刘、韩、童并全解,张音辩,陈音释。)间多厖杂,而胥山沈晦辩,
云间潘纬音义,却未附见,非阙与?今并会稡增入,且板帙与韩集大小等,亦
学者之一便也。今举凡例于左:
一、阁、京、杭、蜀及诸郡本,互有同异,今并加雠校,仍于正文之下注云:
一本作某字。其间是正颇多,观者当自知之。
一、他本所引注,有不载所出之始,而载后人所引用者,盖未深加考索耳,
今并订证删改。
一、嘉禾注本引黄唐《柳文雌黄》于篇章之后,其辞每多诋訾,殊非崇尚此
集之意,今删去。
一、卷帙所载篇章,诸本互有先后,今并从沈晦本所定次第。
一、旧注引某氏云者,并仿朱子《离骚集注》例,皆删去。
一、中有如骚叶音者,更不赘音,可以意求。
一、中有增注,又诸本所阙者,今择其的当者添入。
一、每篇题下注所作日月,皆参以年谱,其事关系时政及公卿拜罢日月,系
博采新旧史考定。
一、皇朝庙讳及唐旧讳,并见《昌黎集》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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