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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走嚮共和 》
第八章 社狐廟鼠（二）
盛和煜 Cheng Heyu
張建偉 Zhang Jianwei
李光昭哈哈大笑，說：“老弟果然是個聰明爽快的人！好，我跟你也實話實說了吧１
他往小德子身旁湊了湊，低聲道：“頤和園工程是不是需要大批進口的南洋木材？”
“你想攬這個活？”小德子驚道。他看看周圍，嘴角露出譏誚的笑容，“就憑你這個小四合院的傢底？”
李光昭站起來，走到院子當中，一手插腰，一手在空中一揮，大聲道：“空手套白狼，我就是空手套白狼！衹要老弟給我指條路，天大的好處咱們二人平分。”
小德子坐在石凳上，半天不言語，衹有眼珠骨碌碌飛快轉動着，末了，他開腔道：“好！咱哥倆就賭他一把１
他將李光昭拉回葡萄架下，“要攬到這個活，得打通三個人的關節，先是咱們宮裏的李大總管，再就是管戶部的翁師傅，還有呢，就是醇王爺死後，接替醇王爺管園子的慶郡王了……”
當鋪，一個面容微胖，穿半舊藍布長衫的男人，搖搖擺擺走了進來。看樣子他是這裏的熟主顧，進來後徑自便在擺在高櫃外的椅子上坐了。
一個夥計上前，給他倒了一杯茶，招呼道：“王爺您來了？”
被稱作王爺的正是慶郡王奕劻，他端起茶，喝一大口，“來了。”
夥計：“您又來典當點什麽呢？”
奕劻：“不典當，我來贖回我那件官服。”
夥計：“喲，王爺那件官服當在我們這鋪子裏都好幾個月了，也沒見取，如今是在哪兒發了財嘍？”
對夥計這明顯的輕慢，奕劻也不惱他，衹是問：“你們掌櫃的在嗎？”
夥計便對裏間喊道：“大掌櫃的，慶王爺想見您１
那掌櫃的聞聲而出，一見奕劻，滿臉堆笑，趴在地上連叩幾個頭道：“小的給王爺請安１
從地上爬起，對着夥計就駡：“我把你這瞎了眼的狗纔！這種茶葉也是給王爺喝的嗎？快去裏間把我那‘西山雲霧’拿來１
奕劻：“掌櫃的就不用費心了，我每次來不都是喝的這種茶嗎？”
掌櫃的賠着笑說：“以前都怪小的有眼無珠，怠慢了王爺，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計較１
奕劻笑道：“前倨而後恭，掌櫃的耳報好神快１
掌櫃的：“滿北京都知道老佛爺欽點王爺管園子的事了……”
奕劻：“不就管個修園子嗎？”
掌櫃的：“哎喲王爺，您可千萬別這樣說！您接的是誰的差？接的醇王爺的差！醇王爺是什麽身份？您比我更清楚！反正小的敢打賭，用不了多久，您慶郡王就會變成慶親王，成為皇上太後而外大清朝第一人１
奕劻哈哈大笑：“好小子，我還真看扁了你……”
夥計重新沏好了茶端上來，“王爺請用茶。”
奕劻端起茶，小小啜一口，慢慢品道：“唔，這滋味和以前是不同……”他將茶碗一放，“好，不說閑話了，我也該把衣服贖回去了１
他說着，手伸到懷裏，就要掏錢。
掌櫃的一把捉住他的手，“這還讓您掏錢？王爺你殺了我吧１
夥計早將奕劻官服拿出來。
“還不侍候王爺穿上？”掌櫃的說着，又掏出二百兩一張銀票，“這是小的一點心意……”
奕劻：“贖衣服沒拿錢已不好意思，怎麽好再拿你的？”
掌櫃的：“嗨，王爺此去上任，那是竜歸大海，小的以後想孝敬都找不着地兒了１
奕劻便不再推辭，接過銀票，穿好官服，走出了門，又想起什麽，返回來拿起幾上的小茶葉筒，對掌櫃的說：“你這‘西山雲霧’不錯，我拿回去再沏一壺品嚐品嚐１
他說着，將小茶葉筒揣進懷裏，搖搖擺擺去了。
……
頤和園涼亭內，奕劻斥駡着幾個修園子的管事，神情嚴厲，全然沒有在當鋪的那副隨和，“我就不信，這南洋木材就那麽難搞！都是你們這幫奴才不肯上心！我知道你們的能耐，若上了心，天上的星星都能摘幾顆下來！不要光顧着撈油水，去了正事全不辦！更不要以為我好糊弄，我不是醇王爺！他老人傢天潢貴胄，拿綻銀子當土塊。我可是窮貝勒爺出身，針尖挑土過來的，一絲一毫計較慣了１
幾個管事嚇得趴在地下衹顧磕頭，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小德子從外面走進涼亭，磕頭道：“奴才叩見慶王爺１
奕劻：“怎麽又是你來這兒，李蓮英呢？”
小德子：“稟王爺，李總管太後那兒離不開，就叫奴才過來了。”
奕劻：“他這個頤和園工程總監倒當得省心，我都替他當了大半個傢了……木材的事，內務府有什麽法子沒有？”
小德子：“稟王爺，有法子了１
奕劻一下站起來：“有法子了？”
小德子：“有一個叫李光昭的‘候補知府’，是廣東客傢人，在海口多年，結識了不少洋人，他能搞到南洋進口木材。”
奕劻：“噢，這個人現在哪裏？李蓮英知道這事嗎？”
小德子：“李大總管叫奴才把他帶來了，現在園門口。他還運來了一批木材樣料，請王爺過目。”
奕劻往外就走，“去看看！去看看１
園門口，一輛騾馬大車上，裝載着上好的南洋木料。
奕劻撿塊石頭敲在木料上，聽着發出的接近於金屬的“當當”聲，連連誇奬，“果然是南洋進口的，質地的確不凡１
李光昭跟在他身後，“這車木料小的就報效朝廷了。至於以後王爺要多少，我就可以叫洋人運來多少１
奕劻：“好，這趟差事辦好了，本王爺不會虧待你１
小德子插言道：“王爺放心，他是個最曉事的。”
奕劻便看小德子一眼，說：“人是你們內務府引薦來的，就交給你們內務府具體經辦吧１
小德子躬身道：“內務府衹管得京城地面上的事，若論到和洋人打交道，還有在外省辦事方便，王爺最好賞他一個名目，再給個批文。”
“行。”奕劻轉對李光昭，“就賞你個‘頤和園工程監督’吧！批文到內務府去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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