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评论 增修詩話總龜   》 捲四十八      阮閱 Yuan 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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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傳領江西日,客有以覆射之法求見,傳以歷日包桔置袖中令射。客雲:“太歲當頭坐,諸神不敢當。其中有一物,常帶洞庭香。”《唐宋遺史》
  
  何竜圖中正初登第,聞西川郭從周精於卜,乃以縑素求筮,從周作一絶贈之雲:“三字來時月正圓,一麾從此出秦關。錢塘春色濃如酒,貪醉花間臥不還。”公後宦達,以三月十五日授知製誥,以言邊事忤旨,出知秦州,後移杭州而捐館捨。從周之筮,何其驗歟!《翰府名淡》
  
  黃州東南三十裏為沙湖,亦曰蠃螄店,予買田其間,因往相田得疾。聞麻橋人龐安常善醫而聾,遂往求療。安常雖聾而穎悟絶人,以指畫字,不盡數字輒深會人意。餘戲之曰:“餘以手為口,君以眼為耳,皆一時異人也。”疾愈,與之同遊清泉寺,在蘄水郭門外二裏許,有王逸少洗筆泉,水極甘,下臨蘭溪,溪水西流。餘作歌雲:“山下蘭芽短浸溪,鬆間沙路淨如泥。蕭蕭春雨子規啼。 誰道人生無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是日極飲而歸。《百斛明珠》
  
  王建《宮詞》百首多言禁中事,皆史傳小說所不載者,往往見於其詩,如“內中數日無呼喚,傳得滕王《蛺蝶圖》”之類。滕王元嬰,高祖子,《新》《舊唐書》皆不著其所能,惟《名畫錄》略言其善畫,亦不言其工蛺蝶也,惟見於建詩耳。或聞今人傢亦有得其圖者。唐世一藝之善,如公孫大娘舞劍、曹剛琵琶、米嘉榮歌,皆見於唐賢詩句,遂知名於後世。當時山林田畝潛德隱行君子,不聞於世者多矣,而賤工末藝得所附托乃垂名不朽,亦各係乎幸不幸爾。
  
  合淝人傳論,言曹𠔌善星歷衍數,談事如神。為王冀公作命書云:“七十年中一一加,弄珠灘上事堪誇。碧油幢下聞鳴鳥,千日催還上漢槎。”公年七十二知襄陽,正得千日召還。又云:“周匝將臨壬戌歲,定鼎門前春色異。一千日上少三環,再入和羹宜盡醉。”後冀公判西京,將七百日再入政府,壬戌歲也。又云:“臨去尚猶聞禁漏,異姓佳名在史書。”冀公薨謝之夕漏將盡,無子,其婿張環掌喪事。並《古今詩話》
  趙晉公在中書,聞丁文果善射覆,召至,函置一物令文果射。文果書四句云:“太歲當頭坐,諸神列四旁。其中有一物,常帶洞庭香。”發函視之,乃用歷日第一幅裹霜桔一枚也。又太宗置一物於器中,令文果射之,亦書四句云:“蘤蘤華華,山中采花。雖無官職,一日兩衙。”啓之,乃蜂也。又取一物令射,雲:“有頭有足,不石即玉。欲要縮頭,不能入腹。”乃壓書石龜也。《玉壺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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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傢明,江南李璟時為樂部頭,善滑稽為諷詠。璟遊後苑,登臺見牛晚臥,璟曰:“牛且熱矣。”傢明曰:“臣不學,敢上絶句。”雲:“曾遭寧戚鞭敲角,又被田單火燎身。閑背斜陽嚼枯草,而今問喘更無人。”左右之臣皆免冠謝罪。初,李氏乃徐溫養子,及僭號,遷徐氏於海陵。璟繼統,用宋齊丘言,無男女少長皆殺之,今海陵州宅之東小墳十數,皆當時所殺徐氏之族也。宋齊丘衹一子,輒卒,逾月慟哭不止。傢明曰:“惟臣能止之。”乃作大紙鳶,上大書曰:“欲興唐祚革強吳,盡是先生作計謨。一個孩兒拚不得,上皇百口合何如1乘風吹之,度至齊丘傢,遂絶其縷。齊丘見之慚感乃止。璟於後苑命臣僚臨池而釣。諸臣屢引到數十巨鱗,惟璟無所獲,傢明乃進口號曰:“新甃垂鈎興正濃,禦池春暖水溶溶。凡鱗不敢吞香餌,知道君王合釣竜。”璟大喜,賜宴極歡。後從璟遷南都,時已失江北十四郡,畫江為界,舟楫多行南岸,至趙屯,因輟樂停觴,北望皖公山謂傢明曰:“好青峭數峰,不知何名。”傢明應聲曰:“竜舟輕漾錦帆風,正值宸遊望遠空。回首皖公山色翠,影斜不到壽杯中。”璟俯首而過。出《江南野錄》據《談苑》雲:璟引李繼勳、嚴續二相遊後苑中,見牛喘,命樂人王感化賦詩云,因以譏二相也。至於張崇獻馬與舟次豫章詩皆感化所作,今雲李傢明。又紙鳶上詩或傳云李撓所作,舟次趙屯,《談苑》雲:“竜舟萬斛駕長風,漢武潯陽事正同。珍重皖公山色翠,影斜不到壽杯中。”所載不同,未知孰是也。
  
  江南李氏樂人王感化,建州人,隸光山樂籍。建州平,入金陵教坊。少聰敏,未曾執捲而多識,善為詞,口諧捷急,滑稽無窮。時本鄉節帥更代餞別,感化前獻詩曰:“旌旆赴天台,溪山曉色開。萬傢悲更喜,迎佛送如來。”至金陵,宴苑中有白野鵲,李璟令賦詩,應聲曰:“碧岩深洞恣遊遨,天與蘆花作羽毛。要識此來棲宿處,上林瓊樹一枝高。”又《題怪石》凡八句皆用故事,但記其一聯雲:“草中誤認將軍虎,山上曾為道士羊。”《談苑》
  
  楊叔寶郎中與,眉州人,言頃眉守視事後三日,作大排,樂人獻口號,其末句云:“為報士民須慶賀,災星去了福星來。”守喜,召優人問曰:“大排緻語誰做?”對曰:“本州自來舊例衹用此一首。”《湘山野錄》
  
  丁晉公鎮金陵,嘗作詩有“吾皇寬大容屍素,乞與江城不計年”之句。天聖中,李文定公出鎮金陵,一日郡宴,優人作語,意其宰相出鎮所作,理必相符,誦至落句,頂禮抗聲曰:“吾皇寬大容屍素,乞與江城不計年。”賓僚皆俯首,文定笑曰:“是何,是何1上聞見責。朱定國《續歸田錄》
  
  賞花釣魚會詩賦,往往有宿思者。天聖中,永興軍進山水石,適會宴,命賦《山水石歌》,蓋出不意中生。優人入戲,各執紙筆作吟哦狀。其一優人或僕於石上,衆扶掖起,既起曰:“纍日來作一首《賞花釣魚詩》準備應製,卻被這石頭摖倒。”左右皆大笑。翌日降出詩令中書銓定,內有鄙惡者落職與外任。《東齋記》
  南漢考功員外郎鐘允章,邕州人,乾祐初至廣,燕射中的,伶人進詩有曰“金箭離弦三尺電,星髇破的一聲雷”之句,大喜賞。《古今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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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謝,金陵人,世以航海為業。一日於海中失舟,泛一板登岸,見一翁一嫗皆衣皂,引謝至所居,乃烏衣國也,以女妻之。既久,謝思歸,復乘雲軒泛海至其傢。有二燕棲於梁間,謝以手招之,即飛來臂上,取片紙書小詩係於燕尾曰:“誤到華胥國裏來,玉人終日苦憐纔。雲軒飄去無消息,灑淚臨風幾百回。”來春燕回徑飛來謝衣上,燕尾有一詩云:“昔日相逢冥數合,如今睽遠是生離。來春縱有相思字,三月天南無雁飛。”至來歲燕竟不至,因目謝所居為烏衣巷。劉禹錫有詩曰:“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傢。”《摭遺》
  
  彭城劉景直,雍熙間遊華清宮,因題詩於門屏問“問”疑當作“間”。——惡人𠔌珠樓哈哈兒註云:“天子多情寵太真,六宮專幸掌中身。漁陽鼓動長安破,從此香肌委路塵。”是夜夢明皇召去論當時事,妃子索景直有所贈,立作詩曰:“玉刻水中竜,雲牌揭故宮。霓裳滿天月,粉骨幾春風。眉勢從山盡,裙腰芳草空。共知千古事,凄恨與誰同。”岐王至,明皇曰:“來何晚?”王曰:“適杜甫到臣帳中,誦《哥舒翰詩》嚮臣似有德色,雲:‘日月低秦樹,山河繞漢宮。’”明皇又曰:“常愛伊‘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之句。李白終無甫之筋骨。至如賈至、崔輔國亦闕自然之句,張老死把筆,無伊一字。”遂宴飲。忽聞寶雲寺鐘聲方覺。
  
  郭平振武舊將士,分配於錢塘,給官屋居之。屋在修文坊,舊為白校書僦賃燒藥丹,未欲往而官吏丁竦因逐之,乃破爐而去。白因召丁竦同飲,謂竦曰:“大藥為吾子所破,有小戲術,子醒酒。”乃取盤一面置於膝上,以指敲兩腕,出五色彈子兩枚,化為雙燕而飛。白曰:“僕射髭甚繁,燕好去可減些。”言未畢,二燕化為二小劍,長五寸餘,鋒刃如雨交舞於竦之頤頷間,髭落如雪。竦懼甚,白呼劍下盤中,依前成二丸納於左右腕而去。錢昭度贈白詩曰:“袖裏青鋒秋水寒,誰疑雙燕是金丸。出門風雨如何去,空有霜髭在玉盤。”
  
  無諸彭演西遊鄂縣,宿甘泉店,閑步原野,忽有一少年引至一古官捨,甚宏壯,梁上有紅絲羯鼓縧數條垂於地,一老人杖而守之。演問曰:“此何處?”老人曰:“開元興慶宮也。來此者二百年中十二人爾。去時莫不為詩。請書一絶,可乎?”演為詩曰:“長安宮闕半蓬蒿,塵暗虹梁羯鼓縧。惟有水天明月夜,一條空碧見秋毫。”演又曰:“十二人之詠可得聞乎?”老人舉一章曰:“‘小小蓬山刻得成,宮簾不動結飛鯨。誰將八月天河水,瀉到重樓無浪聲。’此楊尚書所作也。”又誦一章曰:“‘金人無路守瓊山,坐見雲生棟宇間。忽墜霜飛翠樓曉,不知竜尾許誰扳。’此裴中書所作也。”再詢楊、裴之名,則瞪而不答。
  
  錢仁伉,尚父之孫也,為元帥府中書檢校司徒,與中軍都虞候金沼鄰居。沼所居堂東植牡丹花一本,着花三百朵,其色如血,加之金含棱,每瓶子頂上有碎金絲如自然蛺蝶之狀,一城以為殊異。每歲花開張宴,仁伉預焉。開寶七年春三月,花纔一兩朵開,仁伉一夕洪飲擊劍,裎服中單,背負大籃,左手攜鋤,腰插六匕首,逾墻而過沼,中外無知者。鋤取牡丹置籃中,乃平其地,空中聞有籲嘆之聲,微細若遊蜂音,辭曰:“一花三百朵,含笑嚮春風。明年三月裏,朵朵斷腸紅。”仁伉異之,移植於亭後。明日沼覺失花,為非人力所及。來年花盛開,乃宴召沼,沼一見無語,得疾以歸,至夜憤悶不已,以刀决腸而卒。腸皆寸寸斷,果符空中之語。
  
  鄭繼超,廣州人,赴官鳳翔,道逢田參軍同行,傢纍千餘人,言是東川替罷入西京。繼超與款,自言洛下有莊在北邙山下。因問鞍乘極多何也,曰:“亡室人來多年,皆蜀中孤寡傢子息,亦欲旋旋與人。”繼超曰:“願得一人。”乃令妙香與之,是夕歸繼超傢。數年,繼超卜居西洛,一日忽謂繼超曰:“妙香非人也,今將歸北邙山舊穴,願乞同乘至北邙。”因問田參軍何人,曰:“狐也。”是夕作別,妙香歌以送酒曰:“勸君酒莫辭,花落拋舊枝。衹有北邙山下月,清光到死也相隨。”翌日同至北邙山下老君廟後,妙香佯墮馬,化為一狐迅走而去。並《洞微志》
  
  唐王軒字公遠,因遊苎蘿山,問西施之遺跡,留詩於石上曰:“嶺上千峰秀,江邊細草春。今逢浣溪石,不見浣溪人。”回顧見一女子素衣瓊佩,謂軒曰:“妾自吳宮離越國,素衣千載無人識。當時心比金石堅,今日為君堅不得。”軒知其異,又貽詩曰:“佳人去千載,溪山久寂寞。野水浮白煙,岩花自開落。猿鳥舊清音,風月閑樓閣。無語立斜陽,幽情入天幕。”西子曰:“子之詩美矣,不盡妾之所寄也。”乃答軒詩曰:“高花岩外曉相鮮,幽鳥雨中啼不歇。紅雲飛過大江西,從此人間怨風月。”既暮已散,期來日會於水濱。翌日軒往,則西子已在焉,又相與飲,軒詩曰:“當時計拙笑將軍,何事安邦賴美人?一似仙葩入吳國,從茲越國更無春。”西子見之,怨慕久之,又曰:“雲霞出沒群峰外,鷗鳥浮沉一水間。一自越兵齊振地,夢魂不到虎丘山。”既夜乃散。異日又相遇,而留者逾月,乃歸。郭素聞王軒之事,遊苎羅,留詩於泉石間,莫知其數,寂無所遇。無名子嘲之曰:“三春桃李苦無言,卻被斜陽鳥雀喧。藉問東鄰效西子,何如郭素學王軒?”聞者大笑。《翰府名談》
  
  朱休之傢犬歌曰:“言我不能歌,聽我歌梅花。今年固自可,明年當奈何?”明年兵亂城陷,梁亡。《詩史》
  
  杜少陵因見病瘧者,謂之曰:“誦吾詩可療。”病者曰:“何?”杜曰:“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之句。”瘧猶是也,又曰:“誦吾手提髑髏血模糊。”其人如其言誦之,果愈。言感鬼神亦不妄。《古今詩話》
  
  石曼卿自少以詩酒豪放自得,其氣貌偉然,詩格奇峭,又工於書,筆畫遒勁,體兼顔柳,為世所好。余家嘗得唐後主澄心堂紙,曼卿為餘草書其《籌筆驛詩》,詩,曼卿平生所自愛者。至今藏之,號為三絶,真余家寶也。曼卿卒後,其故人有見之者雲:恍惚如夢中,言我今為仙也,所主芙蓉城,欲呼故人往遊不得,忿然騎一青騾去如飛。後又云降於亳州一舉子傢,其舉子留不得,因留詩一篇與之,餘亦略記其一聯雲:“鶯聲不逐春光老,花影常隨日腳流。”仙事怪不可知,其詩頗類曼卿平時語,舉子不能道也。《永叔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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