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学者 》 岩中花树   》 第48节：附录1 书信录(5)      赵柏田 Zhao Baitian

　　近因地方事已平靖，遂动思归之怀，念及家事，乃有许多不满人意处。守度奢淫如旧，非但不当重托，兼亦自取败坏，戒之戒之！尚期速改可也。保一勤劳，亦有可龋只是见小欲速，想福分浅薄之故，但能改创亦可。保三长恶不悛，断已难留，须急急遣回余姚，别求生理；有容留者，即是同恶相济之人，宜并逐之。来贵奸惰略无改悔，终须逐出。来垄来价不知近来干辨何如？须痛自改省，但看同辈中有能真心替我管事者，我亦何尝不知。添福、添定、王三等辈，只是终日营营，不知为谁经理，试自思之！添保尚不改过，归来仍须痛治。只有书童一人实心为家，不顾毁誉利害，真可爱念。使我家有十个书童，我事皆有托矣。来琐亦老实可托，只是太执戆，又听妇言，不长进。王祥、王祯务要替我尽心管事，但有阙失，皆汝二人之罪。俱要拱听魏先生教戒，不听者责之。
　　……八月廿七日南宁起程，九月初七日已抵广城，病势今亦渐平复，但咳嗽终未能脱体耳。养病本北上已二月余，不久当得报。即逾岭东下，则抵家渐可计日矣。书至即可上白祖母知之。近闻汝从汝诸叔诸兄皆在杭城就试。科第之事，吾岂敢必于汝，得汝立志向上，则亦有足喜也。汝叔汝兄今年利钝如何？想旬月后此间可以得报，其时吾亦可以发舟矣。因山阴林掌教归便，冗冗中写此与汝知之。
　　我至广城已逾半月，因咳嗽兼水泻，未免再将息旬月，候养病疏命下，即发舟归矣。家事亦不暇言，只要戒饬家人，大小俱要谦谨小心，余姚八弟等事近日不知如何耳？在京有进本者，议论甚传播，徒取快谗贼之口，此何等时节，而可如此！兄弟子侄中不肯略体息，正所谓操戈入室，助仇为寇者也，可恨可痛！兼因谢姨夫回，便草草报平安。书至，即可奉白老奶奶及汝叔辈知之。钱德洪、王汝中及书院诸同志皆可上覆，德洪、汝中亦须上紧进京，不宜太迟滞。
　　王阳明四十四岁那年，眼看诸氏生育无望，由父亲做主，把堂弟守信八岁的儿子正宪过继为嗣子。1527年王阳明起征思田时，儿子正聪（后改名为正亿）冲龄二岁，正宪二十岁。他把家政托于魏廷豹，把正宪的教育托于钱德洪与王汝中。从他军旅倥偬之时沿途所寄的这些音问来看，可谓字画遒劲，训戒明切。
　　自1527年9月去广西，至1528年11月病死于归乡途中，王阳明的家书一直没有断过。家书名义上的收信人是嗣子正宪，但王阳明一直是把家族成员、甚至几个亲近的学生作为信件隐含的读者的。之所以选择正宪，一是他需要一个传声筒报平安、传消息，表达他对族中事务的看法，从族内成员的亲疏和年龄来看，也只有正宪是合适的。二是他看到此子生性“尤极懒惰”，必须时刻敲打，“若不痛加针砭，其病未易能去”（致钱德洪、王汝中信）。但就像他说的,父子之间，情既急迫，责善反难，所以从这些信件来看，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好语抚慰。
　　初到江西、过梅岭、过严滩、过临江、过平南县……几乎是一地一信，如此频繁的书报平安在王阳明是少有的。“汝不审近日亦有少进益否？聪儿迩来眠食如何？”“廿二弟近来砥砺如何？守度近来修省如何？保一近来管事如何？保三近来改过如何？王祥等早晚照管如何？王祯不远出否？”他放心不下的事实在太多了。这些家书中除了偶尔提及军务，最牵念不去的还是族中事务、家人近况、孩子的教育问题。当然，信中还提到了越来越困扰他的咳嗽、足疮、水泻这些病症……
　　信中很大部分是关于嗣子的学业和应试。正德十六年十月，王阳明以江西军功封新建伯，三代并妻一体追封，是年十四岁的王正宪荫袭锦衣卫百户。嘉靖五年王阳明与继室张氏的儿子正聪出生后，正宪辞去了荫袭，想要以科试求得一条出路。王阳明是从堂弟守悌的来信得知正宪欲要外出应试的消息的。他坦率地告诉嗣子，虽然你的学业进展如何我不知道，但“汝本领未备，恐成虚愿”。他在这封信中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的态度：“汝自量度而行，吾不阻汝，亦不强汝也。”不久，他听到正宪跟从诸叔诸兄在杭州就试的消息，再次告诉他，科第之事我对你没有什么强求，只要你立志向上，我就高兴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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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自 序第2节：第一章 正德四年十一月，贵州·龙场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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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一章 正德四年十一月，贵州·龙场驿(6)第8节：第一章 正德四年十一月，贵州·龙场驿(7)
第9节：第一章 正德四年十一月，贵州·龙场驿(8)第10节：第一章 正德四年十一月，贵州·龙场驿(9)
第11节：第一章 正德四年十一月，贵州·龙场驿(10)第12节：第二章 嘉靖元年三月，绍兴(1)
第13节：第二章 嘉靖元年三月，绍兴(2)第14节：第二章 嘉靖元年三月，绍兴(3)
第15节：第二章 嘉靖元年三月，绍兴(4)第16节：第二章 嘉靖元年三月，绍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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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第二章 嘉靖元年三月，绍兴(12)第24节：第三章 嘉靖五年十二月，绍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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