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小说 续小五义   》 第四十七回 儒宁村贤人遭害 太岁坊恶霸行凶      Dan Yukun

  且说徐良见鬼,下了佛龛就跑,那鬼苦苦相追。山西雁绕着佛龛,用耳细听,那鬼虽然是两只脚并齐,蹭蹭的乱奔,究竟足下总有声音。论说鬼神走路绝无响动。自己心中方才明白,每遇作贼的,不能高来高去,就是想出这个主意,不是打杠子,就是套白狼,装神做鬼,这个鬼大概必是小偷儿装扮的,若真是鬼,足下断无声音的。徐良猜透了这个情理,跑着跑着,那鬼举哭丧棒一打,徐良故意往地下一躺,把双腿一蜷。那鬼打空,又收不住自己双脚,正要奔在徐良身上。山西雁使了个喜鹊登枝,正蹬在鬼的身上,那鬼如何还能站立得住!“哎哟”一声,扑咚栽倒在地。徐良听他“哎哟”一声,准知他是个人,更觉放心了。用了个鲤鱼打挺,纵身蹿将起来,劈手把鬼头上捏住,先把他那三尺高的白帽子摘下来,再看他那舌头,是铁丝儿钩在耳朵上类若唱戏所挂胡子一样,此时已然摔掉在地。徐良把他放在一边,把他腰间麻辫子解下来,把他这件孝袍子也给脱下来,见那人里边穿着帖身小袄,束着一根破带子。把他里头那根带解下来,四马倒攒蹄,把他捆好,将他提在佛龛前,往地下一扔。山西雁倒坐门坎,慢慢盘问,说:“你这乌八的东西,大概各处有案。你叫什么名字?害死过多少人?倘若一字不实,我就是打你。”随着把那哭丧棒捡起来一看,那根棍子一头钉着许多包头钉,尖儿朝外,类若一根狼牙棒相仿,便叭嚓叭嚓一阵好打,只打得这个小贼苦苦的哀求饶命。徐良说:“你到底害死过多少人?姓什么?”那小贼说:“我姓吴,名字叫天良。”山西雁说:“看你这个样儿,也够有天良的了!”说着叭嚓叭嚓又是一阵乱打。那人说:“爷爷饶命,我家有八十岁的老娘,无人侍奉,天天与我要好吃的要好喝的,我又没有本钱做买卖,实出无奈,我才想出这么一个伤大理的买卖来了。只求爷爷手下留情,你若将我打死,我的老娘走也走不动,看又看不见,就是讨饭吃,都找不着门户。就求你老人家积儿积女,我痛改前非,背着我娘挨门乞讨,来供养我老妈。多朝我老娘一死,我也寻个自尽,再上阴曹侍奉我的老娘去,也就了却我今生之事。爷爷只当看在我娘的份上。”徐良一听吴天良这句话,不觉心中发惨,他本是个孝子,动了侧隐之心,就把他解了带子,说:“你从此做个小本经营,方算是好的,倘若不改前非,老西的大环刀不饶。”那人一听,跪下就磕头,说道:“爷爷,你说得很好,我做小本经营,哪里来的本钱?”徐良说:“我既叫你做个小本经营,我有本钱给你。”随即就把自己包袱打开,把石万魁给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给了小贼一半,说:“我告诉你几句言语,你可紧记:倘或不改前非,遇见我老西,仍是结果你的性命。”那人连连磕头说:“不敢不敢。”过去要把他那孝袍子拿起来往外就走,被徐良一把抓住,说:“你仍然是不改前非呀。你把这孝袍子拿去,仍然是要装鬼,不然你拿孝袍子何用?”吴天良说:“拿到家中染一染,给我妈做件衣服穿。”徐良说:“不用,老西还穿哪。”那人说:“使得,使得。”把那带子往腰中系妥,一瘸一点的走了。
  徐良过去把刀掖上,包袱也系在腰中,他把那孝帽子拿过来,往自己壮帽上一套,把那件孝袍子往身上一穿,麻辫往腰间一束,把舌头一挂,往院中一奔。他就在院内,从南往北,从北往南,一路乱跳,嘴内也学着鬼的声音,吱吱乱叫,以为是件得意的事。越跳越高兴,越走越欢喜,自己笑个不了。自言自语地说:“老西实在有钱,十两银子买了这么一套玩意儿。”正在高兴之间,忽听庙外有铁链的声音。又听得一声长叹,说:“二位在上,学生实在走不动了,你们二位行一个方便,使我歇息歇息再走。”那人答言:“可以使得。二哥,头前到了龙王庙了罢?”又一人说:“可不是龙王庙了。相公,你要歇着,这可叫你大歇歇罢,这就算是到你姥姥家了。”徐良一闻此言,有些不对头,怎么到了姥姥家了?遂急一纵身,蹿在北边塌陷的墙外,偷眼一看,那三个人,是一犯人两解差。那个犯人,项上一条铁链,没带手铐脚镣,穿着罪衣罪裙,蓬头垢面,走路很艰难,大概身带棒疮。说话的声音,很透着斯文。两个差人,一个背着捎马,里面装着起解的文书,提着一根水人棍,一个掖着一口钢刀。两个长解横眉竖目,俱有虎狼之威,三人直到庙中,进了佛殿。
  你道这个犯人是谁?就是前套《小五义》上曾说过的艾虎的盟兄,姓施名俊,皆因艾虎、双刀将马龙、勇金刚张豹保护着施俊回家,施大人病至膏肓百医不效,金氏娘子要上小药王庙求签。施公子本不愿意教妻子去,谅有艾虎、张豹、马龙三个人保护,去也无妨。至小药王庙,太岁坊的伏地太岁东方明,带着家人王虎儿,就看见了金氏。东方明就叫手下豪奴要抢,被王虎儿拦住。说:“她是知府的女儿,并且那边还有三个老虎似的保着哪!”东方明意思,不管好歹,就要硬抢。王虎儿再三拦阻,说:“你老人家若要是喜欢她,等着相机应计的时候,我自有主意,把这妇人得在你的手中就是了。”东方明才死了这个念头。后来金氏回至家中,艾虎三人也上襄阳破铜网去了。不料施大人故世,施俊在家中发丧办事,这日正到六十天的时节,该烧船轿的日子。可巧这日,金氏娘子与佳蕙坐了两顶轿子,俱穿素眼,正从太岁坊经过,东方明正在门首看见,就叫着王虎儿,说:“你前番说的这个人对着机会了,与我抢来!”王虎儿连连摆手,说:“员外爷,悄言,悄言,进来说话。”东方明入了书房,王虎儿说:“员外爷在此等候,我给他们轿夫几两银子,少时就把她抬在咱们家里来了。”东方明就拿出一百两银子,说道:“你把大事办成,再给你二百两。”王虎儿出来,直奔施家的坟茔。此时正把船轿排列坟墓之前,又供上了祭品,那些轿夫,都在远远树林内伺候。王虎儿过去,道了个辛苦,说:“今日是哪位轿夫头儿抬来的?”有个姓王的,也认得王虎儿,说:“王都管爷,今天怎么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王虎儿说:“王头儿,你这里来,我与你咬个耳朵。”到了那边树后,说:“王头儿,我与你商量一件事,你敢办不敢办?”轿夫说:“有什么事情,都管只要说来,能办就办。”王虎儿说:“没有胆子,不能拿银子。你若能办这件事,有祸出来,有我们替你担待。”轿夫头儿问:“什么事?你老说吧。”王虎儿说:“施相公那个妻子金氏,你敢把她抬我们家里去不敢?”轿夫头说:“谁的主意?”王虎儿说:“是我们员外爷的主意。这里有二十两,给你们大众的,单给你十两。”说毕,就把银子一递。王头儿见了银子,笑嘻嘻说道:“这还要领赏赐么?只要是员外爷的主意,叫抬到金銮殿上去还抬哪。”王虎儿一摆手,说:“悄言,我在头里等你们。”轿夫回去,告诉了伙计。可叹金氏,作梦也不知晓。待等焚化了船轿,烧钱化纸,奠茶奠酒,哭泣了多时,有婆子搀架,进了阳宅,歇了半天。施俊催着女眷转回家去。金氏娘子同着佳蕙先走,每人坐了轿子。抬佳蕙的不提,单提抬金氏的,真个就把金氏娘子抬到太岁坊去了。进了门首,有那些婆子迎接。金氏娘子一瞧,俱不认得,问道:“你们这个是什么所在?”那些婆子说:“我们这是太岁坊。”金氏一听太岁坊,自己又是一怔,随即问道:“我因为何故到了你们这里?”婆子说:“原来大奶奶还不知道哪!我们太岁爷久慕你的芳名,急没遇见巧机会的时候,如今才遇了一个机会,方把你老人家请到此处。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烦恼,这也是前世造定。”那个婆子有意还要往下再说,早叫金氏朝脸上唾了她一口唾沫,说:“你还要说些什么?”那婆子微微一笑说:“大奶奶,你别怪我。你要从了我们大爷,有天大的乐境。你要不从,只怕悔之晚矣!”随说话之间,就上来四五个婆子。金氏说:“我乃是知府之女,御史的媳妇,岂能从你们这恶霸!依我相劝,急速将我快些送回去。如若不然,只怕我天伦知晓,你们满门俱是杀身之祸。”婆子说:“你也不知道,我们南阳府大太爷那里事情一成,就是面南背北,称孤道寡,做了皇
  上了。这里太爷行二,大太爷作皇上,二大爷还不是一字并肩王吗?他要得了王
  爷,你就是王妃啦。咱们女流之辈,随夫贵,随夫贱,你那丈夫,一个穷酸,身无寸职,无非托赖祖上之福,暂已还有些银钱。久而久之,把家业花得一空。可惜你这如花似玉之人免不了要受饥寒之苦。你自己想想,我们这话是好是歹?你要不从,肋生双翅,也不用打算出去。”金氏一闻此言,吓得粉面焦黄,自己思忖,既入于恶霸之门,就让出去,也是名姓不香。想毕,把心一横,对着墙壁将身一撞,噗咚一声,栽倒在地。要问金氏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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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包公案
第一回 冲霄楼智化逢凶化吉 王爷府艾虎死而夏生
第二回 云中鹤宝剑穿地板 蒋四义牙齿咬绳索第三回 武总镇带兵围府 襄阳王率众逃生
第四回 看盟单智化逃走 专折本展昭入都第五回 赵校尉当面行粗 鲁李钦暗用机谋
第六回 英雄户外听私语 贪官屋内说谎言第七回 拼命的不干己事 逃生者移祸于人
第八回 使心用意来行刺 安排巧计等拿贼第九回 擒刺客谷云飞奋勇 送禀帖黑妖狐有功
第十回 诚心劝人改邪归正 追悔己过弃暗投明第十一回 班头奉相谕访案 钦差交圣旨辞官
第十二回 龙姚二人卖艺闯祸 姑娘独自奋勇拿人第十三回 天齐庙外大家动手 把势场内好汉遭擒
第十四回 素贞有心怜公子 卢珍无意要姑娘第十五回 夫妇非是真夫妇 姻缘也算假姻缘
第十六回 冯渊巧遇小义士 班头求见杨秉文第十六回 贼女空有手帕难取胜 侠客全凭宝剑可擒人
第十八回 黑树冈范天保行刺 金銮殿颜大人辞官第十九回 小五义御花园见驾 万岁爷龙图阁封官
第二十回 猛汉险些惊圣驾 于奢一怒犯天颜第二十一回 于奢得命二次举鼎 天子一见复又封官
第二十二回 更衣殿盗去冠袍带履 凤翔门留下粉漏菊花第二十三回 开封群雄领相谕 徐州大众去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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