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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釋夢齋評西續紅樓夢之黛玉之死 》
第5 瀟湘子焚詩祭香菱菩提心贈畫彈妙玉(2)
西嶺雪 Xi Lingxue
夏老夫人氣得身軟體顫，淚流滿面道：“我把你這眼裏沒娘的畜牲！這難道是我生出來的好女兒？打小兒把你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的養大，如今翅膀硬了，自己當傢做奶奶了，連你娘也不放在眼裏，倒說我顛三倒四。你男人現好好的在傢裏，你就左一句活寡右一句活寡的，也不怕傷了陰騭。‘癡漢懼婦，賢女敬夫’，這樣折墮漢子的可有好人？我好意勸你這些話，那句不是為你好來？越勸，倒越扶越醉的使性子，衹管強頭別項的，把我也喪謗起來。我且洗眼兒看着，你把親娘這樣唾駡，能落個什麽好兒。”又哭他死去的老頭子，道是：“怎的不帶了我去，留着這老命給狗吃，留着這老臉教姑娘唾，活到一百歲待殺肉吃哩！”又連聲兒命丫頭收拾行李，雇車子，便要傢去。
金桂聽了，非但不勸，反一跳八丈高，一根指頭險不得戳到老娘臉上去，駡道：“你是我親娘，就這樣咒着我，說什麽傷陰騭，什麽折墮漢子不是好人，又什麽洗眼兒看我下場。你想我落個什麽好兒纔趁你的心？這可是沒有傢賊，招不出外邊的盜夥兒來呢。”竟由着老夫人擦眼抹淚，出門上車，凄慘慘的去了。那金桂沒了母親在眼前，越發沒了顧忌，從前是隔三岔五的攪事，如今更是傢常便飯，竟把隔墻駡街衹當作一日三餐下酒菜了。
又因香菱死前留言一不許供奉牌位，二不許裝殮入土，衹教燒化了將骨殖撒到江南曠野大河裏去。他這般清爽决絶，那薛蟠卻又不捨起來，百般衹念香菱的好，一閉上眼睛，便是香菱嬌滴滴怯生生的模樣兒，且將從前恩愛光景兒盡皆想起，心裏念着夫妻一場，不願就這般了斷了恩情，又不好違他遺言，便傳了畫師來為香菱傳神留影，也是給自己留個念想的意思。府裏相公有個叫作程日興的，原書十六回賈府修蓋省親別院時，曾提及“賈政不慣俗務，衹憑賈赦、賈珍、賈璉、賴大……程日興等幾人安插擺布”，故此處稱程日興為“府裏相公”。最擅畫美人兒，原書四十二回寶玉曾誇贊“程日興的美人是絶技”。又素與薛蟠相好，原書二十六回，曾提及此人是“古董行的”，在薛蟠過生日時特意送來大鮮藕、大西瓜、大鱘魚和暹羅國進貢的香熏豬等四樣稀罕禮品。日常走動時也見過香菱一二面，虧他記得清楚，連夜打了稿子來，雖非十分逼真，也有九分相似。薛蟠喜得朝着程日興連作了幾個大揖，又指點着說這裏須改動一點，那裏要刪減幾分。程日興依言添抹了，便如香菱再世一般，衹比活人差一口氣兒。經此一寫，畫美人果然是程日興的絶技。雪芹原書提及此事，必於後文有所安排，惜無從想象；今西嶺藉用其技於此處，是乃天衣無縫之筆也。薛蟠看着，由不得滴下淚來，遂命人裱褙妥當，供在靈前，日常望着出神。那金桂益發妒恨難耐，少不得更駡出百樣言語來。
薛蟠雖不理會，薛姨媽卻聽不得這些惡語閑言，不免積惱成疾，每日裏衹嚷說肝氣疼。寶釵勸之無辭，衹得指着黛玉捏個謊兒，說：“妹妹這兩天咳嗽得緊，幾次打發人來請媽媽過去住幾天。老太太也說要煩媽媽幫忙照看，衹因傢中有事，纔不便提起。如今香菱的事也料理完了，媽媽不如就進園裏住幾日，一則自己寬心，二則也幫忙照看妹妹。丫頭們雖小心，畢竟不經事。”
恰好黛玉也打發了紫鵑來看薛姨媽，又將方纔寶釵之話說了一遍，且說：“自姨太太搬出來後，姑娘天天想念，說打姑太太去世，衹有姨太太陪着的幾日，纔覺着又得了些疼愛。偏又搬走了。這幾日姑娘有些咳嗽，夜裏睡不踏實，天天念叨姨太太。”說得薛姨媽心軟，又想想香菱論身世雖然可憐可敬，論身份卻畢竟是個薛傢的下堂妾；況且這邊外有薛蝌陪着薛蟠打理照料，內有周瑞傢的幫着寶釵操持招呼，自己在此反而不便，且增了許多禮數上的避諱處，便點頭允了。寶釵遂看着人打點了些雜物，親自送母親進園來。
且說黛玉因近日犯了舊疾，每日請醫問藥，懶怠說話。衆人知他性僻好靜，也都不來煩他，衹隔上三五日，偶爾走來略坐一回，說幾句閑話罷了。惟有寶玉自知出園日近，愈加珍惜相聚時日，“珍惜”二字，令人酸鼻。每天一早一晚，總要往瀟湘館走個七八次來回。遇上黛玉喜歡，就多說兩句，揀些新聞趣事告訴，或是陪他教鳥兒說話認字；若是黛玉悶悶不樂，便千方百計，出些奇巧主意來逗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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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紅樓一春夢
【資料來源】作傢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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