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陈鲁豫·心相约   》 小宋      陈鲁豫 Chen Luyu

  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
  学问渊博的王鲁湘,已被小宋拖累到常常说出“熊和鱼掌不可兼得”一类的病句。
  小宋芳名宋彦俐,是我的同事。
  我相信名如其人,一般女孩起名YAN LI,不是艳丽就是燕莉。只有她,用了貌似朴素实则文学气十足的彦俐二字。由此可见,小宋是那种表面随意,内心对自己和生活要求颇高的人。
  我们的友谊是在做《一点两岸三地谈》的两年中建立的,她是节目在北京的制片人。我平常叫她的外号“小姐姐”。说起外号的来历,并不是因为她有大姐风范,而是一年圣诞节,曹景行先生在给她的贺卡上错把宋彦俐小姐写成宋彦俐小姐姐。我觉得这名字很适合她,于是就这么叫开了。
  凤凰人手少,1个人恨不得当8个用。小宋当时既要找选题又要联系嘉宾,还得和北京电信公司讨价还价商量卫星时间的价格,每每把她累得口出不逊:
  “真是的,在咱们这啊,就是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
  碰巧那一年我也是又做《早班车》,又做《一点两岸三地谈》,也累得一塌糊涂。听她这么一说,深感遇到了知己。我俩的友谊就在对公司的“同仇敌忾”中形成了。
  对我而言,友谊的最高境界就意味着两人一起逛街一起吃饭,悲痛时互诉衷肠,使自己和对方从郁闷绝望中解脱出来重又变得趾高气扬。
  2000年的夏天,我们常常见面痛说各自的悲惨生活。一天晚上,我俩(还有高雁)坐在哈根达斯冰激凌店的外面一直聊到打烊。凌晨回到酒店,我一边给满腿被蚊子叮的包涂药膏,一边哈欠连天。这时又接到小宋打来的电话,她意犹未尽,还想再聊。我于是半躺在床上强睁着眼睛,听她在电话那头声情并茂地念情书。(不是她写给我的,是别人写给她的。)我听了快1个小时,实在支撑不住,就彻底躺成了睡觉的姿势,侧卧着,把话筒搁在一边的耳朵上,腾出两只手平摊在枕头边,准备舒舒服服地听她朗诵。要不说饱暖思淫欲呢,人一舒服,就容易犯错。我,竟然睡着了。等我突然醒来,才意识到小宋还在电话那边。我赶紧冲着听筒一通乱叫,可小宋已经挂了电话。我立刻翻身起床拨她家里的号码,没人接;打手机,关机了。
  那个晚上,我带着深深的悔恨进入梦乡。
  第二天,见到小宋。她依旧笑嘻嘻的,这让我如释重负。
  “某些人昨晚竟然睡着了。我对着话筒喊了半天鲁豫,你也没搭理我,我只好郁闷地洗洗睡了。”
  做《一点两岸三地谈》时,小宋还开着一辆破旧不堪的富康(写到这,高雁从我身边经过凑过来看了一眼,不屑地加了一句,“什么富康,是夏利。”)绿色的,外表收拾得还行,但中看不中用。发动机经常罢工,夏天开了空调,车厢的温度也基本保持在摄氏35度左右。可也怪了,天一冷,空调就开始运作,把暖风打到最足,呼呼往外冒的也是嗖嗖的凉风。
  我不算个爱虚荣的人,可坐她的车也觉得很没面子。
  一次,我、小宋和共同宴请给予了《一点两岸三地谈》巨大帮助的某制作公司负责人(是节目在香港的制片人)。地点选在了高雅的五星级酒店。那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我、小宋、三个人也都穿了高跟鞋,化了淡妆,收拾得格外体面。
  吃过饭,一行人有说有笑走出饭店大门去开车。那天,饭店的生意很是清淡,偌大的停车场只停着3辆车:一辆白色宝马,一辆黑色大奔,还有小宋的绿色夏利。饭店门口的服务生很自然地向宝马走去,准备帮我们开车门,见我们三个人正往奔驰那走,又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白手套刚碰到门把手,回头却见我、小宋、低着头不声不响地钻进了热得好似蒸笼的夏利。
  那辆夏利后来的命运颇为坎坷。
  半年后,小宋把它给了刚大学毕业的表妹。小姑娘刚走入社会就得了辆车,兴奋不已。一天晚上,小宋忙了一天回到家里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她打开电视,想看看《北京晚间新闻》。那天的社会新闻很热闹,有民工拿不到工资爬上高层建筑准备轻生的,有开车开到半路发动机突然起火的。小宋颇为同情地感叹着这是谁那么倒霉啊,可越看越觉得车子面熟。再看看车牌的特写,小宋惊呼:“这不是我的车吗?”
  最后,小宋花了几百块钱请人把车拖走了。
  直到今天,我在路上看到绿色夏利,就怀疑是小宋那辆已经报废的破车。
  从2002年开始,小宋做起了《纵横中国》的制片人,以每月一地的速度在全国各地流窜,很少有机会呆在北京,我偶尔见到她总不忘替派出所问两句:“到北京了,暂住证办了吗?”
  现在的小宋可得意了,《纵横中国》已经办成了凤凰的知名栏目,这还不算,趁工作之便,小宋还拥有了“全世界最性感的男士主持人胡一虎,和全世界最智慧的男士——著名学者兼节目嘉宾王鲁湘。”这是小宋的原话。
  实际情况是,胡一虎最爱和小宋探讨国内外大事。而学问渊博的王鲁湘,在和小宋并肩战斗了一年之后,已被小宋拖累到常常说出“熊和鱼掌不可兼得”一类的病句。
  关于小宋的事情越写越多。
  小宋的视力不好,又不爱戴眼镜,认错人是正常的,偶尔认对了,连她自己也吓一跳。
  一次,小宋离开北京近一个月后重又回到公司,看见每个同事都跑上去热烈拥抱一下,很是亲热。让小宋郁闷的是,只有樊庆元(《鲁豫有约》的制片人)站在一旁爱搭不理的,小宋于是走上去,温柔地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死胖子,怎么不理我?”
  樊庆元竟面露惊恐地看着小宋一言不发。
  小宋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刚到凤凰不久自己还从未见过的新同事,樊庆生。他和樊庆元是亲兄弟,长得有几分相似。等到和大家都混熟了,樊庆生才透露了那天被小宋错认时内心的激动,他认为,凤凰的女同事都将用这种亲热的方式欢迎他的加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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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长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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