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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猜謎語(1)
王曉峰 Wang Xiaofeng
猜謎語
在所有的遊戲中,我最討厭的一個遊戲就是猜謎語。這種凝結了民間智慧的遊戲越來越像捉弄人的刑罰,它嚴重地摧殘着人類的自信心。我記得,很小的時候,村裏有個貌似有文化的人。所謂貌似,就是他的上衣兜裏總是別着幾支鋼筆,可別小看這幾支鋼筆,那是有文化的象徵,不過,後來我趁他不註意,拔出來一支,結果發現是個鋼筆帽,這讓我對他的崇拜打了折扣。那感覺就跟我現在在公共場所看到有人堂而皇之打開筆記本電腦,假裝工作一樣,其實不過是上網看看郵件或打打遊戲,誰在公共場所幹辦公室裏幹的事情,那纔是有病呢,我就不信他衹爭朝夕,我衹相信這類人從來都是做樣子給別人看。
但是,這個別着三支鋼筆帽的傢夥有一天跟我說:"來,給你猜個悶兒。"我們東北人管猜謎語叫"破悶兒"。他說,"有個動物,早上四條腿走路,中午兩條腿走路,晚上三條腿走路。這是什麽動物?"這個問題當時真把我難住了,我把我知道的動物都想了一遍,還是沒猜到。後來,他得意地說:"人。"以我當時的認識,不明白這個答案是什麽意思,然後他給我解釋了半天我纔明白。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後,我在一本書上看到了這個謎語,原來就是著名的斯芬剋斯之謎。丫沒事在馬路邊上逢人就問這個問題,猜不出來的人,就被他吃掉,後來有個叫俄狄浦斯的人猜出來了。
關於人的描述有很多經典論斷,柏拉圖說"人是長着兩條腿的沒有羽毛的動物";亞裏士多德說"人天生是個政治動物";法國詩人小熊維尼說"人是在大自然的舞臺上從事表演的傀儡"。衹有斯芬剋斯把人當成謎語讓大傢猜,大概他的意思是,你作為一個人對自己都不瞭解,活着有什麽意義,還不如被我吃掉。因此,古希臘優勝劣汰創造了燦爛的文明。我開始佩服這個別鋼筆帽的人,在根本沒什麽良好教育的農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聽到的。不過他的職業决定了他肯定知道的比常人多,他是個趕車的老闆,走南闖北,聽到看到的肯定比較多。
但這件事並沒有改變我對謎語的惡劣印象,我覺得它是人發明出來的捉弄別人智商的遊戲,對於像我這樣智商不高的人,猜謎語等於自取其辱。所以,長大後,凡是遇到跟謎語有關的事情都躲開,因為我肯定猜不到。
但是這東西又讓人好奇,一旦好奇心上來,就百爪撓心。小時候,仗着自己地理比較好,凡是猜地名的謎語基本上都難不住我,比如"拆信"[開封]、"雙喜臨門"[重慶]、"四季常青"[長春]……那時候我惟一能看到的雜志是一本32開的《農村科學實驗》,還有幾種報紙,其中有一張報紙[名字忘了]主要以農村娛樂生活為主,上面登一些二人轉、快板書、相聲的劇本,還有小說連載,《梅花黨》的連載就是在這張報紙上看到的。當然,在報紙的不顯要處總會登一些智力測驗的題,比如,有道智力測驗題,說一個放羊的羊倌趕着一群羊到集市上賣,經過72個鎮子,每到一處,他都把自己的羊分出一半給人傢,然後人傢又還給他一隻羊,最後到集市上一數,還剩兩衹羊,請問羊倌出發時趕了多少衹羊開始交換苦旅的?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謎語,我還記得,有一期的謎語是"千裏相逢",猜一個漢字。我最崩潰的就是猜漢字,因為我當時認識的漢字也就幾百個。猜了一天都沒猜出來,欲罷不能的滋味很難受。沒辦法,衹好等下一期報紙來公佈答案。結果非常不巧,我們那裏下了三天暴雨,縣城到我們村路上的一座橋被衝塌了,這報紙要等橋修好才能看到,急得我啊,天天盼着天晴。後來報紙終於送到了[當時我能看到的報紙除了當地的省報、市報之外,還能看到《人民日報》和《參考消息》],結果不知怎麽那麽不巧,這張帶着謎底的報紙上面居然沒有答案,我翻了半天,就是沒找到。難道辦報的人疏忽了?以前他們不這樣啊。急得我啊! 沒辦法,衹好看《梅花黨》來平靜自己的心情。可剛看一個開頭,發現跟上一期接不上,我找出上一期報紙,看完結尾,然後再看新一期的報紙,就是接不上。怎麽回事呢?我陷入了像草一樣不能自拔的沉思中,這件事煩擾了我好幾天。事隔多年,我纔終於明白,由於發大水,被耽誤的那一期報紙壓根就沒送過來,中間少了一期,當然既看不到謎底也接不上連載了。我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這不就是欺負我不懂辦媒體的常識麽,當時要是知道的話,看看發行期數就一目瞭然。後來我一氣之下,發誓一定要到媒體工作,做媒體不就是數期數嗎,我就不信數期數的工作我做不好。後來進入媒體,發現工作不光數期數,還要幹別的,早知道不進媒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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