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乔祺带领小婉小俊两个在酒吧门前的雪地上摆礼花,挂鞭炮,秦岑心中那一种主妇般的幸福感,又一次涌满胸间。此时此刻,她觉得酒吧更像自己的另一处家了。而在乔祺的住处,她就没有过同样的感觉。至于为什么?她又没法儿自己对自己作出解释。当礼花在夜空美丽四射,小婉快乐得手舞足蹈时;当挂在树干上的鞭炮响起来,小俊夸张地抱头鼠窜,不知往哪躲,不知往哪藏时;当乔祺的手轻握着她的一只手,二人共同蹲下身点放一盘礼花,而她由于胆小,像小孩一样隐蔽在他背后以图安全时,她真真实实感受到了过春节的快乐。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快乐。像小学生的第一次春游一样,早已被压在记忆的最底层了。以为再也不会重现了,然而却又从记忆的最底层透出来了。她十分清楚,倘这个“三十儿”晚上独自待在自己那崭新而又舒服的独身女人的家里,她是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此时此刻这一份儿难得的快乐的。若乔祺到她那儿去陪她,情况也许会有所不同。但除了亲爱和做爱,细细一想,又不会不同到哪儿去。她去他那儿陪他呢?横竖还不是一样的吗?亲爱难以为继,做爱差不多变成了一种生理需要。而此时此刻的快乐,今天再现,明天又该到哪里去寻觅?秦岑,秦岑,你到底要什么?她快乐而又忧郁。不完全地快乐着,屡挥不去地忧郁着。
礼花美丽过了,鞭炮响过了,酒吧门前归于寂静。两侧洁白的雪地上,布满了四人混乱的脚印,落下了一层纸屑。悬挂在树枝上的鞭炮的遗骸,一动不动直垂地面,像一条死去的大赤链蛇。
秦岑说:“扯下来吧。否则,明天被人看见还公然挂在那儿不好。”
乔祺就将它扯了下来,之后朝小婉小俊两个一挥,吓得她俩吱哇乱叫。他自己也哈哈大笑。
秦岑自从认识了乔祺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那么大声又那么“坏”地笑,她也不由自主地格格笑了。
她说:“把那些东西都用雪埋起来吧,咱们别成心做坏榜样似的。”
乔祺说:“对,对。只要您说得对,我们就照您说的办。”
于是带头和小婉小俊两个,也不用工具,就用双手,扒开雪层,掩盖那些放过的礼花和鞭炮。秦岑不好意思只站在一旁看,便也帮着用手埋。四人就像四个作案犯法的人共同消除罪证改变犯罪现场似的,七手八脚地忙乎了一通。
他们回到酒吧里,手都冻红了。各自洗过手后,小婉小俊又想看电视了,秦岑和乔祺不想看电视,都说想安安静静地聊会儿天儿。乔祺从提包里取出了几盘碟,说专为她俩挑选的爱情片,肯定是她俩喜欢看的。两个女孩便又决定不看电视了,拿了碟到秦岑的办公室看去了。
整个营业厅只剩下秦岑乔祺二人时,他们反而觉得不自然起来,相互注视,都有重要的话讲,又都欲说还休。
秦岑就笑了。
乔祺低声问:“你笑什么?”
秦岑的脸微微一红,反问:“你不觉得咱们今天晚上的表现都很可笑吗?”
乔祺沉吟了一下,又问:“那要看你说的咱们是指四个人,还是仅指你和我了?”
秦岑坐下后,仰脸瞧着乔祺,悄悄地说:“当然仅指你我二人,关人家小婉小俊她们什么事呢?”
乔祺也在她对面坐下,向她伸出双手,避开话题,语调极其温柔地说:“看你双手冻得现在还红着,我给你焐焐。”
秦岑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仍红着,乖乖地将双手放在了他手上。而乔祺双手合拢,如同贝的双壳似的,将她的双手包住了,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她感觉到了一股热乎乎的温暖,从他双手的手心传到了她的两只手背上,接着传遍了她全身似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秦岑的语调也极其温柔。
他又沉吟了一下,以更低的声音说:“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听来,使她觉得那是他早已打算郑重地问她而一直顾虑种种不便当面直问的一个问题。
她想了想,非常诚恳地说:“问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你不可以问我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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