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向戴权买官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戴权卖官卖得那么轻车熟路,卖得那么心安理得。贾珍买官,买得那么从容不迫,买得那么顺利舒心。连皇帝的侍卫头衔都可以随便买,试想什么官不能卖?官场腐败到什么地步了?曹雪芹写得非常平静,也正是这平静,把黑暗吏治入木三分地写了出来。
送丧送出豪门排场
第六个方面:压地银山般的送葬队伍。
秦可卿出殡情境是古代其他小说从来没有写出来的精彩场面:
六十四个青衣请出来秦可卿的铭旌上写着:“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
“强寿”是长寿,秦可卿不过才二十岁。这个“强寿”实际暗藏着“强死”也就是短命而死,自杀而死。“强寿”二字按说贾珍不会加,因为它显然是个讽刺。这是曹雪芹故意加的。
跟“恭人”这四品夫人配套的“执事陈设”全部现赶着新做出来,一色光艳夺目。还有宝珠自行未嫁之女,摔丧驾灵,十分哀苦。这段描写更加令人喷饭。四品夫人是现造的,未嫁之女也是现认的。
秦可卿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把贾府的权势、地位、豪门的网络都表现出来了:有镇国公等六位国公继承人,有南安郡王之孙等七位郡王的继承人……公侯伯子男悉数到齐,王孙公子不可胜数,大轿小轿,不下百余辆,这些来宾的摆设跟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摆了三四里远。这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排场!这样的气派和排场当然也就跟后来的大衰落、大败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跟极力铺张的送葬队伍相映成趣是高规格的“路祭”,因为宁国府的权势,皇室“四王”,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在贾府送葬路旁搭起彩棚,奏起哀乐,点上香烛,祭奠亡灵。这样的路祭,应该是贾府权势的最高表达了。
“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这句话是其他任何小说里找不到,只能从《红楼梦》看到的。十几个字,写尽了繁华,写尽了大殡里边的权势。
曹雪芹是位特别善于在不经意处留下妙文的高手,就是在这气派豪华的送大殡描写中,我们也可以找到他皮里阳秋的讽刺笔墨。比如说,跟荣宁二府并列“八公”的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八公名字有特殊含义吗?有。《红楼梦》出来的人物,哪怕只出来一次,这个人叫什么,姓什么,都特别讲究。就跟贾府四春的名字共同构成“原应叹息”一样,八公的名字第一个字联起来,恰好构成“镇理齐治修缮”的有趣排列。这似乎是在借用“修齐治平”的儒家道德,仔细琢磨却不是。他们并不是共同治理八公的荣耀,而是一起来弹压对宁国府的非议,给宁国府自杀而死的秦可卿撑腰。
葬“儿媳”重于送亲爹
脂砚斋评语说,秦可卿之死的写法是“层峦叠翠”。我们看到,在这绵延的山峰里,每一个山巅,每一个山包,每一个山坡,都有贾珍的影子,都活跃着贾珍哀痛之极、繁忙之极、操心之极的身段。秦可卿大出丧完全是贾珍这个公爹一手操办的。从开始报丧,到四十九天守丧,到选择棺木,都是贾珍在操心在忙活,直到发丧日前,还是贾珍亲自坐了车,带了阴阳司吏,到铁槛寺踏看停灵的地方。秦可卿的丈夫贾蓉就像地遁了一样,无影无踪。这还不够耐人寻味吗?
贾珍宣布对秦可卿的丧事他要“尽我所有”,《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王府本的批语:“‘尽我所有’为媳妇,是非礼之谈。父母又将何以待之?”
恰好《红楼梦》也写到了贾珍父亲贾敬之死,那更是一段非常滑稽又非常深刻的笔墨。曹雪芹对于贾敬之死的描写非常简略,丧礼场面的描写居然只有十几个字:“丧仪焜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人何止数万人。”为什么曹雪芹对于宁国府主人的丧事如此轻描淡写?因为曹雪芹已经用秦可卿之丧把贾府的权势写尽了,写绝了。曹雪芹从来不重复他人,也不重复自己。他要用贾敬之死写出更新的内容,揭露封建贵族贾珍之流道德沦丧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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