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她们发现事态严重,上海爆发了大战,它与外围城市之间的水陆交通全部被切断,项美丽立即决定马上赶回上海,舞会和聚宴立刻被拋到了一边。可是一丝不苟按计划办事的罗伯特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仍然一早接她们去到他的军舰, 海军态度暧昧,行动迟缓,他打发了一个手下去为我们签明天去上海的火车票,我说:“明天早上八点钟有趟车,我们一定要设法上去。”他说: “啊不行的,宝贝,坐下午的车吧!” 我们挟持着他下了他那军舰,回到我们的酒店。在我们没拿到火车票之前,他别想作任何事。他装得好像火车正常,飞机正常,轮船也正常似的。我无法形容他那种态度。总之他拖拖拉拉的。然后我们发现,第二天根本就没车。海军开始跟一个南京人安排午餐派对的事。我惊慌失措地奔到大堂,在那里乱窜一气。 南京酒店全乱套了。柜台上找不到一个接待员。服务员团团乱转,他们避开我的目光。这时我听见有个人在说话,他说的是带德国腔的英文,那是个大胖子。他说要租一辆巴士去杭州,然后从那儿转去上海。这可是大费周折。我不想回房间看玛丽忧心忡忡,看海军闷闷不乐。接下来,在大门口,我看见一个戴帽子的年轻人,正在跟那个德国大胖子说话。我听见他说:“今晚的车。”我不认识他. 但我们都是外国人,所以我就冲过去说: “有车吗?你知道有车吗?” 那年轻人说话也带着德国口音,他道:“今晚有趟车。我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的。” 我说:“啊,太好了!他们说一辆车也没有,可我必须回上海。” 大胖子说:“今天有车?你确定?” 年轻人说:“是的。因为他们给我签了票。当然,只有三四等车厢了。” “啊,那没问题!”我忙道。 他看了看我,补充道:“这车只到苏州。我们要在那儿转车,绕道走杭州线。还要再走五小时。” 我说:“我去拿我的票。”就往楼上奔。 海军说:“今天?别傻了!为什么是今天?” 我和玛丽没理他,我们叫来酒店服务生,告诉他火车的事,要他快去车站给我们签票。服务生说,这趟车一定是半夜开的。海军高兴了点儿,他在想他那午餐会搞得成了。 我真是搞不懂他,我暗自想,这英国人没治了,可他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午餐会真的那么重要?我们乱成一团,这当儿电话来了: “是那位太太吗?”一个德国口音在话筒里说道,“是谁要去上海?……对不起我不知道尊姓大名。但也许您乐意知道这个消息吧: 有列火车将在一小时之内开出。我就在站台上,我看见了。要是您赶快,我可以给您两个位子。不过没有二等车厢,只有三四等车厢。好吗?……好的。” 我们找不到拿了我们车票的服务生。我们没了主意。突然──此刻是六点钟──南京天色阴暗下来,暴风雨要来了。我们找到接待生,但没出租车,也没黄包车。鸟云压城,接待员发着抖道:“一定会有一场大战!”他看上去呆呆的。他那副标准接待员的面孔一脸茫然:“我的服务生都回去搬他们的家当了。”他道,“实在对不起。” 我们终于找到了黄包车。海军回了房间,我们等不得他了。我们奔上往城墙那边的一条尘埃滚滚的大街,黄包车夫在沙尘中奔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头顶上鸟云翻滚。我一心只想着那列火车,也许我们赶得上它,也许赶得上。海军被我拋诸脑后。但突然间他出现在那里,他坐在一辆黄包车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我们一起直奔站台。 找不到拿了我们车票的人。我们必须再买张票。剩下的钱正好够买点吃的。接下来我们冲进了一列军队。他们正开进站台,有几百人之众。个个用条竹棍挑着背包。他们身强力壮,不过有些人行装过重,这个队列淹至我们与列车之间,那种悄无声息的静穆,令我差点失声尖叫。他们全都年轻、沉默、昂扬,秩序井然,铁板一块,把我们挡到了一边。 是那酒店服务生终于堵住了他们──我猜是靠他那身华丽的制服。海军不见了。我们跑呀跑,我们爬下月台,跑过几条轨道,跑过一堆列车,我找不到那个德国人。但我们爬上了一列一等车厢。它一定是刚刚开到的。车厢里还有一个空位。只有一个。是服务生为我们找到这位子。我们俩爬上去松了口气。接着海军也来了,他把他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我们。他说,这是因为他不希望我们作如此艰苦的旅行。现在他表现得好点儿了。但还是不失英国人本色。成百难民和士兵朝我们涌来,火车停在这地方真是发疯了。每个人,每个人都看到了这是一场战争。只除了这位英国人。海军以他那阳刚的嗓门,粗声大气而四平八稳地发表他的意见。他说他刚听到消息,这列火车要到早上才开。所以我们最好下车去吃午餐。当成百人向着车门冲来,我们不得不为我们的座位而严阵以待时,真是不知如何响应他才好。海军正对着车窗站着,他抽着烟,目视自己的鼻尖。 我们就这样坐了一小时,又热又闷,因为我们的座位正好在列车的厨房旁。我们不能把斯威迪·派尔放到人群中,它就一个劲地说:“呷呷呷!”海军终于走开去,他要给我们弄点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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