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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评论 》 增修詩話總龜 》
捲四十六
阮閱 Yuan Yue
隱逸門
章聖遣使召魏野。仲先聞使至,留詩一聯於壁而遽去,雲:“洗硯魚吞墨,烹茶鶴避煙。”使還,以壁間詩對,章聖曰:“野不求仕矣。”遂不召。《古今詩話》
內侍孫可久賦性淡薄,年逾五十,即乞致仕。都下居第堂北有小園,城南有圃,每以小車載酒,優遊自適。石曼卿嘗過其居贈詩曰:“南北占河潤,幽深在禁城。疊山資遠意,辭俸買閑名。閉戶斷蛛網,折花移鳥聲。誰人識高意,朝野石渠生。”柳詠詩曰:“孫侯幽隱直城東,草木扶疏一畝宮。曾珥貂璫為近侍,卻紆縧褐作閑翁。高吟擁鼻詩懷壯,雅論盱衡道氣充。厭盡繁華天上樂,始將蹤跡學冥鴻。《青箱雜記》
劉素字仲華,好學不事科舉,頗通遷、固、壽、曄之書。嘗有人貽之詩曰:“不甘五等諸侯薦,直肯九重天子知。”然卒不及仕。《江南野錄》
方幹處士號缺唇先生,有司以唇缺不可與科名,遂隱居鑒湖。作《閑居》詩曰:“寒山壓鏡心,此處是傢林。梁燕欺春醉,岩猿學夜吟。雲連平地起,月嚮白波沉。猶自聞鐘角,棲身可在深1又曰:“世人如不容,我自縱天慵。落葉憑風掃,秋粳任水舂。花朝連郭霧,雪夜隔湖鐘。身在能無事,頭宜白此峰。”又《感懷》雲:“事業不得力,至今猶苦吟。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世路屈聲滿,雲溪冤氣深。前賢多晚達,莫怕鬢霜侵。”《鑒戒錄》
隱士張楚居洛陽、平康之南,與李衛公別第為鄰,山水奇秀。楚風韻高潔,衛公當軸,薦為左拾遺,不起。後出鎮,過平康往訪之,楚避於山𠔌。衛公嘆恨久之,題其門曰:“昔日趣黃詔,餘慚在鳳池。今來招隱士,恨不見瓊枝。”《詩史》
張齊賢相公,司空致仕歸洛,康寧福壽,得晉公午橋莊,鑿渠通流,栽花植竹,日與故舊乘小車攜觴遊釣,榜於門曰:“老夫已毀裂冠冕,或公紱垂訪,不敢迎見。”嘗以詩戲故人云:“午橋今得晉公廬,水竹煙花興有餘。師亮白頭心已足,四登兩府九尚書。”慕唐李大亮為人,故字師亮。同前
康定間,益州書生張俞,嘗獻書朝廷,天下由是知其名,然不喜仕進,隱於青城山白雲溪。時樞密田況守成都,與詩曰:“深慚蜀太守,不及采芝人。”《雲齋廣錄》
程嵩字明甫,延津人,初舉不第,遂不肯仕場屋。年八十餘,嘗作詩曰:“雖無事業傳千古,卻得安閑過一生。”同上
王鼎善歌詩,好神仙事,遊心物外,時人或謂有所得,問之終不泄露。詩百餘篇傳於人間。五言詩《贈程明甫》雲:“古縣枕前灘,官閑道自安。執杯山鳥唱,曬藥野猿看。石縫橫琴筆,槎根插釣竿。不知陶靖節,早晚入雲端。”又《贈僧》雲:“出齋猿獻果,烹茗鳥銜薪。”又題雲:“風落桂枝驚鶴去,水流山果嚮人來。”又《送僧》雲:“孤雲蹤跡都無定,出個青山入個山。”(《雅言雜載》)
王易簡,蕭希甫下及第,名居榜尾,不看榜歸華山。尋就山釋褐,授華州幕官,後拜左拾遺,又辭官歸隱,留詩曰:“汩沒朝綱愧不纔,誰能低折嚮塵埃!青山得去且歸去,官職有來還自來。”再入升朝官,位諫垣臺閣三十年,官至八座。乞致仕歸華山,十年而終。《郡閣雅談》
顧況志尚疏逸,近於方外。時宰招以好官,況以詩答之雲:“四海而今已太平,相公何用喚狂生!此身還似籠中鶴,東望瀛洲叫一聲。”《南部新書》
有一武士忘其姓名,志樂閑散,而傢甚貧。嘗作詩曰:“人生本無纍,何用買山錢?”遂投檄而去。《古今詩話》
唐末蜀川有唐求,放曠疏逸,方外人也。吟詩有所得,即將稿捻為丸投大瓢中。後臥病,投瓢於江曰:“茲瓢苟不沉沒,得之者方知吾苦心耳。”瓢至新渠江,有識者曰:“此唐山人詩瓢也。”接得十纔二三。《題鄭處士隱居》曰:“不信最清曠,及來愁已空。數點石泉雨,一溪霜葉風。業在有山處,道成無事中。酌盡一杯酒,老夫顔亦紅。”《贈如上人》雲:“不知名利苦,念佛老岷峨。補衲雲千片,焚香篆一窠。戀山人事少,憐客道心多。日日齋鐘罷,高懸濾水羅。”《題青城山範賢觀》:“數裏緣山不厭難,為尋真訣問黃冠。苔鋪翠點仙橋滑,鬆濕香梢古道寒。晝旁緑畦薅嫩玉,夜開紅竈捻新丹。孤鐘已斷泉聲在,風動瑤花月滿壇。”《古今詩話》
偽蜀辛酉歲有隱跡於陶沙者,不知所從來,戴破帽,攜鐵笆竹畚,多於觀寺閑處坐臥。有文𠔌遇之,以禮接之。忽誦𠔌新詩數篇,又詠自作詩曰:“九重天子人中貴,五等諸侯閫外尊。爭似布衣雲水客,不將名字挂乾坤?”[《茅亭客話》]
劉概字伯節,青社人。有氣節,及第為幕僚,一任不得志,棄官隱居,富丞相器重之。有詩云:“昔年曾作瀟湘客,憔悴東秦歸不得。西軒忽見好溪山,如何卻有楚鄉憶!讀書誤人四十年,有時醉把闌幹拍。”《閑居詩話》
陳陶,劍浦人,好遊學,善解天文,長於雅頌。有詩曰:“中原莫道無麟鳳,自是皇傢結網疏。”與水曹任畹相善,寓之詩曰:“好嚮明時薦遺逸,莫教千古吊靈均。”晚絶縉紳之望,以修養為事,有詩曰:“乾坤見了文章懶,竜虎成時印綬疏。”又曰:“蟠溪老叟無人用,閑把漁竿教《六韜》。”又曰:“近來世上無徐庶,誰嚮桑麻識臥竜1陶隱西山,産藥物數十種。開寶中,嘗見一叟角發被褐與一煉師舁藥入城鬻之,獲資則求鮓就爐對飲,旁若無人。歌曰:“藍采和,塵事紛紛事更多。爭如賣藥沽酒飲,歸去深崖拍手歌1疑其為陶夫婦焉。或云得仙矣。《江南野錄》
又陳陶詩有:“江湖水清淺,不足掉鯨尾。”“飲水狼子瘦,思日鷓鴣寒。”“一鼎雌雄金液火,十年寒暑鹿麑衣。”“寄語東流任斑鬢,嚮隅終守鐵簑衣。”諸如此,不可殫紀。《北夢瑣言》
史虛白本山東人,唐晉之間,中原多事,見李昪屢陳治要而不用,遂隱廬山。煜徙南昌,至星子渚,召問曰:“處士隱居,必有所得。”曰:“近得《漁父》一聯。”令誦之,曰:“風雨揭卻屋,全家醉不知。”煜變色,時世宗已下淮南。《江南野錄》
寇豹,不知何許人,與謝觀同在唐崔裔孫相公門下,以詞藻相尚。謂觀曰:“君《白賦》有何佳語?”對曰:“曉入梁王之苑,雪滿群山;夜登庾亮之樓,月明千裏。”豹唯唯。觀大言曰:“僕已擅名海內,子才調多,鬍不作《赤賦》?”豹未搜思,厲聲曰:“田單破燕之日,火燎平原;武王伐紂之時,血流漂杵。”觀大駭。豹尋辭省別,觀猶依托。時祖席多蠅,觸目為令。觀曰:“青蠅被扇扇離席。”豹舉目見戶上白澤,曰:“白澤遭釘釘在門。”不唯敏捷,俱有譏諷。豹後不仕,隱南嶽。《鑒戒錄謂》青蠅、白澤是高駢、羅隱詩。《郡閣雅談》
許堅,不知何許人,遇酒筵不問尊卑遠近必到,乘興衹三五杯便去。性嗜魚,將魚火上旋炙,熟處即吃,生處復炙,殊不去其鱗腸。每和巾帶入溪澗內浴度目浸身,出水即於風日中坐候幹,其衣服多有黤氣,人惡之。或有人與物,忻然而受,將散與貧者。多於夢中吟詩。宿溧陽縣靈泉精捨。僧出白字韻,請留詩。其僧對榻,見熟睡至晚起,出七言詩云:“近枕吳溪與越峰,前朝恩錫雲泉額。竹林晴見雁塔高,石室曾棲幾禪伯。荒碑字沒秋苔深,古池香泛荷花白。客有經年別故林,落日啼猿情脈脈。”太平興國九年自茅山再遊廬山,於方先生房內安下。至夜深,常與數人談笑,人疑聽,堅已知之,高聲雲:“不得來,不得來。”今在洪州西山或吉州玉笥山。《郡閣雅談》
韓退,絳州人,放誕不拘,常跨一白驢,有詩云:“山人跨雪精,上便不論程。嗅地打不動,笑天休始行。”為人所稱。好着寬鶴氅,醉則鶴舞。石曼卿贈詩曰:“醉狂玄鶴舞,閑臥白驢號。”《閑居詩話》
王冀公鎮金陵,以書緻錢塘講師遵式,式將謁公,過林逋,逋以詩送雲:“虎牙熊軾隱鈴齋,棠樹陰陰長碧苔。丞相望尊賓謁少,清言應喜道人來。”同前
謝逸字無逸,臨川勝士也,工詩能文。魯直讀其詩曰:“晁張流也,恨未識耳。”無逸詩曰:“老鳳垂頭噤不語,枯木槎牙噪春鳥。”又曰:“貪夫蟻旋磨,冷官魚上竿。”又曰:“山寒石發瘦,水落溪毛凋。”皆為魯直稱賞。朱世英以八行薦入學,不得已詣之,信宿而還。所居溪堂,號溪堂居士,有《溪堂集》行於世。生涯如龐藴。餘嘗過之,小君方炊,稚子宗野汲井,無逸誦書掃除,顧餘放帚大笑曰:“聊復爾耳。”餘作偈曰:“老妻營炊,稚子汲水。龐公掃除,丹霞適至。棄掃迎門,一笑相視。不必靈照,多通道理。”朱世英亦作偈曰:“提籃靈照,掃地謝公。一般是面,做作不同。不假語默,通透玲瓏。更若未會,換手捶胸。”《冷齋夜話》
神仙門上
陳希夷先生每睡則半載或數月,近亦不下月餘。贈金勵《睡詩》曰:“常人無所重,惟睡乃為重。舉世皆為息,魂離神不動。覺來無所知,貪求心愈用。堪笑塵中人,不知夢是夢。”又曰:“至人本無夢,其夢本遊仙。真人本無睡,睡則浮雲煙。爐裏近為藥,壺中別有天。欲知睡夢裏,人間第一玄。”又嘗《題石水澗》曰:“銀河灑落翠光冷,一派回環湛晚暉。幾恨卻為頑石礙,琉璃滑處玉花飛。”又《鼕日晚望》雲:“山鬼暖或呼,溪魚寒不跳。晚景愈堪觀,危峰露殘照。”《題西峰》曰:“為愛西峰好,吟頭盡日昂。岩花紅作陣,溪水緑成行。幾夜礙新月,半山無夕陽。寄言嘉遁客,此處是仙鄉。”又《華山》曰:“半夜天香入岩𠔌,西風吹落嶺頭蓮。空愛掌痕侵碧漢,無人曾嘆巨靈仙。”又《與毛女遊》曰:“藥苗不滿笥,又更上危顛。回指歸去路,相將入翠煙。”又曰:“曾折鬆枝為寶櫛一作髻,又編慄葉作羅襦。有時問着秦宮事,笑捻仙花望太虛。”《翰府名談》
又,先生唐德宗時,至僖宗封清虛處士,賜宮女三人。先生貯之別室,以詩謝雲:“雪為肌體玉為腮,深謝君王送到來。處士不生巫峽夢,虛勞雲雨下陽臺。”章聖纍召不起,有學士譏之曰:“衹是先生詔不出,若還詔出一般人。”先生答曰:“萬頃白雲獨自有,一枝仙桂阿誰無?”後歸華陰,令王睦令飲之,起寢於溪岩,先生為詩曰:“華山高處是吾宮,出即凌空跨晚風。臺殿不將金鎖閉,來時自有白雲封。”睦得詩愧謝。《青瑣集》
張洎傢居城外,有一隱士名乃呂仙翁姓名,洎倒屣見之,索紙筆八分書七言詩一章留與洎,頗言將作鼎鼐之意。其末句云:“功成當在破瓜年。”俗以破瓜字為二八,張果參政十六年卒,乃其讖也。仙翁詩多傳人間,有《自詠》雲:“朝遊北海暮蒼梧,袖裏青蛇膽氣粗。三醉嶽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又有“飲海龜兒人不識,燒丹符子鬼難看”,“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鐺裏煮山川”之句。大抵皆詞句奇怪,世所傳百餘首,人多誦之。《談苑》
道士馬自然有異術,飲酒至一石不醉。人有疾,以雜草木揉碎呵與人食,無不瘥。每自吟曰:“昔日曾隨魏伯陽,經時醉臥紫金床。東君過我多慵懶,罰嚮人間作酒狂。”廣明中梓州上升。《續本事集》更有二首詩,其一曰:“省悟前非一息間,更拋人世棄塵寰。徒誇美酒如瓊液,休戀嬌娥似玉顔。含笑謾教心思苦,別離還使鬢毛斑。雲中幸有堪歸路,無限青山是我山。”其二曰:“何用燒丹學駐顔,鬧非城市靜非山。時人若覓長生藥,對景無心是大還。”《詩史》
殷七七有異術,過潤州與客飲,雲:“某有一藝佐歡。”即顧屏上畫婦人曰:“可歌《陽春麯》。”婦人應聲遂歌,其音清亮,似從屏中出。歌曰:“愁見唱《陽春》,令人離腸結。郎去未歸傢,柳自飄香雪。”如此者十餘麯。同前
呂仙翁名岩,字洞賓,本關右人。鹹通初,舉進士不第,值巢賊為梗,攜傢隱於終南山,學老子法,絶世闢𠔌,變易形骸,尤精劍術。今往往有人於關右途路間與之相逢,多不顯姓名,以其趨捨動作異於流俗,故為人所疑,又為篇詠,章句間泄露其意。嘗有詩《送鐘離先生》雲:“得道來來相見難,又聞東去幸仙壇。杖頭春色一壺酒,頂上雲攢五嶽冠。飲海龜兒人不識,燒山符子鬼難看。先生去後應難老,乞與貧儒換骨丹。”《贈薛道士》雲:“落魄薛道士,年高無白髭。雲中臥看石,雪裏去尋碑。誇我吃大酒,嫌人念小詩。不知甚麽漢,一任輩流嗤。”《雅言雜載》
又,先生唐僖宗時人,避寇亂多遊湖湘間,或梁魏之地。嘗遊大雲寺,與寺僧多唱和。僧有詩贈翁,翁乃依韻和曰:“三千裏外無傢客,七百年前雲水身。行滿蓬萊為別館,道成瓦礫是黃金。待賓榼裏嘗存酒,化藥爐中別有春。積德求師何患少,由來天地不私親。”一日遊廬山真寂觀,淬劍於石。道士侯日晦問之曰:“先生劍何所用?”曰:“地上一切不平事,以此去之。”侯心異之,以酒果召飲,謂曰:“先生道貌清高,必非風塵中人。”洞賓曰:“且劇飲,無相窮詰。”既醉以箸頭書《劍詩》一首於壁曰:“欲整鋒芒敢憚勞,凌晨開匣玉竜嗥。手中氣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姦血默隨流水盡,兇膏今逐漬痕消。削除浮世不平事,與爾相將上九霄。”嘗遊長沙智度寺,《贈僧慧覺》詩曰:“達者推心兼濟物,聖賢傳法不離真。請師開訴西來意,七祖如今未有人。”臨行題壁上雲:“唐室進士,今時神仙。足鬥紫霧,卻歸洞天。”衆方知其為呂仙翁也。《摭遺》
宿州天慶觀西廡下有石刻二詩,蓋至道中有賣墨人嘗遊於此,一日題詩曰:“秋景蕭蕭葉亂飛,庭鬆影裏坐移時。雲迷鶴駕何方去,仙洞朝元失我期。”又曰:“肘傳丹篆千年術,口誦《黃庭》兩捲經。鶴觀古壇槐影裏,悄無人跡戶長扃。”或以為名呂仙翁詩也。《古今詩話》
嶽陽樓有碑極大,乃李觀記呂仙翁筆跡。李知賀州日,有道士相訪,自云呂先生,誦《過嶽陽詩》雲:“唯有城南老樹精,分明知道神仙過。”李亦不曉。後知嶽州,有白鶴寺僧見過,道及呂仙翁嘗憩於寺前鬆下,有老人自鬆梢冉冉而下,緻恭於先生之前曰:“某,鬆之精也,今見先生過,禮當緻謁。”呂書一絶於寺壁而去:“獨自行來獨自臥,無限世人不識我。唯有城南老樹精,分明知道神仙過。”後郡守為創亭於鬆下,名曰回先生雲。《古今詩話》
孟嘏,連山人,性落魄,狂溺於歌酒賦詠,後捷名,不欲止江左,士人頗奇之。《贈史虛白》雲:“詩酒獨遊寺,琴書多寄僧。”聖朝奄有金陵,孟賓於先居連上,嘏興國中亦自吉水還故鄉,逾年卒。書生成務崇因言,廬山與嘏有忘年之分。興國中見嘏,且言自連上來遊江左,時有詩送成務崇曰:“同呼碧嶂前,已是十餘年。話別非容易,相逢不偶然。多為詩酒役,早免利名牽。幸有歸真路,何妨學上玄。”務崇詢於連上知交,皆言嘏卒已十餘年矣。《雅言雜載》
許堅,江左人,為性藪野,似非今之人。年高,絶不知曉人事,少言,人不問終日不啓口。多居三茅山,不知年歲,形容不變。好餐魚,能為詩,多談神仙事。《題茅山觀》曰:“嘗恨清風千載鬱,洞天今得恣遊遨。鬆楸古色玉壇靜,鸞鶴不來青帝高。茅氏井寒丹已化,玄宗碑斷夢仍勞。分明有個長生路,休嚮紅塵嘆二毛。”早年,堅以時事幹江南李氏,人訝其狂戇,以為風恙,莫與之禮。以一絶上捨人徐鉉雲:“幾宵煙日鎖樓臺,欲寄侯門薦禰纔。滿面塵埃人不識,謾隨流水出山來。”因拂衣歸隱,今尚在,隱跡江淮間。(《雅言雜載》)
瀋廷瑞寄食閣皂山,舉作異俗輩,盛夏嚮火,嚴寒單衣,問其故,終不答。與袁州陳智周相善。興國中,無病卒於玉笥觀。數年,有人於江筠路次見廷瑞,共語久之。令人將詩寄智周,智周得詩甚訝,馳出門求送詩者,已不知所在。詩曰:“名山相別後,別後會難期。金鼎銷紅日,丹田老紫芝。訪君雖有路,懷我豈無詩!休羨繁華事,百年能幾時1智周於端拱二年登第,授衡陽尉卒。同前
瀋道士,筠州高安人,故吏部郎中彬第二子也。性孤僻,形貌秀澈,初名有鄰,棄妻入道,居玉笥山,易名廷瑞。每遇深山古洞,纍日不返。嚴寒風雪,常單衣危坐,或絶食經月,或縱酒行歌,緣峭壁,升喬木,若猿猱之狀。骨肉相尋,便卻走避,忘情混俗,人莫測之,往往為同道者睏。雍熙二年正月內於玉笥山先不食七日,至上元日甲辰辭道侶歸所居院集仙亭,念《人生幾何賦》,無病而終。遺言於弟子將畫者土宿一癥《度人經》一捲隨葬。後二年二月二十日有閣皂山僧昭瑩於山門數裏相遇。且閣皂山相去玉笥山一百六十裏,僧昭瑩問所往,雲:“暫別廬山尋知己。”留下土宿一幀及《度人經》一捲、五言詩一首為別雲:“南北東西路,人生會不無。早曾依閣皂,又卻上玄都。雲片隨天闊,泉聲落石孤。何期早相遇,藥共煮菖蒲。”後昭瑩到玉笥山話及,方知瀋道士已亡。具說途中相遇,並所留土宿及經、詩示於人,衆皆駭異。遂往墳上看,見土交橫拆裂,闊及尺餘,至今不敢發。質其文,驗其事,即屍解而去。《郡閣雅淡》
張白,邢州人。少應進士舉不及第,入道,常挑一鐵葫蘆,得錢便飲酒,自稱白雲子。註《天尊升玄護命經》,著《武陵春色》三百首,略一兩篇雲:“武陵春色好,十二酒傢樓。大醉方回首,逢人不舉頭。是非都不采,名利混然休。戴個星冠子,浮沉逐世流。”《贈酒店崔氏》一絶雲:“武陵城裏崔傢酒,地下應無天上有。南遊道士飲一鬥,臥嚮白雲深洞口。”又《哭陸先生》一絶雲:“六親慟哭還復蘇,我笑先生淚滴無。脫履定歸天上去,空墳留入《武陵圖》。”忽一日稱患,至夜閉戶,曉不開,問之不應,道衆訝之,抉門見血滿地,問之別無所苦,囑身後勿燒焚,尋時而卒。酒戶崔氏出木櫃而葬於武陵城西。經半年,有鼎州官,忘其名,在揚州勾當公事,遇於酒肆,同杯數日。衆聞之,道俗看驗其墳,有一穴如碗大,深透其棺,敲之已空。
陳省躬,金陵人,於偽朝頗歷政事。顯德中,出為臨川宰,泛舟闕下,道經章江,泊女兒浦,抵暮,有書生不通姓名,登舟求見。與省躬語論甚奇,問今晉朝第幾帝。省躬具以實對,微笑而已。坐間高吟雲:“西去長沙東上船,思量此事已千年。長春殿掩無人掃,滿眼梨花哭杜鵑。”省躬疑是神仙,再拜告問,無言而退。出船不見所之。
吳含靈,江西人也,為道士,居南嶽六七年,俗呼為吳猱。好睡,經旬不飲食。常言曰:“人若要閑即須懶,如勤即不閑也。”素不攻文,偶作《上升歌》甚奇絶,雲:“玉皇有詔登仙職,竜吐雲兮鳳着力。眼前驀地見樓臺,異草奇花不可識。我嚮大羅觀世界,世界衹如指掌大。當時不為上升忙,一時提嚮瀛洲賣。”清泰年羽化,後有客人於乾祐中在嵩山見之。
許鵲真人唐末遊南嶽招仙觀,壁上題歌一首雲:“洪爐烹鍛人性命,器用不同分皆定。妖精鬼魅鬥神通,衹自幹邪不幹正。黃口小兒初學行,唯知日月東西生。還為萬靈威聖力,移月在南日在北。玉是玉兮石是石,藴棄深泥終不易。鄧通餓死嚴陵貧,帝王豈是無人力!丈夫未達莫相侵,攀竜附鳳損精神。”題後數日上升。
李夢符,不知何許人。梁開平初鐘傳鎮洪州日,與布衣飲酒,狂吟放逸。嘗以釣竿懸一魚嚮市肆蹈《漁父引》,賣其詞,好事者爭買,得錢便入酒傢。其詞有千餘首傳於江表。略其一兩首雲:“村寺鐘聲渡遠灘,半輪殘月落前山。徐徐撥棹卻歸灣,浪疊朝霞錦綉翻。”又曰:“漁弟漁兄喜到來,婆官賽了坐江隈。椰榆杓子木瘤杯,爛煮鱸魚滿案堆。”察考取狀,答曰:“插花飲酒何妨事,樵唱漁歌不礙時。”遂不敢復問。或抱冰入水,及出,身上氣如蒸,鐘氏亡,亦不知所在。俱同前
伊用昌遊江浙間,散誕放逸,不拘細謹。善飲,每醉行歌市中,其言皆物外汗漫之辭,似不可曉。亦能為詩:《留題閣皂觀》雲:“花洞門前吠似雷,險聲流斷俗塵埃。雨噴山腳毒竜起,月照鬆梢孤鶴回。羅幕秋高添碧翠,畫簾時捲對樓臺。雨壇詩客何年去,去後門關更不開。”後入湖南謁馬氏。時方設齋,獨不請用昌,自造之,據其坐。洎食畢,則大聲吟詩云:“誰人能識白元君,上士由來盡見聞。避世早空南火宅,植田高種北山雲。雞能抱卵心常聽,蟬到成形殼自分。學取大羅些子術,免教鬆下作孤墳。”詩畢,拂衣而起,衆訝奇異,乃逼問無對,出門不見。《雅言雜載》
石恪,西蜀人,善畫,尤長於山水禽魚,亦攻歌詩,言論粗暴,多誚人短。開寶中,王師下西蜀,遣名畫入京,恪在其數。宣於相國畫壁,工畢上狀乞歸,奉敕任便,出京卒於道中。雍熙元年,殿直雷承昊奉命來衡陽,風土殊俗,恪痛勉之,為七言詩送承昊,遲暮與恪宿於公捨,達曉分攜。承昊行經數裏,思恪已卒數年,遽出所贈詩,多言衡陽風物,其詩曰:“衡陽去此正三千,一路程途甚坦然。深邃門墻三楚外,清風池館五峰前。西邊市井來商客,東岸汀洲簇釣船。公退衹應無別事,朱陵後洞看神仙。”及到任,公宇一如恪言,詩章好事者爭傳之。同上
黃覺仕宦不遂意,送客都門外,至則客已遠,不及,旅捨中見一道士在側,因取所攜酒肉呼道士共飲食之。既罷,道士舉杯摭水寫“呂”字,覺始悟其為呂洞賓。道士曰:“明年江南相見。”覺果得江南官。及期見道士出俵大錢七文,其次十文,又小錢三文,曰:“數不可益也。”予藥可數寸許,告曰:“歲旦以酒磨服之,可保一歲無疾。”覺如其言,至七十餘,藥亦將盡,作詩曰:“床頭歷日無多子,屈指明年七十三。”果以是歲終。《貢父詩話》
鹹通中有進士張綽下第遊江淮,養氣耽奇,衹以爐火為事。題壁曰:“爭那金烏何,欲上飛不祝紅爐謾燒藥,玉顔安可駐。今年花落枝,明年花滿樹。不如且飲酒,莫管流年度。”人異之。不喜妝飾,多歷旗亭而好杯,人召飲,若遂意則索紙剪蝴蝶三十二,以氣吹之,成列而飛。如此纍刻,以指收之,俄皆在手。見者求之,即以他事為阻。嘗遊????城,多為酒睏,非類相競,留係邑中,醒乃課述為《陳情》二章獻狄令,乃釋之。詩云:“門風長有蕙蘭馨,鼎族傢傳霸國名。容貌靜懸秋月彩,文章高振海濤聲。訟堂無事調琴軫,郡閣何妨醉玉觶今日東流橋下水,一條從此鎮長清。”自後宰欲傳其術,張雲:“明府勳貴傢流,年少而宰劇邑,多聲色犬馬之求,未暇思味玄奧。”因贈詩云:“何用梯媒嚮外求,長生衹在內中修。莫言大道人難得,自是行心不到頭。”去之曰,乘醉因求搗網紙剪二鶴於廳前,俄而翔飛,乃曰:“汝先去,吾即後來。”時狄令亦醉,其所題雲:“自不會,天下經書在腹內。身卻騰騰處世間,心即逍遙出天外。”江南好事者尚記上升時事。《桂苑叢談》
崔存字存中,博州博平人。因遊王屋,見二人坐於水濱,存曰:“願聞二仙名號。”東坐曰:“豈不知世有石曼卿乎?西坐者即蘇舜欽子美也。”存曰:“世傳學士為鬼仙矣。”曼卿曰:“甚哉,二三子之妄也!夫純陽即仙,純陰即鬼;升於天者為仙,沉於幽者為鬼,處於中者為人:既為仙又為鬼乎?”存曰:“願得一語以救塵海”曼卿作詩曰:“牛毛麟角成真少,莫道從來是壯夫。龜鶴性靈終好道,神仙言語不關書。不將青目觀浮世,都把仙春駐玉壺。寄語世人無妄語,高真幽鬼適殊途。”子美作詩曰:“宿植靈根何太早,洞悟真風正年少。常令丹海飛日烏,又使玉液朝元腦。昆臺氣候四時春,紫府光陰夜如曉。來時不用五雲車,跨着清風下蓬島。”須臾有翠鳥飛下,銜書置於二子前,子美曰:“瀛洲有召。”遂飛逾山頂而去。《摭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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