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一片,稻香十里--稻花香
北方麦子。南方水稻。麦子是北方辽阔的大地。比起其他谷物,麦子让人心里踏实和温暖。稻子呢,阳光如雨,稻穗沉甸甸的,是喜悦与光芒。很多年,我的体内依然保持着这种感觉。我的故乡盛产麦子。大麦,元麦,小麦,都有。水稻也种。种水稻是一种非常麻烦的农活。很繁琐。犁地,然后放水,耙田。再种秧,起秧苗,栽秧,蓐草……总之,每种过程都是累死人的活。
祖父是种田的好把式。每每稻子熟,我就看到他眉目舒展,捋起袖子敞开怀在田埂上不停地走。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细节是,他把稻穗托在掌心看几下,数数颗粒,然后摘下稻穗。他的手掌粗糙如磨盘,双手互相捻磨几下,金黄色稻壳就脱下来。吹去壳,剩下白白的米粒。祖父眯着眼睛把掌心放在鼻下,嗅嗅那些稻米的香,疲惫又虔诚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再拿几粒米放进嘴里,轻轻嚼碎。米很脆弱,轻轻一咬就碎了。那时,祖父脸上是稻壳一样的辉煌色。
水稻扬花,不特别显眼,花小,细碎的小花粒挂在穗头上,白色,无特别清香味。所谓稻花香,不过是田野上一种宁静和愉悦,一种极好的心境。大片稻田扬花时,会产生条件反射,觉得有阵阵稻花香。辛弃疾夜走黄沙岭,写下稻花香里说丰年;郭兰英唱的风吹稻花香两岸,都是平和喜悦的情境。那时稻子青青。妹妹在田埂上奔跑,催开了古溪河边的一路槐花。祖父在牛屁股后扶着犁。我跟在祖父后面,脚趾间踩着黄牛粪。我常常在祖父满是汗味的腋下进入梦乡。
水稻喜温暖,湿润,强光。稻子扬花,在六月,天气正热。那时,稻花是否有香味,谁也不会注意。太阳升起前,祖父已在稻田里拔完稗草,拖着酸痛的腰身走在田埂上。侧目望去,原野上绿油油一片。那是祖父的希望。稻子长势很好,只需勤戽水,又是丰年景象。祖父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满脸皱纹也展开了。走在田埂上很轻松,像散步。祖父总是问我,春儿你闻见稻花香了吗。我说什么也没有啊。真的什么也没有。稻花香,在很长的年月之后,我才真正闻到。
六月。太阳散发出炫目的光。热辣辣地照着。稻田里的水,在不知不觉中蒸发,娇嫩的秧苗,在渐渐干涸的地里焦渴难耐。田岸边有条弯曲的小渠,水是有的,却很少。祖父就去戽水。戽水要两个人。祖父和邻家大伯顶着草帽,拎一只戽斗,赤足走在田埂上,他俩要给秧田戽水。
戽斗实为木桶,一种人力提水灌溉农具。戽斗有两只耳,扣麻绳用。水渠岸上,两农夫面对面站立,戽斗置中间,手里各握一绳。戽水时,动作需协调一致。先将戽斗撂到水渠里舀满水,顺势收绳,戽斗就拉上岸,水倒入秧田。如此反复,连续不断。灼人的日头下,祖父浑身被汗水湿透,腰酸臂痛的那种苦楚,除了世代种田的乡里人,又有谁知道。
晚上呢,月白风清,凉爽的风送来缕缕稻花香。祖父拿大蒲扇,在田埂边纳凉,周身弥漫着稻花香的气息,再听听可爱的蛙声,祖父也有逍遥的时候。
故乡稻田无边无际。镰刀和脚步在稻田里忙碌。麻雀们做好俯冲的准备。大地和天空即将对话。天地之间,只有阳光。一切豁然开朗。镰刀与稻秸接触瞬间,发出刷刷的声音。成片的稻子倒下,像金色的阳光铺满大地。再一把一把捆扎。祖父抽完一台水烟,就挑担子,把割下的稻,运到打谷场。最后的一抹夕阳慢慢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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