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赶紧翻剧本,看完后我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得翻来覆去。因为那个孩子特别像我叔家的一个孩子。太像他了,这让我想起来就乐。
第一天演戏,就是换了学生服,在楼道里走过来走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演得好不好,真想偷偷看一下。晚上收工的时候,李杨导演说我演得不错,说:"农民的小孩演这个农村的小孩,怎么看怎么像。城市的小孩怎么演也不像。"
我这才明白,这是演农村戏啊。不过,副导演他们也都说我演得好。我真高兴,从来没演过,这下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晚上开会的时候就出事了。
我的剧本丢了!这是我第一次进剧组,第一次住宾馆,第一次真正演戏。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晚上开会要拿剧本。
李杨导演问我的剧本,我没拿,回去房间找,哪里也找不到。又问场记,说剧本给宝强了。问服装说剧本给我了,化装也说剧本给我了。我头马上就大了,怎么都给我了。后来他们一说,我想起来了。导演夸完我,我兴奋得不行,拿着他们的剧本都看了一遍,想看有什么不一样。结果,完了,全被我给弄得找不着了。
李杨导演也火了,说这会没法开了。把我给训了一通。
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我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一晚上,我都没睡踏实,翻来覆去地想,到底怎么才能把剧本找回来。
《盲井》对我的意义还在于,它第一次帮我认识到,我自己的价值。
像每一个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孩子一样。我有着深深的自卑感,自卑让我意识到我和别人的差距,并对这种差距分外敏感。出身贫穷,没有钱,长得不英俊,没受过正式教育。一个人只要具备其中的一点,就足以有"不如人"的感觉了。何况,我都占全了。
因为这种自卑感,有时候,我反而非常自傲,只要感受到任何一丝来自他人的轻视,我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缩起来,像一只小刺猬那样。
然而,李杨导演和这部戏,却让我意识到,这些所有的种种所谓"短处"或者"缺点",反而是我之所以是我的原因。拍完这部戏后,我不再害怕面对自己的底层出身,相反,我开始为我出身底层而感到骄傲。
从小,我就没吃过零食。我妈妈说,小时候,一毛钱我都能揣在口袋里装两三个星期都不花出去。对我来说,节约不是美德,而是必备的生存技巧。因为我不知道,下一个一毛钱什么时候会到来。只有把它放在口袋里,才会让我感觉到安全。
我也知道,很多明星都没见过庄稼地,芝麻、高粱、大豆,怎么长的,完全不知道。就像薛宝钗永远不可能体会到林黛玉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一样,这样的演员,在演出底层农民的时候,也永远不可能懂得他们的思维。而塑造一个让人相信"就是他"的角色,不仅仅是化了妆或者穿上衣服就可以做到的。
而这,恰恰是我的优势。对我来说,基层不是我要去扮演,要去模仿的,而是我的真实生活。正如我在前面所说的,我不用去刻意地"演"风鸣,因为我就是风鸣。甚至连我一直为之自卑的地方口音,在这时也变成了我的优势:有时候,地方话对角色塑造的帮助,甚至会远远超过千人一面的普通话。
这些话,都是李杨导演在开导我时所说的。我感谢他,我一直以为,只有出身城市,上过学,相貌英俊,口音标准的人才能做演员,是他告诉了我,表演的天地,如此广阔。
李杨的标准是"生动",从生活中来,新鲜利落,像刚从地里摘下来的黄瓜,顶花带刺,带着泥土,但是咬一口,清甜!豪华酒店里做出来的黄瓜,卫生,干净,花样繁多,炫人眼目,但是佐料的味道盖过了黄瓜本身的味道。为了说明他的"生动"的标准,他甚至自己亲自上阵,在戏里面演出了一个人贩子。
"不要表演,也不用去刻意表演一切,我就要生活里最真实的反应。"他说。
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王宝强。
煤矿砸死两个人,女主角跑了。
在《盲井》之前,我对电影的理解,并不比普通观众深刻多少。我一直以为,电影、电视剧就是讲故事,故事越传奇越好,演员越漂亮越好,服装越豪华越好,场面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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