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传 才華橫溢的薄命君王:李煜傳   》 第四章天教心願與身違(1)      田居儉 Tian Jujian

  南唐立國三十九年,前後經歷三主:烈祖(亦稱先主)李,中主(亦稱元宗)李,後主李煜。假如將他們祖孫三代的成敗得失,用一個坐標圖來顯示,其軌跡的走嚮正好相反:論文學才華,一代勝過一代;論治國業績,則一代不如一代。
  “煢煢一身,不階尺土”的李,一生嘔心瀝血,“創化傢為國之事”,兵不血刃,智取吳國,並把分佈在江淮地區的三十五州、軍土地,慘淡經營成實力雄厚的江南強國。直到南唐升元七年(公元943年)他臨終之前,皇傢的一個倉庫德昌宮還積蓄價值七百餘萬錢的軍械、金帛。由於擁有雄厚的物力和財力,李曾一度躊躇滿志,養精蓄銳,廣泛網羅中原降將,暗中刺探後晉虛實,謀劃趁遼朝扶植的“兒皇帝”石敬瑭政局紊亂之機,出師北伐,統一天下。遺憾的是,李壯志未酬,便猝然病死。
  李在彌留之際,深感既已錯過了徵戰的有利時機,就切忌再貿然用兵。於是,他在升元殿病榻上緊緊握着長子李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囑:一定要固守成業,力保社稷,善交鄰國。為使李永遠銘記這臨終遺訓,在咽氣之前,他又忍痛用牙齒將兒子的手指咬破,以微弱的聲音發出最後的忠告:“勿忘吾言!”①。
  李即位,改元保大。最初尚能蕭規曹隨,息兵睦鄰,慈仁恭儉,禮賢納諫。一次,他在宴席上喝得醉意朦朧,語無倫次,還命俳優楊花飛唱《水調詞》宥酒。楊花飛乘機以詩諷諫,引而不發,連唱四遍“南朝天子愛風流”,反復在這一句歌詞上大作文章。自幼熟讀唐詩的李,一聽便知這是唐人李山甫的《上元懷古》:
  南朝天子愛風流,盡守江山不到頭。
  總為戰爭收拾得,卻因歌舞破除休。
  堯將道德終無敵,秦把金湯可自由?
  試問繁華何處在,雨苔煙草石城秋。②
  李想起這首詠史詩,猶如冷雨淋頭,頓時清醒。當即覆杯大喜,重賞楊花飛金帛,以表彰他敢於犯顔直諫,並深有感觸地說:“假如當初孫皓和陳叔寶兩位末代君主,能以酒色為戒,也許可以避免國破傢亡,面縛銜璧之辱。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朕當銘記於心矣!”③
  可惜,志大才疏、迂腐輕率的李,未能持之以恆,加之用人失誤,遂使朝無賢臣,臣無良策。在丞相宋齊丘的庇護下,把持朝政的是少數器小識淺、浮華輕佻的寵臣,即被時人譏為“五鬼”的馮延巳、馮延魯、魏岑、陳覺、查文徽。這夥善辭令、無實學之徒,雖然疏於經邦治國,卻以黨同伐異、身躋高位為能事。
  馮延巳當初任齊王李元帥府掌書記時,就以纔藝自負,狎侮同僚。他曾當面嘲諷開國老臣孫晟:“爾有何能?竟然官居丞郎!”孫晟憤然反唇相譏:“吾乃山東一介安分守己的書生,論鴻筆藻麗,十不及君;論詼諧歌酒,百不及君;論諂佞險詐,永生永世不及君。吾雖無能,可於國於民無害;爾有能卻足以禍國殃民。”孫晟極度鄙視馮延巳的人品,說他是“金碗玉杯而盛狗矢”。④
  翰林學士常夢錫對這群姦邪小人早有察覺,一再提醒李勿因用人不當誤國。李不納其言,他又直言相告:“大姦似忠。陛下如不覺悟,傢國終將化為廢墟!”⑤李將常夢錫的逆耳忠言當耳旁風,在“五鬼”的蠱惑下,仰仗李的餘烈並改變李的成策,悍然發兵閩、楚,步入了治國歧途。
  南唐保大二年至五年(公元944—947年),閩國禍起蕭墻,王氏兄弟為爭奪王冠幹戈相尋,自相殘殺。結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戰禍鬧得閩國民生凋敝,民怨沸騰。以“大唐苗裔”自詡的李乘隙發難,派樞密副使查文徽率兵到南唐與閩交界的邊境地區探察,接着又命其攻打建州(治建安,今福建建甌)。在苛政、重斂、兵燹下久受熬煎的建州民衆,急於苦海逃生,紛紛接應南唐官兵,主動為他們伐木開道,籌集糧秣,充當嚮導。閩軍因為失道寡助,腹背受敵,士氣沮喪,節節敗退。南唐保大四年(公元946年),建州陷落,閩天德帝王延政被押解金陵發落。李先封他一個羽林大將軍的空銜,接着改為安化軍節度使,外放饒州(今江西鄱陽)軟禁。過了幾年又晉封“自在王”(後改封“光山王”)⑥,過起了不自在的降王生活,直到老死。汀州(治長汀,今福建長汀)、泉州(治晉江,今福建泉州)、漳州(治漳浦,今福建漳州)等三州軍政首領見勢不妙,先後獻城投降。南唐官兵從而輕取了除福州(治閩縣,今福建福州)之外的全閩版圖。控製福州的閩國守將李仁達佯稱歸附南唐,被李授以威武軍節度使。
  出人意料的是,建州奏捷以後,南唐竟過河拆橋,恩將仇報,將帥縱兵燒殺搶掠,閩國百姓對此大失所望,遂與南唐官兵反目成仇。對於閩國各州歸附的降官降將,南唐君臣也極盡猜忌、排擠之能事,從而激起他們的強烈不滿。這時,被眼前勝利衝昏頭腦的南唐樞密使陳覺,為了早日取得全閩土地,嚮李請命舌戰李仁達,揚言不勞寸刃,可使李仁達拱手入朝至金陵俯首聽命。李為其巧言所惑,遂命他為宣諭使,馮延魯為監軍使,前往福州招撫李仁達。陳覺到了福州,對李仁達頤指氣使,威脅利誘;李仁達針鋒相對,毫不退讓。陳覺惱羞成怒,歸途矯詔興師徵討,樞密副使魏岑聞訊也率兵助剿。李仁達被逼走投無路,衹好求救於吳越國君錢弘佐。錢氏深恐南唐占據全閩土地,會使吳越陷入東面臨海,北、西、南三面被南唐包圍的危險進地,因此不顧山高水險,毅然派兵從陸海兩路增援李仁達,與南唐兵馬交戰於福州城下。由於馮延魯之輩剛愎自用,指揮不當,南唐慘敗,副將孟堅以下兩萬多人喪生,丟棄軍資器械數十萬,吳越順利占領福州。馮延魯愧悔交加,無地自容,拔出佩刀欲刎頸自盡,經左右製止未遂,卻為他人彈劾留下了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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