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典 歧路燈   》 第四十三回 範尼姑愛賄受暗托 張公孫哄酒圈賭場      李緑園 Li Luyuan

  卻說譚紹聞自程縣尊考取童生案首之後,自己立志讀書。
  雖說業師惠養民得了癔癥,服藥未痊,每日上學衹在東廂房靜坐,這譚紹聞仍自整日涌讀。逢會課日,差人到嶽父孔耘軒傢領來題目,做完時即送與嶽丈批點。這孔耘軒見女婿立志讀書,暗地嘆道:“果然譚親傢正經有根柢人傢,雖然子弟一時失足,不過是少年之性未定。今日棄邪歸正,這文字便如手提的上來。將來親傢書聲可續,門閭可新。”把會文圈點改抹完了,便嚮兄弟孔纘經誇奬一番。這孔耘軒學問是有來歷的人,比不得侯冠玉鬍說亂道,又比不得惠養民盲圈瞎贊。譚紹聞得了正經指點,倒比那侯冠玉、惠養民課程之日,大覺長進。況且讀書透些滋昧,一發勤奮倍於往昔。
  一日正在碧草軒苦讀,接到祥符禮房送來程公月課《四書》題目一道,是《無友不如己者》詩題一道,是《賦得‘緑滿窗前草不除’得窗字》五言律。方盤桓軒上構思脫稿,衹見雙慶兒上的軒來說道:“奶奶請大相公到傢說話。”譚紹聞聽說母親有喚,急忙回傢。進的樓門,卻見地藏庵範尼姑坐個杌子。
  範尼姑看見譚紹聞來,笑哈哈合手兒嚮王氏道:“阿彌陀佛!你老人傢前生燒了好香,積的一般兒金童玉女。你看小山主分明是韋馱下界,不枉了程老爺取他個案首。指日兒就是舉人進士,狀元探花。”王氏笑道:“沒修下那福。”範姑子道:“老菩薩沒啥說了,你修的還少麽?況且今日正往前修哩。”這譚紹聞方纔得插口道:“母親叫我說些什麽?我忙着哩。”範姑子即接口道:“不是不請小山主來,原是敝庵中要修伽藍寶殿,是你燒過香的地方。那聖賢老爺神像顔色也剝落了,廟上瓦也脫卻幾十個,下了雨就漏下水來,如今要翻蓋老爺歇馬涼殿,洗畫金身,我央南門內張進士作了募疏頭,張進土說他眼花了,沒本事寫。滿城中就是小山主一筆好字,叫我央你寫寫,好募化衆善人。適纔老菩薩上了五錢銀子。你看羊毛雖碎,衆毛攢氈。小山主替我寫寫,這個功德不校”王氏道:“你去寫寫也罷,範師傅這般央的麽?”譚紹聞道:“着實忙,討不得一個閑空兒。如今程老爺差禮房送了兩道題目,明日就要捲子哩。”範姑子哈哈大笑道:“老菩薩,你看麽,縣裏堂上太爺,還一定叫小山主寫,怪不得我來央麽。嗔道,張進士說滿城中就是小山主寫的好。”王氏嚮姑子道:“他不得閑麽,想是縣裏要他寫。必是緊的。”範姑子道:“今日不得閑,明日也罷。我也要預備一點茶果,一發更好。”王氏道:“你是出傢人,也不用你費事,他明日去罷。”譚紹聞心中有事,正打不開這姑子煩擾,遂順口道:“我明日去罷。”範姑子道:“阿彌陀佛。山主明日去寫,你看那神靈是有眼的,伽藍老爺監場,管保小山主魁名高中。”譚紹聞含糊答應,急上碧草軒作文檢韻。王氏管待法圓,午後去訖。
  到了次日早飯後,衹見一頂二人挑轎直到碧草軒來接,紹聞衹得坐了轎子,下了竹簾兒,一徑到地藏庵來。下轎進了庵門,範姑子見了笑道:“天風颳下來的山主。”也不讓客堂坐,穿了東過道,徑到樓院。叫道:“慧娃兒,譚山主到了。”慧照笑微微的打樓花門伸頭望下看着,也不說話,範法圓早引的鬍梯下。上的樓來,慧照急忙把桌上針綫筐兒移過一邊。讓座坐下,法圓自下摟取茶,捧杯遞與譚紹聞。
  茶罷,譚紹聞開言道:“請張老先生募引稿兒一看。”法圓道:“忙的什麽?等閑山主不來,兼且勞動大筆,我且去街上辦些果品下茶。”譚紹聞道:“不消費事。把稿兒拿出來,我看看字兒多寡,好排行數。字多時,我帶回書房去寫,差人送來。”法圓道:“舉人、進士也不是一兩天讀成的。就在小庵隨喜上半日,心機也開廓些。”慧照道:“聽說府上小菩薩是孔宅姑娘,針綫極好,花樣兒也高。改月捎兩樣兒我瞧瞧。”
  法圓道:“你也役見這小菩薩,模樣兒就是散花天女一般,天生的一對兒。”譚紹聞心中戀着讀書,奈不得他師徒纏綿,衹是催募引稿兒。法圓到客堂拿募引,卻是一個小簿兒,上面黃皮紅簽,內邊不過是:“張門李氏施銀一錢”“王門宋氏施錢五十文”而已,並無募引稿兒。譚紹聞道:“衹怕你帶拿了,上面那有張進土的疏引?”範法圓道:“我就是請小山主做稿,就順便兒寫上。難說你就不是個進土?”譚紹聞道:“也罷,我就寫這施主名姓。若嫌無疏引,我的學問還不能雜著。”
  慧照道:“一般有這簿兒,何用再寫。我倒央山主與民起個仿影格兒,我學幾個字兒罷。”一面開箱子取出兩張淨白紙兒,放在桌卜手中早已磨起墨來。譚紹聞也衹圖聊且應付,便拈筆在手寫出來,寫的杜少陵遊奉先寺的詩句。兩行未完,範法圓道:“山主寫着,我去了就來。”。。——此處一段筆墨,非是故從缺略,衹緣為幼學起見,萬不敢蹈狎褻惡道,識者自能會意而知。
  且說傍午,範法圓辦了些吃食東西,就叫徒弟在樓上陪譚紹聞用了午飯,二人握手而別。下的樓來,從東過道轉到前院,猛可的見白興吾站在客堂門口,譚紹聞把臉紅了一紅,便與白興吾拱手。那白興吾用了傢人派頭,把手往後一背,腰兒彎了一彎,低聲應道:“南街俺傢大爺在此。”張繩祖早已出客堂大笑道:“譚賢弟一嚮少會呀!”譚紹聞少不得隨至客堂,彼此見禮,法圓讓座坐下。張繩祖叫道:“存子斟茶來。”法圓道:“怎敢勞客。”張繩祖笑道:“他幾年不在宅裏伺候,昨日新叫進來,休叫他忘了規矩,省的他在外邊大模大樣得罪親友。”白興吾衹得把茶斟滿,三個盤兒奉着,獻與譚紹聞。紹聞起坐不安,衹得接了一盅。張繩祖取盅在手,還嫌不熱,瞅了兩眼。又奉與法圓,法圓連忙起身道:“那有勞客之理,叫我如何當得起。”張繩祖笑道:“範師傅陪客罷,不必作謙。”
  這譚紹聞一心要歸,卻又遇見這個魔障,縱然勉強寒溫了幾句,終是如坐針氈。這張繩祖忽叫白興吾道:“存子呀,你先回去對你大奶奶說,預備一桌碟兒,我與譚爺久闊,吃一杯。快去!”
  白興吾道了一聲:“是。”比及譚紹聞推辭時,已急出庵門而去。
  範法圓道:“一個山主是寫募引的,一個山主是送布施的,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衹是我是個女僧,不便隨喜。”張繩祖道:“前二十年,你也就自去隨喜了。”譚紹聞道:“實告張兄,我近日立志讀書,實不敢遵命,改日府上叨擾謝罪。”
  張繩祖道:“改日我送柬去,你又該當面見拒了。你或者是怕我叫你賭哩,故此推托。我若叫你賭,我就不算個人。都是書香舊族,我豈肯叫你像我這樣下流?你看天已日西,不留你住,難說賭得成麽?放心,放心,不過聊吃三杯,敘闊而已,賢弟不得拒人千裏之外。”話尚未完,白興吾已回來復命。張繩祖一手拉住譚紹聞的袖子,說:“走罷。”譚紹聞仍欲推阻,張繩祖道:“賢弟若不隨我去,罰你三碗井拔涼水,當下就吃,卻不許說我故傷人命。我不是笨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如咱走罷。”譚紹聞見話中有話,又兼白興吾跟着,少不得隨之而去。
  範法圓後邊跟送,張繩祖道:“範師傅,太起動了,改日送布施四兩。”範法圓道:“阿彌陀佛!”作別而去。
  一路行來,又到張繩祖這剝皮廳中來。有詩為證:華胄遙遙怎式微,老人庭訓少年違;琴書架上骰盆響,一樹枯梅妓衣。
  果然譚紹聞進了張宅,過了客廳,方欲東邊飼堂院去,衹聽內邊有人說道:“你方纔賠了他一盆,這一盆管保還是個叉。”
  一個說道:“我不信。”譚紹聞便不欲進去。張繩祖扯了一把說道:“咱不賭,由他們鬍董。”
  二人進去,衹見王紫泥害暴發眼,腫的核桃一般,手拿着一條汗巾兒掩着一隻眼,站在高背椅子後邊看擲色子。看的原來就是他的十九歲兒子王學箕,為父親的,在椅子後記盆口。
  一個張繩祖再從堂侄張瞻前。一個是本城有名的雙裙兒。一個是汾州府一個小客商名叫金爾音,因父親回傢,故在此偷賭。
  一個妓女還是紅玉。這譚紹聞衹認的王紫泥、紅玉,其餘都不認的。衆人見客進來,衹說得一句道:“不為禮罷。”口中仍自“麽麽麽”“六六六”喊叫的不絶。
  張繩祖將譚紹聞讓到柯堂東間,現成的一桌圍碟十二器,紅玉早跟過來伏侍。王紫泥掩着眼也隨譚紹聞過來,一同坐下。
  白興吾早提酒註兒酌酒,散了箸兒。張繩祖道:“這就是朝東坐的那位金相公厚賜,送我的真汾酒。”譚紹聞嚮賭場讓道:“請酒罷!”衹聽色盆桌上同聲道:“請,請。”也不分是誰說的。王紫泥把杯舉了一舉放下了,張繩祖道:“老王,你嫌酒厲害麽?”王紫泥道:“你看我的眼。昨晚皂班頭兒宋三奎承我了一宗人情,請我吃魚,我說不敢吃,他說不忌口,眼就會好了。我又忍不住,他又讓的懇,吃不多些兒,這一夜幾乎疼死了。今日七八分,是要瞎的樣子。”張繩祖道:“你先怎與令郎看叉快?”王紫泥道:“聽聲兒罷,誰敢看盆中黑紅點兒。”大傢轟然一笑。
  紅玉殷勤奉讓,訴起離情,眼內也吊了幾顆珍珠兒。又唱了幾套麯子,俱是勾引話兒。這譚紹聞酒量本是中等,兼且汾酒是原封的,燥烈異常,不多一時,早過了半酣崗子。從來酒是迷魂湯,醉了便乖常,壞盡人間事,且慢誇杜康。
  大凡人到醉時,一生說不出來的話,偏要說出來;一生做不出來的事,偏要做出來。所以貪酒好色、吃酒賭博的字樣,人都做一搭兒念出。故戒之酒,不下於賭娼。譚紹聞酒已八分,突然起來道:“我也賭何如?”張繩祖道:“賢弟有了酒,怕輸錢。”紅玉也急勸莫賭。譚紹聞醉言道:“我不服這話。”衹聽得窗兒外兩個提茶的小廝卿咬道:“個個輸的片瓦根緣的,都會說這個‘我不服’張繩祖聽的駡道:“那個忘八羔子,在外邊鬍說什麽!”譚紹聞說着,已到賭桌上,伸手便爬色子,擲道:“快!快!快!”衆人見譚紹聞醉了,都起身收拾錢,欲散場兒。譚紹聞急了道:“五傢兒何妨?嫌棄我沒錢麽?輸上三五百兩,還給的起。”拍着胸膛道:“是漢子。”王紫泥掩着眼,急說道:“譚相公要賭就賭,但還須一個安排。他們這場中三五串錢,貓擠狗尿的,惡心死人。若要賭時,天也黑了,叫老張點起燈來,重新弄個場兒。小兒也替我搭上一把手兒,幹幹淨淨的耍一場子。金相公你也不走罷。”譚紹聞道:“我的性子,說讀就讀,說賭就賭,您知道麽?”張繩祖道:“自然是知道的。”
  小廝斟了一盤茶,紅玉逐位奉了。張繩祖遂叫假李逵在書櫃裏取了一筒簽兒,俱是桐油髹過的。解開一看,上面紅紙寫的有十兩、二十兩的,幾錢的、幾分的都有,俱把“臨汾縣正堂”貼住半截。張繩祖道:“這是我的賭籌,休要笑不是象牙。”
  王紫泥笑道:“你嘴裏也掏不出象牙來。”張繩祖道:“不鬍說罷。咱如今下一根簽算一柱,或殺或賠,輸贏明早算總賬,不出三日,輸傢送錢,贏傢賻貝青去。”譚紹聞道:“我要賭現銀子,輸了三日送到,贏了我拿的走。”王紫泥笑道:“譚相公是還像那一遭兒,裝一褡包回去的。”譚紹聞醉笑道:“猜着了。”張繩祖笑道:“要賭現銀子也不難。老賈呢?你與白興吾到街上,不拘誰傢銀子要五十兩、錢要二十串,好抽頭兒。明早加利送還。”
  假李逢、白興吾去不多時,果然如數拿來。說是祥興號下蘇州發貨的,後日起身,也不要加息,衹不誤他的事就罷了。
  張繩祖道:“什麽成色。”白興吾道:“俱是細絲。”譚紹聞道:“急緊收拾場兒,再遲一會,我就要走了。”假李逢急緊點蠟燭、鋪氍毹。派定譚紹聞、金爾音、王學箕,張繩祖換了堂侄。雙裙兒打比子,送籌。王紫泥依舊掩着眼聽盆。這一起兒出門外假裝解手,又都扣了圈套。果然吆吆喝喝擲將起來。雙裙兒乒乒乓乓打比子,張瞻前高高低低架秤子,果然一場好賭也。
  半更天,紹聞輸了八根十兩籌兒。到三更後,輸了二百四十兩,把二十四十兩的籌兒移在別人跟前。無可記賬,張繩祖道:“老賈,你把簽筒的大簽拿來,算一百兩的籌兒。”金相公拿起簽來,看見上面寫的“臨汾縣正堂”便說道:“老太爺在敝省做過官麽?”張繩祖道:“那是先祖第二任,初任原是蔚縣。”雙裙兒把譚紹聞輸的籌兒數了一數,一共二十四根,說道:“把這二十根換成兩根大簽罷。”譚紹聞接簽一看,見上面大朱筆寫個“行”字,此時酒已醒卻七八了,便道:“我是行不得了,還行什麽!”心下着急,問紅玉時,早已回後邊去了。王紫泥害眼疼,早已倒在床上。張繩祖道:“賢弟說行不得,咱就收拾了罷?”譚紹聞心中想兌卻欠賬,不肯歇手,及到天明,共輸了四根大簽,九根小簽,三根一兩的簽,共四百九十三兩。
  日色已透窗欞,此時譚紹聞半點酒已沒有了,心中跳個不祝說道:“天已大明,看傢裏知道了,我早走罷。”假李逵住:“譚大叔,這四百九十三兩銀子,是俺取的去,是譚大叔送來呢?”譚紹聞心中忽翻起一個想頭,說道:“你再找我七兩,共湊成五百兩。說三天送來,也不能到五天送來罷。”張繩祖也怕譚紹聞撒賴,說道:“老賈,你稱七兩親手交與你譚大叔。你一手包攬,我衹(貝青)我的頭錢。”假李逵交與了七兩,拿一張紙兒說道:“譚大叔,你寫個藉貼,久後做個質證。”譚紹聞道:“我是漢子,不丟慌,不撒賴就是。”假李逵道:“俺是小人們,譚大叔明日話有走滾,俺便不敢多爭執。”
  王紫泥在床上翻起身來道:“老賈,你也太小心過火了,譚相公不是那一號兒人。也罷,譚相公,你看一般是給他的,就寫一張藉帖何妨呢?”王紫泥口中念着藉帖稿兒,譚紹聞少不得照樣寫訖。寫了一張“譚紹聞藉到賈李魁紋銀五百兩,白興吾作保”的藉據,假李逵還叫寫個花押。寫完時嚮衆人作別,踉踉蹌蹌而去,張繩祖送至大門而回。有詩為證:
  可憐少年一書生,比匪場兒敢亂行,
  婊笑俱成真狒狒,酕醄那有假猩猩。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第一回 念先澤千裏伸孝思 慮後裔一掌寓慈情
第二回 譚孝移文靖祠訪友 婁潛齋碧草軒授徒第三回 王春宇盛饌延客 宋隆吉鮮衣拜師
第四回 孔譚二姓聯姻好 周陳兩學表賢良第五回 慎選舉悉心品士 包文移巧詞漁金
第六回 婁潛齋正論勸友 譚介軒要言叮妻第七回 讀畫軒守候翻子史 玉衡堂膺薦試經書
第八回 王經紀糊塗薦師長 侯教讀偷惰縱學徒第九回 柏永齡明君臣大義 譚孝移動父子至情
第十回 譚忠弼覲君北面 婁潛齋偕友南歸第十一回 盲醫生亂投藥劑 王妗奶勸請巫婆
第十二回 譚孝移病榻囑兒 孔耘軒正論匡婿第十三回 薛婆巧言鬻婢女 王中屈心挂畫眉
第十四回 碧草軒父執讜論 崇有齋小友巽言第十五回 盛希僑過市遇好友 王隆吉夜飲訂盟期
第十六回 地藏庵公子占兄位 內省齋書生試賭盆第十七回 盛希僑酒鬧童年友 譚紹聞醉哄孀婦娘
第十八回 王隆吉細籌悅富友 夏逢若猛上側新盟第十九回 紹聞詭謀狎婢女 王中危言杜匪朋
第二十回 孔耘軒暗沉腹中淚 盛希僑明聽耳旁風第二十一回 夏逢若酒後騰邪說 茅拔茹席間炫豔童
第二十二回 王中片言遭虐斥 紹聞一諾受梨園第二十三回 閻楷思父歸故裏 紹聞愚母比頑童
第   I   [II]   [III]   [IV]   [V]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