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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名傢點評《金瓶梅》風月往事 》
《金瓶梅》情節進程的剖析(5)
傅光明 Fu Guangming
《水滸傳》有一些武俠小說的色彩，我們寫武俠小說史，也把《水滸傳》放到裏邊。但是《金瓶梅》的描述已經完全市井化了。當時的人也許就會想出這樣的主意來，把她騙到這兒來，最後纔露出殺機。我們看《金瓶梅》這部小說，確實有大量的性生活描寫，縱欲的場景，看得人心驚肉跳，但是大傢註意，它確實有更多的死亡場景的描寫。像潘金蓮的死，像後來陳經濟的死，都是血流滿地的，《金瓶梅》裏這些主人公一個個的死，西門慶的死，春梅的死，確實你看了以後會生畏懼心理。所以大傢切切要註意，它的情色的描寫，情色的場景和它的死亡的場景，往往是疊印在一起的。我們知道詞話的特點是經過一段描寫之後，有一段韻文。詞話本在寫到潘金蓮死了以後，作者忽然蕩開一筆寫了一段韻文，怎麽寫呢？他是把她被殺的這一刻，和西門慶與她兩個那些不堪入目的淫縱的場面疊印在一起。我記不很清楚，原話大概說“誰道武二提刀殺，衹道西門綁腿頑”，他把她捆起來，和她有時候那些淫縱的場面也是很一致的，她也做一些很奇怪的動作。他把這兩個場面疊到一塊兒了，由此産生一種閱讀的震撼。
四，《金瓶梅》的情節進程與結構特徵
我們建議大傢在讀這部小說的時候，盡量去找全本，現在找起來也並不睏難。而且，《金瓶梅》裏面那些在當時認為非常嚴重的性描寫，和今天的文學作品比較起來，也並不是那麽嚴重了。
我們談《金瓶梅》的情節進程，要聯繫到它的結構特徵。大傢註意這麽幾點：
第一，《金瓶梅》基本上體現的是以十回為一個寫作單元。不一定很確切，有的是九回，有的是十一回，但它大致是以十回為一個寫作單元。各位註意，中國的古典小說，像《水滸》，像《三國》、像《西遊》，都有這樣的特徵。就是大致十回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故事。所以《水滸傳》裏面有所謂的“武十回”，就是關於武鬆的十回；有“林十回”，關於林衝的十回；由於它以十回為一個單元，它的重要的情節，經常是在第九回或者是第十回，進行轉換。我們要根據這樣一個特點，來把握它的內在節奏，把握它的敘述上的統一性。大傢註意，這個特點是和我們過去小說的印裝方式聯繫在一起的。根據記載，我們知道《金瓶梅》是二十捲，或者十捲。所謂二十捲，是以五回的內容用綫裝釘成一捲，看起來很方便。他這樣，由於每一捲的印裝和閱讀都體現出一種相對的獨立，這一段都能夠有一種相對的完整。這是大傢在閱讀時要註意的第一個特點。
第二，關於它的情節的進展。由於它有一百回，所以我就給大傢把它快速地敘述一下。第一個十回，也就是從第一回到第十回，主要的內容來自《水滸傳》“武十回”中關於武鬆的描寫。其實說“武十回”，《水滸傳》中對武鬆的描寫也沒有到十回，也有些凌亂。《金瓶梅》這前十回的主要內容，寫的是西門慶與潘金蓮的私通，潘金蓮的謀害親夫，也就是殺死武大郎，以及武鬆的報仇和報仇未遂，被放逐。在第十回他被放逐。這是它的主要內容。大傢註意，為什麽說它的重要情節在第九回或第十回呢？就在第九回，潘金蓮嫁到了西門慶傢；就在第十回，武鬆被放逐，刺配孟州道。在前十回裏面，《金瓶梅》的作者對後來的一些描寫的細節做了大量的鋪墊。他開始提到了西門慶傢裏的人：他的正頭娘子和幾個小妾，以及一些家庭情況。這些內容在《水滸傳》中是沒有的。大傢還要註意一點，在第八回，他穿插了一個在《金瓶梅》中很重要的人物，是孟玉樓。寫孟玉樓的丈夫死了，她丈夫生前是個經商的，有很多財産，她人長得也很漂亮，被西門慶娶到傢裏來，第八回寫得很精彩。為什麽我說《金瓶梅》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寫市井人物呢？他寫孟玉樓改嫁，她的已經沒有了，丈夫也已經死了，自己也沒有生孩子，改嫁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是她丈夫有一個舅舅一個姑姑，是姑姑做主希望她改嫁，為什麽呢？因為西門慶和媒婆猛攻她姑姑，給了她一些錢，給了她一些許諾，姑姑年齡大了，就給她買了一套棺材，姑姑就很賣力地就幫助她改嫁西門慶。那個舅舅沒得到錢，就拼命阻攔她改嫁，以至她改嫁那天，在擡着東西要走的時候，他找了一幫人來攔。攔的時候舅舅和姑姑兩個人對駡，用的全是那些市井的、活生生的語言。我在山東生活過很多年。那裏的一些小縣城到現在打起架來還用這些語言。兩個人互相指責，互相揭老底，話說得都很尖銳，都很到位，也都很精彩。這是第一個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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