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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典 》 匯評三國志演義 》
第四十一回 劉玄德攜民渡江 趙子竜單騎救主
羅貫中 Luo Guanzhong
【毛批：前孔明教劉琦，是走為上計；今教玄德，亦是走為上計。然劉琦之走得免於難，玄德之走幾不免於難，其故何也？則皆玄德不忍之心為之纍耳。若非不忍於劉表，則可以不走；若非不忍於劉琮，則又可以不走。即走矣，若非不忍於百姓，則猶可以輕於走，捷於走，脫然於走。其走而及於難者，乃玄德之過於仁，而非孔明之疏於計也。
蔡氏之死，天不假手於玄德；劉琮之死，天不假手於劉琦：而殺之者乃是曹操，此造物者之巧也。然操於張綉之降則不殺，於張魯之降則不殺，即於袁譚之初降而未叛，則亦不遽殺；而獨於劉琮母子，則必殺之而後己，其故何居？曰：琮之意在永保荊州，失之則悔，悔則必怨，怨則舊臣之未降者或將嚧枯燼以復燃，則可慮者一；即其臣之已降者見故主尚在，亦將懷二心以圖我，則可慮者二；且操方欲下江南，而琮或復與琦合，將結劉備以為我肘腋之患，則可慮者三。操之籌此至熟矣，琮即欲不死，豈可得哉？
檀溪之役，子竜以三百人而不能救玄德；長阪之役，子竜以一單騎而獨能救阿鬥：事之不可知者也。關公之保二夫人，歷過五關，而皆得無恙；子竜之保二夫人，止過長阪，而不能兩全；又事之不可知者也。或謂檀溪不關竜馬之力，當陽亦豈虎將之功，天也，非人也；我謂關公盡事兄之節，子竜竭救主之忠，天也，亦人也。玄德棄荊州，既失其地利，猶幸邀天之佑，得人之助爾。
孫策之知太史慈，不以新降而疑其詐；玄德之信子竜，不以臨難而疑其違：一則投契於一時，一則孚信於平日也。大約文字之妙，多在逆翻處。不有糜芳之告，翼德之疑，則玄德之識不奇，子竜之忠亦不顯。＜三國＞敘事之法，往往善於用逆，所以絶勝他書。
文有伏綫之妙：玄德之取長沙，魏延之救黃忠，尚隔數回，而此處襄陽城外，早有一魏延忽然而來，忽然而去；在此時初無補於玄德，初無益於襄陽，而孰知預為後日之用，真奇事奇文。
徐氏以不死報夫仇，糜氏以一死全夫嗣：皆賢妻也。吳夫人臨死，托壯子於良臣；糜夫人臨死，托幼子於猛將：皆賢母也。然死更難於不死；臨難之托子，更難於平時之托子：則糜夫人之賢，又在東吳兩婦之上。
凡敘事之難，不難在聚處，而難在散處。如當陽長阪一篇：玄德與衆將及二夫人並阿鬥，東三西四，七斷八續，詳則不能加詳，略又不可偏略，庸筆至此，幾於束手。今作者將糜芳中箭，在玄德眼中敘出；簡雍着 槍，糜竺被縛，在趙雲眼中敘出；二夫人棄車步行，在簡雍口中敘出；簡雍報信，在翼德口中敘出；甘夫人下落，則藉軍士口中詳之；糜夫人及阿鬥下落，則藉百姓口中詳之：歷落參差，一筆不忙，一筆不漏。又有旁筆，寫秋風，寫秋夜，寫曠野哭聲，將數千兵及數萬百姓無不點綴描畫。予嘗讀＜史記＞，至項羽垓下一戰，寫項羽、寫虞姬、寫楚歌、寫九裏山、寫八千子弟、寫韓信調軍、寫衆將十面埋伏、寫烏江自刎，以為文章紀事之妙，莫有奇於此者；及見＜三國＞當陽長阪之文，不覺嘆竜門之復生也。】
卻說張飛因關公放了上流水，遂引軍從下流殺將來，截住曹仁混殺。忽遇許褚，便與交鋒。許褚不敢戀戰，奪路走脫。張飛趕來，接着玄德、孔明，一同沿河到上流。劉封、糜芳已安排船衹等候，遂一齊渡河，盡望樊城而去，孔明教將船筏放火燒毀。【毛夾批：水上之火，又其餘事。】【漁眉批： 餘火。】
卻說曹仁收拾殘軍，就新野屯住，使曹洪去見曹操，具言失利之事。操大怒曰：“諸葛村夫，安敢如此！”催動三軍，漫山塞野，盡至新野下寨。傳令軍士一面搜山，一面填塞白河。令大軍分作八路，一齊去取樊城。【毛夾批：前是五隊，今變作八路。】劉曄曰：“丞相初至襄陽，必須先買民心，今劉備盡遷新野百姓入樊城，若我兵徑進，二縣為齏粉矣。不如先使人招降劉備。備即不降，亦可見我愛民之心；【毛夾批：此句是正意。】【贄眉批： 念念為民，仁人也。】若其來降，則荊州之地，可不戰而定也。”【毛夾批：此句是陪說。】【鐘眉批：國以民為本，劉曄此是正論。】操從其言，便問：“誰可為使？”劉曄曰：“徐庶與劉備至厚，今現在軍中，何不命他一往？”操曰：“他去恐不復來。”曄曰：“他若不來，貽笑於人矣。丞相勿疑。”【毛夾批：前者賺徐庶，程昱料其必來；今者遣徐庶，劉曄料其必返：前後相映】。操乃召徐庶至，謂曰：“我本欲踏平樊城，奈憐衆百姓之命。公可往說劉備，如肯來降，免罪賜爵；若更執迷，軍民共戮，玉石俱焚。吾知公忠義，故特使公往。願勿相負。”【毛夾批：明知備之不降而招之，又明知庶之不勤備降而遣之，皆詐也，不過先禮後兵，以示虛惠於百姓耳。】【漁眉批： 曹操明知備不肯降，亦不過先禮後兵耳。】徐庶受命而行。至樊城，玄德、孔明接見，共訴舊日之情。庶曰：“曹操使庶來招降使君，乃假買民心也，今彼分兵八路，填白河而進。樊城恐不可守，宜速作行計。”【毛夾批：不待徐庶教之行，而孔明之行計已定矣。】【鐘眉批：豪傑相與，心期如此，豈比今日市交面友。】玄德欲留徐庶。庶謝曰：“某若不還，恐惹人笑。今老母已喪，抱恨終天。身雖在彼，誓不為設一謀，公有臥竜輔佐，何愁大業不成？庶請辭。”【毛夾批：若無臥竜輔佐，此時徐庶亦不留乎？或曰：徐庶，孝子也，母雖死而墳墓在焉，故不敢絶操耳。】【贄眉批： 豪傑相與，心期如此，豈比今日市交面友也乎！】玄德不敢強留。
徐庶辭回，見了曹操，言玄德並無降意。操大怒，即日進兵。玄德問計於孔明。孔明曰：“可速棄樊城，取襄陽暫歇。”【毛夾批（漁眉批）：本意在襄陽，孰知下文偏不是襄陽。】玄德曰：“奈百姓相隨許久，安忍棄之？”【贄眉批（鐘眉批）： 是君。】孔明曰：“可令人遍告百姓，有願隨者同去，不願者留下。”先使雲長往江岸整頓船衹，令孫幹、簡雍在城中揚聲曰：“今曹兵將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願隨者，便同過江。”【毛夾批：若使此時不告百姓，潛師宵遁，則後來必不為曹操所追及矣。】兩縣之民，齊聲大呼曰：“我等雖死，亦願隨使君！”【毛夾批（漁眉批）：此之謂人和。】【贄眉批： 是民。】即日號泣而行，【鐘眉批：是民。】扶老攜幼，將男帶女，滾滾渡河，兩岸哭聲不絶。【漁眉批： 何異太公避？】玄德於船上望見，大哭曰：“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難，【贄眉批： 豪傑作用如此。】吾何生哉！”【鐘眉批：果是不忍。】欲投江而死，【毛夾批：或曰，玄德之欲投江，與曹操之買民心，一樣都是假處。然曹操之假，百姓知之；玄德之假，百姓偏不以為假。雖同一假也，而玄德勝曹操多矣。】【漁眉批： 純假。】左右急救止。聞者莫不痛哭。船到傍岸，回顧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哭。玄德急令雲長催船渡之，方 纔上馬。【毛夾批：不攜百姓則已，既已攜之，豈可攜其半而棄其半？則催船急渡，乃必然之勢也。】行至襄陽東門，衹見城上遍插旌旗，壕邊密佈鹿角，玄德勒馬大叫曰：“劉琮賢侄，吾但欲救百姓，並無他念。可快開門。”【毛夾批：亦以百姓動之。】劉琮聞玄德至，懼而不出。蔡瑁、張允徑來敵樓上，叱軍士亂箭射下。城外百姓，皆望敵樓而哭。【毛夾批：劉琮拒玄德則不義，棄百姓則不仁。】城中忽有一將，自變量百人徑上城樓，【漁眉批： 伊何人哉？】大喝：“蔡瑁、張允賣國之賊！劉使君乃仁德之人，今為救民而來投，何得相拒！”【毛夾批：突如其來，伊何人哉？】衆視其人，身長八尺，面如重棗，乃義陽人也，姓魏，名延，字文長。【毛夾批：魏延之歸玄德，尚在十數回之後，卻早於此處出現，妙。】【贄眉批（鐘眉批）：好一個魏文長。】【漁眉批： 魏延歸玄德，尚在十數捲後，早於此處伏綫。】當下魏延輪刀砍死守門將士，開了城門，放下吊橋，大叫：“劉皇叔快領兵入城，共殺賣國之賊！”【毛夾批：讀者至此，必謂蔡瑁、張允此時必死，而玄德此時必入襄陽矣。】【贄眉批（鐘眉批）： 暢快。】張飛便躍馬欲入，玄德急止之曰：“休驚百姓！”【毛夾批（漁眉批）：處處以百姓為重。】魏延衹管招呼玄德軍馬入城。衹見城內一將飛馬引軍而出，大喝：“魏延無名小卒，安敢造亂！認得我大將文聘麽？”【毛夾批：忽然又遇一阻隔。妙絶。】魏延大怒，挺槍躍馬，便來交戰。兩下軍兵在城邊混殺，喊聲大震。玄德曰：“本欲保民，反害民也！吾不願入襄陽！”【毛夾批：處處以百姓為重。】【贄眉批： 無一處不為着百姓，真人主也。】【鐘眉批：無一處不為着百姓，真人主也。】孔明曰：“江陵乃荊州要地，不如先取江陵為傢。”【毛夾批：本要取江陵，誰知後文又不是江陵。】【漁眉批： 本意在江陵，誰知又不是江陵。】玄德曰：“正合吾心。”於是引着百姓，盡離襄陽大路，望江陵而走。襄陽城中百姓，多有乘亂逃出城來，跟玄德而去。【毛夾批（漁眉批）：此之謂人和。】魏延與文聘交戰，從巳至未，手下兵卒，皆已折盡。延乃撥馬而逃，卻尋不見玄德，自投長沙太守韓玄去了。【毛夾批：為後救黃忠伏綫。 】【漁眉批： 為後救黃忠張本。】
卻說玄德同行軍民共數萬，大小車數千輛，挑擔背包者不計其數。路過劉表之墓，玄德率衆將拜於墓前，哭告曰：“辱弟備無德無纔，負兄寄托之重，罪在備一身，與百姓無幹。望兄英靈，垂救荊、襄之民！”言甚悲切，軍民無不下淚。【毛夾批：曹操哭袁紹之墓是假哭，玄德哭劉表之墓是真哭。○雖為劉表而哭，卻為百姓而祝，處處以百姓為重。】【漁眉批： 傷心慘目，入此一段，情忙中着想甚妙。】【鐘眉批：真情。】忽哨馬報曰：“曹操大軍，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趕來也。”衆將皆曰：“江陵要地，足可拒守。今擁民衆數萬，日行十餘裏，似此幾時得至江陵？倘曹兵到，如何迎敵？不如暫棄百姓，先行為上。”玄德泣曰：“舉大事者必以人為本。今人歸我，奈何棄之？”【毛夾批：不攜百姓則已，既已攜之，豈可攜於前而棄於後？到底同行，亦必然之勢也。】百姓聞玄德此言，莫不傷感。【鐘眉批：孔明、玄德各成其是。】後人有詩贊曰：
臨難仁心存百姓，登舟揮淚動三軍。至今憑吊襄江口，父老猶然憶使君。
卻說玄德擁着百姓，緩緩而行。孔明曰：“追兵不久即至。可遣雲長往江夏求救於公子劉琦。教他速起兵乘船會於江陵。”【毛夾批（漁眉批）：方知前日為劉琦畫策，已早為今日玄德伏着。】【鐘夾批：江陵，今襄陽府。】玄德從之，即修書令雲長同孫幹領五百軍往江夏求救；令張飛斷後；【毛夾批：為長阪橋伏綫。】趙雲保護老小；【毛夾批：為當陽伏筆。】【漁眉批： 為長坂、當陽伏綫。】其餘俱管顧百姓而行。【毛夾批：處處以百姓為重。】每日衹走十餘裏便歇。
卻說曹操在樊城，使人渡江至襄陽，召劉琮相見。琮懼怕不敢往見。蔡瑁、張允請行。王威密告琮曰：“將軍既降，玄德又走，曹操必懈弛無備。願將軍奮整奇兵，設於險處擊之，操可獲矣。獲操則威震天下，中原雖廣，可傳檄而定。此難遇之機，不可失也。”【毛夾批：王威此計，妙不可言。劉琮若能行之，是一時快事；劉琮即不行之，亦千古快談。】【贄眉批： 王威大是。】【漁眉批： 此計妙不可言，劉琮若能行之，是一時快事。可惜劉琮不是這一行人。】琮以其言告蔡瑁。瑁叱王威曰：“汝不知天命，安敢妄言！”威怒駡曰：“賣國之徒，吾恨不生啖汝肉！”瑁欲殺之，蒯越勸止。【毛夾批：李珪死而王威不死，亦僥幸耳。】【漁眉批： 其不死者信耶？】瑁遂與張允同至樊城，拜見曹操。瑁等辭色甚是諂佞。操問：“荊州軍馬錢糧，今有多少？”瑁曰：“馬軍五萬，步軍十五萬，水軍八萬：共二十八萬。錢糧大半在江陵，其餘各處，亦足供給一載。”【毛夾批：既有如此之兵糧，而不修戰具，蔡瑁非人哉！】【漁眉批： 既有如此之足糧，而不修戰，是何哉！】操曰：“戰船多少？原是何人管領？”瑁曰：“大小戰船共七千餘衹，原是瑁等二人掌管。”操遂加瑁為鎮南侯、水軍大都督，張允為助順侯、水軍副都督。【毛夾批：為赤壁伏綫。】二人大喜拜謝。【毛夾批：狗纔。】操又曰：“劉景升既死，其子降順，吾當表奏天子，使永為荊州之主。”【毛夾批：連許兩番，誰知都是假話。】【漁眉批： 又詐許一來回。】二人大喜而退。荀攸曰：“蔡瑁，張允乃諂佞之徒，主公何遂加以如此顯爵，更教都督水軍乎？”操笑曰：“吾豈不識人？止因吾所領北地之衆，不習水戰，故且權用此二人。待成事之後，別有理會。”【毛夾批：姦雄用人，全是權詐，可恨可愛。】【贄眉批： 老姦。】【漁眉批： 伏殺二人案，後來周瑜、蔣幹皆是湊趣者。圖計必乘隙，觀此可知。】【鐘眉批：操賊不囗。】
卻說蔡瑁、張允歸見劉琮，具言：“曹操許保奏將軍永鎮荊、襄。”琮大喜。次日，與母蔡夫人賫捧印綬兵符，親自渡江拜迎曹操。【毛夾批（漁眉批）：大事去矣。】操撫慰畢，即引隨徵軍將進屯襄陽城外。蔡瑁、張允令襄陽百姓焚香拜接。曹操俱用好言撫諭。【毛夾批：百姓焚香是沒奈何，曹操撫諭是了世事。】入城至府中坐定，即召蒯越近前，撫慰曰：“吾不喜得荊州，喜得異度也。”【毛夾批：老姦。】【贄眉批（鐘眉批）： 姦雄。】遂封蒯越為江陵太守樊城侯，傅巽、王粲等皆為關內侯；【毛夾批：三人前勸劉琮降操，正為此耳。】而以劉琮為青州刺史，便教起程。【毛夾批：兩次詐許，今番變卦。惡極。】【漁眉批： 諸臣為侯，而主人特為刺史，蒯守江陵而琮去鄉土，荊州王位安在哉？】琮聞命大驚，辭曰：“琮不願為官，願守父母鄉土。”操曰：“青州近帝都，教你隨朝為官，免在荊襄被人圖害。”琮再三推辭，曹操不準，琮衹得與母蔡夫人同赴青州。衹有故將王威相隨，【漁眉批： 荊州衹得王威，三人安在？】其餘官員俱送至江口而回。【毛夾批：劉琮此時行旅之況，更慘於玄德矣。】操喚於禁囑付曰：“你可引輕騎追劉琮母子殺之，以絶後患。”【毛夾批：惡極，然亦勢所必然。】【贄眉批： 老姦。】【鐘眉批：囗（老）賊不仁。】於禁得令，領衆趕上，大喝曰：“我奉丞相令，教來殺汝母子，可早納下首級。”蔡夫人抱劉琮而大哭。【毛夾批：早知今日，悔不當初，欲再從屏風後竊聽賓客之語，豈可得哉！雖然，呂布之妻嚴氏、袁紹之妻劉氏，皆被曹操取至許都；則蔡夫人之見殺，猶為死得幹淨也。】【漁眉批： 勢所必然，早知今日，悔不當初。】於禁喝令軍士下手，王威忿怒，奮力相鬥，竟被衆軍所殺。【毛夾批：冀州死節者有沮授、審配；荊州死節者惟王威一人。】【贄眉批（鐘眉批）： 王威是丈夫。】【漁眉批：可憐荊州死義者，止有王威一人。】軍士殺死劉琮及蔡夫人，於禁回報曹操，操重賞於禁。便使人往隆中搜尋孔明妻小，卻不知去嚮，原來孔明先已令人搬送至三江內隱避矣。【毛夾批：徐庶之母被執，而孔明之傢杳然，畢竟臥竜妙人，勝元直十倍。】【漁眉批： 勝徐庶多矣。】操深恨之。
襄陽既定，荀攸進言曰：“江陵乃荊、襄重地，錢糧極廣。劉備若據此地，急難動搖。”操曰：“孤豈忘之？”隨命於襄陽諸將中選一員引軍開道，諸將中卻獨不見文聘。操使人尋問，方 纔來見。操曰：“汝來何遲？”對曰：“為人臣而不能使其主保全境土，心實悲慚，無顔早見耳。”【鐘眉批：真可羞慚。】言訖，欷歔流涕。【毛夾批：與袁紹之客王修等相類。】【漁眉批： 與袁紹之客王修等類。然則襄陽與魏延一戰何為哉？】操曰：“真忠臣也。”除江夏太守，賜爵關內侯，便教引軍開道。探馬報說：“劉備帶領百姓，日行止十數裏，計程衹有三百餘裏。”【毛夾批：已行過一月矣。】【漁眉批： 又是一個月了。】操教各部下精選五千鐵騎，星夜前進，限一日一夜，趕上劉備。【毛夾批：以一日一夜趕一月之程，兵雖銳而亦疲矣。】【漁眉批： 一月路程衹用一日夜趕上，能不危哉？】大軍陸續隨後而進。
卻說玄德引十數萬百姓、三千餘軍馬，一程程挨着往江陵進發。趙雲保護老小，張飛斷後。【毛夾批：將二人再點一句，為後文伏綫。】【漁眉批： 將二人再照一筆。】孔明曰：“雲長往江夏去了，絶無回音，不知若何？”玄德曰：“敢煩軍師親自走一遭。劉琦感公昔日之教，今若見公親至，事必諧矣。”孔明允諾，便同劉封引五百軍先往江夏求救去了。【毛夾批：關公既去，孔明又行，止剩張、雲二將矣。】【漁眉批： 此是赴剩關（？）、雲二將。】當日玄德自與簡雍、糜竺、糜芳同行。正行間，忽然一陣狂風就馬前颳起，塵土衝天，平遮紅日。【毛夾批：未寫兵來，先寫風報，使人凜凜。】玄德驚曰：“此何兆也？”簡雍頗明陰陽，袖占一課，失驚曰：“此大兇之兆也。應在今夜。主公可速棄百姓而走。”玄德曰：“百姓從新野相隨至此，吾安忍棄之？”【毛夾批：處處以百姓為重。】【贄眉批： 仁人。】【漁眉批：要曉得玄德不為着百姓，亦不致有當初（陽？）一敗。】雍曰：“主公若戀而不棄，禍不遠矣。”玄德問：“前面是何處？”左右答曰：“前面是當陽縣。有座山名為景山。”玄德便教就此山紮住。時秋末鼕初，涼風透骨；黃昏將近，哭聲遍野。【毛夾批：嘗讀李陵書曰：“涼秋九月，時聞悲風蕭條之聲。”又讀李華《吊古戰場文》曰：“往往鬼哭，天陰則聞。”未嘗不愀然悲也。今此處兼彼二語，倍覺凄涼。○秋末鼕初二句，早為後文赤壁藉風作襯。】【漁眉批：“秋末鼕初”，早為赤壁伏綫。】至四更時分，衹聽得西北喊聲震地而來。玄德大驚，急上馬引本部精兵二千餘人迎敵。曹兵掩至，勢不可當。玄德死戰。正在危迫之際，幸得張飛引軍至，殺開一條血路，救玄德望東而走。文聘當先攔住，玄德駡曰：“背主之賊，尚有何面目見人！”文聘羞慚滿面，引兵自投東北去了。【毛夾批：文聘尚有良心。】【漁眉批： 此處頭緒甚雜，看他一二還清，忽從自言，忽聞將說，絲毫不漏，真敘事妙品。】張飛保着玄德，且戰且走。奔至天明，聞喊聲漸漸遠去，玄德方 纔歇馬。看手下隨行人，止有百餘騎；百姓老小並糜竺、糜芳、簡雍、趙雲等一幹人，皆不知下落。【毛夾批：此處寫得七零八落，後文一一點出。】【漁眉批： 此處先寫得七零八落。】玄德大哭曰：“十數萬生靈，皆因戀我，遭此大難，諸將及老小，皆不知存亡：雖土木之人，寧不悲乎！”【毛夾批：先言百姓，次言諸將、老小，處處以百姓為重。】
正恓惶時，忽見糜芳面帶數箭，踉蹌而來，【毛夾批：糜芳帶箭，在玄德眼中敘出，極省。妙。】口言：“趙子竜反投曹操去了也！”【毛夾批：將寫趙雲盡忠，卻報趙雲降操。是藉糜芳口下反襯下文。】玄德叱曰：“子竜是我故交，安肯反乎？”【毛夾批：玄德之言，是正襯下文。】張飛曰：“他今見我等勢窮力盡，或者反投曹操，以圖富貴耳。”【毛夾批：糜芳不知趙雲，張飛亦疑趙雲，不獨反襯玄德之識，正反襯趙雲之忠。】玄德曰：“子竜從我於患難，心如鐵石，非富貴所能動搖也。”【毛夾批：知心之語。】【贄眉批（鐘眉批）： 玄德知人。】【漁眉批：知人不易，使人知我更難，子竜何以得此？】糜芳曰：“我親見他投西北去了。”【毛夾批：此卻何故？】張飛曰：“待我親自尋他去。若撞見時，一槍刺死！”【毛夾批：讀者至此，為趙雲寒心。】玄德曰：“休錯疑心。豈不見你二兄誅顔良、文醜之事乎？【毛夾批：白馬解圍事已隔數回，至此忽然一提。】【漁眉批： 又將前事一提，老張真無言可對。】子竜此去，必有事故。吾料子竜必不棄我也。”【贄眉批（鐘眉批）： 子竜知己。】張飛那裏肯聽，引二十餘騎，至長阪橋。見橋東有一帶樹木，飛生一計，教所從二十餘騎，都砍下樹枝，拴在馬尾上，在樹林內往來馳騁，衝起塵土，以為疑兵。【毛夾批：翼德漸能用智，想為孔明陶鎔故也。】【贄眉批： 趣事。】【漁眉批：老張從不肯用計，想亦從孔明後（陶）練出來。】【鐘眉批：老張巧計。】飛卻親自橫矛立馬於橋上，嚮西而望。【毛夾批：寫得有聲勢。○此處權按下張飛，以下單敘趙雲。】
卻說趙雲自四更時分與曹軍廝殺，往來衝突，殺至天明，尋不見玄德，又失了玄德老小。雲自思曰：“主公將甘、糜二夫人與小主人阿鬥，托付在我身上。今日軍中失散，有何面目去見主人？不如去决一死戰，好歹要尋主母與小主人下落。”【毛夾批：方敘明不歸東南，投轉西北之故。】回顧左右，衹有三四十騎相隨。雲拍馬在亂軍中尋覓，二縣百姓號哭之聲，震天動地；中箭着 槍，拋男棄女而走者，不計其數。【毛夾批（漁眉批）：將寫二夫人，先寫兩縣百姓，是以旁筆佐正筆。】趙雲正走之間，見一人臥在草中，視之，乃簡雍也。【毛夾批（漁眉批：藉趙雲眼中敘出簡雍），又省筆。】雲急問曰：“曾見兩位主母否？”雍曰：“二主母棄了車仗，抱阿鬥而走。我飛馬趕去，轉過山坡，被一將刺了一 槍，跌下馬來，馬被奪了去。我爭鬥不得，故臥在此。”【漁眉批： 二夫人又在簡雍口中點出。】雲乃將從騎所騎之馬，藉一匹與簡雍騎坐。又着二卒扶護簡雍先去，報與主人：“我上天入地，好歹尋主母與小主人來。如尋不見，死在沙場上也！”【鐘眉批：子竜真忠臣，真義士。】說罷，拍馬望長阪坡而去。【毛夾批：妙在不敘簡雍一邊歸報，衹敘趙雲一面去尋。】忽一人大叫：“趙將軍那裏去？”雲勒馬問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乃劉使君帳下護送車仗的軍士，被箭射倒在此。”趙雲便問二夫人消息。軍士曰：“恰纔見甘夫人披頭跣足，相隨一夥百姓婦女，投南而走。”【毛夾批：甘夫人下落，藉軍士口中敘出，又省筆。○簡雍說兩個夫人，都未有下落；軍士衹說一個夫人，卻有下落。俱妙。】【漁眉批： 甘夫人下落又藉軍士口中敘出。】雲見說，也不顧軍士，急縱馬望南趕去。【毛夾批：寫趙雲心忙，無暇更救軍士，不獨簡雍與軍士輕重有別，且夫人與軍士緩急更殊也。】衹見一夥百姓，男女數百人，相攜而走。雲大叫曰：“內中有甘夫人否？”夫人在後面望見趙雲，放聲大哭。雲下馬插 槍而泣曰：“使主母失散，雲之罪也。糜夫人與小主人安在？”甘夫人曰：“我與糜夫人被逐，棄了車仗，雜於百姓內步行，【毛夾批：與簡雍語相應。】又撞見一枝軍馬衝散。糜夫人與阿鬥不知何往，我獨自逃生至此。”【毛夾批（漁眉批：糜夫人失散，藉甘夫人口中點出），又省筆。】正言間，百姓發喊，又撞出一枝軍來。趙雲拔 槍上馬看時，面前馬上綁着一人，乃糜竺也。【毛夾批：糜竺被縛，藉趙雲眼中點出，又省筆。○糜芳中箭，簡雍着槍，糜竺被縛，寫得參差歷落。妙。】【漁眉批： 還出糜竺，筆法變幻。】背後一將，手提大刀，引着千餘軍。乃曹仁部將淳於導，拿住糜竺，正要解去獻功。【毛夾批：補敘明白，筆法變換。】趙雲大喝一聲，挺 槍縱馬，直取淳於導。導抵敵不住，被雲一槍刺落馬下，嚮前救了糜竺，奪得馬二匹。雲請甘夫人上馬，殺開條大路，直送至長阪坡。衹見張飛橫矛立馬於橋上，大叫：“子竜！你如何反我哥哥？”【毛夾批：此時已知不反，又問一句，為前文餘波。】【漁眉批： 此時張飛想已知道子竜不反。】雲曰：“我尋不見主母與小主人，因此落後，何言反耶？”飛曰：“若非簡雍先來報信，我今見你，怎肯幹休也！”【毛夾批：簡雍報信，藉翼德口中補敘出來，又極省筆。】雲曰：“主公在何處？”【漁眉批： 急問主公，妙。】飛曰：“衹在前面不遠。”雲謂糜竺曰：“糜子仲保甘夫人先行，待我仍往尋糜夫人與小主人去。”言罷，自變量騎再回舊路。【毛夾批：妙在此時不即見玄德。】
正走之間，見一將手提鐵槍，背着一口劍，引十數騎躍馬而來。趙雲更不打話，直取那將，交馬衹一合，把那將一槍刺倒，【贄眉批（鐘眉批）： 好個趙子竜。】從騎皆走。原來那將乃曹操隨身背劍之將夏侯恩也。【毛夾批：本為曹操背劍，今為趙雲送劍。】曹操有寶劍二口，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劍自佩之，青釭劍令夏侯恩佩之。那青釭劍砍鐵如泥，鋒利無比。【毛夾批：補敘寶劍來歷，又以倚天陪青釭。急中偏有此緩筆，忙中偏有此閑筆。】【漁眉批： 忙中偏有此閑筆。】當時夏侯恩自恃勇力，背着曹操，衹顧引人搶奪擄掠。不想撞着趙雲，被他一槍刺死，奪了那口劍，看靶上有金嵌“青釭”二字，方知是寶劍也。【毛夾批：再補寫寶劍一句。】雲插劍提槍，復殺入重圍，回顧手下從騎，已沒一人，衹剩得孤身。【毛夾批：得了寶劍，失了從騎。】雲並無半點退心，衹顧往來尋覓，但逢百姓，便問糜夫人消息。【鐘眉批：真硬漢子。】忽一人指曰：“夫人抱着孩兒，左腿上着了槍，行走不得，衹在前面墻缺內坐地。”【毛夾批：甘夫人下落，用軍士報信；糜夫人下落，又用百姓報信。俱省筆。】【漁眉批： 糜夫人下落，又用百姓報信。】趙雲聽了，連忙追尋。衹見一個人傢，被火燒壞土墻，糜夫人抱着阿鬥，坐於墻下枯井之傍啼哭。【毛夾批：先將土墻枯井於此一逗。妙。】雲急下馬伏地而拜。夫人曰：“妾得見將軍，阿鬥有命矣。望將軍可憐他父親飄蕩半世，衹有這點骨血。將軍可護持此子，教他得見父面，妾死無恨！”【毛夾批（漁眉批）：言之傷心，聞之酸鼻。○阿鬥乃甘夫人所生，而患難之中，糜夫人能攜持付托，勝如己出，更自難得。】雲曰：“夫人受難，雲之罪也。不必多言，請夫人上馬。雲自步行死戰，保夫人透出重圍。”糜夫人曰：“不可！將軍豈可無馬？【毛夾批：人知玄德過檀溪不可無馬，不知趙雲過當陽亦不可無馬。】此子全賴將軍保護。妾已重傷，死何足惜！望將軍速抱此子前去，勿以妾為纍也。”【毛夾批：好夫人。】【贄眉批： 夫人夫人，丈夫丈夫，丈夫所不及也。】【漁眉批： 糜夫人此語，極似曹洪言天下寧可無洪，不可無公一樣口氣。】【鐘眉批：糜氏夫人，婦女中丈夫也。】雲曰：“喊聲將近，追兵已至，請夫人速速上馬。”糜夫人曰：“妾身委實難去。休得兩誤。”乃將阿鬥遞與趙雲曰：“此子性命全在將軍身上！”【毛夾批（漁眉批：人知昭烈在白帝城托阿鬥於孔明，不知糜夫人在長阪坡托阿鬥於子竜），一樣付托之重。】趙雲三回五次，請夫人上馬，夫人衹不肯上馬。四邊喊聲又起。雲厲聲曰：“夫人不聽吾言，追軍若至，為之奈何？”【毛夾批：勢迫事險，心忙語急，寫來如畫。】糜夫人乃棄阿鬥於地，翻身投入枯井中而死。【毛夾批：人但知趙雲不惜死以保其主，不知糜夫人不惜死以保其子。趙雲固奇男子，糜夫人亦奇婦人。】【贄眉批： 好夫人，好子竜，兩丈夫也。阿鬥阿鬥，人知子竜保之，安知夫人之功更偉也。】後人有詩贊之曰：
戰將全憑馬力多，步行怎把幼君扶？拚將一死存劉嗣，勇决還虧女丈夫。
趙雲見夫人已死，恐曹軍盜屍，便將土墻推倒，掩蓋枯井。【毛夾批：土墻枯井，前先點出，此處便不突然。可見其用筆閑細。】【鐘眉批：好夫人，好子竜，人知阿鬥乃子竜保之，安知夫人之功更偉也！】掩訖，解開勒甲縧，放下掩心鏡，【漁眉批： 細。】將阿鬥抱護在懷，【毛夾批：呂布馱女兒在背，甚是纍墜；趙雲裹阿鬥在懷，頗覺輕便。】綽 槍上馬。早有一將引一隊步軍至，【毛夾批：來得如此危急，愈足見糜夫人一死之妙。】乃曹洪部將晏明也，持三尖兩刃刀來戰趙雲。不三合，被趙雲一 槍刺倒，殺散衆軍，衝開一條路。正走間，前面又一枝軍馬攔住，當先一員大將，旗號分明，大書“河間張郃”。雲更不答話，挺槍便戰。約十餘合，雲不敢戀戰，奪路而走。【贄眉批： 勇也，智也，雲也，竜也。】背後 張郃趕來，雲加鞭而行，不想趷躂一聲，連馬和人，顛入土坑之內。【毛夾批：讀者至此，必謂趙雲不免矣。】張郃挺槍來刺，忽然一道紅光，從土坑中滾起，那匹馬平空一躍，跳出坑外。【毛夾批：亦大奇事。上是趙雲保阿鬥，此卻是阿鬥保趙雲矣。○與玄德檀溪躍馬仿佛相似。】【贄眉批： 奇奇，（鐘眉批：）此則阿鬥保子竜矣。】【漁眉批： 此馬豈的盧耶？何亦絶處逢生？】後人有詩曰：
紅光罩體睏竜飛，徵馬衝開長阪圍。四十二年真命主，將軍因得顯神威。
張郃見了，大驚而退。趙雲縱馬正走，背後忽有二將大叫：“趙雲休走！”前面又有二將，使兩般軍器，截住去路：後面趕的是馬延、張顗，前面阻的是焦觸、張南，都是袁紹手下降將。【毛夾批：袁紹降將正與子竜映像。】趙雲力戰四將，曹軍一齊擁至。雲乃拔青釭劍亂砍，手起處，衣甲平過，血如涌泉。【鐘眉批：前有好馬，此有好劍，所以子竜無對也。】殺退衆軍將，直透重圍。【毛夾批：玄德逃難賴良馬，子竜殺將賴寶劍。一馬一劍，正複相當。】【贄眉批： 前有好馬，此有好劍，所以子竜愈好也。】【漁眉批：極寫劍之利。】
卻說曹操在景山頂上，望見一將，所到之處，威不可當，急問左右是誰。曹洪飛馬下山大叫曰：“軍中戰將可留姓名！”雲應聲曰：“吾乃常山趙子竜也！”【漁眉批： 大書特書。】曹洪回報曹操。操曰：“真虎將也！吾當生致之。”遂令飛馬傳報各處：如趙雲到，不許放冷箭，衹要捉活的。因此趙雲得脫此難，此亦阿鬥之福所致也。【毛夾批：曹操要捉生趙雲，卻使趙雲保得活阿鬥。】【贄眉批： 老瞞欲得子竜，那知又失阿鬥也，天理天理。】【漁眉批： 子竜不曾遇害，幸有這點福星。】【鐘眉批：老瞞欲得子竜，那知反失阿鬥。
】這一場殺，趙雲懷抱後主，直透重圍，砍倒大旗兩面，奪槊三條；前後槍刺劍砍，殺死曹營名將五十餘員。【毛夾批：總敘一句，省卻無數筆墨。】後人有詩曰：
血染徵袍透甲紅，當陽誰敢與爭鋒。古來衝陣扶危主，衹有常山趙子竜。
趙雲當下殺透重圍，已離大陣，血滿徵袍。正行間，山坡下又撞出兩枝軍，乃夏侯惇部將鐘晉、鐘紳兄弟二人，一個使大斧，一個使畫戟，大喝：“趙雲快下馬受縛！”【毛夾批（漁眉批）：上已作一收，不想此處又起。】正是：
纔離虎窟逃生去，又遇竜潭鼓浪來。
畢竟子竜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李贄總評： 天下婦人無不如蔡夫人者，今蔡夫人既得曹操殺之，我心甚快也。安得曹操再出，殺盡今日之所謂蔡夫人者，我心更快也。
甚矣，史官之無識也！竟以逼死主母，判斷子竜。嗚呼！子竜豈逼死主母者哉？三番四覆不肯上馬，曹兵在後，阿鬥在懷，勢忙事急，不得不然，吾輩當設身處之，方知其難也。何可太平時節，吃飽閑坐，恣其
品陣平哉？況保得阿鬥，糜夫人亦自瞑目也，何煩後人妄肆譏評乎？最可恨者，是議事之人，絶不知任事之苦，而妄肆其譏評也。】
【鐘敬伯總評： 當陽救主，子竜絶世英雄。其於主母，三’回五次，不肯上馬，曹兵在後，阿鬥在懷，奪勢危急，不得不然；況保得阿鬥，糜夫人亦自瞑目也。史官謂其逼死主母，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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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話說三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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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 | 讀三國志法 | | 第一回 宴桃園豪傑三結義 斬黃巾英雄首立功 | 第二回 張翼德怒鞭督郵 何國舅謀誅宦竪 | | 第三回 議溫明董卓叱丁原 饋金珠李肅說呂布 | 第四回 廢漢帝陳留踐位 謀董賊孟德獻刀 | | 第五回 發矯詔諸鎮應曹公 破關兵三英戰呂布 | 第六回 焚金闕董卓行兇 匿玉璽孫堅背約 | | 第七回 袁紹盤河戰公孫 孫堅跨江擊劉表 | 第八回 王司徒巧使連環計 董太師大鬧鳳儀亭 | | 第九回 除暴兇呂布助司徒 犯長安李傕聽賈詡 | 第十回 勤王室馬騰舉義 報父仇曹操興師 | | 第十一回 劉皇叔北海救孔融 呂溫侯濮陽破曹操 | 第十二回 陶恭祖三讓徐州 曹孟德大戰呂布 | | 第十三回 李傕敦汜大交兵 楊奉董承雙救駕 | 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駕幸許都 呂奉先乘夜襲徐郡 | | 第十五回 太史慈酣鬥小霸王 孫伯符大戰嚴白虎 | 第十六回 呂奉先射戟轅門 曹孟德敗師淯水 | | 第十七回 袁公路大起七軍 曹孟德會合三將 | 第十八回 賈文和料敵决勝 夏侯惇拔矢啖睛 | | 第十九回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門樓呂布殞命 | 第二十回 曹阿瞞許田打圍 董國舅內閣受詔 | | 第二十一回 曹操煮酒論英雄 關公賺城斬車冑 | 第二十二回 袁曹各起馬步三軍 關張共擒王劉二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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