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越艰苦,我们的决心就越坚定。只要同胞们未丧失伟大传统的道德精神、耐力,愿意吃苦,愿意牺牲,决心挣扎、奋战、忍耐到底,那么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我保证绝对没有搬不动的石头,移不开的高山,所有的艰苦我都能忍受,直到满洲重回祖国怀抱!”
台下响起如雷掌声,乐队又开始演奏,两位演讲者走下讲台。
舞会开始的时候,年纪大的女士们退到墙边的座位,准备观赏她们有些人从来没见过的新玩意儿。省主席的太太当然不会跳舞。满洲将军的书记官特意挑了几位摩登的女子。他指引将军去找财政部长的太太丁夫人,她穿着一件华丽的褐底黑纹丝绒礼服,将军的头虽然微秃,但是蓄着一小撮胡子。他轻而易举地成为舞会中的好手。丁夫人优雅熟练地随着他快步急转。现在舞池里已经有不少对男女翩翩起舞了,有些男士穿礼服,有些则穿长丝袍。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确实不假,不过也不是永远都对。杨主席穿了一身宽松的长丝袍。他最近才刚从家庭舞会里学会跳舞,他像一般初学者一样狂热地跃跃欲试,急切地想时髦一番。他发觉跳舞很简单嘛;只要连续地向左右移动双腿就成了。他说跳舞就像是晚饭后的散步,能帮助消化,又能紧紧搂着漂亮的女人,增添多少乐趣呀。他跳得并不笨拙,只是用户外运动的精神来从事这种新的室内运动罢了。他勇敢地下了舞池,他移动着那双穿黑长靴的大脚,一会儿向前又一会儿向后,只不过一直是在一条直线上。有时候他会撞到别人,像是在行军似的,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是省主席嘛。很快地,别的舞客都摸清楚他跳舞的路线,注意看他过来的方向,事先就让出一条路了。结果他像是一部割草机似的,所到之处就扫出了一片空间。他那宽松的长袖包住了他的舞伴,体重也使得他费了相当大的劲儿。他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谁都看得见他,也可以轻易地避开他,尤其是他的头发很特别,留了短短的陆军头,露出上斜的轮廓。他蓄着浓黑的髭胡,加上宽胖的下巴和面颊,结果一张脸变成了一枚倒置的鸡蛋。向后掀起的两扇耳朵,又大又扁的鼻子,仿佛天生就是不让任何东西突出来破坏这张脸蛋似的。尽管如此,他看起来倒还蛮热情、讨人喜欢。厚厚的嘴唇、饱满的双颊、宽宽的塌鼻,都让人觉得他温暖亲切,眼睛微微下垂,而他就是用那双眼睛快乐地窥视脚下的世界。
杜家人远远地坐在大厅的另一头。李飞走过去,发觉柔安正愉快地看人家跳舞。当她看到他的时候,羞得满面通红。
她把他介绍给身旁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少妇的脸上匀称地涂着胭脂和香粉,还有一个小巧俏丽的鼻尖。
“我嫂子,春梅。”她说。
李飞坐下来:“愿不愿意和我跳舞?”
“我不会跳。你喜欢跳舞吗?”
“那得看看是跟谁跳。如果你不跳,那我也不跳。我比较喜欢陪你说话。”
“该怎么跳法?”春梅问道。
李飞说:“我教你好吗?”
春梅刚才一直看别人跳,早就动心了。她站起身,柔软的衣料托出她优美的身材。她那迷人的身段散发着青春美丽的气息。他们在角落上试着跳了几步。春梅今晚好快乐,因为家里的那场胜仗使她觉得自己已经确实跨过一条界线了。像春梅这种天生优雅的女人,跳起舞来真是如鱼得水。她高高地举着一只手,随着节拍前后地移动步伐。他们回到座位上。
春梅对柔安说:“你为什么不学学?没什么啊!”
“我太懒了。”柔安说。她觉得和李飞跳舞一定很快乐,不过应该远离众人的眼光,躲在自己神圣的小天地里才对。
他们看到身材高大的省主席向他们走过来。他刚才看到春梅在角落里练习跳舞,被她那出众的身材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走到她面前,没有鞠躬,只是用一种稚气、不可抗拒的姿势把手臂向她伸去,邀她跳舞。
“你要我跳舞?”春梅问道。
“当然。”他张开那两片厚唇笑着,微笑中流着命令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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