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时,窗开着,可见书橱的上半部分,这使我想起父亲在布鲁塞尔的书橱,想起儿时的我如何趁父亲外出在一张椅子上另叠一张椅子,好爬上去够书架顶部的禁书。就是那时,我读了左拉,里面的内容大半不懂,不懂为什么矿山爆炸后埋进废墟的那对恋人被人发现时彼此抱得那样紧?为什么无法分开他们?为什么女人吃了基度山伯爵的催眠药后会有身孕?连续数小时,不得其解,但还是啃完了。
第一次来巴黎时,我们租住在韩森先生的单身公寓。有关韩森,我只知道他是美国人,正欲外出度夏,仅此而已。不过他把自己的衣物、书籍、个人物品存放于壁橱里。
一天,我收拾房间。打扫到书橱时,意外发现顶层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堆满了法语平装书。我把这些书取下来,大致浏览一遍后发现里面穿插着画面可怖的裸女。这种书只能偷偷看,不能随处乱放,更不能让乔奎因或母亲看见。
我逐本阅读这些对我而言全新的书籍。在美国,从未读过这么色情的文字。这些全是塞纳河边柜台上出售的中篇小说,也可在一些著名大码头书架上看到。这些书征服了我。在此之前我天真无邪,等全部读完之后,关于性,我几乎无所不知。这些书有的写得很好,有的纯粹提供性知识,有的则令人激动难忘。在色情故事上我已达到相当级别。
这些书影响了我的巴黎印象,使巴黎至今仍纯粹停留于文字印象。另外,这批著作打开了我的眼界和感官,使我敏感地意识到私人领域、红灯区、街头妓女、午后窗帘后的丰富含义、旅馆钟点房、巴黎美发师(著名的蓄娼者),使我接纳将爱与乐对立起来的做法。
我远离了旧时教育方法,远离了纽约公立图书馆里因无人引导按字母表读书的日子。
韩森先生的书籍带彩色插图:有些是18世纪风格,有些为现代风格。我熟悉了高统靴、鞭子、袜带、黑丝袜、带花边的裤子、私密的小房间、天花板上的镜子、墙上的窥视镜及无数奇异的刺激场景。
那些日子里,开窗偶见情侣相拥而立,都能让我感受到其间气氛,在想象中颤抖着享受欢愉。我将敏感的触角伸至别人家庭,探测哪对夫妻彼此忠诚,哪对正经历外遇,出轨的是妻子还是丈夫,好像对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及性活动有着第六感官似的,准确率极高,完全可以像术士一样探知欲望的存在。
我渐渐熟悉了旅馆房间,如有无流行的暗室、巨大的棉被、午夜的晚餐、各种奢侈品。
我对生活的了解基本源于文学,难怪后来真正进入生活时,常将生活的场景误当成文学创作,而非自己的生活,甚至刻意寻找与出版物及韩森先生藏书封面上相似的房间。
艾伦迪医生的藏书,从封面就能看出与韩森先生藏书内容相同,但分类有异。韩森先生藏书里的快乐类,在这里被细分成越轨、色情、性受虐狂、变态、异常等等类别。艾伦迪医生将病人的性习惯视作症状或临床现象,在此过程中他是否失去了性兴趣,对此我充满好奇。
时至今日,每进一家宾馆房间都可能唤醒我初读韩森先生藏书时的快乐哆嗦。正是那时我开始喜欢妓女,像亨利一样。左拉小说的空白被这次阅读经历填补上了,那个死在妓女怀中的男人须由医生分开,不过这部情节感人但毫无文学价值的作品信息量远不止于此。
我兴致勃勃地去见艾伦迪医生,先向他通报那篇原以为难写的文章进展情况,告诉他我已对他需要的黑色瘟疫材料进行了研究,研究结果可帮他发展有关死亡的理论,然后我听取他介绍做这篇文章的一个更简便的方法。
读他的书提高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他不是诗人,但充满智慧,眼光犀利,特别在死亡方面,看法独到。他认为死是内在的,可以改变,可以控制。一种给人希望的思想。
我向他讲述了一个梦:我在一个大厅里,穿戴华丽。国王想与我跳舞,他爱上了我。他贴着我的耳根轻轻说着情话。我很高兴,大笑。我还一个人独舞,让每个人都能看见我的幸福和轻盈。后来,我驾马车回家,车厢虽大但装不下我宽大柔软的连衣裙。瓢泼大雨。雨水钻入车厢毁掉了我的裙子。马车浮在水面,缓慢前行。我想回城堡,无论水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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