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苏轼觉得王安石这个人脾气倔强、声色俱厉、不近人情。现在想来,其实不然。
苏轼与王安石在江宁第一次会面,苏轼身着便装,开玩笑地说:"苏轼今日敢以野服见大丞相。"王安石看看自己身上同样的便装打扮,朗声笑道:"礼仪难道是给我们这些人设置的吗?"(事载宋·朱弁《曲洧旧闻》)坎坷崎岖的仕途道路、险恶丛生的世道人心、变法改革的一波三折、家庭生活的重大变故,所有这些都让王安石对政治前途心灰意冷,他只愿做个普普通通的田舍老翁,与朋友们在一起聊聊天、写写诗。他还反复劝告苏轼在江宁购置田地,就此安家平静地过日子,不必理会朝野动态。而苏轼也积极地在江宁、仪征两地访求田地,筹措安家事宜。在给王安石的信中,他说:"最近几次的见面,承蒙您对我多加抚慰教诲,恩情厚重。我本来打算在江宁购置田产,陪您终老于钟山之下。如今又来仪征访求,如果真安置妥当,今后扁舟往来,要与您见面并不困难。"(《与王荆公书》)
以前苏轼觉得王安石这个人虽有学问,但总喜欢标新立异,华而不实。现在想来,其实也不然。
他们二人曾在一起欣赏苏轼的密州旧作《雪后书北台壁二首》。王安石对其中"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两句特别欣赏,认为这两句诗运用典故非常精妙。王安石的女婿蔡卞表示不理解,他问王安石:"这难道不是描写雪景的诗句吗?将雪中的楼台比作玉楼,将漫天飞雪比作银海,其中未见使用什么典故呀?"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蔡卞却无法解释"寒起粟"与"光摇"的涵义。王安石解释说:"在道家典籍中,将双肩比作玉楼,将双目比作银海。因此这两句诗的意思就是:天气寒冷,冻得人耸起肩膀,直起鸡皮疙瘩;满世界的雪花让眼睛昏花,看不清楚。"他问苏轼:"子瞻,我说得对吗?"苏轼会心地笑了。后来他在朋友面前不得不承认,这两句诗自问世以来,还没有人看出其中潜藏的这个典故,苏轼不禁感慨:王安石的确有真才实学,的确博学多闻(事载宋·赵德麟《侯鲭录》、宋·王十朋《东坡诗集注》)!
以前苏轼觉得王安石这个人固执己见,独断专行,不免令人生厌。现在想来,其实更不然。
一次,二人正谈得投机,苏轼突然很严肃地说:"荆公(王安石致仕后被封为荆国公),我有话要对你说。"王安石一听苏轼这语气,以为他要提及两人之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立刻警觉起来,神情有些异常。苏轼连忙说:"荆公不要误会,我所要说的是关系天下安危的大事。"王安石这才放下心来,说:"你且说说看。"苏轼说:"穷兵黩武、大兴冤狱,这是汉唐盛世灭亡的先兆。自从太祖皇帝立朝以来,以仁厚治理天下,就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如今朝廷连年与西夏交兵,屡战屡败。而蔡确(王安石提拔的变法派新进之士)等人又在东南一带大兴冤狱。您为什么不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解救这种危难的局面呢?"王安石竖起两根手指,无奈地摇摇头说:"这两件事情都是吕惠卿(王安石提拔的变法派新进之士)他们做的,我现在告老在家,哪里还敢多说话?"
苏轼严肃地说:"你说的有道理。在其位则言其政,不在其位则不言其政。但这是大臣侍奉皇上的常规礼仪。当今圣上以非常之礼待您,您又怎能以常规之礼对待圣上?"以往如果听到苏轼如此激烈的言论,王安石也许不免大发雷霆,针锋相对,可是这一次不同了,王安石表示:"子瞻不必再说,我一定向皇上进言!"(事见《邵氏闻见录》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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