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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儀
夏承燾 Xia Chengdao
生平簡介
李之儀(1048-?)字端叔,號姑溪居士,無棣(今屬山東)人。治平進士,為萬全縣令。曾從軍西北,出使高麗。元祐中,除樞密院編修官,從蘇軾於定州幕府,通判原州。徽宗立,提舉河東常平。卒年八十餘。《東都事略》有傳,《宋史》附《李之純傳》。
著有《姑溪居士前集》五十捲,《後集》二十捲。詞作有《姑溪詞》,凡九十四首。馮煦謂其詞“長調近柳,短調近秦”(《蒿庵論詞》)。
●卜算子
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衹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李之儀詞作鑒賞
李之儀這首《卜算子》深得民歌的神情風味,明白如話,復疊回環,同時又具有文人詞構思新巧。
詞以長江起興。開頭兩句,“我”、“君”對起,而一住江頭,一住江尾,見雙方空間距離之懸隔,也暗寓相思之情的悠長。重疊復沓的句式,加強了詠嘆的情味,仿佛可以感觸到主人公深情的思念與嘆息,在隔中翹首思念的女子形象此江山萬裏的悠廣背景下凸現出來。
三、四兩句,從前兩句直接引出。江頭江尾的萬裏遙隔,引出了“日日思君不見君”這一全詞的主幹;而同住長江之濱,則引出了“共飲長江水”。如果各自孤立起來看,每一句都不見出色,但聯起來吟味,便覺筆墨之外別具一段深情妙理。這就是兩句之間含而未宣、任人體味的那層轉折。字面意思淺直:日日思君而不得見,卻又共飲一江之水。深味之下,似可知儘管思而不見,畢竟還能共飲長江之水。這“共飲”又似乎多少能稍慰相思離隔之恨。詞人衹淡淡道出“不見”與“共飲”的事實,隱去它們之間的轉折關係的內涵,任人揣度吟味,反使詞情分外深婉含藴。毛晉盛贊這幾句為“古樂府俊語”(《姑溪詞跋》),可謂一語中的。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換頭仍緊扣長江水,承上“思君不見”進一步抒寫別恨。長江之水,悠悠東流,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休止,自己的相思離別之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歇。用“幾時休”、“何時已”這樣的口吻,一方面表明主觀上祈望恨之能已,另一方面又暗透客觀上恨之無已。江水永無不流之日,自己的相思隔離之恨也永無銷歇之時。此詞以祈望恨之能已反透恨之不能已,變民歌、民間詞之直率熱烈為深摯婉麯,變重言錯舉為簡約含蓄。
寫到這裏,詞人翻出一層新的意藴:“衹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恨之無已,正緣愛之深摯。“我心”既是江水不竭,相思無已,自然也就希望“君心似我心”,我定不負我相思之意。江頭江尾的阻隔縱然不能飛越,而兩相摯愛的心靈卻一脈遙通。這樣以來,單方面的相思便變為雙方的期許,無已的別恨便化為永恆的相愛與期待。這樣,阻隔的雙方心靈上便得到了永久的滋潤與慰藉。從“此恨何時已”翻出“定不負相思意”,是感情的深化與升華。江頭江尾的遙隔這裏反而成為感情升華的條件了。
這首詞的結拍寫出了隔絶中的永恆之愛,給人以江水長流情長的感受。全詞以長江水為抒情綫索。悠悠長江水,既是雙方萬裏阻隔的天然障礙,又是一脈相通、遙寄情思的天然載體;既是悠悠相思、無窮別恨的觸發物與象徵,又是雙方永恆相愛與期待的見證。隨着詞情的發展,它的作用也不斷變化,可謂妙用無窮。
●臨江仙·登凌歊臺感懷
李之儀
偶嚮凌歊臺上望,春光已過三分。
江山重疊倍銷魂。
風花飛有態,煙絮墜無痕。
⊙是年來傷感甚,那堪舊恨仍存!
清愁滿眼共誰論?
卻應臺下草,不解憶王孫?
李之儀詞作鑒賞
這首詞,當作於李之儀居今當塗期間的某年春天。
凌歊臺,南朝宋孝武帝曾建避暑離宮於此。實際上,凌歊臺並不很高(據《太平寰宇記》載僅高四十丈),衹是因周圍平曠,才望得很遠。李之儀的這首詞就是登此臺遠望之所得。目的藉景發揮,藉登凌歊臺以抒發內心的感慨。
“偶嚮凌歊臺上望,春光已過三分。江山重疊倍銷魂。”起首用“偶嚮”二字,便透露出他平時幽居抑鬱的心情。李之儀雖身江南,心猶念汴京和故土(李之儀的家乡今山東無棣)。登高以眺遠,自難免引起萬千感觸。但詞人僅用“春光已過三分”一句概括他種種思緒,把無窮的空間感化作有限的時間感,從而收到含蓄藴藉的審美效果。“銷魂”一詞,兼有極度高興和極度傷心兩方面的含義。
“風花飛有態,煙絮墜無痕。”飛花、墜絮,本都是自然形態的東西;但經過詩人的渲染,便都變成了含情物。飛花,指他人之乘風直上,舞態翩躚,得意非常;墜絮,喻己身之遭謗被逐,墮地沾泥,了無痕跡。
下片點明題意:“已是年來傷感甚,那堪舊恨仍存!清愁滿眼共誰論?”“傷感甚”,指以往歲月裏所遭受的政治打擊。“那堪舊恨仍存”,意味着此刻、此後仍然“舊恨”綿綿。“清愁”,當指目前所觸起的新愁。詞人“愁”字下加用“滿眼”一詞,便使人覺得愁如春天的遊絲彌漫空際。至於愁些什麽,詞人並未明言,因此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空間。“共誰論”,進一步表明詩人塊然獨處,竟無人可為解愁。
“卻應臺下草,不解憶王孫?”卻,這裏作“豈”
解,“卻應”即“豈應”。詞人目睹凌高欠臺下春草叢生,很自然會聯想起淮南小山《招隱士》中“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的著名詩句。但李之儀這裏的“王孫”指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詞人把歸鄉不得的怨恨歸咎於春草的不解相憶,實乃貌似無理卻至情的說法。
紀昀《四庫全書總目。姑溪詞提要》謂李之儀“小令尤清婉、峭蒨,殆不減秦觀。”可謂一語中的,總括了李之儀小詞的特點。這首詞就是明證。
●憶秦娥·用太白韻
李之儀
清溪咽。
霜風洗出山頭月。
山頭月。
迎得雲歸,還送雲別。
不知今是何時節。
凌歊望斷音塵絶。
◆塵絶。
帆來帆去,天際雙闕。
李之儀詞作鑒賞
這是一首寫景抒懷的小詞。
上片寫景:有清溪,霜風,山月,還有山月下隨風飄動的流雲。一個“咽”字,傳出了“清溪”哽哽咽咽的聲音;用個“洗”字,好象山頭月是被“霜風”有意識地“洗”出來的,這個“洗”字,也使山月更加皎潔。山高月小,霜風斜峭,再配上哽咽的流水,給人以如置空𠔌,如飲冰泉之感。“霜風”句中,暗藏一個“雲”字:無雲則山月自明,無須霜風之“洗”。換句話說,山月既須霜風“洗”而後出,則月下必有雲遮。這樣上片結句中“雲歸”、“雲別”出現就不顯突兀。迎、送的主語是“山月”,一迎一送,寫出了月下白雲舒捲飄動的生動形象。“雲歸”、“雲別”兩句,又將“霜風”的“風”字暗暗包容句中。
雲歸雲別,烘雲托月,使皎潔的山月,更見皎潔。上片寫景如畫,幽靜深美。着一“咽”字,以動襯靜,更覺其靜。
下片,詞人觸景生情,懷念帝鄉之感油然而生。
從“凌歊”一詞看,李之儀寫這首詞的時候,蓋太平州編管之中。“凌歊”,即凌歊臺,因山而築,南朝宋孝武帝曾登此臺,並築離宮於此,遺址今當塗縣西,為當地名勝。李之儀姑溪時,思想上是苦悶而消極的,且僻居荒隅,遠離朝廷,更見悲苦。但從結句的“雙闕”看,詞人仍未忘朝廷。“雙闕”,古代宮門前兩邊供瞭望用的樓,代指帝王的住所。作者把國事係於心頭,盼望朝廷下詔起用,故“望斷”雲雲,即是這種心情的形象反映。“天際”一詞,暗示了詞人盼望帝京之切;而“音塵絶”則可見詞人的失望與悵惘。
這首詞詞史上有其特定意義。詞題明確揭出“用太白韻”,是為和李白《憶秦娥》而作。李之儀是北宋人,與蘇軾同時代,寫這首詞的時候,也不過是崇寧三年(1104)前後,這首和詞,全依太白《憶秦娥》韻,可見當時這首詞已流傳比較普遍,可證其作者是李太白。
●謝池春
李之儀
殘寒銷盡,疏雨過,清明後。
花徑斂餘紅,風沼縈新皺。
乳燕穿庭戶,飛絮沾襟袖。
正佳時,仍晚晝。
著人滋味,真個濃如酒。
頻移帶眼,空衹恁、厭厭瘦。
不見又相思,見了還依舊。
為問頻相見,何似長相守?
天不老,人未偶。
且將此恨,分付庭前柳。
李之儀詞作鑒賞
這首《謝池春》用通俗淺近的語言,寫離別相思之苦,其中可以看出柳永“市民詞”的影響。
開頭三句,點出節令,中間隔過四句之後,又說“正佳時,仍晚晝”,繼續點出黃昏時分。這樣,所謂“正佳時”的“佳”字,纔算有着落,有根據。可見章法針腳之綿密。上片寫景,以“花徑斂餘紅”等四個五言句子為主體的。這四句,筆鋒觸及了構成春天景物的衆多方面,又各用一個非常恰當的動詞把它們緊密相聯,點得活生,有聲有色,有動有靜。“飛絮沾襟袖”一句裏,已經暗示了“人”的存,為過片處的“著人滋味,真個濃如酒”作一鋪敘。著人,是“讓人感覺到”的意思“:”滋味“究竟是什麽,卻不能說得具體,衹好用酒來比喻,而且又用”濃“來形容,用”真個“來強調,以誘讀者盡量用自己的感受和經驗去理解那種”滋味“,從而把這個比較抽象的概念變得可以體會、可以感悟。
過片後的四個五言句,是這首詞抒情部分的核心內容了。這四句寫得深,寫得細,它把“不見”和“相見”、“相見”和“相守”逐對比較。冠以“為問”
二字,表明這還衹是一種認識,一種追求,衹能祈之於天、謀之於人,可是“天不老,人未偶”,仍然不得解决。“天不老”,本於李賀的名句“天若有情天亦老”,反過來說,天不老也就是天無情,不肯幫忙,於是“人未偶”,目前還處於離別相思的境地,實沒有辦法,衹好“且將此恨,分付庭前柳”。分付,有交托之義。將相思別恨交付庭前垂柳,則留下了各式各樣的思索的餘地,正所謂含蓄而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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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 王禹稱 | 寇準 | 錢惟演 | 陳堯佐 | 潘閬 | 林逋 | 楊億 | 陳亞 | 夏竦 | 范仲淹 | 柳永 | 張先 | 晏殊 | 張昪 | 石延年 | 李冠 | 宋祁 | 梅堯臣 | 葉清臣 | 歐陽修 | 王琪 | 解昉 | 韓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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