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小说 大八義   》 第四十一回 小粉團設計采花 霍小霞彈打淫寇      佚名 Yi Ming

  話說霍坤,嚮他兒子說道:“你去告訴你娘親跟你姐姐與兩個小丫環,他們在東裏間睡覺,叫兩個婆兒在西裏間。房山的東西門別關,你把西掖間的後罩子打開,我把東掖間的後罩子打開。你趕緊到外邊,將你娘坐的那轎子有布圍子拿來,將那一個竹帳拿來。”霍全答應轉身出去,少時將布圍竹帳拿到上房,放到東裏間。那丫環一看竹帳到,連忙伸手接過,這就張羅將帳子全挂好了。相離窗戶有一尺五六遠,支挂好了,外面就是薫香,也是不成。東西裏間布圍子挂齊畢,急忙叫店傢給打來臉水,大傢洗臉已畢,要酒要菜。霍坤叫夥計趕快去拿兩個酒杯來,先把夥計支出去,父女伸手探兜囊取銀針,試探酒菜,俱無二色。小霞低聲說道:“爹爹今天咱們住這個店口,櫃房出來那三個人,據女兒一看,他們可不是好人,今天夜內咱們全家可多要留神。”小霞、翠屏在外邊站着。小霞到了東裏間,把布圍子面挪開,將把兒燈挪在裏面,將折把弓與彈囊,滿全在床裏頭,姑娘暗拿準備。又叫金屏,翠屏一同吃飯。霍門李氏坐在當中,丫環婆子一給布菜。小霞說:“金屏、翠屏吃完飯,你二人到外面將那必得拿進來。”兩個人答應。吃完了飯,二人出去不大工夫,便拿了進來。這就傳話叫夥計:“撤去傢俱,然後回來有話問你。”夥計答應,便將傢俱送到廚房。然後回來問道:“老達官,您有甚麽言語,請道其詳。”霍坤說:“你們貴寶村,是孔傢寨?”夥計說:“不錯。”霍坤說:“我跟你們打聽幾位朋友。”夥計說:“您打聽那一傢?”霍坤說:“此人姓孔名貴,外號小粉團。夥計說:“不錯,有這麽一個人。”霍坤說:“還有一個姓孔名清,外號二美人的便是。”夥計說:“也有。”霍坤說:“有一人姓孔名豹,外號粉面如來。”夥計說:“您跟他們有甚麽來往?”霍坤說:“我跟他們三人是口盟的把友,你要認得他們,可以把他們請來,我們在此一敘。”夥計說:“你來的不巧,他們三位沒在傢,出莊拜客去了。”霍坤說:“你貴姓啊?”夥計說:“姓孔名慶。”
  書中暗表,他是小雞子孔慶,也不是安善之輩。他跟達官說話,兩衹眼睛不住的偷看姑娘。在燈下看來十分的貌美,那金屏翠屏便一低頭。小霞一看,面帶氣容,遂說:“店傢你去吧。我們走的一路勞乏,要安眠去啦。”說着話便與李氏大傢奔了東裏間。霍坤說:“孔慶。我傢住這西邊霍傢寨,我姓霍,名坤。別號人稱金刀賽判鎮西川的便是。你纍了一天啦,去休息去吧。”孔慶說:“是”。當時孔慶退了出來,不由心中暗想,回去告訴他三位東傢:這個美貌姑娘住在西裏間。我獨自一人,帶好了薫香盒子,天到初更以後,往東裏間撣薫香,我好與他們作那雲雨之情。原來這小子,明為夥計,暗中便給他們采盤子。他一邊想着,便來到了廚房,遂說:“三位東傢,方纔住下這一傢子,正是老賊霍坤。”孔貴說:“要是他,今天晚上多要留神,使完香,將他那三個女子占了之後,我看他全家是死是活。”孔貴說:“孔慶,你我全是孔門之人,這三個姑娘住在哪個裏間?”孔慶說:“他們住西裏間啦。”孔貴說:“別管他住在哪間,這三朵花我不要。你竟在我店中明為應酬店客,暗中給采盤子,纍碎你的三毛七孔心,我們弟兄居心不忍。三朵鮮花全是你一個人的,我弟兄三人决定不爭。你要將三朵花折了下來,一來你的名譽有啦;二來那老賊的命一定也得要了。孔賢弟你可要多多留神,他父子可不是好惹的。”孔慶一聽說道:“不要緊的,您不用挂到心懷。生而何歡?死而何懼?”當下他們四個人說完此事,孔貴三個人一齊出來,到了店外。一出孔傢寨的西村頭,道頭有片鬆林。這時候村內已然起了更啦。店口雖在西頭,可是在他西隔壁,還有西房啦。三寇在樹林內低言說話。孔貴說:“二位賢弟,那雞子孔慶,他也是孔姓之人,偷花盜柳大親。咱們跟他說完了這片話,咱們趕緊換好了夜行衣。這叫做巧指使孔慶,他把人滿薫過去,正要去采花,賢弟你過去把他踢倒了,給他堵上嘴,是每人一個,任咱們取樂。他到了那裏有動靜,那時可別下去,咱們是拿他問路。”二人一聽也對,當時他們三人,將白晝衣服脫去,換好夜行衣,上房軟底鞋襪,背後背刀,明露刀把,絹帕蒙頭,前後撮打拱首,夜行衣通盤換齊,將白晝衣服包好,擡胳膊踢腿,不綳不吊。三個人長腰出了鬆林,進村口,上北房,一直來到店內,在他們所住的房上,暗中偷聽。
  反回來單說小雞子孔慶,將店中規矩,交代已畢,上門封火撒犬,進屋中睡覺。孔慶到了自己屋中,點上燈,連忙換夜行衣,帶好薫香,背好刀,將燈光熄滅,便躡足潛蹤出了屋子,將門倒帶。來到院中,往四外一看,黑洞洞。店內雖然有狗,不咬熟人。是圓毛的畜牲,全有夜眼,人要長出夜眼來啦,那是生來的,或是有異外別情,用功夫練成的。孔慶上東房,不由心中所思:他們三個人,嚮來沒說過這樣容人之話,莫不是他們拿我試道:我要成功呢,他們在暗中將我踢倒繩縛二背,他們擎現成的。倘若霍坤他們有個準備,我一吃苦子,他們不出來啦。有咧,待我先查看一下動靜,我先給他一瓦。想到此處,忙嚮各處一看,並無人影,這纔下了房,直來到小粉團那院內,見東裏間有燈光,連忙下了房來到窗戶臺,往裏一看,見那床上弓,不由到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那黃的一定是彈囊。又嚮左右一看,見東邊布圍挂着一半,有花紅招展的衣裳。
  書中暗表,霍小霞囑咐好了金屏、翠屏,告訴他娘親在上床上躺着,合衣而臥。暗拿折把弓,右手拿毒彈一個。而今聽見窗戶上有了響動,連忙將彈子放在兜子內。後來又看見從窗戶紙上,進來一股白煙,直撞到北邊在圍子上煙一散。小霞蹲在床上,不由得打了一個嚏噴。少時那李氏與二丫環,也是如此,小霞連忙將拉圓了弓等着。這個時候外邊孔慶側耳細聽,知道成功了。這纔伸手取出刀來,將窗紙劃開,撬開上扇窗戶,支了起來。雙手一推,身子貼下扇,猛勁一推,倏的一下子。那小霞知道賊要進來了,連忙比準了一撒手,衹聽“噗哧”一聲,那彈子打進小雞子的右眼內。這個時候孔慶疼得他往後一仰身,摔在就地,在地上來回翻滾。西裏間跑出金刀賽判霍坤,連忙叫道:“霍全,快去將小輩捆上,看他是誰。”當時父子來到外面,霍全出來長腰往東,按住賊人就捆。霍坤擡頭一看,南房上站定三個人,連忙問道:“甚麽人?”三個人沒言語。小霞聽見了,連忙拿弓抄起彈囊,來到門間,往南房上一看,正有三條黑影,這纔扣彈子,“拍拍拍”,一邊幾下子,三寇也有打在頭上的,也有後背中上,也有耳朵上中上的。打的三個人沒敢下來,跳下房去逃走了。姑娘說:“爹爹您看四外有人沒有?再有人我的折把弓取他的二目,不費吹灰之力。”霍坤說:“四外沒人啦。”小霞雖然是個女的,可是他跟男子性情一個樣。當時霍坤命霍全掌燈照一照,看看他是誰?半夜三更,往屋中施薫香,就準當將他斬首。霍全答應,連忙進到屋中,取出一盞把燈來。一提賊人頭髮,仰臉一看,見賊人右眼珠在眶外搭拉住,滿臉鮮血。細看不是別人,正是店中夥計。他們這裏耗到天光大亮。霍坤說:“我本當手起刀落,要你狗命。如今先警戒你一回,以後若再有客人前來,你可要小心。自己想一想你的右眼,為甚麽失去?你要知悔改過有你的命在,要是不改,可小心你的屍頭兩分。”這個孔慶並沒將三寇說了出來,霍坤將他捆繩解開,說道:“孔慶你先將臉上血洗去,快與我算好店帳,我全家要走了。”孔慶連忙爬起如飛似的前去櫃房。小霞說:“爹爹你叫我兄弟出去,買來兩張弓,兩個彈囊,一包彈子,孩兒好用。這個彈子比別的又輕又好,我捨不是用。”霍坤說:“好”,便命霍全出去,照樣買來。金屏、翠屏跟小霞學的,也會打五個連珠彈。買回來,小霞先將彈子分好,每人一張弓一囊彈子。小霞說:“今天咱們從此起身,一路上樹林子太多,準知道那個林子裏有孔傢賊人。他們不在半道上劫咱們,還則罷了,若是在半道上劫殺全家,今天孩兒說句大話,不論他有多少人,我是每人取他們二目。”說完命霍全,到外邊備馬匹與車輛,預備齊畢,將店飯賬通盤給清。大傢打算來到外面上車輛上馬匹。小霞與金屏翠屏每人一張弓,一個彈囊。姑娘與霍坤父女在前面,後邊是霍全。李氏駝轎的左右是兩個丫環。小霞說:“爹爹咱們在路上,看見樹林中有人看咱們,不用看他們。倘若是出來一劫咱們,那時再拿彈子打他。”霍坤說:“好吧。”按下他們要走不提。
  且說那孔貴三寇在別傢房上暗中觀看,見他們將孔慶繩縛二背,然後他三人下房一商量。孔貴說:“咱們還是劫人呀。”當下孔貴、孔清、孔豹三個人來到街當中,將村內人等預備齊啦,要在中途路上劫殺霍傢父子。那時將一個姑娘兩個小環全留活口,不準殺,其餘老少三口全都殺死,車輛人等一個也不準傷損他人。孔清說:“兄長,咱們先到東院,把伯父請來,把孔慶招怨一頓,省得被霍坤交與當官。”孔貴說:“他老人傢不好求啊。”孔清說:“不會跪門不起嗎?他老人傢是這一方的善人,誰人不知,那個不曉。”書中暗表,原來此人姓孔名安。平生是齋僧道,大開善門,因此全叫他孔善人。這哥三個便來到他傢,上前叫門。裏面傢人出來開門,一看門外黑洞洞,有三個人在那裏跪着,不知是誰。他回去取出燈光來一看,原來是他們三個人。連忙問道:“你們哥三個為甚麽事啊?”孔豹說:“店內住下霍傢父子,有一女兒長得甚是貌美。不想店中小夥計孔慶,他夜間前去要偷花盜柳,被人所傷。”便將此事說了一遍。這個傢人是奴隨主姓,名叫孔全。一聞此言說道:“你們這些話,全不能跟老當傢的去說,他老人傢早記上你們這些匪人了。不過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孔來,我少時變化着說,這個孔慶的事,交給我啦,你們放心就是。要是照你們這話去說,他老人傢準不管。”三個人說:“管傢大人。我們拜托你啦。”說完告辭便走。孔全來到裏面看上房點着燈啦,遂來到窗下,問道:“員外爺您起來啦?”裏面孔善人說:“我起來了,打算出去圍着村子來個彎。”孔全說:“老員外您請出來,我跟您提一件事。”孔安一聞此言,連忙開了屋門。孔全說:“方纔孔門張氏來到扣門,因為他兒子孔慶在店中偷花盜柳,被住店的女客人用彈弓打啦。天亮人傢老達官要把他交到當官治罪,請您念他孤兒寡母,前去見那老達官一面,也省得把他送到官署。”那張氏頭上磕出一個鵝頭來,員外爺纔答應了此事纔好。孔安一聞此言,連連點頭,說道:“我若不看在是姊妹的份上,我真不管這事。”
  說完等到天光大亮,他淨面梳發,叫孔全拿着一根皮鞭子。孔全答應,拿着一根鞭子在前頭走。員外拄着拐棍,在後面跟隨,一直來到德升店。孔全先進到店中,住的位客人全要拜一拜。一直來到後面霍坤住的屋中,有人到裏面通報。這個時候孔慶還在那屋門外,滿臉血跡。孔全上前說道:“屋中達官爺,您貴姓啊?”霍坤一聞此言,連忙出來說道:“我姓霍名坤,金刀賽判鎮西川的便是。”孔全說:“霍老達官,我傢員外爺特來此處見您。不知孔慶怎麽得罪您了,特來替他請罪。”霍坤出來一看,見此人身高八尺高外,漢壯魁梧,長得四襯,面如重棗,獅子眉,一雙闊目,通官鼻子。四方口,大耳有輪。霍坤連忙問道:“閣下貴姓?”這人說:“我姓孔,名安。”霍坤說:“這個店是你的?”孔安說:“不錯,是我的,叫我們當傢什戶給看着,好應酬客人。”霍坤說:“你們店裏有幾名夥計?”孔安說:“就是外請的一位先生,此人姓劉,名叫劉山。有一個當傢的侄兒,名叫孔慶。”霍坤說:“有人叫孔貴的,你認得不認得?”孔安說:“老達官,您問我那能說不認得。凡是我們孔傢門的,沒有不認識的。那些個孔清、孔豹、孔貴,他們三個人我是不識,因為他們目無王法,心無五倫。這位老達官您的名姓,我久有耳聞。”霍坤說:“您認識被捉之人?”孔安來到近前一看,一臉的鮮血,眼珠子在外邊搭拉着,遂問道:“孔慶,你這是怎麽啦?”霍坤便將他所作所為之事細說了一遍。孔安一聞此言遂說:“孔全,你把鞭子給我。”孔全連忙把鞭子送了過來。孔安拿鞭子在手,陪笑道:“老達官,我給您出一出氣,他傢是孤兒寡母,您多可憐他吧。”說完掄起鞭子,抽了有十幾下子,說道:“孔慶,你鬍作非為,你這不是得罪我的店客嗎?”打得那孔慶是苦苦的哀求。霍坤一晃,倒替他講情,說:“是啦,您不用打啦。我要把他送到當官治罪,按偷花盜柳之情。”孔安說:“你我全這麽大的年紀啦,還不容量他麽?就拿他當一個小貓小狗,也就完啦。再者說,而今大宋朝的法律,凡是那偷花盜柳之人,一經官即置於死刑,請您就把全臉賞與我。”霍坤說:“霍全上前給他鬆綁。”霍全急忙過去與他解了。孔安說:“孔慶,你別跟他們三個人學,我這店中用你,也按照店規給你工錢。那南來北往的客官,帶着少婦長女,不要看方寸挪位。人傢的姐妹,也跟自己的同胞一個樣。”霍坤說:“你慢走,以後你再有此類事,你必慎重,起個誓,如今我是看在老人面子上饒你不死。”孔慶跪倒,對天賭咒:“從今以後,再有盜柳之事,必死在霍傢父子刀下。”霍坤說:“走去吧。”孔慶忙謝過了他的伯父,然後走去。後文書他惡行不改,纔應了誓。按下不表。當時孔安說:“達官,您在這裏多住個三天五日的。”霍坤說:“不必了。”孔安說:“那店飯錢我候啦。”霍坤說:“不用,我已然叫人算清了全給啦,下次再住您這店再說吧。”便令霍全到外面備好車輛。霍全答應出去,不大工夫車已備妥。小霞母女帶同金屏翠屏與婆子一齊出來上了車。父子二人出店上馬,一直往霍傢寨而去。如今且說那三個賊人,招集了嘍兵們。孔貴說:“咱們在半道上劫殺他們全家,必須聽我的哨子響,然後再出來,千萬留神那個丫頭的彈子。他們那兩個丫環,一定也會打。小霞外號人稱飛彈嫦娥,你們想他的彈子打的準不準就得啦。咱們看能報仇就報,不能報時衹可改日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別去了一目,那更報不了仇啦。”這人一聽也對,遂說:“那麽聽您調動吧。”這些人便一齊的來到一途路上,等着劫殺他們。
  天已到時聽正東車輛響,他們真來了。看見他三個姑娘,全拿着彈弓。左手推着弓背,右手扶着弓弦。在南邊騎馬的女子,正是金屏。樹林內很高的蒿草,那刀斧手全在草裏藏着啦。正走之間,忽然草聲一響。金屏連忙用目一看,一片大松樹,心中暗想:那裏一定有人,待我問一問。想到此處,右手一放,早有一個彈子飛了出去,“吧”的一聲,打在樹上。樹後正是那孔貴藏着,孔貴連忙一閃身。金屏跟着又一彈子,事有湊巧,這一下子打正在他口中,連門牙兩個打下。孔貴也真豪橫,一聲沒言語摔倒在地上。
  霍傢全家逃過危險之地,一直撲奔霍傢寨。趕到東村頭啦,路南一片樹林,裏邊有人說話。說道“前邊是我老哥哥全家嗎?”霍坤定睛觀看樹林跑出一人,來到馬前雙膝跪倒,口中說:“兄長一嚮可好?你我有數載未見。”霍坤見此人,身高九尺開外,細條條的身材,青須須的臉面,細眉毛圓眼睛,蒜頭鼻子,火盆口,大耳相襯,花布手巾罩頭,青底衣,魚鱗灑鞋,花布裹腿,外罩月布的大褲。周身是青綫勒出來的蝴蝶,紐絆未結,肋下配有雕翎刀一口,緑沙魚針皮鞘,青銅飾件青吞口,青綢輓手。霍坤翻身下馬,說道:“這朋友免禮,你認識我霍坤,我怎麽想不起閣下來呢?”此人說:“老哥哥,這時候是您貴人多忘事,上了幾歲年歲,甚麽事也就忘懷了。我先問一問您:頭前這位小姐,是姑娘乳名鳳蘭嗎?”霍坤說:“不錯,朋友你知道我的女兒乳名,這樣說來,你我足有二十年開外沒見。”霍小霞在前邊一聽,連忙棄鞍,來到近前,連忙下拜,問道:“您可是我李叔父嗎?正是侄女小霞。”霍坤說:“姑娘你可知此人的名字。朋友你底子下怎麽稱呼?”那人說:“姑娘說出我的姓來,這就是她的靈機太好,那麽姑娘你可認識於我?”小霞說:“我認識您,您的官印,孩兒不敢說。我爹爹忘記了,我兄弟太小。要不是您這一口刀,那能搭救我們全家的性命?”霍坤說:“姑娘,那位搭救你我全家的正是那位姓李名剛,別號青面獸的便是。”說完他來到駝轎前,叫李氏快下來,上前見過咱們拜弟。李氏一聞此言,急忙下了轎。夫妻一齊來到此人面前。霍坤說:“若不是姑娘說出你搭救過我們全家,我真忘懷了,賢弟可千萬的要恕過我年邁。”李剛說:“自己弟兄不要如此。”說着前行幾步。說道“嫂嫂在上,受小弟一拜。”李氏連忙還禮說道:“兄弟別行禮啦,愚嫂我這裏答拜啦。”當時行禮已畢,李剛站起身形。李氏道:“賢弟你我有二十多年未見,我叫你兄長到處找你,不知你上哪裏去了?”李剛說:“嫂嫂,我自從斬鑌鐵王洪之後,於得江打了我一毒藥鏢,多虧有我的師叔徹地騰仙廣惠,就是正北興隆寺當傢的,纔將我的毒藥暗器傷治好。我四山五嶽去尋找於得江,未能將小輩捉住。也許他埋名隱姓,找背地隱藏,也未可知。”霍坤說:“是了,霍全呀,快過來見你李叔父。”霍全此時早已下馬,一聞此言,連忙上前跪倒行禮,口稱:“尊叔父在上,侄兒霍全與您叩首。聽我姐姐言講,倒退二十年,有王洪執掌桃花塢,截殺我全家。多虧叔父雕翎刀,解去重圍。我爹娘囑咐我姐弟,必須千恩萬謝。”李剛說:“賢侄請起。兄長啊,姑娘與孩兒,他姐弟全在西川成了名啦。”霍坤說:“你這是趕奔哪裏呢?”李剛說:“我上山東何傢口。”霍坤說:“你上哪裏作甚麽去呢?”李剛說:“我到那裏拜望我盟兄分水豹子何玉,逆水豹子何凱。”霍坤說:“賢弟你不用去啦,姑娘你上騾駝裏去吧,前邊離咱們傢已然近啦。”小霞一聽,心中暗想:這還有背我之言嗎?衹得去上轎子。霍坤說:“賢弟,我與你打聽一位公子。”李剛說:“但不知是哪位?您問的有名的主兒,我能略知一二。”霍坤說:“在山東很早成名,就是何玉之子。”李剛說:“原來是何斌呀,那孩子太好了,乃是俠義一流。他能跟着我那老哥哥的腳印走,他無論到哪裏,真是仗義疏財,慷慨大道。一來有他爹爹名姓,二來他也有重整傢業之心。何玉、何凱他們老哥兩的武藝,傾囊而贈。他隨他們三個師哥在山東一帶走鏢,道上成名。他可稱文武兼全,智謀廣大。在濟南府挂漣水縣首戶的財主,傢中是傢大業大。兄嫂啊!我李剛是盡其交友之道,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情。姑娘青春多大?您住傢又在西川,正門正戶的太少。你們兩傢要結親,那可成斧劈經門當戶對秤麽八兩半斤。”此時小霞一聞此言,鱢得沒敢出頭。李剛又說道:“姑娘已然二十往外了,別叫他與您一塊保鏢啦。西川路上蓮花黨太多,倘若有個失神,那時您是成了名的人物,豈不被水一衝。”霍坤連連點頭,說道:“賢弟你此話說在後頭了,你有此話我夫妻就感恩非淺了。李賢弟你可看見鳳蘭馬上挂着那張弓,身上跨着那個彈囊?”李剛說:“我到是看見了,”遂叫道:“姑娘。”霍小霞連忙下轎一轉臉,李剛一看那彈囊上有神手太保四個字,何斌兩字撕下去了。李剛不知怎麽回事,連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霍坤便將立擂招婿之事說了一遍。李剛便問:“何人為媒?”霍坤又將劉榮、魯清二人為媒以及魯清誆弓囊之事又細細說了。李剛說:“兄長,這保親的二位,外面成名露臉。我李剛雲遊天下,頭一宗我為尋找於得江;第二我為找我那拜兄自在雄魯彪。至今不見他二人,但不知這二人往哪裏去了?”霍坤說:“賢弟,除去宋朝管轄之外,你可上哪裏去找。再說那於得江他到處不報他真名實姓,那你可上哪裏去找。賢弟呀,俗語說的好,冤傢宜解,不宜結啦。你別看你見不着此賊,你要托一托朋友,就許碰見了他人,也可以替你報仇。”李剛點頭。此時霍坤他將鏢打何玉,大衆西川報仇之事對李剛說一遍。李剛一聞此言,當時翻身跌倒,背過氣去了。霍坤說:“霍全與轎夫他等快將你叔父喚叫起來。”大傢上前七手八腳,好容易將他撅叫過來,李剛放聲大哭。霍坤說:“你且止住悲聲,到西川前去報仇就是。”李剛此時心中所思,我要跟他們父子一同前去,未免叫那小金刀霍全小看於我,說我怕死貪生,畏刀避箭,膽量太小。遂說:“兄長,您同定我嫂嫂,大傢回傢,小弟我要前面見我大哥。然後我一人前去銀花溝,刀斬二峰,力劈普鐸。”霍坤說:“好。”當下李剛告辭走。暫時不表。單說霍坤父子全家回到霍傢寨,衆人下車輛馬匹,大傢來到裏面,安置齊畢。車夫轎夫將東西物件馬匹交代清楚。
  霍傢父子在傢休息幾天。霍坤叫李氏,說:“夫人呀,你必須將咱們當傢什戶,小霞的姐妹,你我的弟妹嫂嫂,一齊請了來,要跟他們說明這門親事。再者就是每天晚上要小心咱們前後的院子,多加註意留神,小心蓮花黨的淫賊。她的守節砂要緊。”李氏連連點頭,第二天便將那些女眷們一齊找了來,內中有霍坤的一位嫂嫂,霍門張氏,乃是霍恩之妻。這個霍恩早已死去了。張氏說:“妹妹你將咱們當傢什戶女眷全找了來,所因何故呢?”李民便將小霞說婆傢事,完全說出。張氏是個嘴快之人,平素又好逗人。他一聞此言,便來到東裏間,說道:“鳳蘭姑娘。”小霞說:“大娘,有甚麽事?”張氏說:“不久你就要離開你的爹娘。”這號親事之情,人人全知道啦。那麽姑娘她究竟明白不明白?原來他已明白了八九。而今又見她娘將當傢什戶的女眷全請到了,不知何事,心中納悶,她在暗地裏便將霍全叫到身旁。霍全是她手下敗將,一個說不投緣,立時挨打。因為霍全的武藝敵不過他姐姐。那小霞無論當着她爹娘不當着,常打霍全。如今把她兄弟叫到身旁,問道:“兄弟,他們全作甚麽來了?”霍全一想:這是她的終身大事,遂問道:“您比我大,他們說甚麽,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呢?”小霞說:“我是真不知道。”霍全說:“在擂臺上您跟人傢動手的那位您可記得?”姑娘說:“我知道,那一大膽狂徒我沒找着他。”霍全說:“是您拿的這張弓的人,比您能為怎麽樣?”小霞說:“那一張弓,他比你我勝強百倍。”霍全說:“姐姐您可千萬別把人傢的弓囊給人傢丟了!那兩樣可是人傢定禮。你我爹娘將您的終身大事,許配何斌身旁為妻。”姑娘一聽,當着大傢鱢得面紅過耳,低頭不語。霍全說:“姐姐您生來一個女流之輩,臉面朝外之人啦。俗語有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市井之上,全是這個理由。素日咱們姐弟倆個,您打我的仇恨,全已勾開。您我的爹娘,指着您好像頂上明珠一般,學會了折把弓一張,幫助在西川成了名,一來抓錯就打我一頓”小霞說:“你還是有錯,沒錯我能要打你嗎?”霍全說:“這您還不明白啦,將您許配何斌身旁為妻,您要有姐弟的情腸,將來爹娘有個百年之後,千萬的我能上山東將您接了回來,姐姐在傢可以盤桓幾日,您也不是歲數小啦。叫一個不識的男子,舉過頭頂,您不知道,就憑咱們爹爹那個皮氣,那人若是賊人,他上哪裏,也得追到哪裏,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小霞一聞此言,不由心中暗想,遂問道:“兄弟,那人與咱爹有多大冤仇?要使雙剁子腳,把老爹踢死。”霍全說:“姐姐,那麽那個人是君子呀?可還是小人呢?”小霞說:“倒是一個正人君子。”霍全說:“您想想一個立擂臺,甚麽人不來呀?此人就是上西川報一鏢三刀之恨,與您比武之人,正是那美豪傑大孝子何斌。現有劉叔父解去裏圍,約請我父子西川報仇。我隨老爹盡其交友之道,姻親之情,殺奔銀花溝,您在傢一切多加小心吧。”說完他竟自走了。不言他走。且說張氏,嚮小霞說道:“姑娘,咱爹爹與你兄弟被人約走了,前去報仇,給你張的是口袋。你過門之後,夫妻二人全年輕。”小霞姑娘心中暗想:我爹爹那麽大的年歲,我兄弟又不大。再說我們這一枝,人是少的。過門之後,我二人一起衝突,他要拿舉過頭頂這言語來咬吃於我,那時我應當拿何言語答對?我拿他這張弓趕奔賊巢,一來護庇我爹爹;二來護庇霍全;第三我到那裏,是見事作事。叫山東省老少的達官看一看,我給他彈打群賊的二目。想到此處,便打定了主意,遂叫金屏翠屏,囑咐二人在前面多多的留神。等老人傢與公子爺要走的時候,吉萬給我一個話。金屏翠屏兩人來到外面,霍坤說:“你們兩個人上這裏來作甚麽來了?這要是來了賓朋是何樣子?”金屏說:“回稟太爺,我們小姐有話,您要跟公子爺一走,我們得稟報我們小姐。霍坤說:“你二人到後面去吧,我父子走的時候,必須到後面告訴個話。”兩個人點頭,二人出來到了外面,便影藏到大柱後邊。霍坤父子吃完晚飯,把長大衣服放下,夜行衣包軍刃暗器,通盤拿齊。父子二人來到外面,爬過山嶺,便是四裏屯的西村頭,看見出來一片人,霍全說:“老人傢咱們隨他前去先入山吧。”霍坤說:“咱們趕緊走。”霍坤依着小金刀霍全,可是大傢一塊入山。霍坤打算單立功,當下他父子進了山口,來到林中,換好夜行衣。擡胳膊踢腿,不綳不吊,要了刀。來到寨門之外,大聲喊嚷,這纔將助力普鐸之人喚出。霍坤與謝衝打在一處,霍全與謝勇打在一處。石祿大傢趕到,石俊章刀劈謝衝。謝勇一見不好,帶嘍兵往寨門裏退。魯清說:“列位,可千萬別叫那個使叉的跑了。”沒多時謝勇已然退進寨門,那嘍兵是退回一半。寨門外還有一半。這便是遭劫在數,在數的難逃。大傢往裏一敗,謝勇抹頭往裏就跑,飛抓手雲彪將抓掄開了,往前進步。那謝勇正跑三五步遠,這個抓頭就到了,連絹帕帶發鬈一齊抓住。雲彪往懷裏一用力,謝勇低頭往裏一鑽。好比是有人把發鬈抓住一個樣,再想往前掖,那就沒功夫了。雲彪往回一拉絨繩,賊人就倒下啦。黃竜黃遠威,別號小昆侖的便是。他正挨近雲彪。他一看賊人倒,連忙一舉渾鐵棍,往下一砸,“噗哧”一聲,當時給砸了個骨斷筋折,死於非命。再往裏走,到了二道寨門,雙門緊閉。杜林說:“魯叔父,您看他們把門關上了。”石祿說:“大清棒槌,這兩個跟誰在一塊呀?全都致于死命啦。我還沒得着一個啦。”魯清說:“你等着吧,少時全出來。”石祿說:“好,那麽我全包啦,他們一個也活不了。”不言他們這裏,且說頭道寨門的嘍兵,跑進大寨,來報普鐸,說道:“二大王,大事不好,他們山東報仇的人可是全來了。”普鐸一聽,連忙命黃雲峰手執銅鑼一面,敲鑼聚衆。普鐸也是鬍哨直響。他聽正南方是殺聲震耳,他心中也是有點驚心,暫不表他們。再說二道門外的衆人,魯清說:“石爺你上去推一推門,看看關了沒有?”石祿上前雙手一推門,昂然不動。杜林說:“列位大傢可千萬的別往墻上躥,怕上頭有走綫輪弦。”魯清這纔伸手探兜囊,取出飛抓,搭住了墻,一揪絨繩一問。上頭有點動靜。原來那墻上暗藏三十二枝衝天弩。此消息乃是殷志文、殷志武弟兄所擺,與人傢所擺的不同:每隔二尺六寸有一支,或是一尺二有一支。要從二尺六的地方上去,有衝天弩,裏面是捲網,寬六尺四寸。比方說要是從一尺二的地方上去,這一尺二的東西多挨着一寸,全有弩箭,一尺二往裏沒有。人要是往下一掉,那就掉網裏面。下面是一尺二長八尺寬的翻板,板下是地溝。這南面東至西長,寬有一丈二,深有一丈,裏面兩明。在溝幫上有十二個槽兒,槽裏亦有兵卒。每一個裏頭有一人,也有拿長鈎桿子的,也有拿繩子的。衹要一掉下去,就得被擒。二道圍子墻,一直到三道四道,全是一個樣。魯清說:“石爺你別往上躥啦,隨我來。”當時將他帶到二道門外,“你從這裏上去吧。”石祿說:“大清你們大傢往後,上頭要是有竹簽咬我,我不怕。”說完他撤步長腰往上一躥,左胳膊一跨墻頭,右胳膊一跨,那衝天弩就打出來啦。石祿用胳膊一擋臉,心說竹簽來哪,容那竹弩打完,他一用力便上了墻頭。弩箭放完,他用胳膊一拐,拿肚子一貼墻頭,說:“小子,還有沒有哪?”他一問沒有了。正在此時,從裏面翻上一扇捲網,當時將石祿上身滿全給罩上了,上面的倒須鈎住了衣服,往裏怔揪石祿。他便雙腿一飄,頭衝下栽進墻裏去啦。大傢看的明白,可是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杜林說:“魯大叔你可站着別動。黑夜之間,這裏有捲網,回去咱們找不着這個地方,那可麻煩。”魯清說:“石爺,你在哪裏哪?”石祿原來正在網兜裏,還沒掉下去啦,連忙答言:“我在這裏啦。”魯清說:“你看一看四面還有沒有?”傻子要冤人,是一冤一個準兒。石祿可不是傻,他要真傻,那一百二十八趟萬勝神刀,怎能學的會?一趟拆八招,一招分八手,焉能學的會呢?石祿一聽魯清問,他成心說:“你們大傢可別過來,我這個旁邊竟是網,真咬人,利害極啦。”
  魯清一聽他這聲音,不由心中納悶,但不知為甚麽掉下去沒響聲,遂問道:“石爺,你在裏頭幹甚麽啦?”石祿心中所思,我要說在網兜裏,誰也不進來啦,便假意說道:“我在地上站住啦。”魯清說:“怎麽一聲沒有啊?”石祿說:“我頭衝下下來的,我把網給撕啦,手按地起來,哪有聲音呢?”大傢一聽,情有可原。魯清說:“卜亭你過去。”卜亭說:“你們不過去,為甚麽叫我過去呢?”魯清說:“你過去不要緊,那塊網叫他占上了,那塊他給撕碎啦。”石祿一聽,連忙說:“駱駝你可別過來。這裏竟片網,可咬你。”卜亭說:“魯爺,你們誰愛過去誰過去吧,我不過去啦。”杜林說:“你不用過去啦,你真是畏刀避箭,貪生怕死。”正說着裏頭石祿說:“大清你把我那對鏟給我。我用鏟問一問。”卜亭手中給他拿着皮搭子,一想也對,他便掄圓了往裏一扔。扔過翻板地方,“吧噠”一聲。杜林長腰上墻頭,說道:“姓卜的,人可是死陣前,不死陣後。死在陣前,人人可愛。死在陣後,是怕死貪生。”他雙手一扒墻頭,墻頭沒動,往裏探身。低頭一聽,那滾網就把他也捲到墻裏頭去了。杜林就紮入他的懷裏去啦。杜林用手一推他的腿,說“你別夾我,那網上的倒須鈎鈎上我啦,你怎麽往裏冤我呀?”石祿說:“我沒往裏冤你呀。”杜林心中暗想,這人要傻呀,冤機伶鬼,是一冤一個準。想到此處,用手一抱他的大腿,一翻身,便將倒須鈎給摘了下去,遂大聲說道:“魯大叔你們列位可別上來啦,這上邊有滾瓦,裏面有片網,網上有倒須鈎,堅固極啦。下面又有翻板,我石大哥掉在網裏啦。”魯清在外邊一聽,遂問道:“你在哪裏呢?”杜林說:“我也在網裏啦。你叫杜貴杜茂他們兩個人從此下來二尺多遠,用虎尾三節棍去砸墻,把墻給他砸塌了,然後再進來,自然無險,以後見着房墻就拆。”
  魯清一聽也對,便命杜貴、林茂、董相、佟豹、小黃竜五個人全是力猛的軍刃,足可以將墻砸塌。杜貴林茂全是純鋼打造的虎尾三節棍,董相是熟銅棍。五個人聞言,各舉兵刃嚮墻上砸去。“吧”的一聲,那墻頭,早就砸鬆了。佟豹說:“二位賢弟,咱們已然將墻砸鬆了,別再砸啦,可以用棍往裏推,便可推倒了。”四個人一聽也對,這纔一齊的往裏一推。“轟隆”一聲,墻已倒了,便將裏面的翻板給砸翻起來了。此時衆人進去一瞧,他二人還在捲網兜裏啦。石祿頭上有四個倒須鈎住他。魯清說:“雲彪,你用飛抓將他們抓住。”大傢用力一拉,便可將他們拉了下來。杜林說:“且慢,千萬先別拉,因為下面是翻板,不知道坑裏還有甚麽東西。我石大哥他掉下去,不要緊。我要是掉下去,那可是兇多吉少。”魯清說:“你揪住上頭那個鐵環,也保點險,不致於掉下去。”杜林一聽也對,這纔伸手揪住了兩個鐵環子。雲彪抖抓,便將石祿的肩頭,連那網全抓住啦。大傢人等一揪,當時揪他離了墻,又一鬆動,石祿當時又撞在墻上了。石祿說:“大清啊,你們別揪啦,敢情拿我撞鐘啦。”衆人一聽,將要一鬆手,“嗄吧”一聲,絨繩已斷,將石祿掉下翻板去啦。魯清叫銅杈李凱、銀杈李繼昌、飛杈手李文生他三個人用杈頭攪起翻板,叫杜林下來。杜林來到下面一長腰,便到北邊了。這個時候石祿掉了下來,雙手一抱頭,用腰找地。此時天黑,又在翻板的底下。他一看地下有個牛角泡子的燈,又看見出來四五個嘍兵。聽他們說道:“得,從上面掉下人來啦。”說着話用鈎桿子一鈎,便將他身上的衣服以及靴子鹿筋繩鈎住了。石祿看他們全鈎好了,忙一翻身,左手揪住鈎桿子,右手迎面掌打去,衹聽“吧吱”一聲響,這個兵卒就算完啦,那些個兵卒往西就跑。石祿爬起,用鈎桿子便把這個兵的腿鈎住了,一反手,“吧吱”一聲,這個也死於非命。他再找那幾個人,早已跑的沒了影兒。原來他們全順地道跑了。上面魯清說:“石爺那裏去啦?”石祿說:“我在這裏啦。”魯清這纔叫人將翻板支起,又叫雲彪把抓係下去,石祿伸手揪住便上來了。石祿毛腰揀起皮搭子,說道:“我的駱駝呢?”卜亭說:“我在這裏啦。”石祿說:“給我扛着吧。”卜亭說:“你不會說我給你拿着嗎?”說完伸手接了過來。大衆人等,這纔一齊往裏而來。石祿在前頭,他們是見着房墻就拆。來到了裏面一瞧,他們這個屏風門與別人不同,是坐北嚮南七間大房,當中階腳石,上面大廊子,裏面挂着鐵絲門燈一個。魯清說:“石爺進去。”石祿說:“駱駝你把鏟給我。”卜亭當時將皮搭子交給他,石祿抽出了雙鏟,往屋裏便走。看見西墻頭是沙篦子,裏面有盞把兒燈,屋中坐着一個人,面朝着裏。他一看氣不打一處來,原來正是那黃雲峰。他便奔了屋門簾,左手鏟一挑簾子,邁步往裏,來到切近,掄右手鏟,蓋頂就砸,“叭吱”一聲,人頭已碎,可是那個屍腔子,還是不倒。石祿一怔之際,腳底下一軟,“忽隆”一聲,石祿就掉下翻板去了。魯清在外頭一看,那個假人還在那裏站着啦,他這纔知道這個是自行人,特意桌上放了一盞燈,蠟燈的苗最軟不過,因此招來衆人。又聽底下石祿喊:“大清啊,快把翻板撬起來吧,這裏頭味可大啦。”魯清大傢一聞此言,急忙來到屋中,用刀將翻板一掀,味氣上來,令人難聞。有人係下抓江鎖去,石祿揪着上來了。衆人見石祿身上,一身髒泥髒水。魯清說:“杜林你帶他上外邊去。”石祿說:“你別帶我出去啦,裏頭就是普鐸的院子。”當時大傢來到裏面,在南房廊子底下一看,這裏好寬闊的院子啦,坐北嚮南七間大廳,大勾連搭三層房,明看七間,暗着二十一間。前邊全是大廊子,階腳石左右兩邊插着兵器架子。魯清一看,正東有七間房,是東屏風門,正西有七間房,是西屏風門,當中院便是武場。他往裏一瞧趙庭、苗慶、朱傑、電竜沒到,不由心中納悶。
  按下衆人不表,且說趙庭他們四個人,進山一直西北,看眼前一道圍墻,伸出抖火摺子,藉光亮一看,上下俱是大開條。趙庭將火摺子掐滅,亮了刀,取出白蠟點好,粘在護手盤上。哥四個蹲在地上,圍着這盞燈,取出地圖來,鋪在地上,四個人一齊觀看。瞧好了頭道圍子墻,總弦在哪裏。記在了心裏之後,又看第二道,將二道機關記住之後,又命朱傑看第三道圍子墻的總機關在哪裏。趙庭說:“朱爺,可千萬瞧明白。看錯一點,可有性命之憂。”朱傑說:“三弟你可多要小心了。”電竜說:“是,趙仁兄您獻您的絶藝吧。”趙庭將陣圖交與朱傑,朱傑疊好放在兜囊之中。趙庭將刀遞與苗慶,叫他把刀尖嚮外拿着。又叫朱傑、電竜在二丈開外去,“這墻上有甚麽暗器沒有?那麽大的崩簧,夠不上你們哥倆。”說完他將上身衣服脫了,一抖中衣,往下一輓,推到底邊。他藉光一看,從南頭第七塊搶簾,橫放着,也是一塊橫着,一塊順着。墻高一丈三尺。他站在第三塊之上面嚮東,脊背貼了墻。他施展爬碑獻藝之能,往下一疊腰,雙腿就起來了。頭衝下,臉朝墻,趙庭兩手扶墻,肚貼着墻,他一叫氣功,“吧”的一聲就上墻上去啦。趙庭用雙手扶墻往上爬去,到了上邊。他喚口氣問道:“朱二哥,您看我的左腳滾檐沒有?”朱傑說:“再往北點。”趙庭又往北錯一錯,朱傑說“成啦。”趙庭這纔用左腿一踢,右腳登在順着的搶檐之上,猛力用左腳一撮,那塊磚就撤回去啦。趙庭連忙下來,順着墻根一躺,仰面觀星,側耳細聽。那上邊“吧啦吧啦”直響,後來不動啦。趙庭這纔站起身來,將衣服穿好,從苗慶手中接過刀來,起下燈背好刀。朱傑剛要往上竄,趙庭說:“先別竄,你我用飛抓問一問,防備上邊有甚麽動靜,小心無過。”說完各人取出來往上扔去,抓住墻頭一問,並無別的動作。四個人這纔登着墻上來。伸手取出問路石,往下一扔,是犬吠聲音沒有,收好抓墻索,四個人下了墻,到了平地。再往二道圍子墻上看,那二道墻八尺高,裏面有一扇一扇花帳。書中暗表,那一共是六十四塊,從南數第七塊。大傢往上撬,起下石灰片,往地上一扔,“咚”的一聲。趙庭說:“可要留神,下邊有翻板坑。”苗慶用手一扶花帳,有些活動。大傢再往裏看,第三道第四道,相離不遠。苗慶有手絶藝,人稱草上飛。他一勒絨繩,說:“你們列位閃開”,他細看花帳上蓮花,分出青紅紫。心中想好第二朵蓮花,乃是陣眼總弦。他飛身上了花帳,伸手揪着了第二個蓮花。往起一揪,出來八寸長,往外擰八扣蠃絲簧,他一撒手往東一扔,到了墻頭之上,再看這些花帳是自南往北倒,北邊的往南倒,兩下裏全支住了。地面銅弦一響,再無別的動作啦。趙庭說:“列位抓好了墻頭,各人下去先用刀點一點地。翻板不動啦,然後再摘抓墻索。”大傢下來腳到墻根,用刀一點地上,那翻板不動,這纔將索撤下,疊在兜囊之中。朱傑一看這第三道墻中間有一個地道門,趙庭說:“朱爺你再把陣圖看一看。”朱傑取出陣圖,電竜取出自來火,細看圖上註寫明白:那門燈旁邊有兩口劈山刀。朱傑說:“我看明白了。”他也有手絶藝,能夠飛過去五層臺階,雙腳登着門坎。又一換腰,來到第二個門坎。這個門坎往外直滾。朱傑雙腳一倒換,身子不由一晃,他用手一扶外邊這個小獅子狗。朱傑暗說“不好。”此時輪弦一響,耳輪中衹聽“嗄吧”一聲響,朱傑連忙飛出一雙手扶着小狗往北一轉,側耳細聽,那門“吱扭扭扭”一轉,再扶那個小狗,是當然不動啦。嚇了朱傑一身冷汗,心中暗想他們這裏真有能人,擺得這個消息是奧妙無窮。這纔點手將他三人叫了進來。原來四道圍子墻是裏頭有埋伏。電竜說:“你們哥三個閃開,這四個墻是我的。”說完他飛身上來,往裏一看,西房三間,廊子底下有一個人,南北裏間有燈光。就聽這個人說了聲“外邊來了一個。”當時裏邊花的一亂。
  書中暗表,這五十個人,自從崔成一走,無人照管,他們很替崔成耽心。因為崔成皮氣很好,平素跟他們很投緣。如今他一個人不在這裏,無有頭啦,誰也管不了誰。這內中有一個名叫張三的,他見衆人在這裏全都着急,遂說:“列位咱們大傢在這裏可別着急,外帶煩悶。他在這裏也是這樣,他不在這裏,咱們還是這個樣纔成。咱們有多少日子沒要錢啦?從打崔成上山,正月是從初一到十,許咱們玩一會兒。山上的規矩,逢年按節,纔許賭博啦。這崔成一走,咱們是南裏間二十四位,北裏間二十四位,外邊有一位巡風,堂屋有一位,專聽四道走鈴。誰要贏了錢,給他二人批出二成利來。南裏間開寶搖灘,北裏間是頂牛鬥紙牌。叫劉七在外邊巡風,李二在明間看看四棵明柱。”衆人一聽也好,大傢便一齊分屋耍起來了。這內中有人說:東顛西跑可不如搖灘押寶。比方說。孤丁上一百,就是三百。押一千,贏了就是三千。押寶是大耍,頂牛推牌九,全是男子耍,百裏挑一。女子押寶,少婦搖灘,有那富有的家庭,年節接姑奶奶住傢,進門就推牌九,那個可太少了。老太太疼女兒心盛,不差甚麽全是玩紙牌。
  閑言少敘。他們這些人到一處,足耍一氣。內中有一個人能押寶,他說“我手中有五十五兩。上寶開甚麽?”旁邊人說:“是二。”他說“這一定是四,我全押上四吧。”開寶的主兒,真開的是四。心中一害怕,你說揭吧,不夠賠他了。遂用詐語說:“我還是二,你算是輸了。”說着話伸手剛要接。外頭劉七說了聲“來了一個。”衆人一聽忽拉一亂,當時把銀子就搶啦。這個押主出來說道:“劉爺你單這麽時候說話,要不然我贏他一百多兩,給你幾十兩。如今你這一句話不要緊,連我老本也丟了。”劉七說:“真出來一個。”衆人往南房上一看,真是有一黑影。張三說:“七弟,我們大傢還進去耍去,你在外邊拿條凳子,坐在廊子底下裝睡。他既然進了四道圍子,大半就可以知道一點甚麽。那翻板攪輪刀十分利害,南墻底下纔有一條方磚。順翻板那道白綫,你看他往北一走,你在他身後跟着他,容他相離且近,一聲斷喝,他一膽怯,往西一躲,當時就得掉翻板之內,立時碎屍萬段。”劉七點頭應允,大傢這纔又回到屋中。那劉七依法坐在屋子廊沿底下,他們這裏說話,早被電竜他們聽清楚。電竜道:“列位,待我過去。”說完順墻下來,用腳踩好墻根,知道八寸以外,就是翻板。用腳一試,這翻板還直活動啦,這纔一毛腰,就看見那個裝睡的人,下了臺階,奔了東墻根底下,在電竜身後。那劉七說了聲。“你往哪裏去呀?”電竜一回頭,連忙左胳膊一圈,右手按簧,“嗄哧”一聲,正打在左臉之上。一害怕往旁一閃,忘了腳底下啦。將一登翻板,“吧”的一聲,劉七掉了下去。電竜連忙躥到墻掎角,側耳細聽,那下面一陣刀輪響,當時將劉七絞的骨斷筋折,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纔躥到平地,找着陣眼古樓錢。他一看不是蓮花,乃是一枝藕。依照破法,將弦放下。就聽翻板下銅弦一陣響,他再用腳一踩翻板,昂然不動啦。電竜這纔舌頭打捲,一打吸溜。外邊哥五個聽見,各自長腰上墻頭,下來登在翻板也沒甚麽事啦。朱傑說:“趙仁兄,您先到後窗戶外頭看看去,防備他們逃走。我在南屋外面,苗三哥在北間外頭,電賢弟進去綁人,一個也別叫他們走了。”電竜說:“您就去吧。”說完他提刀上臺階,進到屋中。
  此時李二聽見有動靜,遂說:“老哥們,外頭可有動作,不知道是破陣的掉下去,還是咱們夥伴掉了下去?”張三說:“管他呢,反正天亮再說。”原來這些人被耍吸住,誰也不想出去。電竜猛然一開門,便將刀舉起,說道:“你要嚷,我一刀殺死。”李二說:“不嚷。”電竜說:“你們一共是多少人?”李二說:“我們一共五十個人,除去崔成下山之外,這裏還有四十九個人。”屋中人便問李二“你與何人講話?”李二說:“列位別耍啦,山東報仇的人來啦。”大傢聞言,就是一陣亂。電竜說:“你們先別亂,是我把你們捆上,還是自捆你們呢?”李二說:“不用您捆,我們全都自己捆。”內中有不叫捆的,說“踹前窗戶出去。”朱傑、苗慶說:“你們哪一個出來,先殺那一個。”又有說“走後窗戶。”趙庭說:“唔呀,吾早在這裏等着你們呢。”大傢一聽,得,誰也跑不了。衹得認可受捆。電竜說:“留李二帶道,將他倒綁二背,用帶子綁上他腿,再用物堵上他嘴,叫他帶咱們上大廳去打群賊。”大衆一聽很對,對時將他如法捆好,叫他在前帶道。走在中途路上,電竜說:“三位兄長,待我學一學會友熊魯清。”說着話他來到三間房的北房山,將刀交左手,右手扭着嗓子說話、變了嗓子的聲道:“劉三,你在這裏聽着,他們在屋中若有磨噌綁繩的人,你拿刀進去給他們肚子上一刀。一攪和,那就算完了。”劉三說:“好吧,站着我不是他們的對手,捆着我還可以成。”電竜安置好了,返回來將李二推倒,綁好了放在蒿草之中,低聲說道:“你要遇見我們人,你是命該如此。不該死,你可就碰見你們的人,還可以逃了活命。因為我們從山東一來的時候,是說好了,見有氣的就殺。後來有人居心不忍,這纔出主意,叫刀撿有仇的殺,你算是得了益啦。”說完,四個人夠奔正西,來到西邊,一看坐西嚮東七間大房。
  書中暗表。這是大廳前頭東屏風門,正中三明間。他們哥四個順着北明間,用刀點着階腳石,恐怕有埋伏。來到明北房山一看,有一扇大窗戶,有青布門簾,聽屋中“忽嚕吱吱”直響。電竜說:“這屋中有人睡覺。”朱傑說:“我看看。”用刀往起一挑簾子,往裏一看,那床上躺着一個人,面朝裏,頭前有一盞燈,好像在裏看畫似的。朱傑一見,心中大怒,原來那個人正是黃雲峰。左手將簾子揪下,跳進去舉刀一砍也砍上啦,腳底下一軟,他自知不好,再想往起提氣,那焉能成?”連說“不好,你們哥三個可少往前進。”說完一閉眼,抱刀就掉了下去啦。電竜又要往裏跳,苗慶說:“三弟且慢!”說完掏出飛抓百練索,一抖手便將躺着的那個人頭給抓了過來,細一看,原來是以假作成真。電竜用刀將人頭劈了,進到屋中將翻板撬了起來。一看原來是灰坑,專欺人二目,裏面飛灰還沒落下去啦。趙庭取出自來火,往下一照,好像傢中生火時濃煙一個樣。苗慶說:“朱爺您往南來。”那朱傑在下面,閉着眼往南走,答言“我在這裏啦。”苗慶聽明他在那裏,扔下飛抓,朱傑揪着絨繩便爬了上來。三個人一看他是滿身飛灰。電竜忙用手絹將他臉上的灰面撣去,又吹了吹他眼睛上的灰面。再往院中一看,人傢早預備齊啦。這纔要大戰銀花溝,刀劈二峰,亂刃剁普鐸,取人頭人心祭何玉靈。何斌與霍小霞、石祿與畢賽花奉旨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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