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类 论语讲义   》 八佾第三(7)      李里 Li Li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在中国古代汉语里边,凡是双音节词,比如说皮革、牙齿、疾病、朋友,组成词的每个字都有独立的意义。有毛之皮谓之皮,无毛之皮谓之革。大牙叫牙,门牙则叫齿。小病叫疾,大病叫病。同师为朋,同志为友。再比如说形象,形就是具体的形式,象就是现象,是不具体的,既像这样,又像那样的。《易经》里讲:“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天空中的一些现象,比如日月星辰,你可以说它像白狗,可以说它像箭,也可以说它像其他什么,说它像什么都可以,它是象,但不是具体的形。形是具体的,象是抽象的,它们有区别。“射不主皮”,射箭关键不在穿皮,什么叫穿皮?射箭就要打靶,这个箭靶子是用皮做的。射箭并不一定要把这个箭靶子射穿。《仪礼·乡射礼》曰:“射以观德,但主于中而不主于贯革。所以然者,盖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耳。”射箭主要是看人的德行,应该以射中为主而不是以把靶子穿破为能,因为人的力量有强弱不同,因此要以是否射中靶心来评判。“为力不同科”,“科”当等同讲,就是说每个人的力量是不相同的。射箭要射中靶心才算赢,而不是以射穿靶子为标准,“古之道也”,这是古来射箭的规矩。
  为什么孔子要说这个话呢?你们看朱子的注解,“‘武王克商,散军郊射,而贯革之射息。’正谓此也。周衰,礼废,列国兵争,复尚贯革,故孔子叹之。杨氏曰:‘中可以学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圣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孔子是以古之道,来匡正当世的失误,当世有什么失误呢?周武王在攻打商朝的时候,就主张射箭要射穿,因为是在打仗,就要比力气大。打仗的时候肯定是力气大的占上风。周武王得天下以后,不打仗了,射箭作为礼乐之一种,就不主张射穿了。但是到了周朝末年,天下的诸侯国又纷纷起来争霸,这时候就又要比力量了,于是在射箭比赛里又兴起了以射穿靶子为优胜的风气。孔子就是针对这种情况,用这句话来匡正当时天下人争强斗胜的杀戮之心。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什么叫“告朔之饩羊”,我先说一个现代的现象大家就明白了。每年到了十一、十二月的时候,街上有卖挂历的,表示到岁末了,要过年了,新年就要来了。在夏商周时,在每一年秋冬之交,是由天子来颁发来年的历书给各个诸侯。不像现在,只要你花钱就能买到挂历,古时候的历书不是老百姓能有的。天子把来年的历书颁发给各个诸侯,然后各个诸侯将历书供在各自的大庙里边,每个月初一国君要到大庙里去祭祀,表示这个月听政的开始。“告”这里读gù,宣示、谕示的意思;“朔”,指农历每月初一。天子颁发这个历书给诸侯时,把来年每个月的情况宣示给诸侯,这就叫告朔。诸侯每个月去祭祀这个历书的时候,要杀一只羊,“饩羊”,这个“饩”读xì,就当“活”字讲,指活的羊。
  但是到了春秋末年,子贡的那个年代,虽然历书还供在大庙里边,可是国君都不亲自去祭祀了。这说明国君心里边已经没有周天子了,周天子已经没有权力了。但是,虽然国君不尊敬周天子了,不去祭祀历书了,那些管理大庙的人还是照例每个月杀一只羊,管你来不来祭,羊还是照杀不误。所以子贡就说,反正都不祭了,何必杀羊呢,多可惜啊。反正国君又不来祭祀了,何必白白地杀羊。内容没有了,徒有形式。孔子听了这个话,他说:“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爱”当怜惜讲,端木赐啊,你可惜的就是那一只羊,而我可惜的是这个礼节。如果形式还在,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形式再把它的内容恢复起来。有这个形式存在,人们就会问,为什么要杀羊啊?因为要祭祀历书。哦,原来还有这个礼节。渐渐的,礼节就有望恢复起来。可是如果你把杀羊这个礼节都废除了,每个月大庙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人们哪里还知道每个月有要去祭祀历书这个礼仪呢?孔子是在说明内容和形式的关系。我们今天常常说走过场,搞形式,与其搞形式,不如不搞。这样恰恰是错的,因为即使内容失落了,形式仍然有它的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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