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 流動的光影聲色:羅展鳳映畫音樂隨筆   》 第41節:醉生夢死:貝拉·塔爾的長鏡頭音符(3)      羅展鳳 Luo Zhanfeng

  --貝拉·塔爾李焯桃編,《大地孤影:風格大師貝拉·塔爾》,香港國際電影節協會場刊,2005年9月。
  一開始,長鏡頭展現室外運煤的纜車,一部一部再一部……衹見纜車不停走動,然後鏡頭纔緩緩地、慢慢地逐步引入室內的男主人公(Miklos Szekely B.飾),木然的背影,絶對的孤寂;場景與人,盡是一片虛空。他就是這樣的一個被人遺忘的零餘者,時間在肩膀流瀉,肉身被時光腐蝕,都不重要,他壓根兒衹為得到一個女人(Vali Kerekes飾)的愛,那是他生命中最要緊的事,卻也是註定的悲劇。
  《煉獄人間》(又名:《天譴》,Damnation,1987)開始了貝拉·塔爾往後的黑白風格化長片拍攝手法,電影開場以外在場景震撼地交代了男主人公內心的枯竭與絶望,成為電影中的一個重要標記。另一個叫我喜歡的鏡頭是男主人公到酒吧買醉,鏡頭再次遲緩地引入,先見一衆酒杯靜物特寫,鏡頭從右嚮左推進,畫框以外,觀衆大可清楚聽見手風琴手的斷續拉奏,那份若有若無的疏離感,一直延續、伸展,斷斷續續。我想,手風琴是這部電影裏的重要配器,這種標志着漂泊的配器,多伴隨着流浪者或藝人同行,邊走邊唱,自娛表演或是賣藝兩相宜,正好集孤獨與熱鬧於一身。電影的後半部分,手風琴更是一衆孤寂人兒到酒館跳舞玩樂的重要配器,醉生夢死,狂歡達旦。
  電影開場沒多久,男主人公先被戀慕的歌女冷漠拒絶,但他鍥而不捨,遂進入歌女工作的鐵達尼酒館,一睹愛人表演,展現歌喉。緩緩的長鏡頭,配合緩緩的音樂節奏,遊走於酒館內場景與人物之間,及至鏡頭調度至男主人公的臉頰特寫,歌聲也開始了,那是一把磁性十足的女聲,唱着一首有關被拒絶的愛情故事的歌:
  結束了都結束了
  結束了不會再有下一次
  如果再來一次不會是好事情
  不要再來一次了也許再也不會重來了
  那就像異常噩夢
  過去的一切
  也許下一個王子在那裏
  他會從哪裏來他會來嗎
  還是不會來重來一次嗎
  也許再也不會重來了
  要麽接受要麽放棄
  這就是抉擇的
  你能做什麽
  你無話可說而你又無法離開
  已經結束很久了
  烏托邦的理想存在這有多好啊
  很高興得知我不會停留很久了
  要麽接受要麽放棄
  說句親愛的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結束
  現在結束嗎
  不會再有下一次如果再來一次
  也許不是好事情他已經帶走了我的靈魂
  一切都隨他而去了
  沒有了他這世界是如此荒蕪
  擁有他生命纔充實幸福
  為什麽會結束呢傻姑娘重來一次嗎
  也許再也不會重來了
  結束了都結束了
  沒有結局現在還沒有結局
  愛是不會消散的愛永遠不會消散再也不會
  也許再也不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歌麯名字叫《Over and Done》,多麽反諷,唱在歌女口中,說着男主人公的心事。歌廳裏,在高反差的燈光下,衹見他聽着歌女那把磁性的歌聲,咧嘴一笑,仿佛認命,苦不堪言。無力的人在情愛漩渦裏的掙紮,總是乏力,永遠處身下風。
  電影一開始,他就受到歌女拒絶,無情地、狠狠地,他是她眼裏永遠的失敗者,卑微如同螻蟻,於是她總可以有意無意地奚落他,咄咄逼人:"人必須回歸美好,重新發現新生命,成功勝利的滋味,那是你失敗的地方,因為你已經放棄,你的結局很糟。"歌麯中電子琴琴音迴旋不止,叫失意的人如同步入迷宮、睏局,音樂沒有出路,情感沒有出路。
  貝拉·塔爾說,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講一個絶對孤寂的人,呈現他在社會中的孤寂,在宇宙中的孤寂。於是觀衆常常看到他的迷失,就這麽簡單。但迷失的人何止男主人公,電影裏,迷失的人多得是。
  記憶猶深的是電影中酒吧裏的人們,狂歡達旦地在酒吧裏跳着舞着,那裏有現場樂隊奏着一首又一首的快樂舞麯,起初是二人一組的舞蹈(《R R》與《Slow Dance》),一快一慢,然後,凌晨時分,酒酣耳熱,大傢就開始甩蕩甩蕩地繞着大圈舞蹈(《Circle DanceⅠ》與《String Quartet》),一種頽靡的享樂,醉生夢死。時光,仿佛在此刻凝住,無始無終,任意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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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聲畫聯姻 文/周黎明第2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1)
第3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2)第4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3)
第5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4)第6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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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3)第14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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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1)第22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2)
第23節:以音樂裝飾長鏡頭的夢:安哲羅普洛斯映畫音樂史詩(1)第24節:以音樂裝飾長鏡頭的夢:安哲羅普洛斯映畫音樂史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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