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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名傢點評《金瓶梅》風月往事 》
《金瓶梅》情節進程的剖析(2)
傅光明 Fu Guangming
所以我們要完整地來把握這本書。這樣我們就不單單能看到它的那些性愛場景，那種縱欲的場面，我們也會看到因此帶來的生命的懲罰，和隨後而來的死亡；看到死神撲扇它的黑色翅膀，撲飛到一個又一個在此之前懵懂不知者的頭上。在《金瓶梅》裏，有的死亡是突然降臨的。我們就會看到在《金瓶梅》寫性、寫欲的表面文章下，底藴着一種哲人的悲哀，一種悲天憫人的思考——它不是出於一種欣賞的角度，讓人起效法心、歡喜心的，而是讓人畏懼、讓人悲憫的，底藴着作者對於生命價值和生存意義的思考。就是人活着到底是在做什麽，人的生命過程到底應該怎麽樣來完成？我同意清代人張潮的評價，《金瓶梅》是一部“哀書”。它不是黃色小說，不是那些不法分子的教科書，而是一部哀書。這是我要講的第一點。
二，《金瓶梅》的小說形態
《金瓶梅》首先是一部小說，所以我們要把握一下它的小說形態。它是怎麽構成的？怎麽完成的？
整體來講，如果從好的方面來說，我們說《金瓶梅》是一部很博大的小說。它包含的內容很多。有人說它是社會的一個橫斷面，有人說它是明代的百科全書。它很博大，它包含的內容非常多，上至朝廷，下至市井。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金瓶梅》又是一部非常駁雜、非常蕪雜的書。我說它博大，但不敢說它精深。它不是一個很嚴密的、很嚴謹的小說。我分幾個方面來說明它的駁雜。
第一點， 它是由《水滸》故事引出一枝——主要把《水滸》裏是關於武鬆的故事，也有其他的內容拿出來，重新改造，註入自己的主體意識，再生成的一部小說。就像在一棵樹上砍下一個枝條，把它種下去，再長成一棵大樹。所以我們從《金瓶梅》裏面能看到大量的《水滸》人物，是大量的，不是一個兩個。有的專傢做過這方面的統計和索引。有的《水滸》人物在這裏進行了徹底的改造，像潘金蓮，已經成了《金瓶梅》裏的潘金蓮，而不是《水滸傳》裏的潘金蓮。兩者有聯繫，但是被改造和充實的地方更多。有的則是完完全全的《水滸傳》裏的形象，作者根據自己的需要拿來用一下。
第二點， 《金瓶梅》的作者是能抄則抄，抄來就用。在這部書裏面，如果按照我們今天的著作權法、版權法來講，那抄襲、剽竊的地方就很多了。他不管那些，拿過來就放在自己這裏了，也不說原來是誰的。美國哈佛大學一位很著名的學者叫韓南，他的博士論文做過一個很徹底的統計資料。這份資料問世已經三十年了，我們今天還在用。他做得很細，我就不全說了。他說《金瓶梅》裏面至少引用了八篇話本小說，至少八篇話本小說穿插在全書中；大量地引用了史書，有宋史，也有明史，甚至還有其他朝代的史書；大量引用了詩詞麯，這也是中國古代小說、古典戲麯的一個特點，它不講究這個，前人的作品衹要他看着好，他就拿來用，就放到自己的唱詞、對白裏邊，戲麯這樣的更多；大量引用了前人的和當代人的戲劇作品，據統計，至少有十四部戲劇作品被他引用，有的是大段地被引用。所以他是能抄則抄，他不考慮這些問題。
第三點， 是它的人物形象的來源。《金瓶梅》的人物，剛纔我說了，有一大批來源於《水滸傳》；另外還有一大批來源於歷史人物，這也是它的一個特點。歷史人物有宋代的，有北宋當朝的一些高官，一些文人，一些當時著名的有獨立精神的大臣。但也有相當一批是明史中的，作品開始流行的時候這些人還活着，是一些當朝的官員，它也把他們寫進去了，這也有相當一批，我就不一一列舉了。第三是《金瓶梅》作者自己創作的人物，主要是市井人物：市井小人，街市上的普通人，生活中的各色人等，媒婆啊，衙役啊，小官吏啊，小買賣人啊，幫閑啊，等等這些人物。大傢註意，這些人物是《金瓶梅》裏寫得最精彩的一批人。這些人物形象的創作，從某種意義來說，真正體現了《金瓶梅》的獨立創作價值。你如果仔細去閱讀，心平氣和地去閱讀，在不去過多關註那些縱欲場景的狀態下去閱讀的話，你會發現它的文字寫得漂亮極了。它的描寫非常精彩。我在《紅樓夢》的研究圈裏呆了很久了，我們經常討論這個問題。我跟李希凡先生也討論過，我說《金瓶梅》裏面的一些場景寫得漂亮極了，不信咱們就舉出幾段，拿《紅樓夢》的文字跟它用現在的話叫PK一下，那寫得相當精彩。這是第三點，說它的人物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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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千古一奇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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