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风情 用心去游   》 第41节:法国(25)      刘心武 Liu Xinwu

  谈到这里,热心的女主人端来了热腾腾的咖啡,提醒我们电视上就要播出一部我们约定同观的影片。于是我们便暂停议论,端起咖啡呷着,并把眼光投向女主人随即打开的电视机屏幕。我得承认,那影片开播好久了,我还不能抑制住自己原有的思绪……
  由冰心老前辈来信中的提问,我随想随记,不觉已写下了这么许多。是的,郁金香确实别具风姿。四色郁金香尤为华贵。不过……我倏地想起,在巴黎另一家较小的花店中,我还看到了黑色的郁金香,据说那比四色郁金香更难培植,从标价牌上也说明了这一点——四色郁金香的标价数额已给人一种昂不可及的感觉,黑郁金香的标价数额就更令人目瞪口呆。黑花难道是美的吗?巴黎人为什么要竭精殚力地去培植那样的郁金香呢?
  1984 年1 月19 日
  巴黎有条小胡同
  “巴黎回来不看街”,跟“黄山回来不看山”是同样的极而言之的说法,漫步巴黎市区,随便朝哪边望去,那些绝不横平竖直,往往是放射形交错的大小街道,实在是都氤氲着既古典又现代的独特风韵,令人赞叹有加。巴黎街道有大小长短之别,但给人类似北京胡同那样的通行空间,却极为罕见。那天一连翻译了我四个作品的译者戴鹤白先生对我说,巴黎有条小胡同,应该去看一看,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就跟他说,巴黎该看的地方实在太多,我连巴尔扎克故居还没来得及去呢,哪有工夫去看巴黎小胡同?他就笑说,好,我先带你看那故居。
  按说巴尔扎克故居离铁塔不算太远,但那里是一片叠层下降的坡地,开车去很不方便,乘地铁在附近下车后也还得步行登高一阵,又不与其他旅游参观点挨近,一般旅游团都不会安排到那里参观,散客有的对巴尔扎克兴趣不大,有的想去,没人指引也很难找到,因此我们那天走到跟前时,竟是门可罗雀的景象。
  故居的铁门在一条小街上,但铁门里却是一道颇陡的石梯,通向巴尔扎克的那平房住宅和附属的院落,其住宅的屋顶,离铁门外的街面起码已有五六米远,落差之大,令人吃惊。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住宅后墙外的现代风格的楼房,看去体量颇大,也颇堂皇,前面飘着别国的国旗,细看可以悟出是土耳其驻法国的大使馆,楼顶却又只比巴尔扎克住过的平房略高,显然那又是坡地的一个层面。在这些几度沉降的路面与杂错的建筑物的天宇背景上,是露出大部分身躯的巴黎铁塔。
  那故居的平房总面积虽然不算太小,跟位于玛莱区孚日广场的雨果故居相比,那就只能用寒酸两个字形容。院落里目前也只有些许草坪和花木,想必当年还要荒疏。故居里展出的遗物寥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用过的一套瓷咖啡壶,据说他写作时常废寝忘食,但咖啡却总是一壶接一壶地喝个不停。我在一间展室里流连最久,那里四壁橱柜里排列着他小说里诸多插图的刻版,其中许多是我在读傅雷译本时一再鉴赏的,原作估计是钢笔画,刻版把那些细腻的笔触完全保留了下来而又浑然一体,人物肖像多过场景描绘,造型与文字刻画吻合,神态宛然,性格毕现。那些插图下面则是《人间喜剧》的人物谱系,复杂而又有序。遥想当年并无电脑,甚至也没有打字机,连现在这样的钢笔都没有,全靠鹅毛笔蘸墨水一行行写出,却产生出了九十多部煌煌巨制,真令人惊叹不已。现在不少人抨击文学创作的市场化弊端,我也对一味地追求商业利益,以致把推畅销书当作“印钞票”来运作非常反感,但在巴尔扎克故居里,想到此公的绝大部分作品都是在“赚稿费还债”的情势下,被出版商催赶着不舍昼夜地赶写出来的,也就觉得不能把一种道理弄成僵硬的圭臬,“不要为金钱而写作”和“不该为金钱而出版”固然是很好的道理,但像巴尔扎克,还有俄国的陀思妥也夫斯基,他们的扛鼎之作居然都是“还债之书”,这就说明不能一概地责备作家“为钱写”,从故居里巴尔扎克一再修改的校样可以知道,他写作的主要动机还是要表达自己对世界和人类的看法,并且在表达方式上精益求精,这与“图钱”的目的是交融在一起的,而那出版他著作的商人,能容忍他一再地修改校样,并不想囫囵着印书,也就说明还不是只图“印钞票”的奸商,如果把上述道理柔和地表达为“不要单为金钱写作与出版”,是不是更有利于形成文化界的公序良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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