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评传 》 心靈跋涉的歷程:巴金最後23個春秋 》
小院裏的海外來客(2)
竇應泰 Dou Yingtai
巴金的心頓時狂跳起來。他沒有想到這次和於梨華的會見,竟然找回他心中久違了的東西。曾在經歐洲飄流過的他,和於梨華的心情大有同感。聽了她的話,巴金纔忽然感到自己當年走的路並沒有錯誤。他情不自禁地問:“為什麽?”
於梨華說:“我在洛杉磯讀書的時候,雖然因為用英文寫小說獲得過一次奬,可是,後來我卻接連遭遇到幾年的寫作失敗,退稿一度成了我心中最難以忍受的事情。直到1961年我寫《夢回青河》的時候,纔認識到我雖然在美國寫作,可是我仍然還是中國人啊!因為我的讀者其實始終都是中國人!”
巴金很激動地說:“這是因為你頭腦中的藝術構思、素材,多數都是來自於自己的祖國,對嗎?”
“一點不錯,巴老,我的靈肉始終離不開自己的祖國呀!”於梨華感到和巴金談話很隨便,她們的交談並不是官方安排的會晤,而像是一老一少兩代作傢,坐在巴金那間寬大客廳裏在談創作體會。她告訴巴金:“素材是我童年和少年時積纍的,人離開家乡多年了,就始終懷念家乡。我曾把我的苦惱告訴給一個朋友,他說既然你用英文寫作不能表達自己的感情,那麽為什麽不能用母語來寫?寫出以後給誰來看呢?這也是個問題。後來我想還是給自己的同胞們看,我就把稿子交給了臺灣的皇冠公司,果然我在自己的國土上獲得了成功,《夢回青河》發表以後,在臺灣首先轟動。臺灣的電臺和報紙都連載它,後來又拍了電視劇,巴老,這也是我此次為什麽要回祖國大陸尋根的原因啊!”
“對呀,於小姐,還是自己的國傢好啊!”巴金和於梨華的會面,給他心靈上的震憾是出乎意料的。此前巴金雖然已經走出了“文革”的陰影,也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寫作自由。但是,巴金還沒有從內心深處認識到這場災難給自己帶來的挫折和傷害,究竟應該如何面對?他也曾以博大的胸襟努力要求自己忘掉過去。特別是妻子蕭珊的不幸之死,留給他心靈深處的傷痛太深太重。然而他真正認識到祖國——母親與自己血肉相融的關係,還是在奉命會見於梨華這個“外賓”之後。巴金感到於梨華對他講的全是肺腑之言。在會面中,他也從這位成功女作傢的身上,發現了自己的弱點。巴金知道在“文革”中受到的衝擊和非人待遇,儘管一度讓他痛斷肝腸,然而祖國畢竟是自己的母親啊。
在此後的頻繁外事活動中,巴金始終抱着這一原則:决不會在任何外籍作傢面前“訴苦”,當然,老人更不想多談“文革”遭際。他想說的都是自己對中國文學的癡情。1980年5月22日,巴金又在他那座飄蕩着玉蘭花香的小院裏,會見了從美國回祖國訪問的著名女作傢聶華苓。
她同樣是一位傑出的華裔作傢,聶華苓雖然也是從臺灣去美國從事寫作的女作傢,但她和於梨華所走的道路卻大相徑庭。這位湖北籍的女作傢,曾在臺灣主持過與蔣介石對峙的政治性刊物《自由中國》,在祖國大陸發生浩劫的前夕,她就毅然前往美國愛荷華大學任“作傢工作坊”的訪問作傢。近幾年來,聶華苓在美國極力主辦旨在團结包括中國大陸作傢在內的“國際寫作計劃IWP”活動,聯絡了許多海內外華裔作傢。聶華苓在文學上的成就,是她——一個中國女人,1977年竟然成為了諾貝爾文學奬的候選人!這在華人作傢中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那天上午,聶華苓是和她的丈夫、美國著名詩人保羅·安瓦爾一起來到武康路13號小院的。巴金和她談的主要是海外文學和臺灣文學的現狀等問題。聶華苓告訴巴金:海外的中國作傢無時不在讀國內作傢的作品。她本人在三、四十年代在臺灣時期,因為無法讀到國內作傢的著作,特別是像巴金等人的早期著作而倍感焦慮。那時的臺灣最多衹能讀到徐志摩和朱自清的書。她開始研讀魯迅的著作大約是五十年代,所以她那時的寫作就象孤兒一樣地摸索着。
聶華苓認為:在臺灣寫作很睏難,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然,那時臺灣的古典文學還是有的。她們那些在五十年代就開始寫作的作傢,也覺得是有豐富的文化遺産。但是聶華苓認為:我們現代中國人應該有現代中國人的處境,而且還必須要有現代中國人的文學。她是在這種情況下去了美國的。她對巴金說,她到了美國以後,又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所以她就更加憂國懷鄉,總希求將現代風格的寫作融化在自己的傳統文學氛圍之中。
巴金通過和於梨華、聶華苓這兩位海外女作傢的交談,使他進一步認識了世界。十一年的封閉和幽禁,麻木了老作傢的神經。可是,當他對從海外來的客人談起自己的寫作時,巴金仍然充滿着對祖國和人民的真誠之愛。他說:“我的寫作也有麯折,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我開始學習馬剋思主義,但是我學得不好。我想用我這支寫慣黑暗和痛苦的筆去改寫新人新事,歌頌人民的勝利和歡樂。可是我沒有充分的時間熟悉新人新事,同時又需要參加一些自己願意參加的活動,擔任一些自己願意擔任的工作。因此作品也就寫得比較少了。有一個時期我到了朝鮮,在中國人民志願軍部隊中深入生活。第一次接觸普通的戰士,同他們一起生活,我有些膽怯。一個長期關在書房裏的人來到革命軍人的大家庭,精神上當然會受到衝擊,可是同時我感到溫暖。指戰員們都沒有把我當作外人,仿佛我是家庭中的成員,而且因為我新近從祖國來,他們對我格外親熱。在朝鮮那個鬥爭最尖銳的地方,愛與憎表現得非常突出。人們習慣用具體行動表示自己的感情,我發現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天天都有。這些大部分從中國農村出來的年輕人,他們以吃苦為榮,以多做艱苦的工作為幸福,到了關鍵時刻,他們爭先恐後地獻出自己的生命。在這些人面前我感到慚愧,我常常用自己的心比他們的心,我無法製止內心的鬥爭。所以,我感到在中國寫作是最大的幸福。”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資料來源】民主與建設出版社 |
|
|
悲劇在暮年上演 | “13”--一個黑色的日子(1) | “13”--一個黑色的日子(2) | “13”--一個黑色的日子(3) | “13”--一個黑色的日子(4) | “13”--一個黑色的日子(5) | 彌留時身邊沒有親人(1) | 彌留時身邊沒有親人(2) | 彌留時身邊沒有親人(3) | 中午噩耗進傢門(1) | 中午噩耗進傢門(2) | 中午噩耗進傢門(3) | 蕭珊死前的話: "血還是不要輸了吧?"(1) | 蕭珊死前的話: "血還是不要輸了吧?"(2) | 蕭珊死前的話: "血還是不要輸了吧?"(3) | 與愛交織的訣別 | 愛情起步的地方(1) | 愛情起步的地方(2) | 愛情起步的地方(3) | 愛情起步的地方(4) | 花溪,寧靜的婚夜(1) | 花溪,寧靜的婚夜(2) | 花溪,寧靜的婚夜(3) | 花溪,寧靜的婚夜(4) | |
| 第 I [II] [III] [IV] 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