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商人之妇,最不堪忍耐的就是离别。李益曾有诗说:“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非常简练透彻地表达了商人妇的情怀。这商人一走就没个准儿,止不定哪天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回来。寻常人有家有田,一般不会随处就安家,而商人却不然,他们往往干脆住在异地,家中的老婆却不管不问了,这等事丝毫不稀奇。
江南名伶刘采春,常在民间走动,接触客商及家眷的机会比较多,所以她所唱的这六首曲子,反映商妇的心情,别具滋味:
卷802_4 【曲六首】刘采春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
借问东园柳,枯来得几年。自无枝叶分,莫恐太阳偏。
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朝朝江口望,错认几人船。
那年离别日,只道住桐庐。桐庐人不见,今得广州书。
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黄河清有日,白发黑无缘。
昨日北风寒,牵船浦里安。潮来打缆断,摇橹始知难。
元稹曾写诗夸刘采春道:“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所谓《望夫歌》就是指的这六首曲子。总体说来,这六首都相当不错,而最妙的当属第一首、第四首。第一首写商人妇独立江边,盼自己的丈夫回来,心事百无聊赖之际,不免恨水恨船,可谓常中见奇,别有风味。第四首则写夫君远去,音信相隔,只道是在桐庐做生意,然而突然收到一封家书,丈夫居然又跑到离家乡更远的广州去了。陆机有一首诗《为周夫人寄车骑》:“昔者得君书,闻君在高平。今者得君书,闻君在京城。”和刘采春这首颇为类似。陆机虽是历史上有名的文坛大腕,这首诗却不及刘采春的。两者相比,陆机写得比较粗直平淡,而刘采春更加婉转生动。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刘采春充分了解商人妇的生活,能够道出她们的心声。
我们再来看一首真正出于商人妇之口的诗。郭绍兰是长安的一名女子,她的丈夫任宗到湖南去经商,数年不归。郭绍兰思念不已,但也不知道任宗身在何处,失望之中,写了一首诗系在燕子的足上。也许是她的真心感动了上苍,这只燕子忽然就落在正在荆州的任宗的肩上,他惊奇地打开信一看,原来是这么一首诗:
卷799_7 【寄夫】郭绍兰
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
明钟惺《名媛诗归》中曾说:“本不成诗,以其事之可传耳。”意思是说郭绍兰这首诗并不怎么样,只是因为事情比较奇特而流传罢了。看郭绍兰的这首诗,确实平白如话,然而这并不代表这首诗就没有价值,我觉得这首诗和故事的流传,正是因为它能够代表了商人妇的心声。郭绍兰是比较幸运的,任宗看了这首诗后,“感泣”而归。他们终于夫妻团圆。
可是,有些商人妇就没有这样的好运,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回了自己的老公,却发现他身边又有了新人,而自己却被抛弃了。像李端的《代弃妇答贾客》一诗就描述了这样的情形:“玉垒城边争走马,铜市里共乘舟。鸣环动恩无尽, 掩袖低巾泪不流。畴昔将歌邀客醉,如今欲舞对君羞。忍怀贱妾平生曲,独上襄阳旧酒楼。”
当然,话说回来,商人们也不容易。自古钱能招盗,商海风险多多,尤其在古时社会不安定的情况下,商人到处奔波,也非常凶险。刘驾有一首《贾客词》写道:
贾客灯下起,犹言发已迟。高山有疾路,暗行终不疑。
寇盗伏其路,猛兽来相追。金玉四散去,空囊委路岐。
扬州有大宅,白骨无地归,少妇当此时,对镜弄花枝。
诗中写这个商人天不亮就起早赶路,不想遇到强盗劫道,又遇到猛兽相追,结果金银财宝被强盗抢走,尸身也全喂了野兽,而此时他远在扬州的大宅里,对此毫无所知的商人妇(其妻)此时还正怡然自得地在对镜梳妆呢。可见,商人也不是那么好干的。敦煌曲子词里有一《长相思》词牌,名下有题为“作客”的三首词,其中两首也道出商人在外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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