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旷世才女魂归何处:张爱玲传   》 卖洋文,谈中国人(3)      余斌 Yu Bin

  不管怎么说,此时英文张爱玲正用得顺手,而单从“卖文”的角度讲,英文杂志的稿费自然比中文杂志高得多。《中国人的生活和时装》发表后颇受好评,这信息自会通过梅奈特反馈到张爱玲那里,而梅奈特也肯定要向她约稿,于是张爱玲一鼓作气,又为《二十世纪》写了好几篇文章。写得最多的是影评。1943年底的5月号上登了她的Wife, Vamp, Child(《妻子,荡妇,孩童》,即《借银灯》),评的是《梅娘曲》和《桃李争春》,自此开始到1943年底,几乎每一期《二十世纪》上都有张爱玲的影评文字:6月份题为The Opium War(《鸦片战争》),评的是《万世流芳》。7月份的一篇没有题目,仅在On the Screen(影评)栏下评了《秋之歌》、《浮云遮月》两部影片。
  8、9月份《二十世纪》出的是合刊,张以Mother and Daughtersinlaw(《婆婆和媳妇》)为题评了《自由魂》、《两代女性》、《母亲》等三部片子。10月份的一篇又是无题,评的是李丽华、严俊、王丹凤主演的《万紫千红》和刘琼自编自导自演的《回春曲》。10月的影评题为China Educating the Family(《中国的家庭教育》),这就是后来收入《流言》的《银宫就学记》。
  张爱玲的影评本身就是上好的小品文字,不过梅奈特更推崇的还是那些大块的文章。1943年6月,张爱玲发表Still Alive(直译是“依然活着”,中文本更名为《洋人看京戏及其它》),梅奈特在编者按中指出,元月份的张文“备受称赞”,而张爱玲的过人之处在于“她不同于她的中国同胞,她从不对中国的事物安之若素;她对她的同胞怀有的深邃好奇心使她有能力向外国人阐释中国人”。这年12月,张爱玲又在《二十世纪》发表Demons and Fairies(直译为“神仙鬼怪”,中文本即《中国人的宗教》),在刊于《二十世纪》的文章中,该文最长,它也是张爱玲“向外国人阐释中国人”的最具雄心的尝试。因为题目太大,处理起来似乎不像《中国人的生活与服装》那样举重若轻,但仍是一样轻灵的风格,而且时而淡言微中。梅奈特在编者按中又加推荐:“作者神游三界,妙想联翩,她无意解开宗教或伦理的疑窦,但却以她独有的妙悟的方式,成功地向我们解说了中国人的种种心态。”
  《神仙鬼怪》是张爱玲在《二十世纪》发表的最后一篇文章,此后她的英文写作便暂时告一段落,直到1952年离开祖国大陆。所以她卖洋文只卖了一年。不过读者万勿以为她在这段时间里专卖洋文,事实上到1943年底她已用中文发表了好几篇重要的小说。像现在这样从张爱玲的创作时间表上把她的英文作品提前集中起来,除了其他的便利之外,还因为它们隐然有一个共同的主题——中国人。谈京戏实际上是要“用洋人看京戏的眼光来看看中国的一切”,说的是已成为思想背景的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原题“依然活着”就出自文中这样一句话:“只有在中国,历史(历史在这里是笼统地代表着公众的回忆)仍于日常生活中维持着活跃的演出。”评电影,下力最多的,也还是评中国人,《借银灯》里声明说“我看的不是电影而是电影里的中国人”。谈时装,配上十二幅插图,似乎要做“专论”了,但是她之感兴趣,还是因为衣中有人,呼之欲出,她不能不联系到中国人的生活、中国人的心理、中国人的趣味。
  大体上讲,张爱玲走的还是林语堂的路线,用轻松而饶有风趣的文字向外国人介绍中国文化、中国人的生活。这一半也是为刊物的性质所决定,《二十世纪》的对象是租界的外国人,对于身边这个纷攘、神秘、滑稽的国度自有了解的兴趣,但是他们并非汉学家,了解也是以初级教科书的程度为限,若诉之以纯文艺,会有多少读者就十分可疑,所以《二十世纪》像大多数西文杂志一样,不愿给诗歌、小说之类留下一席之地。梅奈特推崇张爱玲的天才,却不道她“生来就是写小说的”,亦无缘得见她这方面的才华——张爱玲这一时期的小说都是用中文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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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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