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在教学方面是极认真负责的。首先表现为他的课堂容量极大。每次上课必提早十分钟到课堂,还企图尽可能地提前上课。每次还没到点他就敲着前面的讲桌让大家安静下来。课上到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他总要问一句:"还要休息吗?"那意思就是:"咱甭休息了,接着讲下去吧。"下面只要没什么太大动静,他就会说:"那咱们接着讲吧。"这时候下面就会出现较大的骚动,这时他才很无奈地放下讲稿,说:"好吧,休息五分钟。"--其实课间应该休息十分钟的。每次临下课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看一下表,然后作惊讶状,说:"哟,还有十分钟了。"然后很无奈地看着大家说:"怎么办呢,这样吧,我把这个问题讲完咱们再下课好不?"也由不得我们说"不好",他便一直讲下去,往往都要拖上五到十分钟。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偶然现象,后来发现次次课都是如此--原来这是张先生的"惯用伎俩",这样累计下来,他每个学期都能多争取到一次课的时间。另外就是他对学生论文的批改。我们只交过一次三千字的读书报告。事隔一个月以后,作业发下来,我们惊奇地发现每个人的文章后面都有一串长长的评语,多则两三百字,少的也有七八十字,文章中还有红笔的勾画和随文点评,想来是看得十分细致。最难得的一点就是,不管分数高低,张先生评语的大部分篇幅是在称赞这篇文章的好处,缺点也很鲜明地指出但并不占太大分量,这是一种以鼓励为主而非以教训为先的方式--张先生不仅负责,也是很懂得为人师之道的。
张先生是个趣人。他最有名的一句口头禅就是"好玩"。他课堂容量大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据他自己说就是:"这个东西讲起来太长,不讲呢,又太可惜了,因为我觉得这个东西比较好玩……"有时候说起一段好玩的故事或者念一段好玩的文章,我们下面还没反应过来呢,他自己先大笑起来,因为他觉得"好玩"。但这种心态并不妨害他的学术研究,反倒增添了不少乐趣。他总穿着一袭布衫来给我们上课,有人戏称之为"长衫",张先生很快做出澄清,说我穿的不是"长衫",为什么呢,鲁迅先生的《孔乙己》里面说了,"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点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而他自己是"没有这样阔绰"的"短衣帮",最后特别声明,阶级一定要划分明确。这一番解释把大家都逗乐了。但这身衣服确实给张先生添加了不少古雅的气息,包括那几次唱词表演,实在让我们觉得张先生就是一地地道道的"宋人"。有时候我会去试着想象张先生"细雨骑驴入剑门"或是"晴窗细乳戏分茶"的情景,一定也是特别"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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