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紅樓夢新證   》 末期(自康熙五十二年以次)[二]      周汝昌 Zhou Ruchang

  一七一五康熙五十四年乙未
  
  曹顒病故。正月,特命將曹宣子頫承祧襲職,並命李陳常代補江寧織造虧空。時李氏獨自在南,進京謝恩,至滁州聞命而止。三月,李煦、曹頫皆至江寧。頫於初六日莅任。初七日,頫上謝恩折,並代母陳情諭恩表。七月,奏傢産事。九月,捐銀進獻。
  
  正月內務府一折雲:“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十二日,總管內務府衙門謹奏,為請旨事: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初九日奏事員外郎雙全、庫掌蘇成額等……交出曹顒之漢字折,並傳旨諭內務府大臣等:曹顒自幼朕〔眼〕看其長成,此子甚可惜!朕在差使內務府包衣之子內,無一人及得他,查其可以辦事,亦能執筆編撰,是有文武纔的人,在織造上極細心緊〔謹〕慎,朕甚期望。其祖其父,亦曾誠勤。今其〔傢〕業設〔若〕遷移,則立緻分毀。現李煦在此,著內務府大臣等詢問李煦,以曹荃之子內必須能養曹顒之母如生母者,纔好。原伊兄弟亦不和,若遣不和者為子,反愈惡劣。爾等宜詳細查選,欽此。本日據李煦稟稱:奉旨問我曹荃之子誰佳,我奏曹荃第四子曹頫佳,可為曹寅之妻養子。奉旨:好,欽此等因。查曹顒之母不在此處,臣等嚮曹顒傢人羅漢詢問曹荃之子,爾主人應選何人?據稱曹荃之子曹頫忠厚,是母慈子孝,我主人以為養子都好等情。(中略)因查曹荃諸子中,惟曹頫可為曹寅妻之子,請補官主事,襲曹顒江寧織造之缺。為此繕折謹奏請旨。內務府大臣兼工部尚書赫奕、署內務府大逐兼牛錄章京馬齊等謹奏。奉旨:依議,欽此。”按內務府檔大抵皆係滿文本。此件有先後二漢譯本,今所錄為先譯本(以其文字較合舊體。後譯本較密較順,但語句過於現代化,如“漢字折”譯“漢文折”,“朕甚期望”譯“朕對他曾寄予很大的希望”等),文異義同者悉不校比,唯小歧者一二處記此供考:“查其可以辦事”句,後譯作“看起來生長的也魁偉”;“羅漢”後譯作“老漢”;羅漢回話一段,後譯作“我主人所養曹荃的諸子都好,其中曹頫為人忠厚老實,孝順我的女主人,我主人也疼愛他等語”。
  
  正月十八日李煦折:“奴才李煦跪奏,曹顒病故,蒙萬歲天高地厚洪恩,念其孀母無依,傢口繁重,特命將曹頫承繼襲職,以養贍孤寡,保全身傢。仁慈浩蕩,亙古所無,不獨曹寅父子妻孥,死生銜結;普天之下,莫不聞風感泣,仰頌天恩。奴才與曹寅父子,誼屬至親:而又同事多年,敢不仰體聖主安懷之心,使其老幼區畫得所。奴才謹擬曹頫於本月內擇日將曹顒靈柩出城,暫厝祖塋之側;事畢,即奏請赴江寧任所。蓋頫母年近六旬,獨自在南,奉守夫靈;今又聞子夭亡,恐其過於哀傷;且舟車往返,費用難支,莫若令曹頫前去,朝夕勸慰;俟秋鼕之際,再同伊母將曹寅靈柩扶歸安葬,使其父子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以仰副萬歲佛天垂憫之至意。再江寧織造虧欠未完,又蒙破格天恩,命李陳常代補清完;奴才回南時,當親至江寧,與曹頫將織造衙門帳目徹底查明,補完虧空。(下略)”
  
  按據此曹顒之卒,非去年底,即今年開歲。當是李煦、曹顒去鼕一同進京,顒即病死,曹寅臨歿時未言織造虧欠補清與否,此次所補,不知是寅舊欠,抑係曹顒任內新欠。又本折內稱李氏“年近六旬”,當五十七八歲。
  
  三月初七日曹頫折:“江寧織造主事奴才曹頫謹奏,為恭謝天恩事:竊奴才於二月初九日奏辭南下,於二月二十八日抵江寧省署,省覲老母,傳宣聖旨,全家老幼,無不感激涕零,叩頭恭祝萬壽無疆。奴才謹於本月初六日上任接印視事,敬設香案,望闕叩頭,恭謝天恩。竊念奴才包衣下賤,黃口無知,伏蒙萬歲天高地厚洪恩,特命奴才承襲父兄職銜,管理江寧織造,奴才自問何人,驟蒙聖主浩蕩洪恩一至於此,奴才惟有矢公矢慎,遵守成規,盡心辦事,上以圖報主恩,下以奉養老母,仰副萬歲垂憫孤孀,矜全骨肉之至意。謹具折奏聞,伏乞聖鑒,奴才不勝感激惶悚之至。”
  
  《江南通志》捲一百五《職官志》:江寧織造:“曹頫,滿洲人,康熙五十四年任。”
  
  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七日曹頫折:“江寧織造主事奴才曹頫謹奏,為皇仁浩蕩,代母陳情,恭謝天恩事:竊奴才母在江寧,伏蒙萬歲天高地厚洪恩,將奴才承嗣襲職,保全家口,奴才母李氏聞命之下,感激痛哭,率領闔傢老幼,望闕叩頭。隨於二月十六日赴京恭謝天恩,行至滁州地方,伏聞萬歲諭旨:不必來京。奴才母謹遵旨仍回江寧。奴才之嫂馬氏,因現懷妊孕,已及七月,恐長途勞頓,未得北上奔喪。將來倘幸而生男,則奴才之兄嗣有在矣。本月初二日奴才母舅李煦前來傳宣聖旨,奴才母跪聆之下,不勝感泣搏顙流血,謹設香案望北叩頭謝恩。竊念奴才祖孫父子世沐聖主豢養洪恩,涓埃未報,不幸父兄相繼去世,又蒙萬歲曠典奇恩,亙古未有。奴才母子,雖粉身碎骨,莫能仰報高厚於萬一也。謹具折代母奏聞恭謝天恩,伏乞聖鑒,奴才母子不勝激切感戴之至。”
  
  三月初十日李煦折:“臣李煦跪奏:竊臣與曹頫叩辭行在南回,路上聞臣妹曹寅之妻李氏感激萬歲命曹頫承繼襲職隆恩,特起身進京叩謝。臣一聞此信,隨同曹頫各差傢人飛騎止住,所以臣妹已至滁州,仍回江寧矣。臣煦於三月初二日到江寧織造署內,即嚮泛妹宣示恩旨:主子俯念孀居無依,恐你一傢散了,特命曹頫承繼宗祧,襲職織造,得以養贍孤寡,保全身傢,日下不必進京,俟秋鼕之際,率領曹頫將曹寅靈柩扶歸安葬。臣煦敬將萬歲佛心垂憐至意,天語叮嚀諭旨,一一傳宣,臣妹李氏跪聽之下,感激涕泣;遂恭設香案,率領曹顒之妻馬氏,望闕叩頭謝恩;一面囑伊子曹頫具折奏謝矣。曹頫於三月初六日上任受事:理合一並奏聞,伏乞睿鑒。”
  
  七月十六日曹頫折:“七月十四日奴才傢奴賫捧折子回南,蒙禦批:你傢中大小事,為何不奏聞?欽此。奴才跪讀之下,不勝惶悚恐懼,感激沸零。竊奴才自幼蒙故父曹寅帶在江南撫養長大,今復荷蒙天高地厚洪恩,俾令承嗣父職。奴才到任以來,亦曾細為查檢所有遺存産業:惟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鮮魚口空房一所;通州典地六百畝;張傢灣當鋪一所,本銀七千兩;江南含山縣田二百餘畝;蕪湖縣田一百餘畝;揚州舊房一所。此外並無買賣積蓄,奴才問母親及傢下管事人等皆云:奴才父親在日,費用很多,不能顧傢。此田産數目,奴才哥哥曹顒曾在主子跟前面奏過的。幸蒙萬歲天恩,賞了曹顒三萬銀子,纔將私債還完了等語。奴才到任後,理宜即為奏聞,因事屬猥屑,不敢輕率。今蒙天恩垂及,謹據實啓奏,奴才若少有欺隱,難逃萬歲聖鑒;倘一經查出,奴才雖粉身碎骨,不足以蔽辜矣。奴才不勝惶恐感戴之至!”
  
  按傢産事參看雍正六年條下。
  
  九月初一日曹頫折:“接閱邸抄,知部議需用駱駝運送軍糧。老母泣諭奴才,以為奴才等仰沐主恩豢養,足以過活,惟恨不能身親荷擔,為國驅馳。情願捐銀三千兩,少供采買駱駝之用,略申螻蟻微誠。謹具折奏聞,伏乞天恩賞收,奴才母子不勝激切頂戴之至。”
  
  
  內閣起居註册,本年十二月初一日雲:“辰時。上禦暢春園內澹寧居聽政,部院各衙門官員面奏畢。尚書趙申喬、侍郎孫柱、傅紳、湯右曾等近前,以奉旨所交李陳常、年羹堯、李錫等所奏之事,奏曰:臣等遵旨問李煦,江寧、蘇州兩處所欠織造銀兩,共計八十一萬九千餘兩。上曰:曹寅、李煦用銀之處甚多,朕知其中情由。故將伊等所欠銀廿四萬兩,令李陳常以兩淮????課羨餘之銀代賠。李陳常所賠銀十六萬兩,理應繳部;若不繳部,仍付曹寅等,則愈緻虧空,無所底止矣。……是日起居註官蘇庫、蔡珽。”
  
  按李煦十二月初五日有謝折略雲:“又諭戶部議準兩淮巡〔????〕御史李陳常以餘銀分年代補。……”未詳所補者係織造項????項,抑係包二者而言。觀康熙自云“曹寅、李煦用銀之處甚多,聯知其中情由”之語,可知虧空罪責非盡由曹、李二人所自取矣。
  
  李煦本年存折共計二十六件,有刊刻“御制詩集”,進呈書籍,奏報欽差張鵬翮審參張伯行(因“海賊”事“欺誑皇上”,張倔強不服罪),並有同鄉雇人叩求“保留”,以及積壓案件、拖纍無辜等情。此外尚有二事,一為頒賜“禦稻種”,令江南布種,開一歲兩熟之例,一為辦理青藍布虧空,節引原文如次:
  
  八月二十日折:“竊臣蒙萬歲隆恩特賜禦種𠔌子一石,命臣蘇州布種,又命臣諭知督撫。臣至江南,即遵旨宣示”,下言總河趙世顯領去五升,總督赫壽、織造曹頫各領去一鬥,其他三人各領去五升。所餘六鬥四月初十日在蘇州試種,七月中收稻十八石二鬥餘,並接育新秧;“則此後凡有求種者,俱可編(徧)給,而江南地方從前止一次秋收,今將變為兩次成熟,於是南方萬萬生民,無不傢給人足,……”批雲:“凡所種至立秋後未必成實;四月初十種遲了。京裏的六月二十已得進矣。”至十一月十七日一折報二次所種結實甚少,畝不及一石,批雲:“爾細問李英貴種稻之法,並早晚節氣,自然南方收兩季。若不留心,鶻突亂來,終無實效。”
  
  六月十五日一折雲:“奴才從前每年領布政司錢糧十六萬兩有零辦解青藍布匹,其歷年原有因公那〔按即今挪字〕用,萬歲聖明,奴才不敢欺天,但內中機戶亦實有拖欠,何也?蓋奴才辦布,先將錢糧給散機戶,或遇年歲荒歉,棉花失收,則花價騰貴,機戶不能賠墊,每每藉次年之錢糧,辦本年之布匹,所以歷歲起解無誤。及至康熙四十四年因內庫布多,戶部題請停辦,於是次年錢糧不復再發,而各機戶不得那新掩舊,遂至手足無措,且逃亡事故相繼而起,此虧欠之由來也……”下言十年以來存布諒必無多,奏請再辦。批雲:“這事難行。還有一折留下再察。”按此亦不言虧項究有幾何。辦青藍布之事,可參看康熙三十四年條下。
  
  本年正月,停五經中式。
  
  其諭有雲:“再五經中式,甚屬無益,十七八歲之幼稚皆能之,不過手敏多寫字耳,殊無實學,著停止。”
  
  二月,命於畿輔鄉村立義學。
  
  其諭直隸巡撫趙宏燮雲:“朕每年春間行幸水澱,近見民生雖不能傢給人足,比之往時,似覺差勝;但村莊之中,誦讀尚少。朕思移風易俗,莫過讀書;況畿輔之地,乃王化所先,宜於窮鄉僻野,皆立義學,延師教讀,以勉勵孝弟,可望成人矣。爾即徧示村莊,俾皆知朕崇文好學之深意。”
  
  五月,順承郡王緣優人事革爵。
  
  宗人府議奏:“護軍校賴圖庫妻叩閽告多羅順承郡王布穆巴以御賜鞍馬給優人乘坐,雖在赦前,但肆意妄行,有玷王爵,應革退。”從之。按《紅樓夢》第二十八回等處寫及“忠順親王府”的琪官(蔣玉菡),即當時王府各有戲班、寵縱優伶之反映也。此順承郡王爵,尋以老郡王勒剋德渾之庶出子諾羅布襲。
  
  十月,戶部尚書趙申喬以其子趙鳳詔受贓三十餘萬兩被參,奏詞忿激,被飭。
  
  按趙鳳詔僅一任太原知府,即贓賄至如此之多,評論曹、李虧空者當與此相比照。又康熙帝此次透露:“朕曩巡狩至竜泉關,駐蹕之日,曾面詢趙鳳詔:噶禮居官何如?趙鳳詔奏稱‘噶禮為山西第一清廉官。’
  朕以趙鳳詔乃趙申喬之子,斷不欺朕,因擢噶禮為江南總督。……”趙鳳詔不過噶禮黨羽中一小卒,其得贓已至此,則噶禮本人為山西巡撫時又當貪污如何!其數目之巨殆非易想像矣。
  
  十一月,胤礽與普奇秘通信息事發。
  
  宗人府奏雲:“臣等遵旨確審輔國公阿布蘭首告:正紅旗滿洲都統公普奇縱徇醫生賀孟頫,以礬水寫字通信二阿哥一案,賀孟頫因醫治二阿哥福金病,二阿哥令伊將緊要事,密送信息,遂用礬水寫字往來;又屬托普奇保舉二阿哥為大將軍;又稱從前澤卜尊丹巴鬍士剋圖曾言二阿哥災星未脫,因復探聽澤卜尊丹巴鬍士剋圖來京之信;又妄稱皇上有褒奬二阿哥之旨,各處探聽,冀有釋放信息。普奇具悉其情,不行奏聞,普奇又‘有若齊世紮喇剋圖為將軍,我必告請出兵’之語,惡亂已極。應將普奇擬絞立决;賀孟頫擬斬立决。”得旨:普奇著照前拘禁;賀孟頫著改擬斬監候。
  
  以何焯與胤禩交好,革去官銜科名。
  
  其諭吏部雲:“翰林何焯,為人狂妄,衆所共知。朕欽賜以舉人進士,伊當終身感激;乃生性不識恩義,將今時文章比之萬歷末年文章;將伊女與胤禩撫養;又為潘耒之子夤緣,罪應正法。但念其稍能記誦,從寬免死,著將伊官銜並進士舉人革去,在修書處行走。如不悛改,著該管官員即行參奏。”按何焯者,即著名之何義門也,字屺瞻,長洲人,編修,恃纔傲物,操選政,好摘疵瑕,甚取怨於當世,此不過當時諸皇子各招文士、以為黨羽之一例耳。孟森《八旗制度考實》嘗言:“康熙間,諸王皆通賓客,或羅緻文學之士助其編纂書籍,以務聲名。最著最大者,如《圖書集成》、《律歷淵源》二書,皆世宗兄誠親王允祉招致文學士陳夢雷、楊文言等所作。世宗即位後,以此為大罪,誠親王幽禁而死,禍及子嗣,陳、楊則坐以敗類惡名,譴逐擯斥。此事可詳述別為專册。至如校勘傢何焯,詞臣秦道然,皆以王府賓禮而獲重罪。清通禮,朝士與王貝勒等,但有途遇避道之禮,並無詣府通謁之禮。清一代,帝室近親,絶少宮庭燕閑之樂,天子之尊嚴,諸王之觳觫,較之歷代史書,親屬間君臣之希闊特甚。此亦一代之特色。”亦足盡其概矣。
  
  十二月,諭大學士等:“劉蔭樞屢奏稱白潢居官好。內外官員,無論滿、漢大小,有如陳璸(bīn)、李陳常者,爾等善為留心。昔年九卿保舉兩淮????運使張應詔操守好。如此等人,俱屬難得。”
  
  是年《聊齋志異》作者蒲鬆齡卒。
  
  
  
  一七一六康熙五十五年丙申
  
  曹頫在江寧織造任。二月初,李煦復奏曹寅舊欠事,閏三月,曹頎補放茶房總領。
  
  本年二月初三日李煦一折,略雲:“竊臣煦從前查曹寅虧欠,原有三十七萬三千兩零,因壬辰綱臣代曹寅任內商人有應繳之費十一萬兩,扣存未收,既有此宗現銀可抵,則曹寅實欠二十六萬三千兩零,所以臣煦前折內奏曹寅虧欠之數止二十六萬三千兩零,而不奏三十七萬三千兩零也。在李陳常奉旨代補欠項原係陳常自己任內餘銀。今部議請將曹寅未收之商費十一萬兩即抵算在臣煦所奏曹寅二十六萬三千餘兩虧欠數內,是曹寅名下少收商費十一萬兩即多出虧欠十一萬兩矣。曹頫母子,拆骨難完。除曹頫具折泣奏外,臣煦冒死再奏。……再李陳常折內將商人應繳之費十一萬兩折去平色止算九萬九千五百餘兩,而其實當時結算商人未繳之費,原算十一萬兩。合併奏明,……”
  
  按李煦於五十年巡????,至五十一年秋任滿,應歸曹寅接任,因寅身故,煦乃得代管一年,專為補寅舊欠;任滿後雲已補完,並餘銀三萬六千兩,交與曹顒,已詳見彼年。至本年忽又出二十六萬三千兩一項,實不可解。
  
  二月,頫奉旨照看前大學士熊賜履之子等。
  
  二月初六日曹頫折:“李煦至江寧傳宣聖旨:著奴才照看前大學士臣熊賜履之子,欽此欽遵。奴才隨親往其傢,……奴才先送與銀二百兩,為其傢盤費之資。”批:“好,知道了。”
  
  閏三月十七日,署理內務府總管事務馬齊題本,請補放茶房總領缺,命曹頎補放。
  
  原件(內務府滿文檔,漢譯本)略雲:“為茶房總領福壽病故,請補放其缺事。(中列擬舉之茶上人四名,飯上人四名)奉旨:曹寅(sic)之子茶上人曹頎,比以上這些人都能幹。著以曹頎補放茶房總領。欽此。”
  
  按凡滿檔漢譯本,人名自屬由滿文記音、參考有關資料而推譯漢名。此處“寅”字必不可通,蓋寅獨子顒已故,不得更有子頎。經核原件,確為“寅”音。此或康熙偶爾誤說,或記檔者將音小訛。如係前者,則誤將“曹荃之子”說成“曹寅之子”可能較大。如係後者,則誤將“曹宜”記為“曹寅”之可能較大。何者近實,尚難遽斷。
  
  秋,李煦復點巡????。十月,有奏謝折。
  
  李煦自今年起,又巡視兩淮????課,見《兩淮????法志》等書所載巡????御史姓名及任職年月。
  
  十月二十一日煦折,略雲:“竊奴才與曹寅……輪視兩淮????課,乃十年之久,未將織造衙門虧欠補苴。……不但赦奴才重罪,凡虧欠錢糧,特救接任御史臣李陳常代補。……”又云:“今年聞李陳常代補之外,尚有未補二十八萬八千餘兩。但此項一日未完,奴才寸心即一日不安,而忘餐廢寢,朝夕在慚惶跼蹐之中,何敢再望非分恩榮。今十月十九日接到都察院行文,內開九月二十六日奉旨:兩淮????課,着李煦再監察一年。欽此。奴才始而驚愕,繼而涕泣,……罪莫大於虧欠錢糧,獨宥奴才以不死;例莫重於賠補庫帑,獨赦奴才以免追。而且抱慚負罪之身,復勅視兩淮????課。種種破格,皆奴才夢想所不到。奴才惟有仰體宸衷,務必培養商膏,以裕國課之源,並清完未補之二十八萬八千餘兩。……”朱批:“此一任比不得當時,務須另一番做去纔是。若有疏忽,罪不容誅矣。”
  
  十一月十八日,煦奏報革除陋規、督理????引並補欠餘銀等事。
  
  同日二折,略雲:“伏查前????臣李陳常於應得餘銀之外,另立規禮三項:因泰壩、大伊關、泗州關三處皆係出????之地,李陳常於泰壩要商人銀一萬八千兩,大伊關要商人銀八千兩,泗州關要商人銀六千兩。是係額外需索,擾纍商人,衆情不服。奴才到任後已經曉諭衆商,盡行革除矣。再李陳常平日膠柱鼓瑟,未知變通,今歲大病半年,諸事愈覺廢弛。目今乙未綱舊????尚有千餘萬引未曾捆運出場。今奴才嚴行督催,趕完舊????,以便料理新綱之務。至於諸事,奴才現在稽察,如有應奏明者,容另折上聞。”朱批:“十分斟酌。”
  
  “竊????差一年餘銀,除發織造錢糧二十一萬兩公項外,應得餘銀三十一萬七千兩,奴才當以二十八萬八千餘兩補完積欠。其所剩二萬九千餘兩,解部充餉。……凡商人嚮年捆????出場,皆起於五月,以暑天捆????不至出鹵消耗。但五月方開手捆運,未免時日已遲,一年額運之????,恐不能趕完。李陳常欲輓遲為速,即改為正二月開捆。然流鹵消耗,難免虧折,而商人衆議,每一引多帶五斤以備消耗,情願於正項錢糧之外每引另出五分。奴才反覆思量,於衆商原為有益,而公務又得早完。此事可以不革除。淮北商人資本微薄,與江都山清八縣食????商人俱不出外。查淮南一百三十三萬官引,每引五分,約計六萬六千兩零。奴才不敢私自入己,容差滿之日,親賫進呈,以備公項之用。再????臣衙門另有經解費一萬六千兩,求恩賞奴才與曹頫兩處,為養廉之資。奴才未敢擅便,伏候批示遵行。……”朱批:“是。”
  
  按本年六月十二日煦有折奏報李陳常傢産操守事,頗有關係,其文雲:“竊奴才進晴雨折,奉批:知道了。風聞李陳常大改操守,不知真否?欽此欽遵。奴才於揚州密訪真實,李陳常作事甚密,訪不出確據:即於浙江嘉興府秀水縣王店鎮李陳常住居之地,密密打聽,在陳常原屬貧寒之傢,今有好田四五千畝,市房數十處,又有三處當鋪,皆其本錢,但未知本錢有多少在內。總之陳常買産開當,並非自己出名,多藉他人名色,行跡詭秘,瞞人耳目,巧飾清官模樣,而傢道卻已富足,大改操守,誠如聖諭。……”朱批:“此折斷不可叫人知道.再打聽明白奏聞。”合煦折而看,輪視淮????十年,本專為補織造衙門虧空,而此虧空主要為應付南巡所致,十年之久尚未補清,而李陳常名曰“清官”,僅巡????一年即成巨富,曹、李兩傢並不曾有田四五千畝房産數十處,及當鋪三所之多,則其事情委麯,亦足窺梗概矣。《永憲錄》捲四之論陳常雲:“……陳常字時夏,矯飾清名,官至兩淮巡????御史,乃廣殖田園,多畜聲伎,其貌甚怪,俗呼為‘正面蟒’,以面長、麻,而鼻似劓也。及卒,貪婪敗露,罰及其子宗仁。”其弟維鈞籍沒時抄出元寶四萬兩,寄頓當鋪二十四萬兩,藏匿者尚不計。曹傢籍沒,極為蕭條,曹寅一生居脂膏之府,腥膻之地,使其欲富,豈肯與大貪阿山、噶禮一黨為敵對?視李陳常為何如哉。故寅為人足重,非以彼乃雪芹先世而麯為回護也。
  
  十二月,煦因揚州屬縣早災設賑。
  
  十二月初八日折略雲:“竊揚州府屬之江都縣、儀真縣,今秋偶遇早災,江蘇撫臣吳存禮已經題明在案。目下時屆隆鼕,小民乏食,奴才……特倡率兩淮衆商,一體捐銀買米,於城鄉村鎮,多設粥廠,煮粥賑濟,於十二月初一日起,至明年二月三十日止。奴才與運道張應詔親赴粥廠,不時查察,務使窮民各沾實惠。……目下揚州米價,上號一兩一錢之內,次號一兩之內;蘇州米價上號一兩一錢四五分,次號一兩四五分。……”
  
  按李煦本年存折三十件,有因命曹頫照看熊賜履之子(頫有折奏報此事),煦亦隨當照看事,為烏林達、烏林人、筆帖式請兼管滸關筆帖式、報效織造機匠歲食糧米九千石事(批:“各關筆帖式都裁了,此議無用。”),崇明兵丁喧嘩事,與曹頫同挂普濟堂“御書”匾額事,為內廷教習姚天進索還被占墳地事,奏請蘇州駐札海防同知應移駐崇明、與總兵共鎮事(批:“此折議論甚妥。”),又數報“禦種”稻子情況,閏三月一折批雲:“知道了。不暗〔諳〕節氣閏月,亂言春寒者,未必明白,如瞽摸道。”十二月初二日一折批雲:“各府官民要者盡力給去,無非廣布有益。浙江、江西要的也給。”
  
  本年閏三月,直隸巡撫趙宏燮因順天永平兩府地方米價騰貴,民多乏食,奏請藉帑銀差官貴買殘賣,並藉莊頭積貯之米減價糶賣。尋議定將京倉通倉米發二十萬石差官散賑,至九月秋收停止。
  
  五月。以京師暵旱祈雨事,責滿大學士嵩祝。
  
  其言有雲:“部院諸臣,但知營求財賄,在傢安逸而已,求雨之處,未必親到。”“伊平日但務趨奉李光地、趙申喬,令於朕前稱伊之善。今漢大臣輕視滿大臣鹹習以為常矣。朕幾次令科道陳奏,伊令科道緘口不言,皆入李光地、趙申喬之黨,瞻徇情面,唯唯諾諾而已。……伊自謂能自守之人,乃趨奉二阿哥,隱匿德〔得〕麟逃走之事,與噶禮結親,自守者果如是乎?且索額圖、噶禮,朕皆誅之;嵩祝豈更甚於索額圖、噶禮,朕不能誅之乎?抑畏伊鑲藍旗之黨乎?今滿洲大臣內無能令漢大臣心服者。……”按康熙此一番話,舉凡當時朝政官習,盡可窺見其實,亦不愧有自知之明。
  
  復用馬齊(署內務府總管)為大學士兼戶部尚書。
  
  內務府總管赫奕以祈雨事革去工部尚書並內務府總管,恩詔所得蔭生並著革去。
  
  九月,聞胤禩染病,有旨:十四阿哥胤禵嚮來與八阿哥胤禩相好,著伊同太醫商酌調治。至十月病愈,屬內侍魏珠奏聞,命將所停胤禩之俸銀俸米俱照前支給。
  
  十月,因論海防,諭雲“海外如西洋等國,千百年後,中國恐受其纍,此朕逆料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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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紅樓一春夢

【資料來源】紅樓癡迷錄入。轉載自撫琴居論壇。
評紅樓夢新證⑴寫在捲頭
第一章引論第二節紅學一斑
第三節 重新認識紅樓夢第四節 幾點理解
第二章 人物考 第一節 世係譜表第二節 曹宜曹宣
第三節 過繼關係第四節 幾門親戚
第三章 籍貫出身第二節 遼陽俘虜
第四章 地點問題第二節 院宇圖說
第三節 北京住宅第四節 江寧織署
第五節 真州鹺院第五章 雪芹生卒
第六章 紅樓紀歷第七章 史事稽年
前期(明萬歷二十年--清順治十八年)[二]前期(明萬歷二十年--清順治十八年)[三]
前期(明萬歷二十年--清順治十八年)[四]中期(康熙二年--康熙五十一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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