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民國春秋   》 第一捲·第四十章 廣東內耗      劉鳳舞 Liu Fengwu

  革命黨人起兵討袁,那擁有兵權的地方實力派,則依然遲疑不决。孫中山電令廣東獨立,而廣東不聽,他欲躬親赴粵主持其事,但若靠廣東一隅討袁也不是長久之計。
  廣東省都督鬍漢民本討袁堅决,衹是受到陳炯明等人的製約,纔持消極態度。
  鬍漢民、陳炯明入主廣州,曾共同致力於廣東軍政府的建設。鬍漢民是孫中山得力的助手,他長期流亡海外或香港,在廣東商紳中影響不大,他又是一介書生,手中無一兵一卒,很需要實力派人物作後盾。而陳炯明在廣東聲譽鵲起,又是握有重兵的“黨中同志”,其地位足以支撐艱巨。因此,對於當時的鬍漢民來說,陳炯明是不可缺少的幫手。就陳炯明來說,他雖有一定聲望和實力,但畢竟加入革命黨不久,資歷甚淺,要在革命陣營中營造自己的地盤,就必須憑藉革命黨及其領袖孫中山的這面旗幟,所以陳炯明對鬍漢民也衹能是支持和遷就。且鬍漢民曾解餉10萬,以濟陳軍。鬍、陳入主廣東時,他們之間是“同”多“異”少,“同”著“異”伏。在新生的廣東軍政府中,鬍漢民任都督,陳炯明任副都督,廖仲愷、陳少白、蔣尊簋等人基本控製了財政、外交、軍政各部;朱執信、鬍毅生、姚雨平等人,則是樞密處的主宰者。因此,革命黨人掌握了軍政府的大部分實權。
  鬍漢民、陳炯明攜手在鞏固廣東革命政權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發佈了一係列革命法令,沒收了滿清官吏和反抗軍政府之人的傢産。廣州和平光復時,舊軍隊並沒有解除武裝,竜濟光軍12營、李準軍6營降卒性、必然性的保證,是一切經驗科學形成的基矗,都原封不動地駐紮在廣州城內;駐紮城內的各路民軍,沒有來得及進行整頓,廣州城內軍隊林立,各不相屬,以致司令遍地,政出多門。陳炯明的循軍進駐廣州,起了一些鎮懾作用,但革命秩序一時尚未建立。
  鬍、陳為穩定局勢,定計先鞏固新軍,使其居中不動,作諸軍之監視。對於陳炯明的循軍軍官鐘鼎基、王肇基等委以重任,使軍政府有軍事實力對付竜濟光部和其他舊軍隊。對民軍逐步進行整頓,委任威望素著的黑旗軍首領、原臺灣“民主大將軍”劉永福為民團總長,同盟會員何剋夫副之,總攝各路民軍。又把民軍領袖們組成“廣東軍團協會”,作為水陸51軍的自律團體,直隸於軍政府,以陳炯明為會長,周之貞為副會長,高劍父、劉師復、李棲雲為幹事員。
  鬍漢民竭力籠住李準和竜濟光,使其不至危害新生革命政權。鬍漢民剛上任,就照會李準、竜濟光等,飭令他們照舊統轄所部,所有城內衙門局所,均請妥為防護,共保治安,並表示餉項由軍政府發給。鬍、陳對李準、竜濟光部厚發軍餉,每人的軍餉是民軍的7倍。鬍、陳的目的主要是在於緩和舊軍隊和新政權之間的矛盾,采用收買辦法穩住“濟軍”,使他們不致輕舉妄動。待正式陸軍組編完畢,民軍實力已壓過濟軍時,便把濟軍調往遠離廣州的高廉雷瓊地區去。但是,鬍漢民等未能對這支舊軍隊進行整編和徹底改造,使竜濟光得以保存舊部,後來這支軍隊成為袁世凱撲滅二次革命的鷹犬。
  孫中山被推舉為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時,堅邀鬍漢民立即隨他去南京。鬍漢民分別緻函陳炯明、朱執信等,囑陳炯明接任廣東都督,並飭令各軍服從陳炯明。已籌備就緒的廣東臨時省議會緻函陳炯明,推舉陳正式接任都督析學和馬剋思經濟理論結合起來的一種思潮。20世紀30年,陳辭不受,嚮省議會推舉汪精衛為廣東都督,陳自己僅允暫任代理都督。但汪精衛對所舉,以“功成身退”為詞,辭不就任。陳辭汪不就,孫中山親自出面,致電陳炯明,委任陳為廣東都督;省議會也再次推陳為都督,但陳始終不接受。孫中山衹好委任汪精衛督粵,在汪未到任前,由陳炯明代理,並申令:不可更辭,各界亦不可再舉他人。
  醉心於利祿的陳炯明推三阻四,辭不就都督職,有多種原因:其一,武昌起義不久,部分革命黨以“功成身退”來自鳴清高,汪精衛幾辭都督、劉師復高唱“不作官吏”,“不作議員”等等。陳炯明受這些處世哲學和沽名釣譽的思想影響,且與這些人交往頗密,亦很重視個人聲望;其二,廣東時局混亂,棘手問題很多,而當時北伐聲浪很高,陳炯明不願坐守廣東,而聲言“素志北伐”。他請為北伐軍總司令,以所部循軍及他部改編,並把姚雨平已編定之北伐軍合併為1軍,乘機掌握軍隊,爾後地位、聲譽將必更有憑藉。但姚雨平不願受陳節制,鬍漢民與朱執信商量,北伐必須立即進行,而廣東內部亦尚需陳炯明留粵整頓辦理,所以,鬍漢民等令姚雨平北伐,陳炯明雖未如願,但他的循軍卻因編入北伐軍序列而躋身於“政府軍”行列(未出發北伐),後來裁撤民軍時,這支軍隊也得以保留。廣東北伐軍由姚雨平率領,於廣州誓師出發,後轉戰江北,為鞏固南京臨時政府作出了貢獻;其三,孫中山由於同鬍漢民、汪精衛共事時間長,瞭解比較多,因倚畀也比較重。廣東是他的故鄉和進行民主革命的基地,在擇人任事的問題上也特別關註和慎重,所以,他主要寄望於鬍漢民、汪精衛。衹是因鬍、汪或因北上需人,或因固辭不就,纔再三拉陳炯明出來,而在陳辭不受之時,孫中山和廣東革命黨人還先後想捧出馮自由、朱執信、孫眉、何剋夫、鄧澤如、鬍毅生等人供粵人抉擇。廣東的革命黨人才濟濟,陳炯明不過是個乘時而起的革命後起人物,還不能唯一獨尊。陳炯明對於這種局面不能無睹。他的固辭,實際上是謀求進一步掌握實力,待價而估,以退為進,飼機再起。
  在1911年12月22日至1912年4日25日,陳炯明為廣東代理都督,全權督理廣東120餘天。
  南北和議告成,北伐中止。陳炯明將北伐軍總司令部改為廣東陸軍司令部,已經編成但沒有出發的北伐部隊,全部改為廣東正式陸軍。陸軍數目,本來須設3師為是一種以人的自我解放為目的而如何達到合理化交往的科,然以經費無出,僅成立2師1旅。改編後的廣東陸軍,以陳炯明的循軍為主,以反正新軍為輔,這樣,大多數官兵,都是陳炯明的老部下,如師長鐘鼎基、旅長王肇基、葉舉、團長洪兆麟等。這些軍隊名義上隸屬於軍政府,實際上帶有軍隊私屬的色彩,成為陳炯明在廣東營建統治的憑藉力量。
  陳炯明在裁撤民軍方面,錯誤地采用殘暴鎮壓手段。廣東民軍對廣東獨立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廣東光復後,雲集在廣州的民軍51股計有15萬人,這對反革命勢力是一支強大的鎮懾力量;但由於民軍多數是破産農民和手工業工人,有些是鋌而走險的緑林,有些是遊兵散勇轉投過來,因而他們既具有小農的分散性,又具有遊民無産者的破壞性。雖然大部分民軍是好的,但也有一些民軍首領進城後,沉迷於嫖、賭、飲、吹的墮落腐化生活。鬍漢民、陳炯明起初利用民軍的聲勢,來對付清朝降軍和防營;並成立“軍團協會”來約束民軍,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但是,陳炯明以他的循軍為主體的正式陸軍組編工作完成後,不再需要民軍。首任民團正副總長劉永福、何剋夫治事一月,顯得軟弱無力;換上老同盟會員黃世仲,黃頗能操縱王和順、關仁甫之屬,而遭陳炯明之深忌。同時,民軍首領居功驕傲,目無軍政府,同大權在握、個人野心漸次萌發的陳炯明尖銳對立。一部分民軍以武力要挾省議會,令舉孫眉為都督,明顯地流露出對代都督陳炯明的不信任感。在這種復雜的情況下、陳炯明為了排除異己力量,采取了殘暴鎮壓手段。首當其衝的是石錦泉和他的“石字營”。
  石錦泉綽號“石鬼仔”,廣東獨立前就傾嚮革命,為革命黨人潛運武器。辛亥革命爆發後,他竪起義旗,成為促進廣東獨立的一支武裝論“共産主義星期六義務勞動”)》。列寧寫於1919年6月。同,因此,對革命是有貢獻的。然而,石錦泉以桀驁不馴著稱;入城後,更頗為驕恣,他曾手提土製炸彈,闖入都督府,氣勢洶洶,要鬍漢民立即發餉。石本人還公然於光天化日之下在廣州多寶街擅自殺人,取出人心,沿街誇耀。對於石錦泉這樣的行為是應該予以規勸和懲戒的。
  但是,陳炯明卻擴大了事態。虎門炮臺截留了一批軍械,這批軍械是鬍漢民主持軍政府期間代民軍購買的。陳炯明本來有裁撤民軍的意圖。他做了代理都督,當然不願意這批軍械落入民軍之手,而想用來裝備正式陸軍。民軍首領很不服氣,石錦泉尤其按捺不住,竟直奔虎門,私自起用軍械。這正好為陳炯明提供瞭解散“石字營”的藉口。陳炯明接到報告後,馬上通知魏邦平,派兵追趕石錦泉,將石拿獲,未經審訊,即予槍决,並隨即將“石字營”全部遣散。在佈告中,給石錦泉加了許多罪名,如“屢抗命令”、“擾害治安,商民共憤”、“擅行繳械搶物,並敢隱匿實數,延抗不繳”等。
  石錦泉事件發生後,其他民軍首領已預測到陳炯明是殺雞儆猴,尤其是王和順。在51支民軍中,王和順的惠軍實力最雄厚,對陳炯明的威脅最大。為了對付陳炯明的武力壓迫,求得自存,王和順與關仁甫的“仁字軍”、楊萬夫的“協字軍”結成盟軍,約定互相支援。
  陳炯明采取分化瓦解的手段,以重兵對王和順的“惠軍”形成包圍,然後派出巡查隊前往惠軍駐紮的太平沙一帶巡邏,故意尋釁鬧事,挑起事端羅納德即“摩訶提婆·戈文德·羅納德”。,惠軍及其盟軍“仁字軍”、“協字軍”被迫自衛,陳炯明乘機宣佈惠、仁、協軍“變叛”,派出整編正式陸軍嚮他們猛烈進攻。在廣州的惠、仁、協軍失敗,王和順出走,這3支民軍被繳械遣散。隨後,陳炯明又先後派出軍隊攻占黃埔炮臺、虎門,惠軍被全部消滅。陳炯明在進攻民軍時,竟調動了竜濟光軍和降將吳祥達的舊巡防營。
  在鎮壓惠、仁、協軍的過程中,陸蘭清,李福林等民軍首領、軍團協會、演說會、各善堂負責人曾經到交火雙方進行調解,但陳炯明既已得手,凱肯善罷幹休。他召集各界代表會議,混淆黑白,硬說此舉是出於萬不得已,進攻惠軍是“政府命令”,並非內訌,要求各界不要出面調停。他又發出佈告,把衝突的責任全部推給王和順,要求“各軍民人等,不可誤信謠言,緻淆亂實情,動搖心志”。
  懾於陳炯明的聲勢,其他民軍紛紛自請遣散。被裁民軍達9萬餘人,衹有李福林的6個營,因朱執信的斡旋,纔得以保留。
  陳炯明還以“綏靖地方”為名,對各地民軍進行“剿辦”和屠殺。他派出馮國威的“威字營”圍剿連陽的“復漢義軍”。“復漢義軍”因寡不敵衆,盡行逃散;馮軍乘勝追擊,將民房燒毀,一村有民軍一人勢便是無為。又儒傢也講“無為”,如《論語·衛靈公》:“無,即指全村為匪。陳炯明又應潮州商民和外國領事之請,委任前清巡防營統領吳祥達為潮梅綏靖處督辦,率2800人乘英國軍艦抵達汕頭。吳祥達以宴請當地民軍首領為名,將民軍首領、同盟會員許雪秋、陳蕓生、陳涌波3人當場槍殺。慘案發生後,很多同盟會員為許雪秋等通電鳴冤,要求陳炯明懲辦吳祥達。陳炯明自然不聞不問,吳祥達因而更加囂張,又派人捕殺了光復大埔的有功人物、三合會首領溫阿拱。
  民軍被裁撤後,遭遇極其悲慘。多數無田可耕,無業可就,又得不到陳炯明政府的妥善安置,於是再度淪為流民,或者混跡緑林、四處打傢劫捨。後來這些人又流落入軍閥隊伍。
  儘管民軍自身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主流是好的。一些民軍將領還是革命元老,如王和順、許雪秋等。王和順是1905年廣西農民大起義的主要領導人之一,起義失敗後,他亡命香港,加入同盟會,籌劃和參與反清起義,他領導的“惠軍”即使在橫遭陳炯明鎮壓時,還是舉動文明,絶無乘機搶掠情事。許雪秋也是老同盟會員,曾參與領導1907年的黃岡起義。他們都是革命功臣而不是革命對立面,對他們進行殘酷鎮壓,不但挫傷了人民群衆的革命積極性,而且嚴重損害了新政權的形象,使群衆脫離新政權。王和順、關仁甫、楊萬夫等出走港澳後,組織“扶正同盟會”,他們推舉孫眉為首領,並派人潛入廣州,從事反對陳炯明的秘密活動。衹是由於孫中山及時製止,孫眉纔拒絶加入,扶正同盟會纔逐漸解體。但王和順等人由於對陳炯明結怨,轉而對革命喪失信心,投到袁世凱的懷抱,成了袁的走卒。
  陳炯明鎮壓了民軍、殘殺同志,激起一些同盟會員的強烈不滿,有些人在都督府會議上公開為王和順辯誣,大聲疾呼:“今日之亂象,不是王和順之罪過”通“性、道、理”。著作有《劉子全書》、《劉子全書遺編》。,“比王和順更壞而盤踞要津而無人敢過問者,觸目皆是”。但陳炯明這時已控製了軍隊,有恃無恐,他憑藉這支陸軍,不僅加強了對廣州的控製。而且以陸軍第1師出防惠潮嘉一帶,以第2師出防北江及西江一帶,加強對廣州以外地區的控製。
  鎮壓民軍,又助長了陳炯明的專擅自為,更加露出他排除異己的私心。廣東北伐出師時,陳炯明就和姚雨平為爭奪北伐軍統帥權而生嫌隙。後來姚雨平北伐軍為捍衛江淮、鞏固南京臨時政府屢建功勳,而陳炯明卻一反前態,在餉彈接濟上諸多掣肘。南北議和達成後,姚雨平與鬍漢民商定,擬將軍隊調回廣東高州、廉州一帶駐防,籌建營房。因陳炯明阻撓而中輟,衹好被迫全軍就地解散,僅留炮兵1營,調回廣東。該營回抵廣州虎門時,又被陳炯明派兵繳械。
  專擅自為的陳炯明,除了敬畏他的師尊朱執信而外,往往不恤人言,甚至於議會也積不相能。時人稱廣東有二陳,一個是陳炯明,另一個是警察廳長陳景華,都是殺人魔王。二陳曾判决“扶正同盟會”25名會員死刑。他們殺人很簡便,不必經過什麽法律手續,抓到人,動輒就殺,有時連話都不問,拉出門就槍斃。黃世仲和陳聽香被殺就是比較典型的例子。
  黃世仲是傑出的革命宣傳傢,他青年時代就從事新聞工作,1905年加入同盟會,曾與鄭貫公創辦《世界公益報》、《廣東報》、《有所謂報》,宣傳革命合,提出存在主義的馬剋思主義。主張用存在主義的“人,抨擊保皇謬論,勳勞卓著。先後著有《廿載繁華夢》、《大騙》、《洪秀全演義》、《宦海升沉錄》等長篇章回小說。因他同民軍首領素有聯絡,所以鬍漢民委派他接替劉永福,任廣東民團總長。黃世仲站在公正立場上,在裁撤軍隊問題上,主張“裁弱留強,合理編遣”,反對陳炯明“裁減他人部隊,擴充自己實力”。陳炯明甚為惱恨,派人將黃世仲逮捕,以“串通民軍統領,冒領軍餉,私圖分肥”的罪名,將黃槍决。與黃同時遇害的還有軍械總局局長香益遠,說他“擅將槍械發給民軍”。
  陳聽香是當時報界風雲人物,與民軍首領交遊頗多,所以他主持的陀城、公言兩報,經常為民軍說話,對王和順更是多所贊賞。陳聽香又很自負,常以民意代表和政府監督人的身份自居,撰寫文章,批評時政。因而深遭陳炯明之忌。當《公言報》、《陀城獨立報》、《國事報》、《人權報》等9傢報紙先後刊登了廣州燕塘新軍“解散”的消息時,陳炯明便藉口“事關軍政,不容捏造事實,擾亂軍心”,勒令《國事報》停刊,並傳訊各報主筆,拘留陳聽香和《人權報》主筆陳藻卿。陳聽香不服,領銜發表《廣州報界全體佈告同胞書》,指控陳炯明干涉報紙之野蠻舉動,“欲藉報館以逞其大威福”。陳炯明更恨之入骨,令法務局以“依附叛軍,防害軍政”等罪名,將陳槍决。
  黃世仲、陳聽香案,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同盟會員潘達徵寫信給陳炯明,予以責備。省議會就黃、陳案提出討論,並嚮陳炯明提出質詢,要求他到議會解釋。陳炯明視議員為賣弄狗皮膏的“假洋鬼子”,拒不出席會議,議員們大為不滿,作出彈劾陳炯明的决議。陳炯明有軍隊做後盾,又有廣東商業資産階級的支持,在給議會的咨文中,否認省議會對都督有“糾治權(即彈劾權)”,省議會力爭糾治權,3次咨會陳炯明,但每次都被陳炯明毫不客氣地駁回。議員們群情激昂,决定派代表去北京請願控訴。陳炯明則使出殺手鐧——
  辭職。
  陳炯明這一着果然奏效。72商會、公安維持會等團體紛紛打電話給袁世凱政府,請求輓留陳炯明,粵省軍界及省港商界更“力詆省議會彈劾陳督為非”。袁世凱復電照準,並竭力慰留陳炯明,彈劾案不瞭瞭之,陳炯明也就更躊躇滿志,予智自雄了。
  正當陳炯明春風得意、個人權利欲開始上升之際,孫中山辭去臨時大總統,同鬍漢民等一起南下,來到廣州。
  孫中山同陳炯明作了一次長談,想把廣東改造為“模範省”,主張由鬍漢民繼續出任都督。這對陳炯明來說,不啻冷水澆頭。他既不好公開反對,又不願屈居鬍漢民之下。權衡再三,衹好一走了之。他在都督府設宴歡迎孫中山一行之後,立即出走香港。行前寫信給鬍漢民,“請”他代行都督職權;又寫信給省議會,要求解除職務,回傢“省親”,建議省議會推舉孫中山或鬍漢民接任廣東都督;並告誡軍人服從命令,擁戴新都督。
  省議會按照孫中山意圖,推舉鬍漢民為廣東都督。表面上看來,都督易人,是在謙讓中實現,而實際卻出現復雜情況。陳炯明控製的廣東陸軍,非但不受鬍漢民控製,且對鬍很不服氣,陸軍部會議廳召開會議,議决輓留陳炯明,並派團長翁式亮、李濟民和軍部軍需司陳競傑去香港請陳炯明歸省任事。港穗商人也擁陳反鬍,弄得鬍漢民處境十分尷尬。在種種壓力下,鬍漢民不得不派陳炯明的師尊朱執信到香港請陳炯明歸省。
  省議會推舉陳炯明任軍統。鬍漢民委任他為廣東綏靖處經略,專門處理幫會、賭博械鬥等事務;又委任陳炯明為廣東警衛軍總司令,責成所有各路軍務處督辦,總辦、按撫使均歸節制。陳炯明把全部軍權都拿到手後,仍怨氣滿腹。
  鬍漢民身為都督,負責全省軍政,但軍隊則不容鬍漢民置喙。甚者,鬍漢民計劃組編1個營的都督府衛隊,已經指定李海青為營長,但陳炯明堅不同意,衛隊剛剛成立,就被迫解散了。
  相反,陳炯明卻倚恃軍權,擴及政權。陳任廣東總經略時,設經略處總攬軍權,兼辦清鄉緝捕,又要求劃賭盜會鬥4項歸軍法懲治,得就地槍决人犯權。陳炯明權益大,殺戮益多。後經略處改為綏靖處,其權如故。陳炯明的權力已混入民政範圍。
  陳炯明與鬍漢民處處作梗,打擊鬍漢民,而又擴大自己的勢力,因而雙方益成水火。鬍漢民有一口訣:“救國必用粵,用粵必去陳。”同盟會廣東支部易名為國民黨廣東支部,陳炯明在易名儀式上作即興演說,他大聲呼籲:“今日必須擴張黨務,吸收人才,能達到開放主義,凡我黨員,萬勿分新舊畛域;蓋黨員愈多,人才愈衆,多一黨員,則將來多一選舉權,並可多得一議員,政治上始有權力。”但是,由於國民黨廣東支部的負責人是鬍漢民,在國民黨廣東支部徵集新黨員時,陳炯明竟然一反“擴張黨務,吸收人才”的主張,以所謂“軍人不黨”為藉口,嚴禁部下加入。在陳炯明看來,如果部下入黨,身為國民黨廣東支部負責人的鬍漢民,必然趁機插手陸軍,從而削弱他的勢力。
  黎元洪提出“軍民分治”的主張,遭到南方各革命都督的強烈抵製,鬍漢民針鋒相對地提出堅持“軍民合治”。陳炯明本應拋卻個人權力之爭,一致對付袁世凱,但是,他稍後便附和軍民分治之說,並在行動上極力推行軍民分治,企圖使都督徒具虛名。袁世凱任命他為廣東護軍使,陳炯明也不推辭。這樣陳炯明身兼數職,尤其是護軍使職,同都督權限不清。他接受袁世凱的任命後,遂開府廣州,設使署,仍自兼綏靖處督辦,一時權傾都督。
  袁世凱極力擡高陳炯明,推倒鬍漢民,造成鬍、陳水火局面,以便坐收漁利。陳炯明亦有倚靠袁世凱來壓鬍漢民的念頭。袁世凱政府的秘書梁士詒是廣東人,梁是袁的心腹,稱“智囊”。他秉承袁世凱意旨,挑撥鬍陳交惡,多次派巨紳江孔殷當說客,竭力勸說陳炯明擁護袁世凱。陳炯明亦派心腹與梁交往。在陳炯明的默許下,梁士詔的親信李兼善在廣州設立秘密機關——“南園俱樂部”,專事賄誘粵軍官,使擁陳叛鬍。在李兼善的唆使下,《總商會報》、《七十二行商報》、《華國報》、《平城報》等,遇事攻訐鬍漢民,使鬍處於十分睏難境地。宋案發生後,梁士治以“親壽”為名,回到廣州,親自出馬部署倒鬍。梁賄買了許多粵軍將領。
  袁世凱於北京召開各省代表會議,鬍漢民派秘書金章去京,而陳炯明加派官銀錢局總理、國民黨員鄒魯偕行。袁世凱認為鄒魯與陳炯明同鄉同學,又曾同事,一定是陳炯明的心腹,所以對鄒魯很重視。除一般性接見外,還特別約見一次。袁問鄒:“以陳代鬍如何?”
  鄒當即表示反對,並提議派陳炯明去庫倫處理外蒙獨立事件,好把陳炯明調離廣東,從而平息鬍、陳之爭。袁世凱不僅不肯答應,而且加緊進行以陳代鬍的陰謀活動。
  鬍漢民本身也有許多缺點,他不習軍事,未能掌握軍隊,性情狹隘,又是秀纔造反、書生從政,缺乏足以應付時艱的實際鬥爭經驗,習於紙上談兵。他同省議會的關係緊張,省議會指控他“厲行軍政,蹂躪法政”,甚至派溫雄飛等人為代表,去北京控訴鬍漢民,商界、報界對鬍漢民也是一片嘲諷和叱駡之聲。鬍漢民原靠孫中山、孫中山已下野。鬍漢民處於窮於應付的地位。
  鬍漢民在艱難的處境下,仍緊跟孫中山,他積極籌劃了廣東的反袁鬥爭。1913年5月初,他以個人名義通電全國,直斥“善後大藉款”。他還多次提議擴編廣東軍隊,以適應討袁需要。在他主持下,廣東製造局晝夜不停地趕造槍炮;大批糧食被購進廣東,留充軍糧之用。
  宋案發生後,陳炯明在較長一段時間內,對袁世凱的態度保持令人費解的沉默。他和鬍漢民一起參加省議會召開的秘密會議,鬍漢民慷慨陳詞,堅主討袁,而獨陳炯明一言不發。鬍漢民禁不住問他:“公守口如瓶,外間必以公為否贊者,公寧忍坐視不相助為理耶?”
  陳無以答。為了加強廣東軍事力量,以準備對付袁世凱的武力進攻,鬍漢民多次提議,正式陸軍再擴編1個師,以林震為師長。而陳炯明卻不肯答應,議遂不行。廣東的反袁運動,因而不能及時展開。鬍漢民雖有心跟隨孫中山,但手中無兵,亦無可奈何,衹好一度暫主緩進。
  鬍漢民在猶豫一陣子後,還是堅持反袁。而陳炯明則不同,袁世凱尚不斷賜給他恩典,而袁世凱又勢焰方盛,因而態度猶豫,他說:“世凱雖懷不軌,但罪狀未顯,信用猶在,師出恐無名。”這實際上是放棄了武裝討袁的準備,給袁世凱重金收買粵軍將領留下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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