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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评传 》 山岩上的肖像——聶魯達的愛情·詩·革命 》
絶望的歌
趙振江 Zhao Zhenjiang
滕威 Teng Wei
對你的記憶從我所在的夜晚浮現。 河流嚮大海傾訴自己滔滔不絶的怨言。 被拋棄的人，像拂曉的碼頭。 是離開的時候了，啊，被拋棄的人！ 寒冷的花冠雨水般落在我的心上。 啊，溺水者殘酷的洞穴，廢料的底艙！ 在你身上積纍了戰爭與飛翔。 從你身上竪起起來歌唱的鳥兒的翅膀。 你吞下了一切，宛似遠方。 就像海洋，就像時光。一切都沉沒在你身上！ 那是進攻與親吻的快樂時光。 驚喜的時光，宛似燈塔在點亮。 舵手的焦慮，盲目的潛水員的怒火， 愛的陶醉癡迷，一切都在你身上沉沒！ 在霧的童年，我的靈魂生了翅膀並受傷。 迷失的探險者，一切都在你的身上沉沒！ 你纏繞痛苦，你抓住欲望。 悲傷將你打倒，一切都沉沒在你的身上！ 我讓陰影的城墻倒退， 我嚮前走，超越了欲望與行為。 啊，心肝啊，我的心肝，我愛過並已失去的女人， 在這潮濕的時刻，我召喚你並為你唱歌。 你宛似一個杯子，盛着無限的溫柔， 可無限的忘卻將你像杯子一樣打破。 那是島嶼黑色的、黑色的孤獨， 正是在那裏，愛戀的女人啊，你的雙臂擁抱了我。 那裏是幹渴與饑餓，而你是水果。 那裏是痛苦和廢墟，而你是奇跡。 女人啊，我不知你怎麽能將我包納 在你靈魂的土地，在你雙臂的十字架！ 我對你的欲望非常可怕並短暫， 動蕩而又癡迷，緊張而又貪婪。 親吻的墓地，你的墳裏還有火苗， 鳥兒啄食的串串果實還在燃燒。 啊，被咬的雙唇，啊，被吻過的肢體， 啊，饑餓的牙齒，啊，相互糾纏的身軀。 啊，希望與勇氣的結合多麽瘋狂 我們在那裏擰成結卻又絶望。 那柔情，如水與面粉般細膩。 那話語，宛若雙唇間的氣息。 那是我的命運，我的渴望在那裏跋涉， 我的渴望又在那裏失落，一切都在你的身上沉沒！ 啊，廢料的底倉，一切都落在你身上， 你榨取所有的痛苦，你窒息所有的波浪！ 從浪尖到浪尖你依然在燃燒並歌唱。 宛似一個水手屹立在船頭上。 你仍在個歌聲中開花，仍在激流中奔騰 啊，廢料的底倉，敞開的苦井。 蒼白盲目的潛水員，倒黴的投石者， 迷失的探險者，一切都在你身上沉沒！ 這是離去的時刻，艱巨而又寒冷的時刻 黑夜隨時在將它把握。 大海轟鳴的腰帶纏繞着海岸。 黑色的鳥兒在遷徙，星星在涌現。 被拋棄的人，像拂曉的碼頭。 顫抖的影子扭結在我的雙手。 啊，一切都已過去。啊，已成過眼煙雲。 是離開的時候了。啊，被拋棄的人！ 導讀： 聶魯達在他的回憶錄中對這首詩的創作環境和海的意境做出瞭解釋：“《絶望的歌》中的碼頭就是卡拉韋河上和夏因佩裏亞爾河上那些舊碼頭，碼頭的破木板和圓木有如被寬闊的河流撞擊的殘肢；在河口，過去和現在都能不斷地聽見海鷗翅膀的扇動聲。在一隻從一艘不知名的遇難船上來的、被棄置的狹長小艇上，我讀完了整本《約翰·剋裏斯朵夫》（Juan Cristobal），並寫下了那首《絶望的歌》。在我的頭頂上，天空藍得我從未見過的那樣刺眼。我在那衹藏身於大地的小艇上寫作；覺得從來沒有像那些天那麽高遠和深沉。頭頂上是無法穿透的藍天，手中是《約翰·剋裏斯朵夫》和剛剛寫下的詩句。當時在我身邊的事物也將永遠存在我的詩篇中：遠方海的喧鬧、野鳥的啼鳴和如歐洲黑莓般永不枯萎的熾熱的約翰·剋裏斯朵夫的愛情”。 從第1行到第6行用現在時描述荒涼，詩人緊接着展開了全詩最長的部分（7到50行），動詞時態用的是過去時，這也是愛情的時態。詩的結尾又回到現在（51到58行），雙手扭麯了影子，證實了愛情經歷到頭來又是一場空。跟前面詩人在自傳中提到的一樣，詩中主要的比喻材料構成了一幅海邊的蒼涼圖畫：碼頭變成了分別、被拋棄的地點，時間卻是在一個充滿浪漫象徵的夜晚，就像詩的第一行描寫的那樣。全詩的時間結構跟空間結構基本一致，現在同“被拋棄”結合起來，而與現在相關的事物都面臨崩潰和廢棄；同時，往事卻層層堆積，那些激情的時刻依然歷歷在目（第7 到12行）。然而，愛情早已不復存在，衹化作一連串關於海的摧毀性比喻：“一切都在你身上沉沒”。跟第20首詩一樣，雖然技巧上有些稚嫩和矯情，但對於一個真地經歷初戀失敗痛苦的男孩子來說，怎麽抒發自己的絶望都不過分，畢竟這是第一次的愛情創傷，將永遠刻骨銘心。這使人想起魏爾倫的名句：“啊悲傷，悲傷是我的靈魂，/ 這是由於，由於一個女人。/ 我不能夠安慰我自己，/ 雖然我的心已經離去。/ 雖然我的心，雖然我的靈魂/ 已經遠遠離開這個女人。/我不能安慰我自己/ 雖然我的心已經離去。”一麯哀歌，一唱三嘆，柔腸寸斷。 [返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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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上海人民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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