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首先是白居易捅出来的,他在《思旧》诗中说:“退之服流黄,一病讫不痊。”宋人笔记自然不会放过这等事情,孔平仲《孔氏杂说》、葛立方《韵语阳秋》、陈师道《后山诗话》都更详细的记载。后来有学者为韩愈辩护,说白居易诗中所说的“退之”是卫退之,不是此韩退之。其实想想韩愈一生的行事及晚年的生活状况,做出这点事还是很有可能的。他本身对丹药有一定兴趣,曾说过“金丹别后知传得,乞取刀圭救病身”(《寄随州周员外》)。而晚年经济情况好转,享受一下,过过花天酒地的生活也在清理之中。
元和八年(813)以来,韩愈的工作越来越稳定,官越来越大,收入越来越高,虽然期间也有一些小挫折,但对他的生活水平不会产生根本性的影响。他被贬为潮州刺史、袁州刺史,心情可能不好,但收入并不少。按照《唐会要》卷九一《内外官料钱上》的记载,元和十四年前后,刺史的工资,近州为180贯,中州为150贯,潮州位置偏僻,应该也不会少于100贯。同时他的领导还会补贴大约50贯,“(观察使)虑有阙乏,每月别给钱五十千,以送使钱充”,这样他的最近收入就会达到150贯,是韩愈当国子博士时收入的6倍。所以晚年的韩愈再也没有在诗文中哭穷了,不仅如此,他还经常炫耀自己的发家史。在《示儿》一诗中,韩愈写道:“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中堂高且新,四时登牢蔬。前荣馔宾亲,冠婚之所於。庭内无所有,高树八九株。有藤娄络之,春华夏阴覆。东堂坐见山,云风相吹嘘。松果连南亭,外有瓜芋区。南偏屋不多,槐榆翳空虚。山鸟旦夕鸣,有类涧谷居。主妇治北堂,膳服适戚疏。”他说自己经过三十年的奋斗,终于在首都购置了一处房产,一套属于自己的的大宅院,里面有中堂可以祭祖、宴宾客、行冠婚礼,北堂是厨房,南堂是仆人的住房(自己的卧房属于隐私,不便说,可能在东堂或北边)。这套住宅还带有一个大庭院,里面种着槐树和榆树,还有鸟儿飞来飞去,这让韩愈很得意,后来他就死在这套房子里。
在首都购置一套房产,不仅今天很难,唐代更不容易。韩愈当国子博士的时候,俸禄只有25贯,而一套很差的房子,号称“凶宅”的那种,要价可能也会达到210贯之多,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也只有在梦中想想罢了。五十岁前后,他在长安买了这样豪华的房子,又怎么不值得趾高气扬,四处招摇?当然,韩愈敢于招摇炫耀,也和他买得理直气壮有关。据说当时不仅一般低级官吏买不起房,甚至像水部员外郎、工部尚书那样的政府高官都买不起,他们都是“租房一族”,很多官员最终都是死在官舍或旅店中,在繁华的闹市一生都没有自己的私房。韩愈能够买房,是因为他有俸禄之外的巨额收入,那就是文章开头提到的润笔费。
润笔费有多少呢,竟然可以让韩愈“一掷千金”?韩愈留下了一篇文章,即《谢许受王用男人事物状》,让我们可以略见端倪。在文中,他交待了撰写王用神道碑文的润笔费:“受马一匹,并鞍、衔及白玉腰带一条”。在另一篇《谢许受韩弘物状》,他收到了“五百匹”作为酬劳。据有关人士分析,按照当时的物价,一斤盐卖40文,一斗米值50文,一匹绢“直钱八百”。韩愈一次性得了五百匹娟,就是一篇文章卖了40万,就是400贯钱,可以买一万斤盐、八百石米,买一套中等的房子了,也足够让一个人过一辈子。韩愈的朋友孟郊死后,韩愈等人记载100贯作丧葬葬,“尚有余资”,再加上郑余庆送“所送二百七十千”,据说已经可以让孟郊的家人衣食无忧了。当时官员的俸禄是多少呢?陈寅恪《元白诗中俸料钱》一文说,秘书省校书郎的月俸是万六千文,拾遗是三万文,太子宾客是八万文,六部尚书是十万文。
这样的收入,自然让韩愈乐此不疲,来者不拒。拿了人家这么多钱,墓志铭自然尽往好处说,写的多了,“谀墓”现象就突出了。当时刘禹锡在《祭韩吏部文》中不无嫉妒地说:“公鼎候碑,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这里还是很含蓄,只是说韩愈的文字很值钱。而北宋的司马光,一位自己和他人都认为很正直的人,直截了当地说韩愈很贪财,“好悦人以铭志,而受其金”(《颜乐亭颂》)。客观来讲,我们对韩愈也不必有太多苛责。写碑志给润笔费,是当时的风气,白居易给他最亲密的朋友与战友元稹写墓志,还得了润笔费六、七十万。而写墓志铭,有谁比韩愈水平高,又有谁比他名气大呢?韩愈拿钱后,信口雌黄的墓志铭也是有的,但作为反面典型的如关于董晋父子的两篇,前人据此说他谄媚权贵,也不能算符合事实。前面说过,在韩愈最艰难的时候,这父子俩给予了他莫大的信任,在文章感激一下,颂扬一番,当是人之常情。古往今来,在墓志铭这类文字中,在开会的时候,有几人没有说些违心的话,写点夸饰的东西?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