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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兵法
南懷瑾 Na Huaijin
上捲
夫主將之法,務攬英雄之心。賞祿有功,通志於衆。故與衆同好,靡不成。與衆同惡,靡不傾。
本文三捲,雖顔日《太公兵法》,實工者師之學,非泥於兵法一途也。上捲論政(治國之原則),論軍(兵法,將纔),皆統領之大要,權經之用變也。
“為政在人”。故本文先標宗旨,得人之要,首在得其心;如何得其心?則因人而異也。劉備之得諸葛,動之以義也。曹操之得龐德,養之以恩也。齊桓得管仲,示之以禮也。魏文侯得吳起,利之以祿也。高祖之用韓信,餌之以爵也。故“以餌取魚,魚可殺,以祿取人,人可竭”。下續論取天下之機,牧民之理,領衆之要。昔紂竭天下之財,武王散之。秦刑天下之民,高祖寬之。武王、高祖以此取天下,與民同好也。漢、隋之末,天饑民窮,復厚斂之。此與衆同惡,所以傾覆也。古之明君名將,用此理國而國治,以此治軍而軍振。昔田穰苴、趙奢、起、牧、廣、飛之將,靡不與士卒同甘苦,是以萬衆一心,戰而不殆。故與衆同好,義也。義之所在,天下赴之。
治國安傢,得人也。亡國破傢,失人也。含氣之類,鹹願得其志。
本節承結上文,言人才之於國也,得之則安,失之則傾。昔魏用吳起,秦不敢窺西河。趙用李牧,匈奴不敢犯邊。吳斬子胥而國亡,越走范蠡而國弱。歷史之徑途,在乎二三之人才也。“君子樂得其志,小人樂得其事。”君子藉事以伸志,故孔子云:“我待沽者也”,是用之在人也,故昔之賢主,莫不以求纔為尚。
軍讖曰:“柔能製剛,弱能製強。柔者德也,剛者賊也。弱者,人之所助。強者,人之所攻。”
本節引古讖緯軍志之言,謂柔可剋剛,此論理事之法也。老氏雲:“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兵。強大處下,柔弱處上。”又云:“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上論柔弱剛強之理盡矣,故剛為賊,人之所共棄。柔者德也,人之所附也。
柔有所設,剛有所施,弱有所用,強有所加,兼此四者,而製其宜。端末未見,人莫能知,天地神明,與物推移。變動無常,因敵轉化,不為事先,動而輒隨。故能圖治無疆,扶成天威,康正八極,密定九夷。如此謀者,為帝王師。
本節承上文,論柔、弱、剛、強之用,能兼此四者,相互為用,則奇正相生,變化無窮矣。其變無窮,則朕兆可隱,神而明之,因緻而變化也。昔張良燒棧道,用柔也。韓信出陳倉,用剛也。趙奢破秦,吳起破齊,皆示之以弱,項羽破秦,韓信攻趙,皆形強而下之。善用之於兵也。劉邦降黥布,先以做下其勢,再以恩結其心,此用之於將也。故善用之者,取天下可得,理國則治,用兵則剋,定四方,撫邊夷,無不應心。此乃王者之秘學,得之者,可為帝王師矣。
故曰:“莫不貪強,鮮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聖人存之以應事機。舒之彌四海,捲之不盈杯。居之不以室,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敵國服。”
本節承上文,再伸柔、弱、剛、強之用。老氏雲:“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蓋人之性,莫不以貪強好剛為事,鮮知守弱用柔之微妙也。若知柔弱之妙,則可養身,可以全生,可以保國。是故惟聖者能知此微妙,應機而立事,故《莊子》有言:“是其塵垢批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其為用也,至矣!舒之則四海莫為大,退藏於密莫能小。視之無形,聽之無聲,搏之不可得,而其用變無窮也。
軍讖曰:“能柔能剛,其國彌光。能弱能強,其國彌彰。純柔純弱,其國必削。純則純強,其國必亡。”
本節引軍志之言,必剛柔互濟,不可專執也。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此用柔也。至牧野鷹揚,孟津觀武,此用強也。項羽用兵垓下,夫差爭霸黃池,此純剛而亡。晉和五鬍,宋偏江左,此純弱而削也。復次,諛信《哀江南賦》有言:“……於是朝野歡娛,池臺鐘鼓,裏為冠蓋,門成鄒魯。連茂苑於海陵。跨橫塘於江浦,東則鞭石成橋,南則鑄銅為柱,橘則國植萬林,竹則傢封千戶。吳(俞欠)越吟,荊豔楚舞……天子方刪《詩》、《書》、定禮樂,際重雲之講,開士林之學。……”此亦蕭梁所以純柔而覆也。
夫為國之道,恃賢與民,信賢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則策無遺所。適如肢體相隨,骨節相救。天道自然,其巧無間。
以上論以權應變,本節育以經理常。夫國以民為本,故推恩足以保民,此理國之大經也。而保民在任賢,任用之要在信。史嘗論崇楨,以君非亡國之君,臣實亡國之臣。此任不得賢,思所以不下於衆也。貞觀之治,太宗任臣如腹心,故上下如指,政通人和。此乃天道自然之理,用兵之道,亦如是也。故能萬衆一心,攻堅不潰,遇強而不亂。
軍國之要:“察衆心,施百務。危者安之,懼者歡之,叛者還之,冤者原之,訴者察之,車者貴之,強者押之,敵者殘之,貪者半之,欲者使之,畏者隱之,謀者近之,詭者覆之,毀者復之,反者廢之,橫者挫之,滿者損之,歸者招之。獲固守之,獲扼塞之,獲難屯之,獲城割之,獲地裂之,獲財散之。敵勸伺之,敵近備之,敵強下之,敵佚去之,敵陵待之,敵暴紱之,敵悖義之,敵睦攜之。順舉挫之,因勢破之,放言過之,四網羅之。”
本節所言,乃理國治軍之要領,亦承前文,闡剛、強、柔、弱之所變也。夫為政者,必察民心之好惡而措施,昔管仲之論四順:“政之所行,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民惡憂勞,我佚樂之。民惡貧賤,我富貴之。民惡危墜,我存安之。民惡滅絶,我生育之。能佚樂之,則民為之憂勞。能富貴之,則民為之貧賤。能生育之,則民為之滅絶。故刑罰不足以畏其意,殺戳不足以服其心。故刑法繁而意不恐,則令不行矣!殺戮衆而心不服,則上位危矣!故從其四欲,則遠者自親。行其四惡,則近者叛之。故知予之為取者,政之寶也。”故民有危睏之兆,則安而解之。將有疑懼之嫌,則任而歡之。因勢叛者使還,冤者使昭,訴者得申,有功則雖卑可貴,有過則豪業必抑,必叛者推之,此所以杜漸防微,順人心也。昔先帝兵敗白帝,不罪黃權。諸葛用兵中原,寄情仲達。太宗拔薛禮於行伍,諸葛抑魏廷於同濟,皆此例也。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善用人者,用其長纔而不錄小過,劉備徇法正之貪,麯馬超之驕,用其纔勇也。故貪欲者使得,善謀者使近,諂佞者遠之,遭毀者復之。橫強者挫其鋒,自滿者抑其氣。以上皆言理國用人之要,下續論將將用兵之道:“敵欲變者使來之,既服者活之,已降者脫其罪,此攻心為上也。攻城略地,視其險要,或據或守,或屯或走。已得之財物,與士卒共之,既獲之地,戰將鎮之。”昔高祖深用其理,而有天下。下續言臨敵之時,須察其虛盈動靜,因而乘勢,或摧或擊,或圍或鼓,皆隨機而用也。
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為者則己,有者則士,焉知利之所在。彼為諸侯,己為天子,使城自保,令土自處。
本節結上文,言兵貴神速,勿苟安一隅。已立之人,不可輕廢。昔項羽立義帝而弒之,立韓王而羈之,緻六國離心,反則史傢稱高祖豁達大度也。天下既定,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分層製權,為上者如北辰,可垂拱而治矣!
世能祖祖鮮能下下,祖祖為親,下下為君。下下者,務耕桑,不奪其時。薄賦斂,不匱其財。罕搖役,不使其勞,則國富而傢娛。然後選士以司牧之。
本節續論治國之要,蓋人性之弱點如是,皆能承上而不惜下,守舊而不達時變。故尊上為臣道之本,推下乃君道之要。理國之要在順民安衆,其重在經濟,故農耕以時,差役有節,如此則國富民強,可以教化矣!孔子云:“既富矣,則教之。”管子亦云:“倉凜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皆類此也。
夫所謂士者,英雄也。故曰:“羅其英雄,則敵國窮。”英雄者,國之幹。庶民者,國之本。得其幹,收其本,則政行而無怨。
前文曾言,治國以人才為要。今再申其義。教化在士,所謂士者,即英雄也,亦人才也。故云:“徵召人才,則不為敵用。是我有餘而敵不足。”昔六國之才,六國不能用,而悉奔秦,得一天下,即此例也。故人才為國之中堅,庶民為國之根本。苟能人盡其纔,野無遺賢。民安其位,社會不平減少,則幹強本固,政令通行,國富而民強矣!
夫用兵之要,在崇禮而重祿。崇禮則智士至,祿重則義士輕死。故祿賢不愛財,賞功不逾時。則下力並,敵國削。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贍以財,則士自來。接以禮,勵以義,則士死之。
本節續論用人之道,在示之以禮,餌之以祿。所謂“禮賢下士”,乃我歷代人君之秘術,網羅人才之不二法門。昔唐太宗使天下英雄盡入彀中,清初三朝亦仿此法,而奠三百年之基業。故賞賢不吝財,賞功不惜爵,於是遠近來歸,人才聚矣,復接之以禮,動之以義,結之以恩,則未有不肯為我用,此豫讓之所以論衆人國士也。
夫將帥者,必與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敵乃可加。故兵有全勝,敵有全國。昔者良將之用兵,有饋簞醪者,使投諸河,與士卒同流而飲。夫一革之酵,不能味一河之水,而三軍之士,思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
軍讖曰:“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軍竈未炊,將不言饑。鼕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張蓋,是謂將禮。與之安,與之危,故其衆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素蓄,謀素合也。”故曰:“蓄恩不倦,以一取萬。”
本節續論領衆統禦之學,謂為將帥者,必與部下同甘苦,共安危,此乃敵我消長之基因也。昔某將領兵,有饋醇酒一瓶,該將以不能味及全軍,乃傾之於河,於士卒同流飲之。夫一瓶之酒,豈可調一河之味?而士卒以主將不私一瓶之酒,皆願委之性命。下引軍志之言:將必有禮。所謂將禮者,凡行軍作戰,士卒未飲,己不先飲。士卒未食,己不先食。嚴寒酷暑,服飾與士卒同,安危與士卒共。如此領軍,下感其思,必思效死。故以一當萬,百戰而不殆也。
軍讖曰:“將之所以為威者,號令也。戰之所以全勝者,軍政也。士之所以輕戰者,用命也。故將無還令,賞罰必信,如天如地,乃可使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夫統軍持勢者,將也。製勝敗敵者,衆也。故亂將不可使保軍,乘衆不可使代人。攻城不可拔,圖邑則不廢,二者無功,則士力疲敝。以守則不固,以戰則奔北,是謂老兵。兵老,則將威不行。將無威,則士卒輕刑。士卒輕刑,則軍失伍。軍失伍,則士卒逃亡,則敵乘利。敵乘利,則軍必喪。”
本節續論將兵之道,根緣於號令、軍政、用命三者。號令者,衆軍之指南,士卒之所以遵循,將帥之所以寄命也。昔孫武斬吳王之姬,女子聞令而鼓舞,此軍令之威也。其次日軍政。軍政者,隨軍之政令措施,補給存養也。此乃養軍之根本,勝負之關鍵,不可不察。復次,論用命。用命者,士氣也。軍隊之士氣,在於統領者之威信與决心。故嚴賞罰,恤下情,三者乃備,而後可將兵。夫籌謀指揮,乃為將之事,而攻搏衝突,實操之於士卒。故非全纔之將,不可當方面,未練之兵,不可使攻戰。昔魏絳戮楊幹而敵國懼,穰苴斬莊賈而晉師逃。故將無還令,如天如地。反之,則賞罰不明,號令不一,將威已失,士卒輕刑,約束不具,士卒逃亡。攻不能拔,圍不可破,師老無功,將孤衆叛。用之守則不固,戰則敗北,此謂之老兵。兵既老,則鬥志失,令不行,軍伍亂,敵乃乘焉,此敗亡之兆也。
軍讖曰:“良將之統軍也,恕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戰如風發,攻如河决。故其衆可望而不可當,可下而不可勝。以身先人,故其兵為天下雄。”
本節續論為將之道。謂良將之統軍,必推恩於衆,恕人如己,攻戰在前,逸樂在後,則士氣高昂,戰力日新。戰則如颶風之過野,飄忽不定。攻則如江河堤决,勢莫能當。其軍敵不能撼也。昔吳起為將,日與軍中下走,親如傢人。嘗為小卒吮瘡,卒母聞之而哭,問之,曰:“昔其父亦因將軍之吮瘡,而生必死之念,今吾子又死矣!”
軍讖曰:“軍以賞為表,以罰為裏。賞罰明,則將威行。官人得,則士卒服。所任賢,則敵國畏。”
本節論賞罰之精神。凡團體士氣,皆以賞激勵,用罰勸善威衆。故賞罰平明,任人稱職,則威令行矣,威令既行,士卒成服有序。如此軍乃可用,敵國服也。
軍讖曰:“賢者所適,其前無敵。故士可下而不可驕,將可樂而不可憂,謀可深而不可疑。士驕,則下不順。將優,則內外不相信。謀疑,則敵國奮,以此攻伐,則緻亂。夫將者,國之命也。將能製勝,則國傢安定。”
昔公叔痤薦衛鞅於魏惠王曰:“不用則殺之。”恐為敵所用也,惠王不用其言。鞅奔秦,變法稱強,脅及魏土,魏王深悔之。文王見姜尚,齋戒而往。劉備之訪諸葛,三顧茅廬。桓公呼管子為仲父。此皆禮賢之風範。故為君之道,在能下士,所以得人也。為將之度,在沉毅,所以鎮下也。策謀之算,在深慮,所以求全也。策既定,則不疑,疑則予敵可乘之隙。故將者,國之安危所係,任之得人,則能製其勝勢,不戰屈人,此國傢所以安定也。
軍讖曰:“將能清能淨,能平能整,能受諫,能聽訟,能納人,能采言。能知國俗,能圖山川。能表險難,能製軍權。故曰:‘仁賢之智,聖明之慮。負薪之言,廊廟之語,興衰之事,將所宜聞。’將者能思士如渴,則策從焉。夫將拒諫,則英雄散。策不從,則謀士叛。善惡同,則功臣倦。專己,則下歸咎。自伐,則下少功。信讒,則衆心離。貪財,則姦不禁。內顧,則士卒淫。將有一,則衆不服。有二,則軍不式。有三,則下奔北。有四,則禍及國。”
本節續論將纔。謂將必清廉淨介,賞罰平明,加之訓整,則軍容肅穆,兵可用也。復次,為將者,須備納諫之度,容人之量,明足以辨察人情事故,知足以透闢地理天文,風俗民情。如是,其用兵也,則知險扼,達人和,順天時,衡勢製變矣。故為將者,必明如聖人,仁如賢者。而後察時代之趨嚮,酌古今之盛衰。以下回結上文,論將之道有七:一日求賢。賢者至,則能集思廣益。反之為拒諫,予智自雄,如是則英雄散,謀士叛。二日平賞罰。賞罰平明,士卒心服而衆用命。反之則倦怠不前,軍心離散。三日容人。容人則下樂從,敢於負責,事易竟功。四日不伐。功歸於下。一軍如城。五日遠諂佞。親君子則小人自遠。賢者自安。六日廉。廉不貪財,則姦無所生,愚頑可立。七日去色欲。古之名將,受命之日忘其傢,臨陣之際忘其身。反之則士卒多淫逸,姦亂生矣。以上七端,將犯其一,則衆不服。犯其二,則軍容不整。犯其三,則兵不可用。犯其四,則禍及國傢。
軍讖曰:“將謀欲密,士衆欲一,攻敵欲疾。將謀密,則姦心閉。士衆一,則軍心結。攻敵疾,則備不及設。軍有此三者,則計不奪。將謀泄,則軍無勢。外窺內,則禍不製。財入營,則衆姦會。將有些三者,軍必敗。”
本節論治軍用兵之道。謂謀慮必慎密深遠,內外無可乘之隙。士卒必萬衆一心,以一當百。用兵如風,貴在神速,使敵不備也。能會此三者,則將兵用命,權衡在手,自然如意。反之,論其禁忌。諜防不嚴,陰計外泄,則軍成被動,受製於敵。上下疑心,群情逸惑,則變生於內。將貪財,則好婪聚,亂源伏。將犯此,軍必敗也。
將無慮,則謀士去。將無勇,則士卒恐。將妄動,則軍不重。將遷怒,則一軍懼。軍讖曰:“慮也勇也,將之所重。動也怒也,將之所用。此四者,將之明誡也。”
本節論將誡有四:一曰“慮”。將無深謀遠慮,則策無所用,輔佐不安。二曰“勇”。將乏勇决,則軍心動搖。三曰“沉”。將無沉毅,則輕浮躁進,三鼓而竭,易為敵乘。四曰“不遷怒”。將遷怒,則下無所從,軍心散矣。下更引軍讖申明斯旨。所謂謀深慮遠,計出萬全,能持重,不輕敵,此大勇也。兵以怒動,則勢如江河。滿則溢,盈則泄,故為將者,宜善用其怒而不輕用之。昔李牧鎮邊,下請戰弗許,惟日犒牛酒與士卒嬉。牧察士卒氣盛情勃,乃開關一鼓破敵,可謂深明此理也。
軍讖曰:“軍無時,士不來。軍無賞,士不往。”
軍讖曰:“香餌之下,必有死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故禮者,士之所歸。賞者,士之所死。招其所歸,不其所死,則所求者至。故禮而後悔者,士不往。賞而後悔者,士不使。禮賞不倦,則士爭死。”
上兩節皆引軍讖之言,其旨則一。謂得天下治天下,皆以人才為主。而得人之要,一在禮,一在賞。尤不可為禮不卒,為賞吝色。此乃歷代人君之秘術,亦為本篇之重心也。
軍讖曰:“興國之師,務先隆恩。攻取之國,務先養民。以寡擊衆者,恩也。以弱勝強者,民也。故良將之養士,不易養身。故能使三軍一心,則其勝可全。”
本節論軍國之道,亦即承申上文禮賞之廣義。謂攻戰之軍,先必重其思養,以現今術語言之,即厚其俸祿,提高其社會地位,以增強其榮譽心,而後乃可以寡擊衆,以少勝多。凡強弱易勢,在民心之背嚮。故攻取之勢,務先培其元氣,人民殷富,其心嚮之,其勢乃充。故良將之於下屬,厚於己身,用之則上下一心,可操全勝。
軍讖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敵情,視其倉庫,度其糧食,卜其強弱,察其夭地,伺其空隙。故國無軍旅之難而運糧者,虛也。民菜色者,窮也。千裏饋糧,士有饑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夫運糧百裏,無一年之食。二百裏,無二年之食。三百裏,無三年之食,是謂國虛。國虛則民貧,民貧則上下不親。敵攻其外,民盜其內,是謂必潰。”
本節承上文,論國力之虛盈。亦即論用兵之欺敵與虛實,察敵情之微末也。舉凡用兵,必先知敵情。兵勢未交,察其國力,諸如糧薪、武器之生産存儲,已知強弱。察其民心士氣,地理山川,已知勝負。復次,補給後勤,為行軍之命脈,故兵軍未動,糧襪先行。昔高祖定天下,論功賞蕭何第一,蓋高祖爭天下,蕭何主後勤無虧,高祖無後顧之憂也。故國力未充,運補無方,上下不和,雖有兵,不可用也。
軍讖曰:“上行虐,則下急刻。賦重斂數,刑罰無極。民相殘賊,是謂亡國。”
本節承上文,亦乃察微之術,外則觀敵,內自訟也。凡居上不寬,則為下者必急躁刻薄。如是則稅重規煩,民多戾氣,此亡國之兆也。
本節以下,皆人君(領導者)察微知人之術,猶今之考核也。
軍讖曰:“內貪外廉,詐譽取名,竊公為恩,令上下昏,飾躬正顔,以獲高官,是謂盜端。”
凡人內貪欲而故示廉潔,以釣名沽譽。公事鄉願以結私恩,緻令公私不分,典章昏亂。而對上則粉飾高呼,此乃官中之盜。一國政風如是,則國必不久。
軍讖曰:“群吏朋黨,各進所親。招舉姦枉,抑挫仁賢。背公立私,同位相訕,是謂亂源。”
凡政風營私結黨,同惡相濟,則賢良不安,小人在位,其國必亂。
軍鷹曰:“強宗聚姦,無位而尊,威無不震,葛囗相連。種德立思,奪在位權,侵侮下民,國內訁華訁宣,臣蔽不言,是謂亂根。”
本節言國之豪族,雖不在位,然蔓如藤葛,勢可蕃天,或操縱經濟,或幹預人事,民受其欺,君受其蔽,臣不敢言。此猶言古之外戚,乃導亂之根本也。
軍讖曰:“世世作姦,侵盜縣官。進退求便,委麯弄文,以危其君,是謂國姦。”
本節言國之土豪,猶昔之惡訟,今之文化流氓也。此輩舞文弄墨,精通法律空隙,求一己之私欲,勾結惡吏,欺壓良民,乃國之姦民也。
軍讖曰:“吏多民寡,尊車相若,強弱相虜,莫適禁禦,延及君子,國受其害。”
本節言國之政治,法令繁雜,冗員過多,規章之繁,莫可適從,法令之設,繩良民而利小人,則吏無官格,民輕尊卑,衆乃離心,國受其害也。
軍讖曰:“善善不進,惡惡不退。賢者隱蔽,不肖在位,國受其害。”
本節言為君者,優柔寡斷,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因循苟且,緻姦佞當位,賢才逸隱,國受其損也。
軍讖曰:“枝葉強大,比周居勢,卑賤陵貴,久而益大,上不忍廢,國受其敗。”
本節言國之本弱末強,猶言昔之封建權臣,今之經濟集團也,此輩連黨勾結,以勢相脅,上欺其君,下剝小民,此敗國之本也。
軍讖曰:“佞臣在上,一軍皆訟。引威自與,動違於衆。無進無退,苟然取容。專任自己,舉措伐功。誹謗盛德,誣述庸庸,無善無惡,皆與己同,稽留行事,命令不通,造作苛政,變古易常。君用佞人,必受其殃。”
本節言風氣之流衍,當在位者一二人而已。昔楚靈王好細腰,女子有餓死者,唐太宗重詩書,唐詩乃成絶響。故上用佞幸,則訟風必盛。此輩孤假虎威,進退無節。剛愎自用,有功歸己,有過諉人。政無原則,不察民情,一以己之忖度。法無典範,製無恆章,一以己之喜惡。法煩令行,政令拖留,民受其殃,國受其禍。
軍讖曰:“姦雄相稱,障蔽主明。毀譽並興,雍塞主聰,各阿所私,令主失忠。”
本節言人君之為小人包圍也。凡大姦之人,必貌忠謹,伺人主之喜惡而浸語之。結黨逢迎,上下其手,各阿所私。使上失其聰明,不辨忠好。歷代君王,非大智者,鮮有不為其蒙蔽也。
故主察異言,乃睹其萌。主聘賢儒,姦雄乃遷。主任舊齒,萬事乃理。主聘岩穴,士乃得實。謀及負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本節總結全文。凡為上者,兼聽則聰,兼視則明。故察納衆言,始能廣其視聽,知事理之徵兆,窺忠姦之分野。任用忠賢,小人自退。明事理之演變,察歷史之遷移,用舊崇德,事易競功。徵野之遺逸,驗民情之好惡,國乃可治,其政必有可述。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政者,衆人之事也。故國以民為本,政以民稱便,苟如是,則不失民心,其政必淳,其德乃充。
中捲
夫三皇無言,而化流四濟,故天下無所歸功。帝者體天則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君臣讓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待禮賞有功,美而無害。王者製人以道,降心服志,設矩備表,四海會同,王職不廢,雖甲兵之備,而無戰鬥之患。君無疑於臣,臣無疑於主,國定主安,臣以義退,亦能美而無害。霸者製士以權,結士以信,使士以賞。信表則士疏,賞虧則士不用命。
本節乃中略之首段,言歷史政治之演變,其謀略之興,乃基之於社會形態之變遷,應時代之需要也。
上古三皇之時,社會形簡,人心樸質,為上者無言,而天下自化,於道德無其名而合其實,此莊子所謂“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故言天下無所歸功也。降五帝之時,乃法天之象,觀自然之理,察萬物之情,而定禮製儀。人民去古未遠,威能勸善合道,故雖有禮賞之設,而不以禮賞為用也。三代以還,社會形繁,交往日迫,故王者以德道防之,以律法繩之,設官分職,儀禮大備。然上下無疑,進退合節,此孔子稱先王之道也。春秋以來,王室失綱,詩禮之精神已失,諸侯爭霸,縱橫之術因勢大行。雖雲動之以術,然必以信賞為根本,仍不離道德之範疇。觀乎此,則知三代以上,有謀略而不得其行。三代而後,則非謀略不足以製變。此乃歷史社會之推移,不可不知也。
軍勢曰:“出軍行師,將在自專。進退內禦,則功難成。”
本節承上文,言術略之用,在知人善任,權責相宜。故古之人主拜將,鹹曰:“閩以外將軍製之”亦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蓋無論謀略軍旅,皆在乘其機勢,瞬息萬變,若遙製之,不悉實情,未有不敗者也。
軍勢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顧其死。因其情而用之,此軍之微權也。”
本節論知人善用,蓋人乏全纔,勿以寸朽而棄連抱。故無論智、勇、貪、愚,皆有所用。智者使樂其志,成其事。勇者使快其志,竟其功。貪者解之以利而用其纔。愚者動以情而用其力。此人性之心理分析,領導用人之微妙關鍵也。
軍勢曰:“無使辯士談說敵美,為其惑衆,無俊仁者主財,為其多施而附於下。”
本節續論知人用人。凡團體之中,應杜絶謠言,毋使惑衆也。仁義之人不可使掌財,以其仗義則輕財,至公私不分也。
軍勢曰:“禁巫祝,不得為吏士卜,問軍之吉兇。”
怪、力、亂、神,亂世之徵候也。故軍營機構,應嚴禁巫卜,此謠言之根本也。
軍勢曰:“使義士不以財,故義者不為不仁者死,智者不為暗主謀。主不可以無德,無德則臣叛。不可以無威,無威則失權。臣不可以無德,無德則無以事君。不可以無威,無威則國弱,威多則身蹶。”
本節總論君臣自處之道。凡為上之領導階層,須透徹人情,其用人也,或義或利,或思或禮,在因人而異,不可拘執。統領之道,鹹取决於本身之條件,德威相輔而用也。故主暴則臣虐,主愚則臣昏,此物以類聚,理固必然。故上下之道,均以修德為先,以術輔之。此《大學》所言:“故天子以至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上無德,則禦下不服,無威則令不申。下無德則不足以慮事,無威則不足以竟功。然臣道之自處,應如滿溢峭崩之理,功高威多,必震主遭忌,故前言功成身退,天之道。
故聖主禦世,觀盛衰,度得失,而為之製。故諸侯二師,方伯三師,天子六師。世亂,則叛逆生;王澤竭,則盟誓相誅伐。德同勢敵,無以相傾,乃攬英雄之心,與衆同好惡,然後加之以權變。故非計策,無以决嫌定疑。非譎寄,無以破姦息寇。非陰計,無以成功。
本節言聖賢之君治國,必觀歷史之趨變,鑒歷史之得失,而後製國傢之典章制度。太平之世,天子六軍,備勢而已。亂世則以勢相侵凌,人心詭詐,盟約不足以約束,禮儀不足以規範。無已,必也用之權謀,延攬人才,非計策不足以知嫌疑,非詭奇不足以息姦智,非陰謀不足以竟事功也。
聖人體天,賢人法地,智者師古;是故三略為衰世作。上略,設禮賞,別姦雄,著成敗。中略,差德行,審權變。下略,陳道德,察安危,明賊賢人咎。
本節育三略之用,順時勢而已。聖者用事,順天道自然之理,行不言之教,治而無功,成而無名,自合於道。賢者應世,推物理,順人情,以成其德。智者則以史為鑒,觀盛衰之源,察得失之兆,以杜斬防微。故本書三略,上略乃應太平世而作,中下二略乃因衰世而作也。故上略之勢,以經治國。中略之勢,識人才,明權變。下略之勢,設道德之防,察安危之兆,明忠姦之辨,行權霸之術也。
故人主深曉上略,則能任賢擒敵。深曉中略,則能禦將統衆。深曉下略,則能明盛衰之原,審治國之紀。
本節承上文,言領導階層,必須熟知三略。人君深曉上略,則能任賢製勢,無為而治天下。深曉中略,則能將將統兵,出號施令以爭天下。深曉下略,則知觀古以鑒今,明盛衰之源,審得失之弊,此亂世立國之要也。
人臣深曉中略,則能全功保身。夫高鳥死,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亡者,非表其身也,謂奪其威,廢其權也。封之於朝,極人臣之位,以顯其功。中州善國,以富其傢。美色珍玩,以悅其心。夫人衆一合而不可年離,權威一與而不可卒移。還師罷軍,存亡之階,故弱之以位,奪之以國,是謂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論駁也。存社稷羅英雄者,中略之勢也,故勢主秘焉。
本節總結全文。凡為屬下者,亦不可不知三略。而中略為霸者之術,極其駁雜,其要在知人用人,通權達變,故為帝王之秘學,不肯輕泄。人臣深曉中略,外可收敵竟功,成事取位。其內用則知如何自處。蓋衆既合則不可卒散,權威既具則不可卒離。此基於勢也。鳥死弓藏,狐絶狗烹;猶人主刻忌,為上寡恩,此亦基於勢也。昔伍員、文種,深知霸略而不知自處,豈不惜哉。
下捲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則據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憂者,則享天下之樂。能救天下之禍者,則獲天下之福。故澤及於民,則賢人歸之。澤及昆蟲,葉聖人歸之。賢人所歸,則其國強。聖人所歸,則六合用”。
本文乃衰世之霸術。察天下之安危,收人心,陳道德。用智謀也。然謀略之用,必以道德為依歸,故本文曰:“能解天下之危睏者,乃能安定天下。能除百姓之憂慮者,乃能肥天下之愛戴。能救天下之大禍者,而後能得天下之福報。”昔洪水為患,而禹疏之。紂王聚斂,武王散之。秦法森嚴,高祖寬之。以上皆例此也。然成事竟功,在人才之得失,而人才之延攬,常决定於本身之道德。故植德來賢,則國強民富。德充於內,澤被群生。則聖人用世,天下太平。
求賢以德,緻聖以道。賢去則國危,聖去則國乖。微者,危之階。乖者,亡之徵。賢人之政,降人以體。聖人之政,降人以心。體降可以圖始,心降可以保終。降體以禮,降心以樂。所謂樂者,謂人樂其族,謂人樂其業,謂人樂其都邑,謂人樂其政令,謂人樂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樂以節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樂樂身。樂人者,久而長。樂身者,不久而亡。
本節承上文,闡國之安危,在人才之去就也。而求纔之要,賢者在致之以德,聖者在合之以道。賢人去位,乃國危之垂象,聖人隱遁,乃亡亂之兆徵。賢人治國,齊以禮法,聖人治國,樂其心志。以禮刑之,乃權宜之計,以樂應之,可以長久。所謂樂者,非金石絲竹之音,乃在社會公,貧富均,政令明,法令平。故各安其位,人樂其傢,衆樂其國,此人民於國之嚮心力也。如是則國泰民安,為防蕩逾,乃製樂律以調和之,此詩教之精神也。故音樂之作,乃在移風易俗,與衆同樂也。如《霓裳羽衣》、《玉樹後庭》,不久必亡,獨樂何如衆樂也。
釋近謀遠者,勞而無功。釋遠謀近者,佚而有終。佚政多忠臣,勞政多怨民。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殘滅之政,纍世受患。造作過製,強成必敗。”
本節言為政之原則,須從高處着眼,而從近處着手。若專從遠處着手,則不切實際,勞而無功,勞則民怨,民怨則衆離,亂兆萌矣。故為政以德,在平民心,順民情。國防之道,在德不在險,國之貧富,在民不在君,故察人民之需要,固全民之經濟,此長治久安之策也。昔宋王荊公變法,其法非為不善。徒以不察民情,矯枉過正,急功躁進,刑律非情,規章繁雜,此所謂強成,而終歸於失敗也。
捨己而教人者送,正己而化人者順。逆者,亂之招,順者,治之要。
本節再申為政以德之理,言領導者必以身正人,所謂“子率以正,孰敢不正”?此亦治亂之根本也。
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親。義者,人之所宜。禮者,人之所體;不可無一焉。故夙興夜寐,禮之製也。討賊報仇,義之决也。惻隱之心,仁之發出。得已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本節言道、德、仁、義、禮五者,原始於道之一體。蓋社會日繁,精神物質二者失調,人心背道乖常,故以禮義約束之。而禮義之用,在日常起心動念處,不必高推也。治國之道亦如是,均平而己,使人民各安其位,各樂其志,則民心回歸淳厚,此謂以道化之。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行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則令不行。令不行,則政不立。政不立,則道不通。道不通,則邪臣勝。邪臣勝,則主威傷。千裏迎賢,其路遠。緻不肖,其路近。是以明君捨近而取遠,故能全力尚人,而下盡力。
本節言國之政令,出君之口諭謂之命,立之為法謂之令,下奉而行之,普及百姓,此謂之政。上不正則命失,命失則主無威,令不行。令不行則政事亂,政亂則姦邪用事。姦邪在位,則忠賢遠矣。是故賢明之主,知君子不苟,賢才難求,佞幸易進之理,故皆以求纔為務。任之得人,則衆心服而下盡力,政乃升平。
廢一善,則衆善衰。賞一惡,則衆惡歸。善者得其佑,惡者受其誅,則國安而衆善至。
本節承上文,論立法賞罰之理。國之立法設製,牽涉全民權益,故不可不慎。朝令夕改,法規模棱,失信於民,緻亂之由也。賞罰不公,則善惡不分,惡進善退,此亦導亂之由也。故立法設製,宜高瞻遠矚,觀古鑒今,察未來之勢,毋以勞民。賞罰平明,則誅惡佑善,是以衆善集而國安。
衆疑無定國,衆惑無治民。疑定惑還,國乃可安。
本節再引申上文,政無定製則衆疑,賞罰由心則衆惑,衆疑則令不行,衆惑則國不治,此理國之大經也。
一令逆,則百個失。一惡施,則百惡結。故善施於順民,惡加於兇民,則令行而無怨。使怨治怨,是謂逆天,使仇治優,其強不救。治民使平,緻平以清,則民得其所而天下寧。
本節言老成謀國,不可躁進急功也。凡政令措施,一着之失,則衆失相隨,一苛既立,衆虐隨立。故治國之道,在以德化之,政在清,令在平,則民各安其位而天下自安矣。
犯上者尊,貪鄙者富,雖有聖主,不能緻其治。犯上者誅,貪鄙者拘,則化行而衆惡消。
本節復申平賞罰,用人才之要。犯上作亂之人居高位,貪鄙之輩用事,則主上雖聖,國不能治也。故誅姦去貪,此法治之根本。
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祿得,節義之士不可以威刑脅。故明君求賢,必觀其所以而致焉。緻清白之士,修其禮。緻節義之士,修其道。然後士可致而名可保。
本節言求賢之道,或以紮下之,或以義動之,因人而異,不可拘泥,要在知人而善任也。
夫聖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敗之端,審治亂之機,知去就之節。雖窮,不處亡國之位。雖貧,不食亂邦之粟。潛居抱道者,時至而動,則極人臣之位。德合於己,則建殊絶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揚於後世。
本節言士君子立身處世之道,在修德廣知,通時達變。窮而不改其節,貧而不易其志,所謂“君子憂道不憂貧”也(原始章內已詳述)。
聖主之用兵,非樂之也,將以誅暴討亂也。夫以義誅不義,若决江河而溉爝火,臨不測而擠欲墜,其剋必矣。所以優遊恬淡而不進者,重傷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惡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魚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常懼而不敢失道。
本節重點有二:一言兵戰兇危,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得已而用之。再者論兵法之要,在“勢”而已,善用之者,若轉圓石於千仞之上。昔武帝伐匈奴,空文景二朝之聚集,至天子不能鈞駟,種西漢不振之因。故兵以義發,乘勢而動,則易竟全功。而歷來聖主,不輕言兵,恐傷國之元氣,亦天道好生惜物之情也。故人君背道則國危,百姓背道則乖,君子離道則亡。
豪傑秉職,國威乃弱。殺生在豪傑,國勢乃竭。豪傑低首,國乃可久。殺生在君,國乃可安。四民用虛,國乃無儲。四民用足,國乃安樂。賢臣內,則邪臣外。邪臣內,則賢臣斃。內外失宜,禍亂傳世。
本節總論治國之常經。昔韓非有言:“儒以文亂法,快以武犯禁”。故姜尚精華士,武帝遷朱郭,此防之未然也。故國之大權,應各有司職。國之經濟,重在民生。國之政治在任賢。以上三者,犯其一,禍不遠矣。
大臣疑生,衆姦集聚。臣當君尊,上下乃昏。君當巨處,上下失序。
本節論國之體製,上下尊卑,不可失序,此禮之外用也。《禮記》有言:“夫禮者,所以定親疏,决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昔桓靈之世,呼十常侍為父,不亡何待?故君臣之道,在以禮以誠,所以推腹心而杜疑也。
傷賢者,殃及三世。蔽賢者,身受其害。嫉賢者,其名不全。進賢者,福流子孫。故君子急於進賢,而美名彰焉。
本節回應全文,霸術謀略之用,在人才也。故傷賢者,殃及後代。賢賢而不能用,則身受其害。嫉賢者,名節有虧。昔鮑叔進管仲,而身下之,千載以下,論管子之功而慕鮑子之義。故提掖後進,薦賢進纔,乃我士君子之傳統美德,亦為仕途之第一要務也。昔子遊為武城宰,孔子見之,不詢他事,曰:“女得人焉耳乎?”此《論語》之微言大義也。
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萬,國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澤。去一利萬,政乃不亂。
本節總結全文,盲治國之道,在公與平。凡政令措施,不能普及全民利益,則民心散矣;民心既散,政令不通,國必衰疲。再者,世事本無十全,故利害權宜之處,所審尤慎,即目今民主原理之真諦,亦以多數民意為依歸,此古今政治不二之理也。
本文既竣,縱觀史策,持德者寡;展望當前,持術者多。西風搖落,劍氣頻摧。乃隨賦一律,附之於後,不敢言詩,用舒懷想,以竟全文。
英雄割據競戎韜,策士籌纖惜羽毛。
已負初衷感孤憤,莫將餘習賦離騷。
海天浪涌百風急,北地雲寒雁陣高。
夢裏湖山情未已,碧濤深處走金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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