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史 滿清興亡史   》 第四章 滅亡時代      漢史氏 Han Shishi

  ○第八十九節 溥儀之兼祧
  方載湉之初立也,吏部主事吳可讀以死建言,痛斥西太後不為載淳立嗣之非計。西太後雖心惡之,而屈於理之不當,乃宣旨,將來載湉生子,即承繼載淳為嗣。及光緒二十四年,載湉以變法忤西太後,幽於西苑瀛臺,其時帝位幾不保。滿親貴乃集議於宮中,謂既宣言載湉有病,當選近支宗親,為載淳立嗣。議垂定,密詢南省各督撫。兩江總督劉坤一等皆抗議。未幾,事泄。康有為等聞之,急聯南洋群島諸華商,為保皇全,疊致電音於清政府,力爭之。海內輿論,亦多微詞,其事始寢。翌年鼕,復提前議。南方志士,有聯名阻止者,竟無效。二十六年正月,立寧曾孫即載漪之子溥俊為載淳嗣,以備他日承繼大統。於是載湉之位得暫安。無何,拳亂倏起,載漪乃廢錮邊疆,而溥俊亦多失德,衆望不屬,由西安回京時,於途次廢之。至三十四年鼕,載湉病勢增劇,而仍未有子,遂以攝政王載灃子溥儀承繼載淳為嗣,兼載湉之祧,改明年年號為宣統。
  ○第九十節 間島之爭
  間島,即吉林省光霽峪南,圖們江中之江通灘也,面積不及二千畝。因地居江間,四圍帶水,故朝鮮人以間島呼之。嚮由朝鮮人租種。年納稅於吉林之越懇局。及光緒二十年,朝鮮人欲據為己有,紛起謀叛。經吉強軍討平之,尋訂草約,依舊租種。未幾,日並朝鮮,利間島之膏腴,因飭齋藤中佐,率憲兵駐和竜峪。藉保護朝鮮人為詞,謬指光霽峪以東為東間島,和竜峪一帶為西間島,誣為兩國未定之界,而清日之爭端起矣。嗣後,清政府搜求無數證據,以駁斥日人,甚且據圖們江北岸之界碑,有“華夏金湯固,河山帶厲長”十字以證之,而日人仍肆無理之要索,不肯聽從,遂成為懸案。至宣統元年,日本使臣始知間島為中國領土,因嚮清政府承認,惟要求僑居間島之朝鮮人,須歸日領事管理。是欲噓治外法權之餘毒也。清政府將欲答復,而日使又翻悔前議。經清政府與之力爭,始遵前議辦理,而主權已喪失於其間矣。
  ○第九十一節 大東沙島之交涉
  廣東大東沙島,富有物産,而漁業尤宜。沿島漁民曾立廟其間,以為紀念。及光緒三十四年,日本商人西澤吉治探險而得之。遂用強力驅逐漁船,毀滅廟址,竪立木牌,上書“西澤島”等字。復設事務所,有日本人百餘,及臺灣人三十餘,久留於此。然實西澤一商傢之營業,非奉有日本政府命令者也。已而英美二國,以大東沙海面險要,尤為航行孔道,請建燈塔於清政府。清政府令粵督派船往勘。宣統元年,奉派之飛鷹船前往,見日本人及臺灣人力為經營,凡商肆、民居、煤廠、船埠、電桿、車路均已敷設。即問日人因何至此,日人偽為不知。旋回省垣,以告粵督張人駿。乃飭關船水師,並熟悉洋務人員再往。既抵島,錄取被逐漁戶之供詞,歸陳粵督,遂由粵督照會駐於廣州之日本領事。略曰:
  該島隸屬廣東,貴國商人,雇工至此采磷,實屬不合。應請諭令該商自行撤退。
  並電清政府,速與日使交涉。日使尚為持平,而日政府左襢商民,堅持不讓。爭辯良久,卒以償金予日人,於是西澤等始捨之而去。
  ○第九十二節 安奉路事之交涉
  方日俄之戰於奉天南部也,自安東達奉天,曾築軍用鐵路,以圖進兵之迅捷。迨戰事既平,於光緒三十一年鼕,由清日各派大臣訂明,將軍用鐵路改為商用鐵路;其路綫均由日本政府修築;俟十五年期滿,須任清政府取贖;凡開工之期,不得逾限出兩年之外,其修築工程等事,歸兩國人合辦,由兩政府各派人員主持其間。此皆經兩國訂明,載在條約者也。嗣後期限既滿,日本猶延不開工。至宣統元年春,忽提議鐵道綫內,或其附近之處,須駐守衛隊,以衛鐵路。清政府欲代以巡警,而日領事不允,於是安東鐵路交涉起矣。是年六月,駐京日使竟以推諉之咎,歸之清政府。且宣言將自由開工修築此路,不待清政府之協助。清政府聞而愕然,急以“推諉之咎,不負責任”答之,並令駐外各使臣通告各國政府。各國政府雖明知日人之專橫,然亦不置一詞。蓋以弱國之政府,對於強國之政府,終見其交涉之失敗也。
  ○第九十三節 片馬界務之失敗
  雲南之西部,有城曰八莫者,嚮與緬甸通商處也。自英得緬甸後,即掠取之。光緒時,曾紀澤為駐英使臣,與英外部力爭之,卒不能得。及二十六年,與英國會勘界綫時,勘界員受英之欺,誤以姊妹山及大盈江為界。於是滇灘關外及漢竜關、鐵壁關一帶之地,盡為英人所有。然英人之貪心猶未厭也,至宣統二年十二月,其兵又從緬甸之孟拱侵入雲南,逾尖高山,直占片馬。滇督李經羲聞之,急達清政府,請與英使交涉。而英使謬謂中國地圖上素無片馬之名,故片馬係緬甸領土,不肯退讓。翌年正月,英兵又由片馬而東,進占登埂土司地方,滇督復請清政府爭阻之。英使反謂此次進兵,係辦土匪而來,滇督何得張皇入告,淆亂是非。由是滇省之群情大憤,由咨議局發起,先組織一保界會。嗣又邀請各界,以不用英貨為抵製。清政府不知利用此時機,以為對付英人之策,強令滇督轉飭勸業道,設法取締。勸業道承其意旨,竟自照會商會。有雲:
  片馬得失,於商人毫無關係。即爭回片馬,於滇商無益;爭不回片馬,於滇商無損。須照常貿易,勿事激烈。
  見者,皆惡勸業道之喪心病狂,不識大體。未幾,清政府與英使朱邇典議决界務,有將片馬永租與英之說,滇人益曉然於清政府之不可恃也。
  ○第九十四節 澳門界務之爭執
  廣東澳門,為葡萄牙人所管之舊址,僅三巴及新關水坑地。道光間,始占潭仔、西沙、過路環。同治時,復占沙岡、塔石、石塘街、新橋、沙黎頭。光緒五年,占竜田。九年,占望夏。均闢馬路,編戶口。復於望夏村口設兵防,毀關閘汛墻,占石澳、荔枝環、青島。十五年,欲占關閘外北山嶺,以被駁撤回。三十三年,又伸張權力於銀坑、灣仔各處。迨三十四年,復於灣仔河岸,占越海泡管理界綫。而清葡勘界問題於是發生矣。宣統元年三月,辦理勘界事宜之高而謙抵粵,酌訂主要之法,分內占、外占兩項。其內占之澳界、後路、望夏、吉大一帶,照原定關閘界限劃之。外占之荔枝環、過路環各島,皆當收回管理。澳河界綫,雖已將海泡移動,惟仍須照從前處所,以清界限。旋與葡人開議,而葡人不從。未幾,由清政府與葡使交涉,僅允劃出過路環一帶主權,餘則堅執如故。會葡國革命事起,舊王出亡,改建共和政府。葡使特嚮清政府聲言,未奉共和政府之命,故界事暫從緩議。三年六月,葡人又於澳門瀎海勒捐,以肆其侵占手段。經粵人呼號奔走,清政府為之動容,飭派重兵前逼澳門,粵督復派員與澳督嚴重交涉,而瀎海工乃停。惟界務則仍未解决。
  ○第九十五節 驅逐請願代表
  曩五大臣之由外洋考察憲政而返國也,清政府采其議,有預備之憲之宣佈。越二年,又以九年之內,將籌備各項事宜一律辦齊,為天下告。是時有因期限太緩,而議其立憲之非真者。至宣統元年,各省士民,見日韓合邦,日俄協約,南北滿無故增兵,皆為亡國之先兆。遂由直隸各省咨議局議長孫洪伊等,籲請速開國會,以救危亡,而清政府不之許。二年五月,各代表等以初次請願無效,繼以二次請願,而清政府仍不之許。是年十月,各代表等以二次請願無效,繼以三次請願,清政府始將期限縮短,改為宣統五年,實行開設議院。然各代表以瓜分之禍,急於眉睫,開其端者東三省,承其弊者必不止東三省。揆度時勢,非早開國會,無以新全球之耳目,振全國之精神,消窺伺於他幫,弭禍端於此日。於是鼓其愛國之熱誠,有第四次之請願。乃清政府不鑒其苦衷,忽下一諭曰:
  前據錫良代表,奉天紳民呈請明年即開國會。當經批示,縮改開設議院年限。前經廷議詳酌,已降旨明白宣示,不應再奏。嗣據陳夔竜電奏,順直咨議局議長等,又以速開國會為請。復經電飭,剴切宣示,不準再行聯名要求瀆奏,並嚴飭開導彈壓。如不服勸諭,糾衆違抗,即行查拿嚴辦。茲又據軍機大臣據情面奏,亦屬不合。開設議院,縮改於宣統五年,乃係廷臣協議,請旨定奪。並申明一經宣示,萬不能再議更張。誠以事繁期迫,一切均須提前籌備,已不免種種為難。各省督撫陳奏,亦多見及於此。乃無識之徒,不察此意,仍肆要求,往往聚集多人,挾製官長。今又有以東三省代表名詞,來京遞呈。一再瀆擾,實屬不成事體。著民政部、步軍統領衙門,立即派員將此項人等迅速送回原籍,各安生業,不準在京逗留。朝廷於無知愚民,因迫於時艱,妄行陳說,已屢從寬宥。然豈有國民而不循法理者?深恐姦人暗中鼓動,藉詞煽惑,希圖擾害治安,若不及早防維,認真彈壓懲辦,久必至於釀亂。此後倘有續行來京,藉端滋擾者,定惟民政部、步軍統領衙門是問。各省如再有聚衆滋鬧情事,該督撫等均有地方之責。着即懍遵十月初三日旨諭,查拿嚴辦,毋稍縱容,以安民生而防隱患。
  自是請願之各省代表,大半被其驅逐回籍。清政府無立憲之真心,益為天下士民所洞見,此所以卒底於滅亡也。
  ○第九十六節 廣州之變
  當宣統三年三月初旬,廣州將軍孚琦赴南門外觀演飛艇。回署時,突為溫生纔炸斃。溫生纔雖被擒殺,識者已知廣州將有事。至二十九日而變果作矣。先是革命軍領袖黃興,潛約福建之林文、江蘇之趙聲、安徽之宋玉琳等數百人,由香港抵廣州,謀攻督署。為粵督張鳴岐所聞,下令搜捕,獲鬍宗衍以去。革命軍知事泄,欲暫解散。繼以網羅周密,不易脫險,遂挾短槍炸彈,以纏白為識,取道司後街,直撲督署。與衛兵巷戰良久,互有傷亡。衛兵卒不敵,革命軍奮勇以前,擊斃管帶金振邦、財政所提調李象辰。入署大索,不得張鳴岐,始悟其已逸也。黃興等乃奮臂大呼,衝圍而出。將攻督練公所,適與李準之先鋒隊遇。林文乃嚮前招撫之,高呼:“同胞,吾等皆漢人,當同心協力,驅除異族,恢復漢疆,不當自相殘殺”。言未畢而槍已發,林文破腦死。於是革命軍復與之戰,無不一以當百,卒以衆寡不敵而敗。乃由廣州退出,復避於香港。是役也,黃興傷手指。革命軍之被戕者凡七十二人,皆有名人物。變甫定,南海、番禺兩邑令,收七十二人之骨,謀葬於城內九頭山。正掘地營壙,忽槍丸自他處飛至,工人駭甚,各鳥獸散。四月初三日,廣州各善堂董事,白於官吏,重以禮殮之,尋叢葬於東門外黃花崗。
  ○第九十七節 內閣任用皇族
  清政府之大權,自入關以來,夙由滿族各王大臣領之,而漢大臣不得與。及同治初年,翦除洪楊軍後,始以漢人與之。然不久仍為滿人所領,蓋其重滿輕漢之心,歷二百餘年如一日也。至光緒季年,即欲棄專製,尚立憲,則內閣總理大臣之資格,當不問其為皇族為貴族為齊民,凡有才能,為重望所屬者,皆得為之,庶昭公允。乃據資政院之章程,限於皇族及貴族,而不與齊民均,已為海內所非議。及宣統三年四月初十日,發表新內閣。其為總理大臣者,一老朽無能之奕。餘如民政大臣為善耆,度支大臣為載澤,海軍大臣為載洵,農工商大臣為溥倫,組織不出於皇族,海內輿論益嘩。奕知衆論之大不容也,因一再辭職,而清廷強為慰留。於是各省咨議局聯合上書爭之。其略曰:
  內閣,為代君主負責任之機關。總理大臣,為內閣全體責任之總匯。故君主立憲國,內閣大臣有組織內閣之權,能負完全無缺之責任。責任之所集,功罪之所歸,即國傢安危之所係。立憲國傢,重內閣之組織,尤重總理大臣之任命。其最要之點,則在人之組織內閣之總理不歸於親貴尊嚴之皇族。此非薄待皇族,謂其無組織內閣之能力,實由皇族內閣與君主立憲政體,有不能相容之性質也。談君主立憲政體者類,皆知君主神聖不可侵犯之語。君主既立於神聖不可侵犯之地位,則隸於君主之皇族,亦即立於特別不可動搖之地位。若內閣之地位,則可動搖而更新者也。立於君主之下,以受議會之監督,有政策之衝突,即發生推倒之事實。實組織內閣之總理大臣,於君主無親族之關係,倒一內閣,不過倒一某總理內閣,君主毫不受其影響。組織內閣之總理大臣,為密隸於君主之皇族,倒一內閣,即為倒一皇族內閣。皇族緣內閣而推倒,使臣民之心理,忘皇族之尊嚴。君主之神聖,必有不能永保之慮。恭讀《欽定憲法大綱》,以君主神聖不可侵犯,列為專條,近布新內閣官製十九條,絶無組織內閣必以皇族總理之規定,蓋以循君主立憲國之公例。而第一次內閣總理,適為親貴之慶王。慶王內閣既成,對於皇上擔負責任,使不可以推倒,如設立閣製之真意何?使其可以推倒,如皇上神聖之體統何?此所以熟思深慮,不能不披瀝呼籲者也。
  書上,不省。海內之有知識者,對於聾聵之清政府,皆有絶望之心矣。
  ○第九十八節 鐵路國有一
  鐵路幹綫收歸國有,取消商辦成案。發之者,御史石長信;主之者,郵傳大臣盛宣懷也。此為新內閣成立後之第一政策。先是,宣懷慫恿載澤,藉英、法、德、美四國款千萬磅,載澤猶豫未决。宣懷誘以甘言,藉約遂成立。至是,以貸款築路,宣示天下。四國之覬覦路利,卒償所願。日本人知其旨,要求彼國政府,亦願握有債權。宣懷復主張藉日款千磅以和解之。川、鄂、湘三省人民於命下之日,為之大嘩。蓋粵漢路綫,始由宣懷私售與美商合興公司,迨光緒二十八年,竭三省人民汗血之資,僅得爭回,集股商辦。工程方亟,而突遇國有之發生,不啻奪人民之生命財産以授外人也。故有擬舉代表赴京師抗爭者。有俟咨議局開常年會,一律不赴召集,各省工商亦同時罷業,以為後應者。清政府患之,以端方嘗撫湘撫鄂,欲賴其力以愚弄湘、鄂人民。故於被廢之後,忽起為督辦粵漢、川漢鐵路大臣。又以鄭孝胥盛言國有利益,登載報章,足以搖撼天下之耳目,故亦命為湖南布政使。湘撫楊文鼎,更助桀為虐,陽為咨議局代陳湘路力能自辦,不願藉款,請收回成命之詞,陰告清政府,謂湘省開會,有匪徒煽惑其間,宜挾雷霆萬鈞之勢,以宣示其威,使匪徒聞而解散之意。宣懷嘉其有識,而格殺勿論之諭遂下。人心瓦解,皆造端於此。
  ○第九十九節 鐵路國有二
  是時,四川護督王人文,知清政府之顯拂輿情也,因代表川民,請緩收路,以冀其悔悟而轉圜,卒被嚴旨申斥。御史趙熙、歐傢廉知盛宣懷之動搖國本也,因據廣東、湖北京官所指惡狀二十款,轉以入告,意必為其所動,卒僅以彈章交宣懷閱看。於是各省人民,希望政府之心垂絶,乃退而商自保之策。五月初旬,粵路先開會籌議。旅美華商,又寓書於粵路公司,有國有政策,誓死不從,萬一决裂,當謀種種對待之言。因是川、鄂、湘三省皆聞風而起。亦設保路同志會,以反對國有。就中惟川人為最烈。成都一開會,至者四千餘人。重慶一開會,至者萬五千餘人。人文默覘民志,激而愈甚,不得不據實入陳,反為盛宣懷所駁斥。未幾,王人文去,趙爾豐至。於七月十五日,以拘保路會代表鄧孝可、蒲殿俊、羅倫等八人,激成民變,督署被圍。衛隊槍斃多命,旋即解散。爾豐猶以詭辭告政府。政府遂令端方帶兵入川,復令開缺兩廣總督岑春煊馳往,會同爾豐辦理剿撫事宜。爾豐恐春煊一至,則川事真相畢露,激變之事,於己有大不利者,乃鋪張戰績,稱川亂敉平,於是春煊不果行。迨春煊復奉命督川,甫抵鄂,而武漢已有起義之軍,趙爾豐與端方等先後被戕於川中矣。
  ○第一百節 革命軍起義於武漢一
  革命軍之起義於武漢也,實由鐵路國有政策釀成之。先是,革命黨人以武漢握南北之中樞,利於進取,屢謀在此起義。顧以防範頗周,未敢猝動。至是,鄂督瑞澄以川省事急乞助,既遣統帶曾廣大督率所部,由宜昌西上,為之聲援,又因鄖陽、施南等府與川省毗連,復分兵防堵。革命黨人遂乘武漢兵備之虛,潛運槍彈,剋期舉事。期前事泄,凡英俄租界及小朝街等處,黨人之被逮者數十人。內有彭楚藩,本為陸軍憲兵,亦殺之。瑞澄閱黨人名册,多係軍籍,大駭。於八月十九日,令督練公所軍事參議鐵忠以槍彈給三十標旗兵,使之往捕在黨之二十標二營張排長,及兵丁等人。各營兵之列名黨籍者,均不自安。是夜,武昌城內二十九標、三十標步隊,城外炮隊等,遂同時起事。先據楚望臺軍械局,繼架炮於蛇山高處,轟擊督署、藩署及督練公所。瑞澄急匿於楚豫兵輪,藩司連甲、統製張彪、參議官鐵忠亦均逃去。諸軍人見大事已成,不能無統率,乃挾請鄂軍二十一混成協協統黎元洪為都督。元洪懼,諾之。遂改咨議局為軍政府。召集官紳,宣佈黨綱四條,大旨以建立共和政府為主。革命軍既得武昌,即渡江據漢陽兵工廠,令工匠奮力製造,以供軍事之用。復於漢口立軍政分府,以保中外人民之生命財産。蓋不三日間,武漢三鎮俱為革命軍所得矣。
  ○第一百一節 革命軍起義於武漢二
  清政府聞三鎮既失,恐武昌之革命軍乘熱北上,直搗燕京,遂令陸軍大臣蔭昌,統率近畿兵兩鎮赴鄂剿辦。又令薩鎮冰率海軍赴鄂救應。八月二十六日,蔭昌抵信陽,其先鋒隊已至漢口之北。薩鎮冰乘楚有兵船,亦至。所統建安、建威等六炮艦,湖隼、湖膺、湖鶚等各雷艇,俱駛至漢口,泊於江心。其兵威之盛,見者皆為革命軍危。及二十七日,革命軍與蔭昌之先鋒隊開戰於劉傢廟,先鋒隊大受挫折。已而蔭昌之陸軍大至,革命軍復與之戰,勇猛異常,故蔭昌所部之軍屢戰屢敗。其泊於江中之炮艦,薩鎮冰雖命駛赴上遊,發炮相應,百無一中。而武昌炮臺與漢口革命軍又兩面攻之,故不能抵禦而退。兵艦既退,北來陸軍之勢益孤,遂為革命軍痛擊,喪失糧械無算。事聞,清政府急起袁世凱於彰德,使南下督師。世凱知戰之非計,密請政府召還蔭昌,而以馮國璋等代領其軍。復遣使示意於黎元洪,欲與議和,不得要領。於是馮國璋又率北軍前進,所持者多機關炮。革命軍稍不能支,遂退。馮國璋既抵漢口,疑其居民陰助革命軍,遂縱兵隊焚毀華界房屋至十之八九,屠戮居民至數萬人。外人之觀戰者,詆為野蠻殘酷,慘無人道。清政府雖下罪己之詔,以期籠絡人心,已無及矣。
  ○第一百二節 各省宣佈獨立
  方鄂軍之初變也,雖舉黎元洪為都督,以抵抗北來攻鄂之師,惟恐衆寡不敵,必至功敗垂成。且環顧各省,類不知革命之真相,有作壁上觀者。乃宣佈其事,以號召四方。其略曰:
  滿洲以東鬍殘種入主中原,殘德相沿,幾三百載。淫威虐政,未遑具論。然以神明華胄,而戴此犬羊遺孽,以為宗主,是曠世之奇羞,絶代之巨恥也。我鄂軍都督黎元洪激於公憤,赫然振怒,義幟一張,全軍響應,半日之間,三鎮服,足見人心思漢,天下喬詰卓鷙而不甘雌伏於建虜之下者,已非一日。比如順風而呼,聲非加疾,其勢激也。乃偽政府不知天命,反肆行抵抗,調將遣師,水陸並進。甫一交鋒,俱遭敗北。陸師則退保信陽,水軍則幾遭沉沒。瓦解之勢已成,倒戈之期日迫。我義師一方卻敵,一方保民,外教外商,尤為周密。故世界願認為戰團,各國皆目為義舉。然湖北居天下之中,當四戰之地,進取則有餘,保守則不足。是故一軍出河洛以達宛平,而遼東三省,可以檄定。一軍出宜昌以攻成都,而西藏可以遙製。一軍趨衡嶽而連百粵。一軍下九江,而揚子江下流諸省,悉歸掌握。大功之成,易於反掌。但義師崛起,兵力猶孤。進取之軍,或不足以供遣派,則恐時機一去,而大局全非,漢族興亡間不容發。昔者洪、楊之役,湖北旋得旋失。此誠便於進取,不便於保守之故也。現在巴蜀義民猶知抗敵,武漢上遊,或無足慮。然後河北無響應之軍,江東無兵馬之助。我義師內無接應,外無聲援,水陸交攻,腹背受敵,鄂軍縱強,其如寡不敵衆何!即幸而不敗,亦不能剋日蕩平,已深足為諸父兄之患。況鄂軍一敗,則漢族全亡,而中國無復革命之望。時乎時乎,不可失也。願各省父老昆季,一垂察焉。河北為燕趙故都,人民率多豪俠,討賊復仇,此皆諸父兄之所優為,而今日未遑計及者也。夫畿輔之下,壓製森嚴,虐政流傳,諸父兄殆受之而不覺。庚子之亂,受創尤深。究其禍源,皆政府失職之咎。昔者父兄先民,多藉交報仇以伸民睏,豈有身受切膚之痛,而作壁上之觀者乎?竊為諸父兄所不取也。山東文物之邦,夙明大義。孔孟之遺風,朱傢之豪俠,史册流傳,口碑載道。春秋復九世之仇,當亦父老昆季之所稔知。今者義幟已張,國基已立,稍加協助,便可奏功,尚何憚於一發耶?至於江東子弟,越國君子,皖江志士,嚮以仗義聞天下。鼎革之初,故老遺民,屢圖恢復。天下佑漢,忍辱至今。吳、徐之暗殺,熊、趙之義師,蓋聞風而興起者也。故革命較各省為先,而受禍亦較各省為烈。揚州、嘉定、江陰之屠,此皆父兄先民之所身受,而不能一刻忘者。鄂軍起義之初,逆憶響應之軍,當首推吳越。蓋結怨深而思報切,此人情之常,而不料竟失之於諸父兄也。兩廣為百粵故地,數被鬍寇,人民多激烈。撫其邦者,嚮多酷吏。人民喬詰不堪,屢思起義。天國功敗於垂成,廣州計疏於倉卒,此皆諸父兄之所深痛,而急思報復者也。雲、貴地近南徼,瘴雨蠻煙,偽政府早視為化外。故不恤割其土地,以餉友邦,片馬割讓,尤其末事。為今之計,非革命告成,恐終難保其故土,前者曾組織敢死隊以抗外邦,而何以竟疏於恕無可恕之建虜耶?至於關中健兒,勇於戰鬥,竜蛇起陸,大動殺機。豪傑建功,固當如是。湘淮舊卒,亦當殺賊緻果,以功贖前日慘殺同胞之罪。至若長江之哥老,北地之三合,東三省之馬賊,夫汝本良民,因鬍性苛刻,緻汝於窮迫饑寒,流而為盜。虜吏不恤,加以匪名,橫加屠戮,實非汝之罪也。故汝黨之魁,作威福,結死黨,劫奪民豪,戕殺污吏,以立強於天下,慨然有古遊俠之風,其誼有足多者。今者鄂軍起義,汝等當蜂起相助,攻城先登,陷陣卻敵,斬將搴旗,以銷宿憤,而除公敵。大功告成,當錫汝爵。無功者亦收為良民,而同安畎畝。惟行軍之中,當知紀律。凡戕殺外人,焚毀教堂,劫奪良民者,殺無赦。望稍為留意焉可也。要之湖北當天下交衝之地,尤漢族興亡所關,凡我同仇,均當協力。長於權變者以參軍政,富於資財者以輸軍餉,勇於敢死者以從軍事,精於戰略者以司軍令。結天下之盟,作國之民氣。統率義師,宣言北伐。執彼虜魁,投之遐塞。伏望同胞,聞風興起。石勒倚嘯於東門,陳涉輟耕於隴上。草澤匹夫,猶懷大志,神明貴胄,忍作鬍奴?此真英雄用武之秋,豪傑建功之會也。
  是文一布,全國響應。九月初一日,陝西、湖南先告獨立。初二日,九江繼之。初五日,貴州繼之。初十日,雲南繼之。十二日,江西繼之。十三日,上海繼之。十五日,江蘇、浙江繼之。十六日,兩廣繼之。十八日,安徽繼之。十九日,福建繼之。而四川、甘肅、新疆等省,亦接踵而起。不數旬間,清廷大勢全失。惟山東既告獨立,又即取銷。模棱兩可,未免貽笑外人。江蘇之江寧省城,以議獨立無成,卒開兵釁。
  ○第一百三節 江寧之戰一
  當蘇、浙未獨立之前,江寧紳士先謁江督張人駿,請其宣告獨立,以保全城生命。人駿以無論獨立與否,我惟拚一死為詞。紳士復苦勸之,意稍動,乃於次日召各官會議。類多中立,惟將軍鐵良、統領張勳等,頗極端反對,於是獨立之議不能决。是時,江寧新軍有請給子彈者,人駿慮其變,勒不與,反使統製徐紹楨率其所部,出駐秣關。至鐵良所統之旗兵,張勳所統之防兵,一一給以子彈,令守衛江寧。新軍聞之,大憤。嗣以蘇、鬆,常鎮,皆已獨立,遂於九月十七日,全體俱變,由秣棱關直薄江寧南門。內應者同時攻督署,被防營所抗,不得入,乃退至北極閣,再謀進攻。張人駿已乘亂逃出督署,匿於防兵營內。張勳挾之以為重,發令嚴閉城門,一律搜殺。凡剪發、白帽結、白辮綫、身係白帶、手執白巾之學生及非學生,張勳悉誣為革命黨,命防兵屠戮之,數達千餘。張勳住居附近,屍骸滿地,血流成渠,亦一時浩劫也。
  ○第一百四節 江寧之戰二
  自江寧既開戰,新軍繼續進攻。以缺乏藥彈,不能製勝,乃退至鎮江,待組織援師。江蘇都督程德全,聞新軍戰不利,張勳日殘害無辜,憤甚,檄諸軍剋期往救。九月下旬,蘇軍將啓行,程都督遂宣佈誓師之辭。略曰:
  蓋聞托體國民,以拯救國亡為天職,抗顔人類,以主持人道為良能。本都督始以國民天職而舉義旗,繼以人類良能而誅殘賊,事非得已,心實無他。蓋本都督服國民公役有年矣,甫聞政事之日,已丁板蕩之年。每鑒列強,略知政要。其日夜所希望,惟求改專製為立憲,使吾中華大國得一位置於列強之間。萬語千言,衆聞共見。乃自縮短籌備清單,而好惡之拂民愈甚;組織責任內閣,而親貴之私利尤多。凡諸立憲之要求,適增專製之罪惡。急而知悔,言豈由衷?觀聽徒淆,國傢何賴?本都督蜀人也,不敢銜蜀人一隅之憤,而不能不恤全國胥溺之憂。自武漢首倡大義,凡有血氣,雲合影從。蓋無不知欲求政體之廓清,端賴國體之變革。無漢無滿,一視同仁。惟國惟民,各求在我。將泯親疏貴賤為一大平等,即合行省藩屬為一大共和。但有切實改革之誠,並無力徵經營之意。從國民多數之心理,奠華夏後此之邦基。其所以從武漢之後,而黽勉以救國亡者,如此而已。夫人即昧於大同之公理,拘於草昧之陳言,謂君主為天與之淫威,謂臣民為一姓之奴隸。雖有愧國民之常識,亦何至為人道之深仇。乃近則張勳荼毒於江寧,遠則馮國璋焚殺於漢口。生命財産,蹂躪天賦之人權;子女玉帛,饜飫兇人之涎吻。此豈目所忍睹,耳所願聞?無論兄弟急難,父老顛危,凡屬含生負氣之倫,敢忘匍匐救喪之義?此則為人道所驅,不得已而訴之於武力者也。是用甘捨微軀,親臨前敵。我將士仗義而來,不惜赴湯蹈火;本都督拊膺而嘆,何心飽食安居!共和為治理之最高,本無進退待商之餘地;性命為有生所同具,止有安危與共之血誠。其可敫然號於有衆首,捨死忘生之舉,不過為勝殘去殺之謀。非仇故君,非敵百姓。枕戈以待,鼓行而前,一舉而殲張寇,肅清江南;再戰而覆清都,長驅冀北。仗諸君熱力,再造河山。是民國義師,鹹遵紀律。膚功立奏,今為發軔之初;血氣皆親,是用掬心以示。佈告將士,鹹使聞知。
  於是蘇軍西赴鎮江。已而上海吳淞之軍又至,浙江、廣東援師亦先後至。與江蘇諸軍聯合,故稱為聯軍。十月初三日,程都督復親往視師,士氣大振。時薩鎮冰所部海軍,大半降於鎮江軍政府。鎮冰早逸去,故聯軍公推程都督為海陸軍總司令。旋進駐高資,分聯軍為三路:北路沿江岸鐵路綫進攻太平門,南路由句容淳化鎮進攻聚寶門,中路傍雞籠、玉竜等山,進攻朝陽門。張勳率兵七八千,分三路禦之。初五日,遂大戰,歷五六時之久,張勳兵力不支,漸次敗退。無何,北路軍據烏竜、幕府、獅子山各炮臺,南路軍據雨花臺炮臺,中路軍既占馬群、李陵衛一帶,復奪取紫金山之天保城。張人駿、鐵良等見聯軍愈逼愈進,急遣鬍令宣至聯軍議和,不能决,遂匿日本領事館。張勳率馬隊二千以遁,而江寧遂破,時十月十二日也。
  ○第一百五節 革命軍組織臨時政府
  方東南各省之宣告獨立也,其宗旨在與清政府分離。而一切改革之進行,不能無所承受,故群認武昌為中央軍政府。及聯軍攻破金陵,更期組織之完備,乃由各省代表之在上海者,聯名電達外洋,請孫文返國。孫文聞電,即偕美國人花墨黎等同行。十一月初六日抵上海。越四日,直隸、奉天、山西、陝西、河南、湖北、湖南、廣東、廣西、雲南、四川、江蘇、安徽、江西、浙江、福建十七省代表,假金陵咨議局,開臨時大總統正式選舉會,孫文適當選。代表團推湯爾和等至滬迎之。十三日,孫文偕特派代表員等,乘滬寧汽車赴江寧,履總統任。瀕行,上海各軍隊在車站擎槍排列,各團體均舉代表敬送,莅止者不下萬餘人。途經蘇州、無錫、常州、鎮江等處,人民皆歡呼萬歲,為一時盛舉。是晚,抵金陵,入總統府,行受任禮。當布宣言書曰:
  中華民國締造之始,而文以不纔,膺臨時大總統之任。夙夜戒懼,慮無以副國民之望。夫中國專製政治之毒,至二百餘年,日益滋甚,一旦以國民之力,踣而去之,起事不過數旬,光復已十餘行省。自有歷史以來,成功未有若是之速者。國民以為於內無統一機關,於外無對待之主體,建設之事,刻不容緩,於是以組織臨時政府之責相屬。自推功讓能之觀念以言,文所不敢任也。自服務盡責之觀念以言,則文所不敢辭也。是用黽勉,從國民之後,盡掃專製之流毒,確定共和,普利民生,以達革命之宗旨,完國民之志願,端在今日。敢披瀝肝膽,為國民告。國傢之本,在於人民。合漢、滿、蒙、回藏諸地為一國,如合漢、滿、蒙、回、藏諸族為一族,是曰民族之統一。武漢首義,十數行省先後獨立。所謂獨立者,對於滿清為脫離,對於各省為聯合。蒙古、西藏,意亦同此。行動既一,决無歧趨,樞機成於中央,斯經緯周於四至,是曰領土之統一。血鐘一鳴,義旗四起,擁甲帶戈之士,遍於十餘行省。雖編製或不一,號令或未齊,而目的所在,則無不同。由共同之目的,以為共同之行動,整齊劃一,夫豈其難?是曰軍政之統一。國傢幅員遼闊,各省自有其風氣所宜。前次清廷,強以中央集權之法行之,以遂其偽立憲之術。今者各省聯合,互謀自治。此後行政,期於中央政府與各省之關係調劑得宜。大綱既挈,條目自舉,是曰內治之統一。滿清時代,藉立憲之名,行斂財之實,雜捐苛細,民不聊生。此後國傢經費,取給於民,必期合於理財學理,而尤在改良社會組織,使人民知有生之樂,是曰財政之統一。以上數者,為政務之方針,持此進行,庶無大過。若夫革命主義,為吾儕所昌言,萬國所同喻。前此雖屢起屢躓,外人無不鑒其用心。八月以來,義旗飆發,諸友邦對之抱平和之望,持中立之態。而報紙及輿論,尤每表其同情。鄰誼之篤,良足深謝。臨時政府成立之後,當盡文明國應盡之義務,以期享文明國應享之權利。滿清時代,辱國之舉措,及排外之心理,務一洗而去之。持平和主意,與我友邦,益增親睦,使中國見重於國際社會,且將使世界漸趨於大同。循序以進,不為幸獲。對外方針,實在於是。夫民國新建,外交內政,百緒繁生,文顧何人,而剋勝此?然而臨時政府,革命時代之政府也,十餘年來,以至今日,從事於革命者,皆以誠摯純潔之精神,戰勝其所遇之艱難。即使後此之艱難,遠逾於前日,而吾人惟葆此革命之精神,一往無阻,必使中華民國之基礎,確立於大地,然後臨時政府之職務始盡,而吾人始可告無罪於國民也。今以與我國民初相見之日,披布腹心,惟我四萬萬之同胞鑒之。
  自是而臨時政府亦即日成立,對於滿清舊政府,有南北並峙之勢焉。
  ○第一百六節 南北議和一
  當袁世凱督師南下時,曾遣劉承恩、蔡廷幹等至武昌議和。以君主、民主之宗旨不合,未開議。迨奕以戰事日急,力辭內閣總理職,清政府命袁世凱繼其任,且敦促至京。世凱以軍事全權付馮國璋,國璋又攻破漢陽,而武漢之戰禍益烈。英使朱邇典,以戰期延長,商務將受莫大之損失,陰令駐漢英總領事介紹議和,日、美、法、俄、德諸國均贊成,英人李德立亦屢以為言。袁世凱乃以“漢口雖下,海軍復變,漢陽雖得,金陵復失,庫帑告匱,貸款無從,購械增兵,均為束手”等語入奏。清政府即派袁世凱為全權大臣,世凱旋請以唐紹儀為代表。是時武昌黎元洪徇英總領事等之請,亦推任廷芳為代表,將於漢口開議。經各省駐滬代表之會商,謂漢陽甫破,若在漢口議和,殆春秋城下之盟,故改為上海。十月二十八日,兩代表各偕參贊,會議於上海英租界之市政廳,是為議和之開始。
  ○第一百七節 南北議和二
  方唐紹儀之奉派出都也,其意本不甚贊成共和。及躬歷漢、滬,見東南各省民情,傾嚮共和,已成一往莫遏之勢,乃為之變計。會議數次後,與伍廷芳所定最要之四款,未嚮世凱商明,遽行簽定。世凱聞之,意不謂然。又聞南京已設臨時政府,孫文已為臨時大總統,謂與特開國會,議决民主、君主之問題有礙,遂撤還唐使,以簽約為無效,而自與伍廷芳直接電商。是為議和之中變。是時南方人民,有憤世凱之失信者,謂其以議和為名,而實則購械增兵,復欲宣戰。於是漢口商人請以漢口、漢陽作為中立地點。各省停戰之兵,復函電交馳,約期北伐。伍廷芳知和議决裂則禍益深,乃力爭簽定之約,不能以唐使進退而失效力。謂世凱深明交涉,必能守此公例。至應商各件,有非面商不能盡者,故請世凱南行,而世凱又請廷芳北行,彼此再三爭辨,仍以電報為議和機關。至十二月初旬,有國會選舉辦法之决定。越數日,復有溥儀退位條件之酌定。伍廷芳遂辭議和代表之任,是為議和之終局。
  ○第一百八節 溥儀遜位
  自武漢戰雲震蕩全國,外人皆稱革命軍之文明。且認為國際公法上之交戰團,絶不橫加干涉,故革命軍氣焰日張。然在清政府視之,尚不知大勢之已去也,但以為要求實行立憲而已。故於九、十兩月中,既解黨禁,復派宣慰使,懲盛宣懷之首禍,罷攝政王之重權。頒重大信條十九條,宣誓於太廟中。又令資政院擇定日期,召集國會。謂如是,則國民之心必滿足,而大亂可敉平矣。迨和議既開,經伍廷芳之要求,袁世凱之陳奏,始知議和主要在廢棄君主立憲,承認民主立憲,庶皇室可蒙優待,而海內亦永息幹戈。不然,則議和决裂,南方各軍水陸並進,誓必直搗黃竜,區區皇室,非獨不能優待,且無保存之可言。清太後聞之,計無所施,乃召集近支王公,特開御前會議。顧是時良弼方結宗社黨,以保存滿洲君主為名,親貴和之,勢頗猖獗。故御前會議,雖經數次,類多反對共和,不能取决。未幾,良弼被炸,宗社黨因之解散。且北方軍隊,一再請願共和。疏中大旨,謂共和國體,原以致君於堯舜,拯民於水火,乃因二三王公迭次阻撓,以致恩旨不頒,萬方受睏。現在全局危迫,四面楚歌。京津兩地,暗殺之黨林立,稍疏防範,禍變即生。是陷九廟兩宮於危險之地者,皆二三王公之咎也。謹率全軍將士入京,與王公剖陳利害。由是各親貴皆不敢有違言,而溥儀遂下遜位詔。蓋滿清自入關定鼎,歷二百六十有七年,至是乃滅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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