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 三國志 Three Kingdoms   》 捲四魏書四三少帝紀第四      陳壽 Chen Shou    裴鬆之 Pei Songzhi

  齊王諱芳,字蘭卿。明帝無子,養王及秦王詢;宮省事秘,莫有知其所由來者。【魏氏春秋曰:或云任城王楷子。】青竜三年,立為齊王。景初三年正月丁亥朔,帝甚病,乃立為皇太子。是日,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皇太後。大將軍曹爽、太尉司馬宣王輔政。詔曰:"朕以眇身,繼承鴻業,煢煢在疚,靡所控告。大將軍、太尉奉受末命,夾輔朕躬,司徒、司空、塚宰、元輔總率百寮,以寧社稷,其與群卿大夫勉勖乃心,稱朕意焉。諸所興作宮室之役,皆以遺詔罷之。官奴婢六十已上,免為良人。"二月,西域重譯獻火浣布,詔大將軍、太尉臨試以示百寮。【異物志曰:斯調國有火州,在南海中。其上有野火,春夏自生,秋鼕自死。有木生於其中而不消也,枝皮更活,秋鼕火死則皆枯瘁。其俗常鼕采其皮以為布,色小青黑;若塵垢汙之,便投火中,則更鮮明也。傅子曰:漢桓帝時,大將軍梁冀以火浣布為單衣,常大會賓客,冀陽爭酒,失杯而汙之,偽怒,解衣曰:"燒之。"布得火,煒曄赫然,如燒凡布,垢盡火滅,粲然絜白,若用灰水焉。搜神記曰:昆侖之墟,有炎火之山,山上有鳥獸草木,皆生於炎火之中,故有火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枲,則其鳥獸之毛也。漢世西域舊獻此布,中間久絶;至魏初,時人疑其無有。文帝以為火性酷烈,無含生之氣,著之典論,明其不然之事,絶智者之聽。及明帝立,詔三公曰:"先帝昔著典論,不朽之格言,其刊石於廟門之外及太學,與石經並,以永示來世。"至是西域使至而獻火浣布焉,於是刊滅此論,而天下笑之。臣鬆之昔從徵西至洛陽,歷觀舊物,見典論石在太學者尚存,而廟門外無之,問諸長老,雲晉初受禪,即用魏廟,移此石於太學,非兩處立也。竊謂此言為不然。又東方朔神異經曰:南荒之外有火山,長三十裏,廣五十裏,其中皆生不燼之木,晝夜火燒,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長二尺餘,細如絲,可以作布。常居火中,色洞赤,時時出外而色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續其毛,織以為布。】
  丁醜詔曰:"太尉體道正直,盡忠三世,南擒孟達,西破蜀虜,東滅公孫淵,功蓋海內。昔周成建保傅之官,近漢顯宗崇寵鄧禹,所以優隆雋乂,必有尊也。其以太尉為太傅,持節統兵都督諸軍事如故。"三月,以徵東將軍滿寵為太尉。夏六月,以遼東東沓縣吏民渡海居齊郡界,以故縱城為新沓縣以居徙民。秋七月,上始親臨朝,聽公卿奏事。八月,大赦。鼕十月,以鎮南將軍黃權為車騎將軍。
  十二月,詔曰:"烈祖明皇帝以正月棄背天下,臣子永惟忌日之哀,其復用夏正;雖違先帝通三統之義,斯亦禮製所由變改也。又夏正於數為得天正,其以建寅之月為正始元年正月,以建醜月為後十二月。"
  正始元年春二月乙醜,加侍中中書監劉放、侍中中書令孫資為左右光祿大夫。丙戌,以遼東汶、北豐縣民流徙渡海,規齊郡之西安、臨菑、昌國縣界為新汶、南豐縣,以居流民。
  自去鼕十二月至此月不雨。丙寅,詔令獄官亟平冤枉,理出輕微;群公卿士讜言嘉謀,各悉乃心。夏四月,車騎將軍黃權薨。秋七月,詔曰:"易稱損上益下,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方今百姓不足而禦府多作金銀雜物,將奚以為?今出黃金銀物百五十種,千八百餘斤,銷冶以供軍用"八月,車駕巡省洛陽界秋稼,賜高年力田各有差。
  二年春二月,帝初通論語,使太常以太牢祭孔子於辟雍,以顔淵配。
  夏五月,吳將朱然等圍襄陽之樊城,太傅司馬宣王率衆拒之。【幹寶晉紀曰:吳將全琮寇芍陂,朱然、孫倫五萬人圍樊城,諸葛瑾、步騭寇柤中;琮已破走而樊圍急。宣王曰:"柤中民夷十萬,隔在水南,流離無主,樊城被攻,歷月不解,此危事也,請自討之。"議者鹹言:"賊遠圍樊城不可拔,挫於堅城之下,有自破之勢,宜長策以禦之。"宣王曰:"軍志有之:將能而禦之,此為縻軍;不能而任之,此為覆軍。今疆埸騷動,民心疑惑,是社稷之大憂也。"六月,督諸軍南徵,車駕送津陽城門外。宣王以南方暑濕,不宜持久,使輕騎挑之,然不敢動。於是乃令諸軍休息洗沐,簡精銳,募先登,申號令,示必攻之勢。然等聞之,乃夜遁。追至三州口,大殺獲。】六月辛醜,退。己卯,以徵東將軍王凌為車騎將軍。鼕十二月,南安郡地震。
  三年春正月,東平王徽薨。三月,太尉滿寵薨。秋七月甲申,南安郡地震。乙酉,以領軍將軍蔣濟為太尉。鼕十二月,魏郡地震。
  四年春正月,帝加元服,賜群臣各有差。夏四月乙卯,立皇后甄氏,大赦。五月朔,日有食之,既。秋七月,詔祀故大司馬曹真、曹休、徵南大將軍夏侯尚、太常桓階、司空陳群、太傅鍾繇、車騎將軍張郃、左將軍徐晃、前將軍張遼、右將軍樂進、太尉華歆、司徒王朗、驃騎將軍曹洪、徵西將軍夏侯淵、後將軍朱靈、文聘、執金吾臧霸、破虜將軍李典、立義將軍龐德、武猛校尉典韋於太祖廟庭。鼕十二月,倭國女王俾彌呼遣使奉獻。
  五年春二月,詔大將軍曹爽率衆徵蜀。夏四月朔,日有蝕之。五月癸巳,講尚書經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於辟雍,以顔淵配;賜太傅、大將軍及侍講者各有差。丙午,大將軍曹爽引軍還。秋八月,秦王詢薨。九月,鮮卑內附,置遼東屬國,立昌黎縣以居之。鼕十一月癸卯,詔祀故尚書令荀攸於太祖廟庭。【臣鬆之以為故魏氏配饗不及荀彧,蓋以其末年異議,又位非魏臣故也。至於升程昱而遺郭嘉,先鍾繇而後荀攸,則未詳厥趣也。【徐佗】徐他謀逆而許褚心動,忠誠之至遠同於日磾,且潼關之危,非褚不濟,褚之功烈有過典韋,今祀韋而不及褚,又所未達也。】己酉,復秦國為京兆郡。十二月,司空崔林薨。
  六年春二月丁卯,南安郡地震。丙子,以驃騎將軍趙儼為司空;夏六月,儼薨。八月丁卯,以太常高柔為司空。癸巳,以左光祿大夫劉放為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孫資為衛將軍。鼕十一月,祫祭太祖廟,始祀前所論佐命臣二十一人。十二月辛亥,詔故司徒王朗所作易傳,令學者得以課試。乙亥,詔曰:"明日大會群臣,其令太傅乘輿上殿。"
  七年春二月,幽州刺史毌丘儉討高句驪,夏五月,討濊貊,皆破之。韓那奚等數十國各率種落降。秋八月戊申,詔曰:"屬到巿觀見所斥賣官奴婢,年皆七十,或癃疾殘病,所謂天民之窮者也。且官以其力竭而復鬻之,進退無謂,其悉遣為良民。若有不能自存者,郡縣振給之。"【臣鬆之案:帝初即位,有詔"官奴婢六十以上免為良人"。既有此詔,則宜遂為永製。七八年間,而復貨年七十者,且七十奴婢及癃疾殘病,並非可售之物,而鬻之於巿,此皆事之難解。】
  己酉,詔曰:"吾乃當以十九日親祠,而昨出已見治道,得雨當復更治,徒棄功夫。每念百姓力少役多,夙夜存心。道路但當期於通利,聞乃撾捶老小,務崇脩飾,疲睏流離,以至哀嘆,吾豈安乘此而行,緻馨德於宗廟邪?自今已後,明申敕之。"鼕十二月,講禮記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於辟雍,以顔淵配。【習鑿齒漢晉春秋曰:是年,吳將朱然入柤中,斬獲數千;柤中民吏萬餘傢渡沔。司馬宣王謂曹爽曰:"若便令還,必復緻寇,宜權留之。"爽曰:"今不脩守沔南,留民沔北,非長策也。"宣王曰:"不然。凡物置之安地則安,危地則危,故兵書曰,成敗,形也,安危,勢也,形勢禦衆之要,不可不審。設令賊二萬人斷沔水,三萬人與沔南諸軍相持,萬人陸鈔柤中,君將何以救之?"爽不聽,卒令還。然後襲破之。袁淮言於爽曰:"吳楚之民脆弱寡能,英才大賢不出其土,比技量力,不足與中國相抗,然自上世以來常為中國患者,蓋以江漢為池,舟楫為用,利則陸鈔,不利則入水,攻之道遠,中國之長技無所用之也。孫權自十數年以來,大畋江北,繕治甲兵,精其守禦,數出盜竊,敢遠其水,陸次平土,此中國所願聞也。夫用兵者,貴以飽待饑,以逸擊勞,師不欲久,行不欲遠,守少則固,力專則強。當今宜捐淮、漢以南,退卻避之。若賊能入居中央,來侵邊境,則隨其所短,中國之長技得用矣。若不敢來,則邊境得安,無鈔盜之憂矣。使我國富兵強,政脩民一,陵其國不足為遠矣。今襄陽孤在漢南,賊循漢而上,則斷而不通,一戰而勝,則不攻而自服,故置之無益於國,亡之不足為辱。自江夏已東,淮南諸郡,三後已來,其所亡幾何以近賊疆界易鈔掠之故哉!若徙之淮北,遠絶其間,則民人安樂,何鳴吠之驚乎?"遂不徙。】
  八年春二月朔,日有蝕之。夏五月,分河東之汾北十縣為平陽郡。
  秋七月,尚書何晏奏曰:"善為國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習。所習正則其身正,其身正則不令而行;所習不正則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則雖令不從。是故為人君者,所與遊必擇正人,所觀覽必察正象,放鄭聲而弗聽,遠佞人而弗近,然後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也。季末闇主,不知損益,斥遠君子,引近小人,忠良疏遠,便闢褻狎,亂生近昵,譬之社鼠;考其昏明,所積以然,故聖賢諄諄以為至慮。舜戒禹曰'鄰哉鄰哉',言慎所近也,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與也。【詩】書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可自今以後,禦幸式乾殿及遊豫後園,皆大臣侍從,因從容戲宴,兼省文書,詢謀政事,講論經義,為萬世法。"鼕十二月,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孔乂奏曰:"禮,天子之宮,有斫礱之製,無朱丹之飾,宜循禮復古。今天下已平,君臣之分明,陛下但當不懈於位,平公正之心,審賞罰以使之。可絶後園習騎乘馬,出必禦輦乘車,天下之福,臣子之願也。"晏、乂鹹因闕以進規諫。
  九年春二月,衛將軍中書令孫資,癸巳,驃騎將軍中書監劉放,三月甲午,司徒衛臻,各遜位,以侯就第,位特進。四月,以司空高柔為司徒;光祿大夫徐邈為司空,固辭不受。秋九月,以車騎將軍王凌為司空。鼕十月,大風發屋折樹。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車駕謁高平陵。【孫盛魏世譜曰:高平陵在洛水南大石山,去洛城九十裏。】太傅司馬宣王奏免大將軍曹爽、爽弟中領軍羲、武衛將軍訓、散騎常侍彥官,以侯就第。戊戌,有司奏收黃門張當付廷尉,考實其辭,爽與謀不軌。又尚書丁謐、鄧颺、何晏、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勝、大司農桓範皆與爽通姦謀,夷三族。語在爽傳。丙午,大赦。丁未,以太傅司馬宣王為丞相,固讓乃止。【孔衍漢魏春秋曰:詔使太常王肅册命太傅為丞相,增邑萬戶,群臣奏事不得稱名,如漢霍光故事。太傅上書辭讓曰:"臣親受顧命,憂深責重,憑賴天威,摧弊姦兇,贖罪為幸,功不足論。又三公之官,聖王所製,著之典禮。至於丞相,始自秦政。漢氏因之,無復變改。今三公之官皆備,橫復寵臣,違越先典,革聖明之經,襲秦漢之路,雖在異人,臣所宜正,況當臣身而不固爭,四方議者將謂臣何!"書十餘上,詔乃許之,復加九錫之禮。太傅又言:"太祖有大功大德,漢氏崇重,故加九錫,此乃歷代異事,非後代之君臣所得議也。"又辭不受。】
  夏四月乙醜,改年。丙子,太尉蔣濟薨。鼕十二月辛卯,以司空王凌為太尉。庚子,以司隸校尉孫禮為司空。
  二年夏五月,以徵西將軍郭淮為車騎將軍。鼕十月,以特進孫資為驃騎將軍。十一月,司空孫禮薨。十二月甲辰,東海王霖薨。乙未,徵南將軍王昶渡江,掩攻吳,破之。
  三年春正月,荊州刺史王基、新城太守【陳泰】州泰攻吳,破之,降者數千口。二月,置南郡之夷陵縣以居降附。三月,以尚書令司馬孚為司空。四月甲申,以徵南將軍王昶為徵南大將軍。壬辰,大赦。丙午,聞太尉王凌謀廢帝,立楚王彪,太傅司馬宣王東徵凌。五月甲寅,凌自殺。六月,彪賜死。秋七月壬戌,皇后甄氏崩。辛未,以司空司馬孚為太尉。戊寅,太傅司馬宣王薨,以衛將軍司馬景王為撫軍大將軍,錄尚書事。乙未,葬懷甄後於太清陵。庚子,驃騎將軍孫資薨。十一月,有司奏諸功臣應饗食於太祖廟者,更以官為次,太傅司馬宣王功高爵尊,最在上。十二月,以光祿勳鄭衝為司空。
  四年春正月癸卯,以撫軍大將軍司馬景王為大將軍。二月,立皇后張氏,大赦。夏五月,魚二,見於武庫屋上。【漢晉春秋曰:初,孫權築東興堤以遏巢湖。後徵淮南,壞不復修。是歲諸葛恪帥軍更於堤左右結山挾築兩城,使全端、留略守之,引軍而還。諸葛誕言於司馬景王曰:"致人而不致於人者,此之謂也。今因其內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嚮武昌,以羈吳之上流,然後簡精卒攻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景王從之。】鼕十一月,詔徵南大將軍王昶、徵東將軍鬍遵、鎮南將軍毌丘儉等徵吳。十二月,吳大將軍諸葛恪拒戰,大破衆軍於東關。不利而還。【漢晉春秋曰:毌丘儉、王昶聞東軍敗,各燒屯走。朝議欲貶黜諸將,景王曰:"我不聽公休,以至於此。此我過也,諸將何罪?"悉原之。時司馬文王為監軍,統諸軍,唯削文王爵而已。是歲,雍州刺史陳泰求敕並州並力討鬍,景王從之。未集,而雁門、新興二郡以為將遠役,遂驚反。景王又謝朝士曰:"此我過也,非玄伯之責!"於是魏人愧悅,人思其報。習鑿齒曰:司馬大將軍引二敗以為己過,過消而業隆,可謂智矣。夫民忘其敗,而下思其報,雖欲不康,其可得邪?若乃諱敗推過,歸咎萬物,常執其功而隱其喪,上下離心,賢愚解體,是楚再敗而晉再剋也,謬之甚矣!君人者,苟統斯理而以禦國,則朝無秕政,身靡留愆,行失而名揚,兵挫而戰勝,雖百敗可也,況於再乎?
  五年夏四月,大赦。五月,吳太傅諸葛恪圍合肥新城,詔太尉司馬孚拒之。【漢晉春秋曰:是時姜維亦出圍狄道。司馬景王問虞鬆曰:"今東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諸將意沮,若之何?"鬆曰:"昔周亞夫堅壁昌邑而吳楚自敗,事有似弱而強,或似強而弱,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銳衆,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若攻城不拔,請戰不得,師老衆疲,勢將自走,諸將之不徑進,乃公之利也。姜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投食我麥,非深根之寇也。且謂我並力於東,西方必虛,是以徑進。今若使關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將走矣。"景王曰:"善!"乃使郭淮、陳泰悉關中之衆,解狄道之圍;敕毌丘儉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吳。姜維聞淮進兵,軍食少,乃退屯隴西界。】秋七月,恪退還。【是時,張特守新城。魏略曰:特字子産,涿郡人。先時領牙門,給事鎮東諸葛誕,誕不以為能也,欲遣還護軍。會毌丘儉代誕,遂使特屯守合肥新城。及諸葛恪圍城,特與將軍樂方等三軍衆合有三千人,吏兵疾病及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將陷,不可護。特乃謂吳人曰:"今我無心復戰也。然魏法,被攻過百日而救不至者,雖降,傢不坐也。自受敵以來,已九十餘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餘人,而戰死者已過半,城雖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當還為相語之,條名別善惡,明日早送名,且持我印綬去以為信。"乃投其印綬以與之。吳人聽其辭而不取印綬。不攻。頃之,特還,乃夜徹諸屋材柵,補其缺為二重。明日,謂吳人曰:"我但有鬥死耳!"吳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拔,遂引去。朝廷嘉之,加雜號將軍,封列侯,又遷安豐太守。】
  八月,詔曰:"故中郎西平郭脩,砥節厲行,秉心不回。乃者蜀將姜維寇鈔脩郡,為所執略。往歲偽大將軍費禕驅率群衆,陰圖闚,道經漢壽,請會衆賓,脩於廣坐之中手刃擊禕,勇過聶政,功逾介子,可謂殺身成仁,釋生取義者矣。夫追加褒寵,所以表揚忠義;祚及後胤,所以奬勸將來。其追封脩為長樂鄉侯,食邑千戶,謚曰威侯;子襲爵,加拜奉車都尉;賜銀千鉼,絹千匹,以光寵存亡,永垂來世焉。"【魏氏春秋曰:脩字孝先,素有業行,著名西州。姜維劫之,脩不為屈。劉禪以為左將軍,脩欲刺禪而不得親近,每因慶賀,且拜且前,為禪左右所遏,事輒不剋,故殺禕焉。臣鬆之以為古之捨生取義者,必有理存焉,或感恩懷德,投命無悔,或利害有機,奮發以應會,詔所稱聶政、介子是也。事非斯類,則陷乎妄作矣。魏之與蜀,雖為敵國,非有趙襄滅智之仇,燕丹危亡之急;且劉禪凡下之主,費禕中纔之相,二人存亡,固無關於興喪。郭脩在魏,西州之男子耳,始獲於蜀,既不能抗節不辱,於魏又無食祿之責,不為時主所使,而無故規規然糜身於非所,義無所加,功無所立,可謂"折柳樊圃",其狂也且,此之謂也。】
  自帝即位至於是歲,郡國縣道多所置省,俄或還復,不可勝紀。
  六年春二月己醜,鎮東將軍毌丘儉上言:"昔諸葛恪圍合肥新城,城中遣士劉整出圍傳消息,為賊所得,考問所傳,語整曰:'諸葛公欲活汝,汝可具服。'整駡曰:'死狗,此何言也!我當必死為魏國鬼,不苟求活,逐汝去也。欲殺我者,便速殺之。'終無他辭。又遣士鄭像出城傳消息,或以語恪,恪遣馬騎尋圍跡索,得像還。四五人【的】靮頭面縛,將繞城表,敕語像,使大呼,言'大軍已還洛,不如早降。'像不從其言,更大呼城中曰:'大軍近在圍外,壯士努力!'賊以刀築其口,使不得言,像遂大呼,令城中聞知。整、像為兵,能守義執節,子弟宜有差異。"詔曰:"夫顯爵所以褒元功,重賞所以寵烈士。整、像召募通使,越蹈重圍,冒突白刃,輕身守信,不幸見獲,抗節彌厲,揚六軍之大勢,安城守之懼心,臨難不顧,畢志傳命。昔解楊執楚,有隕無貳,齊路中大夫以死成命,方之整、像,所不能加。今追賜整、像爵關中侯,各除士名,使子襲爵,如部麯將死事科。"
  庚戌,中書令李豐與皇后父光祿大夫張緝等謀廢易大臣,以太常夏侯玄為大將軍。事覺,諸所連及者皆伏誅。辛亥,大赦。三月,廢皇后張氏。夏四月,立皇后王氏,大赦。五月,封後父奉車都尉王夔為廣明鄉侯、光祿大夫,位特進,妻田氏為宣陽鄉君。秋九月,大將軍司馬景王將謀廢帝,以聞皇太後。【世語及魏氏春秋並雲:此秋,姜維寇隴右。時安東將軍司馬文王鎮許昌,徵還擊維,至京師,帝於平樂觀以臨軍過。中領軍許允與左右小臣謀,因文王辭,殺之,勒其衆以退大將軍。已書詔於前。文王入,帝方食慄,優人云午等唱曰:"青頭雞,青頭雞。"青頭雞者,鴨也。帝懼不敢發。文王引兵入城,景王因是謀廢帝。臣鬆之案夏侯玄傳及魏略,許允此年春與李豐事相連。豐既誅,即出允為鎮北將軍,未發,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樂浪,追殺之。允此秋不得故為領軍而建此謀。】甲戌,太後令曰:"皇帝芳春秋已長,不親萬機,耽淫內寵,瀋漫女德,日延倡優,縱其醜謔;迎六宮傢人留止內房,毀人倫之敘,亂男女之節;恭孝日虧,悖慠滋甚,不可以承天緒,奉宗廟。使兼太尉高柔奉策,用一元大武告於宗廟,遣芳歸藩於齊,以避皇位。"【魏書曰:是日,景王承皇太後令,詔公卿中朝大臣會議,群臣失色。景王流涕曰:"皇太後令如是,諸君其若王室何!"鹹曰:"昔伊尹放太甲以寧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夫權定社稷以濟四海,二代行之於古,明公當之於今,今日之事,亦唯公命。"景王曰:"諸君所以望師者重,師安所避之?"於是乃與群臣共為奏永寧宮曰:"守尚書令太尉長社侯臣孚、大將軍武陽侯臣師、司徒萬歲亭侯臣柔、司空文陽亭侯臣衝、行徵西安東將軍新城侯臣昭、光祿大夫關內侯臣邕、太常臣晏、衛尉昌邑侯臣偉、太僕臣嶷、廷尉定陵侯臣【繁】毓、大鴻臚臣芝、大司農臣祥、少府臣【褒】袤、永寧衛尉臣【禎】楨、永寧太僕臣【閎】閣、大長秋臣模、司隸校尉潁昌侯臣曾、河南尹蘭陵侯臣肅、城門校尉臣慮、中護軍永安亭侯臣望、武衛將軍安壽亭侯臣演、中堅將軍平原侯臣德、中壘將軍昌武亭侯臣廙、屯騎校尉關內侯臣陔、步兵校尉臨晉侯臣建、射聲校尉安陽鄉侯臣溫、越騎校尉睢陽侯臣初、長水校尉關內侯臣超、侍中臣小同、臣顗、臣酆、博平侯臣表、侍中中書監安陽亭侯臣誕、散騎常侍臣環、臣儀、關內侯臣芝、尚書僕射光祿大夫高樂亭侯臣毓、尚書關內侯臣觀、臣嘏、長合鄉侯臣亮、臣贊、臣騫、中書令臣康、御史中丞臣鈐、博士臣範、臣峻等稽首言:臣等聞天子者,所以濟育群生,永安萬國,三祖勳烈,光被六合。皇帝即位,纂繼洪業,春秋已長,未親萬機,耽淫內寵,瀋漫女色,廢捐講學,棄辱儒士,日延小優郭懷、袁信等於建始芙蓉殿前裸襢遊戲,使與保林、女尚等為亂,親將後宮瞻觀。又於廣望觀上,使懷、信等於觀下作遼東妖婦,嬉褻過度,道路行人掩目,帝於觀上以為宴笑。於陵雲臺麯中施帷,見九親婦女,帝臨宣麯觀,呼懷、信使入帷共飲酒。懷、信等更行酒,婦女皆醉,戲侮無別。使保林李華、劉勳等與懷、信等戲,清商令令狐景呵華、勳曰:'諸女,上左右人,各有官職,何以得爾?'華、勳數讒毀景。帝常喜以彈彈人,以此恚景,彈景不避首目。景語帝曰:'先帝持門戶急,今陛下日將妃後遊戲無度,至乃共觀倡優,裸襢為亂,不可令皇太後聞。景不愛死,為陛下計耳。'帝言:'我作天子,不得自在邪?太後何與我事!'使人燒鐵灼景,身體皆爛。甄後崩後,帝欲立王貴人為皇后。太後更欲外求,帝恚語景等:'魏傢前後立皇后,皆從所愛耳,太後必違我意,知我當往不也?'後卒待張皇后疏保太後遭【合】郃陽君喪,帝日在後園,倡優音樂自若,不數往定剩清商丞龐熙諫帝:'皇太後至孝,今遭重憂,水漿不入口,陛下當數往寬慰,不可但在此作樂。'帝言:'我自爾,誰能奈我何?'皇太後還北宮,殺張美人及禺婉,帝恚望,語景等:'太後橫殺我所寵愛,此無復母子恩。'數往至故處啼哭,私使暴室厚殯棺,不令太後知也。每見九親婦女有美色,或留以付清商。帝至後園竹間戲,或與從官攜手共行。熙曰:'從官不宜與至尊相提挈。'帝怒,復以彈彈熙。日遊後園,每有外文書入,帝不省,左右曰'出',帝亦不索視。太後令帝常在式乾殿上講學,不欲,使行來,帝徑去;太後來問,輒詐令黃門答言'在'耳。景、熙等畏恐,不敢復止,更共諂媚。帝肆行昏淫,敗人倫之敘,亂男女之節,恭孝彌頽,兇德浸盛。臣等憂懼傾覆天下,危墜社稷,雖殺身斃命不足以塞責。今帝不可以承天緒,臣請依漢霍光故事,收帝璽綬。帝本以齊王踐祚,宜歸藩於齊。使司徒臣柔持節,與有司以太牢告祀宗廟。臣謹昧死以聞。"奏可。】是日遷居別宮,年二十三。使者持節送衛,營齊王宮於河內之重門,制度皆如藩國之禮。【魏略曰:景王將廢帝,遣郭芝入白太後,太後與帝對坐。芝謂帝曰:"大將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據。"帝乃起去。太後不悅。芝曰:"太後有子不能教,今大將軍意已成,又勒兵於外以備非常,但當順旨,將復何言!"太後曰:"我欲見大將軍,口有所說。"芝曰:"何可見邪?但當速取璽綬。"太後意折,乃遣傍侍禦取璽綬著坐側。芝出報景王,景王甚歡。又遣使者授齊王印綬,當出就西宮。帝受命,遂載王車,與太後別,垂涕,始從太極殿南出,群臣送者數十人,太尉司馬孚悲不自勝,餘多流涕。王出後,景王又使使者請璽綬。太後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來立,我當何之!且明皇帝當絶嗣乎?吾以為高貴鄉公者,文皇帝之長孫,明皇帝之弟子,於禮,小宗有後大宗之義,其詳議之。"景王乃更召群臣,以皇太後令示之,乃定迎高貴鄉公。是時太常已發二日,待璽綬於溫。事定,又請璽綬。太後令曰:"我見高貴鄉公,小時識之,明日我自欲以璽綬手授之。"】
  丁醜,令曰:"東海王霖,高祖文皇帝之子。霖之諸子,與國至親,高貴鄉公髦有大成之量,其以為明皇帝嗣。"【魏書曰:景王復與群臣共奏永寧宮曰:"臣等聞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禮,大宗無嗣,則擇支子之賢者;為人後者,為之子也。東海定王子高貴鄉公,文皇帝之孫,宜承正統,以嗣烈祖明皇帝後。率土有賴,萬邦幸甚,臣請徵公詣洛陽宮。"奏可。使中護軍望、兼太常河南尹肅持節,與少府【褒】袤、尚書亮、侍中表等奉法駕,迎公於元城。魏世譜曰:晉受禪,封齊王為邵陵縣公。年四十三,泰始十年薨,謚曰厲公。】
  高貴鄉公諱髦,字彥士,文帝孫,東海定王霖子也。正始五年,封郯縣高貴鄉公。少好學,夙成。齊王廢,公卿議迎立公。十月己醜,公至於玄武館,群臣奏請捨前殿,公以先帝舊處,避止西廂;群臣又請以法駕迎,公不聽。庚寅,公入於洛陽,群臣迎拜西掖門南,公下輿將答拜,儐者請曰:"儀不拜。"公曰:"吾人臣也。"遂答拜。至止車門下輿。左右曰:"舊乘輿入。"公曰:"吾被皇太後徵,未知所為!"遂步至太極東堂,見於太後。其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百僚陪位者欣欣焉。【魏氏春秋曰:公神明爽俊,德音宣朗。罷朝,景王私曰:"上何如主也?"鍾會對曰:"纔同陳思,武類太祖。"景王曰:"若如卿言,社稷之福也。"】詔曰:"昔三祖神武聖德,應天受祚。齊王嗣位,肆行非度,顛覆厥德。皇太後深惟社稷之重,延納宰輔之謀,用替厥位,集大命於餘一人。以眇眇之身,託於王公之上,夙夜祗畏,懼不能嗣守祖宗之大訓,恢中興之弘業,戰戰兢兢,如臨於𠔌。今群公卿士股肱之輔,四方徵鎮宣力之佐,皆積德纍功,忠勤帝室;庶憑先祖先父有德之臣,左右小子,用保乂皇傢,俾朕蒙闇,垂拱而治。蓋聞人君之道,德厚侔天地,潤澤施四海,先之以慈愛,示之以好惡,然後教化行於上,兆民聽於下。朕雖不德,昧於大道,思與宇內共臻茲路。書不云乎:'安民則惠,黎民懷之。'"大赦,改元。減乘輿服禦,後宮用度,及罷尚方禦府百工技巧靡麗無益之物。
  正元元年鼕十月壬辰,遣侍中持節分適四方,觀風俗,勞士民,察冤枉失職者。癸巳,假大將軍司馬景王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戊戌,黃竜見於鄴井中。甲辰,命有司論廢立定策之功,封爵、增邑、進位、班賜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乙醜,鎮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反。【戊戌】戊寅,大將軍司馬景王徵之。癸未,車騎將軍郭淮薨。閏月己亥,破欽於樂嘉。欽遁走,遂奔吳。甲辰,【安風淮津】安風津都尉斬儉,傳首京都。【世語曰:大將軍奉天子徵儉,至項;儉既破,天子先還。臣鬆之檢諸書都無此事,至諸葛誕反,司馬文王始挾太後及帝與俱行耳。故發詔引漢二祖及明帝親徵以為前比,知明帝已後始有此行也。案張璠、虞溥、郭頒皆晉之令史,璠、頒出為官長,溥,鄱陽內史。璠撰後漢紀,雖似未成,辭藻可觀。溥著江表傳,亦粗有條貫。惟頒撰魏晉世語,蹇乏全無宮商,最為鄙劣,以時有異事,故頗行於世。幹寶、孫盛等多采其言以為晉書,其中虛錯如此者,往往而有之。】壬子,復特赦淮南士民諸為儉、欽所詿誤者。以鎮南將軍諸葛誕為鎮東大將軍。司馬景王薨於許昌。二月丁巳,以衛將軍司馬文王為大將軍,錄尚書事。
  甲子,吳大將孫峻等衆號十萬至壽春,諸葛誕拒擊破之,斬吳左將軍留贊,獻捷於京都。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夏四月甲寅,封後父卞隆為列侯。甲戌,以徵南大將軍王昶為驃騎將軍。秋七月,以徵東大將軍鬍遵為衛將軍,鎮東大將軍諸葛誕為徵東大將軍。
  八月辛亥,蜀大將軍姜維寇狄道,雍州刺史王經與戰洮西,經大敗,還保狄道城。辛未,以長水校尉鄧艾行安西將軍,與徵西將軍陳泰並力拒維。戊辰,復遣太尉司馬孚為後繼。九月庚子,講尚書業終,賜執經親授者司空鄭衝、侍中鄭小同等各有差。甲辰,姜維退還。鼕十月,詔曰:"朕以寡德,不能式遏寇虐,乃令蜀賊陸梁邊陲。洮西之戰,至取負敗,將士死亡,計以千數,或沒命戰場,冤魂不反,或牽掣虜手,流離異域,吾深痛愍,為之悼心。其令所在郡典農及安撫夷二護軍各部大吏慰恤其門戶,無差賦役一年;其力戰死事者,皆如舊科,勿有所漏。"
  十一月甲午,以隴右四郡及金城,連年受敵,或亡叛投賊,其親戚留在本土者不安,皆特赦之。癸醜,詔曰:"往者洮西之戰,將吏士民或臨陳戰亡,或瀋溺洮水,骸骨不收,棄於原野,吾常痛之。其告徵西、安西將軍,各令部人於戰處及水次鈎求屍喪,收斂藏埋,以慰存亡。"
  甘露元年春正月辛醜,青竜見軹縣井中。乙巳,沛王林薨。【魏氏春秋曰:二月丙辰,帝宴群臣於太極東堂,與侍中荀顗、尚書崔贊、袁亮、鍾毓、給事中中書令虞鬆等並講述禮典,遂言帝王優劣之差。帝慕夏少康,因問顗等曰:"有夏既衰,後相殆滅,少康收集夏衆,復禹之績,高祖拔起隴畝,驅帥豪俊,芟夷秦、項,包舉宇內,斯二主可謂殊纔異略,命世大賢者也。考其功德,誰宜為先?"顗等對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聖德應期,然後能受命創業。至於階緣前緒,興復舊績,造之與因,難易不同。少康功德雖美,猶為中興之君,與世祖同流可也。至如高祖,臣等以為優。"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創業者皆優,紹繼者鹹劣也。湯、武、高祖雖俱受命,賢聖之分,所覺縣殊。少康、殷宗中興之美,夏啓、周成守文之盛,論德較實,方諸漢祖,吾見其優,未聞其劣;顧所遇之時殊,故所名之功異耳。少康生於滅亡之後,降為諸侯之隸,崎嶇逃難,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謀,卒滅過、戈,剋復禹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濟斯勳?漢祖因土崩之勢,仗一時之權,專任智力以成功業,行事動靜,多違聖檢;為人子則數危其親,為人君則囚係賢相,為人父則不能衛子;身沒之後,社稷幾傾,若與少康易時而處,或未能復大禹之績也。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漢祖矣。諸卿具論詳之。"翌日丁巳,講業既畢,顗、亮等議曰:"三代建國,列土而治,當其衰弊,無土崩之勢,可懷以德,難屈以力。逮至戰國,強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故秦之弊可以力爭。少康布德,仁者之英也;高祖任力,智者之俊也。仁智不同,二帝殊矣。詩、書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少康功美過於二宗,其為大雅明矣。少康為優,宜如詔旨。"贊、毓、鬆等議曰:"少康雖積德纍仁,然上承大禹遺澤餘慶,內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讒慝,不德於民,澆、無親,外內棄之,以此有國,蓋有所因。至於漢祖,起自布衣,率烏合之士,以成帝者之業。論德則少康優,課功則高祖多,語資則少康易,校時則高祖難。"帝曰:"諸卿論少康因資,高祖創造,誠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濟勳如彼之難,秦、項之際,任力成功如此之易。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漢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且夫仁者必有勇,誅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豈必降於高祖哉?但夏書淪亡,舊文殘缺,故勳美闕而罔載,唯有伍員粗述大略,其言復禹之績,不失舊物,祖述聖業,舊章不愆,自非大雅兼纔,孰能與於此,嚮令墳、典具存,行事詳備,亦豈有異同之論哉?"於是群臣鹹悅服。中書令鬆進曰:"少康之事,去世久遠,其文昧如,是以自古及今,議論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隱而不宣。陛下既垂心遠鑒,考詳古昔,又發德音,贊明少康之美,使顯於千載之上,宜錄以成篇,永垂於後。"帝曰:"吾學不博,所聞淺狹,懼於所論,未獲其宜;縱有可采,億則屢中,又不足貴,無乃緻笑後賢,彰吾闇昧乎!"於是侍郎鍾會退論次焉。】
  夏四月庚戌,賜大將軍司馬文王袞冕之服,赤舄副焉。
  丙辰,帝幸太學,問諸儒曰:"聖人幽贊神明,仰觀俯察,始作八卦,後聖重之為六十四,立爻以極數,凡斯大義,罔有不備,而夏有連山,殷有歸藏,周曰周易,易之書,其故何也?"易博士淳於俊對曰:"包羲因燧皇之圖而製八卦,神農演之為六十四,黃帝、堯、舜通其變,三代隨時,質文各繇其事。故易者,變易也,名曰連山,似山出內雲氣,連天地也;歸藏者,萬事莫不歸藏於其中也。"帝又曰:"若使包羲因燧皇而作易,孔子何以不云燧人氏沒包羲氏作乎?"俊不能答。帝又問曰:"孔子作彖、象,鄭玄作註,雖聖賢不同,其所釋經義一也。今彖、象不與經文相連,而註連之,何也?"俊對曰;"鄭玄合彖、象於經者,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帝曰:"若鄭玄合之,於學誠便,則孔子曷為不合以了學者乎?"俊對曰:"孔子恐其與文王相亂,是以不合,此聖人以不合為謙。"帝曰:"若聖人以不合為謙,則鄭玄何獨不謙邪?"俊對曰:"古義弘深,聖問奧遠,非臣所能詳荊"帝又問曰:"係辭雲'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此包羲、神農之世為無衣裳。但聖人化天下,何殊異爾邪?"俊對曰:"三皇之時,人寡而禽獸衆,故取其羽皮而天下用足,及至黃帝,人衆而禽獸寡,是以作為衣裳以濟時變也。"帝又問:"乾為天,而復為金,為玉,為老馬,與細物並邪?"俊對曰:"聖人取象,或遠或近,近取諸物,遠則天地。"
  講易畢,復命講尚書。帝問曰:"鄭玄曰'稽古同天,言堯同於天也'。王肅雲'堯順考古道而行之'。三義不同,何者為是?"博士庾峻對曰:"先儒所執,各有乖異,臣不足以定之。然洪範稱'三人占,從二人之言'。賈、馬及肅皆以為'順考古道'。以洪範言之,肅義為長。"帝曰:"仲尼言'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堯之大美,在乎則天,順考古道,非其至也。今發篇開義以明聖德,而捨其大,更稱其細,豈作者之意邪?"峻對曰:"臣奉遵師說,未喻大義,至於折中,裁之聖思。"次及四嶽舉鯀,帝又問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思無不周,明無不照,今王肅雲'堯意不能明鯀,是以試用'。如此,聖人之明有所未盡邪?"峻對曰:"雖聖人之弘,猶有所未盡,故禹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聖賢,緝熙庶績,亦所以成聖也。"帝曰:"夫有始有卒,其唯聖人。若不能始,何以為聖?其言'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蓋謂知人,聖人所難,非不盡之言也。經云:'知人則哲,能官人。'若堯疑鯀,試之九年,官人失敘,何得謂之聖哲?"峻對曰:"臣竊觀經傳,聖人行事不能無失,是以堯失之四兇,周公失之二叔,仲尼失之宰予。"帝曰:"堯之任鯀,九載無成,汨陳五行,民用昏墊。至於仲尼失之宰予,言行之間,輕重不同也。至於周公、管、蔡之事,亦尚書所載,皆博士所當通也。"峻對曰:"此皆先賢所疑,非臣寡見所能究論。"次及"有鰥在下曰虞舜",帝問曰:"當堯之時,洪水為害,四兇在朝,宜速登賢聖濟斯民之時也。舜年在既立,聖德光明,而久不進用,何也?"峻對曰:"堯咨嗟求賢,欲遜己位,嶽曰'否德忝帝位'。堯復使嶽揚舉仄陋,然後薦舜。薦舜之本,實由於堯,此蓋聖人欲盡衆心也。"帝曰:"堯既聞舜而不登用,又時忠臣亦不進達,乃使獄揚仄陋而後薦舉,非急於用聖恤民之謂也。"峻對曰:"非臣愚見所能逮及。"
  於是復命講禮記。帝問曰:"'太上立德,其次務施報'。為治何由而教化各異;皆脩何政而能致于立德,施而不報乎?"博士馬照對曰:"太上立德,謂三皇五帝之世以德化民,其次報施,謂三王之世以禮為治也。"帝曰:"二者緻化薄厚不同,將主有優劣邪?時使之然乎?"照對曰:"誠由時有樸文,故化有薄厚也。"【帝集載帝自敘始生禎祥曰:"昔帝王之生,或有禎祥,蓋所以彰顯神異也。惟予小子,支胤末流,謬為靈祇之所相祐也,豈敢自比於前喆,聊記錄以示後世焉。其辭曰:惟正始三年九月辛未朔,二十五日乙未直成,予生。於時也,天氣清明,日月輝光,爰有黃氣,煙熅於堂,照曜室宅,其色煌煌。相而論之曰:未者為土,魏之行也;厥日直成,應嘉名也;煙熅之氣,神之精也;無災無害,蒙神靈也。齊王不吊,顛覆厥度,群公受予,紹繼祚皇。以眇眇之身,質性頑固,未能涉道,而遵大路,臨深履冰,涕泗憂懼。古人有雲,懼則不亡。伊予小子,曷敢怠荒?庶不忝辱,永奉烝嘗。"傅暢晉諸公贊曰:帝常與中護軍司馬望、侍中王瀋、散騎常侍裴秀、黃門侍郎鍾會等講宴於東堂,並屬文論。名秀為儒林丈人,瀋為文籍先生,望、會亦各有名號。帝性急,請召欲速。秀等在內職,到得及時,以望在外,特給追鋒車,虎賁卒五人,每有集會,望輒奔馳而至。】
  五月,鄴及【上𠔌】上洛並言甘露降。夏六月丙午,改元為甘露。乙醜,青竜見元城縣界井中。秋七月己卯,衛將軍鬍遵薨。
  癸未,安西將軍鄧艾大破蜀大將姜維於上邽,詔曰:"兵未極武,醜虜摧破,斬首獲生,動以萬計,自頃戰剋,無如此者。今遣使者犒賜將士,大會臨饗,飲宴終日,稱朕意焉。"
  八月庚午,命大將軍司馬文王加號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黃鉞。癸酉,以太尉司馬孚為太傅。九月,以司徒高柔為太尉。鼕十月,以司空鄭衝為司徒,尚書左僕射盧毓為司空。
  二年春二月,青竜見溫縣井中。三月,司空盧毓薨。
  夏四月癸卯,詔曰:"玄菟郡高顯縣吏民反叛,長鄭熙為賊所殺。民王簡負擔熙喪,晨夜星行,遠緻本州,忠節可嘉。其特拜簡為忠義都尉,以旌殊行。"
  甲子,以徵東大將軍諸葛誕為司空。
  五月辛未,帝幸辟雍,會命群臣賦詩。侍中和逌、尚書陳騫等作詩稽留,有司奏免官,詔曰:"吾以暗昧,愛好文雅,廣延詩賦,以知得失,而乃爾紛紜,良用反仄。其原逌等。主者宜敕自今以後,群臣皆當玩習古義,脩明經典,稱朕意焉。"
  乙亥,諸葛誕不就徵,發兵反,殺揚州刺史樂綝。丙子,赦淮南將吏士民為誕所詿誤者。丁醜,詔曰:"諸葛誕造為兇亂,蕩覆揚州。昔黥布逆叛,漢祖親戎,隗囂違戾,光武西伐,及烈祖明皇帝躬徵吳、蜀,皆所以奮揚赫斯,震耀威武也。今宜皇太後與朕暫共臨戎,速定醜虜,時寧東夏。"己卯,詔曰:"諸葛誕造構逆亂,迫脅忠義,平寇將軍臨渭亭侯龐會、騎督偏將軍路蕃,各將左右,斬門突出,忠壯勇烈,所宜嘉異。其進會爵鄉侯,蕃封亭侯。"
  六月乙巳,詔:"吳使持節都督夏口諸軍事鎮軍將軍沙羨侯孫壹,賊之枝屬,位為上將,畏天知命,深鑒禍福,翻然舉衆,遠歸大國,雖微子去殷,樂毅遁燕,無以加之。其以壹為侍中車騎將軍、假節、交州牧、吳侯,開府辟召儀同三司,依古侯伯八命之禮,袞冕赤舄,事從豐厚。"【臣鬆之以為壹畏逼歸命,事無可嘉,格以古義,欲蓋而名彰者也。當時之宜,未得遠遵式典,固應量纔受賞,足以酬其來情而已。至乃光錫八命,禮同臺鼎,不亦過乎!於招攜致遠,又無取焉。何者?若使彼之將守,與時無嫌,終不悅於殊寵,坐生叛心,以叛而愧,辱孰甚焉?如其憂危將及,非奔不免,則必逃死苟存,無希榮利矣,然則高位厚祿何為者哉?魏初有孟達、黃權,在晉有孫秀、孫楷;達、權爵賞,比壹為輕,秀、楷禮秩,優異尤甚。及至吳平,而降黜數等,不承權輿,豈不緣在始失中乎?】
  甲子,詔曰:"今車駕駐項,大將軍恭行天罰,前臨淮浦。昔相國大司馬徵討,皆與尚書俱行,今宜如舊。"乃令散騎常侍裴秀、給事黃門侍郎鍾會鹹與大將軍俱行。秋八月,詔曰:"昔燕刺王謀反,韓誼等諫而死,漢朝顯登其子。諸葛誕創造兇亂,主簿宣壟部麯督秦絜秉節守義,臨事固爭,為誕所殺,所謂無比幹之親而受其戮者。其以壟絜子為騎都尉,加以贈賜,光示遠近,以殊忠義。"
  九月,大赦。鼕十二月,吳大將全端、全懌等率衆降。
  三年春二月,大將軍司馬文王陷壽春城,斬諸葛誕。三月,詔曰:"古者剋敵,收其屍以為京觀,所以懲昏逆而章武功也。漢孝武元鼎中,改桐鄉為聞喜,新鄉為獲嘉,以著南越之亡。大將軍親總六戎,營據丘頭,內夷群兇,外殄寇虜,功濟兆民,聲振四海。剋敵之地,宜有令名,其改丘頭為武丘,明以武平亂,後世不忘,亦京觀二邑之義也。"
  夏五月,命大將軍司馬文王為相國,封晉公,食邑八郡,加之九錫,文王前後九讓乃止。
  六月丙子,詔曰:"昔南陽郡山賊擾攘,欲劫質故太守東裏袞,功曹應餘獨身捍袞,遂免於難。餘顛沛殞斃,殺身濟君。其下司徒,署餘孫倫吏,使蒙伏節之報。"【楚國先賢傳曰:餘字子正,天姿方毅,志尚仁義,建安二十三年為郡功曹。是時吳、蜀不賓,疆埸多虞。宛將侯音扇動山民,保城以叛。餘與太守東裏袞當擾攘之際、迸竄得出。音即遣騎追逐,去城十裏相及,賊便射袞,飛矢交流。餘前以身當箭,被七創,因謂追賊曰:"侯音狂狡,造為兇逆,大軍尋至,誅夷在近。謂卿曹本是善人,素無惡心,當思反善,何為受其指揮?我以身代君,以被重創,若身死君全,隕沒無恨。"因仰天號哭泣涕,血淚俱下。賊見其義烈,釋袞不害。賊去之後,餘亦命絶。徵南將軍曹仁討平音,表餘行狀,並脩祭醊。太祖聞之,嗟嘆良久,下荊州復表門閭,賜𠔌千斛。袞後為於禁司馬,見魏略遊說傳。】
  辛卯,大論淮南之功,封爵行賞各有差。
  秋八月甲戌,以驃騎將軍王昶為司空。丙寅,詔曰:"夫養老興教,三代所以樹風化垂不朽也,必有三老、五更以崇至敬,乞言納誨,著在惇史,然後六合承流,下觀而化。宜妙簡德行,以充其眩關內侯王祥,履仁秉義,雅志淳固。關內侯鄭小同,溫恭孝友,帥禮不忒。其以祥為三老,小同為五更。"車駕親率群司,躬行古禮焉。【漢晉春秋曰:帝乞言於祥,祥對曰:"昔者明王禮樂既備,加之以忠誠,忠誠之發,形於言行。夫大人者,行動乎天地;天且弗違,況於人乎?"祥事別見呂虔傳。小同,鄭玄孫也。玄別傳曰:"玄有子,為孔融吏,舉孝廉。融之被圍,往赴,為賊所害。有遺腹子,以丁卯日生;而玄以丁卯歲生,故名曰小同。"魏名臣奏載太尉華歆表曰:"臣聞勵俗宣化,莫先於表善,班祿敘爵,莫美於顯能,是以楚人思子文之治,復命其胤,漢室嘉江公之德,用顯其世。伏見故漢大司農北海鄭玄,當時之學,名冠華夏,為世儒宗。文皇帝旌錄先賢,拜玄適孫小同以為郎中,長假在傢。小同年逾三十,少有令質,學綜六經,行著鄉邑。海、岱之人莫不嘉其自然,美其氣量。跡其所履,有質直不渝之性,然而恪恭靜默,色養其親,不治可見之美,不競人間之名,斯誠清時所宜式敘,前後明詔所斟酌而求也。臣老病委頓,無益視聽,謹具以聞。"魏氏春秋曰:小同詣司馬文王,文王有密疏,未之屏也。如厠還,謂之曰:"卿見吾疏乎?"對曰:"否。"文王猶疑而鴆之,卒。鄭玄註文王世子曰"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註樂記曰"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蔡邕明堂論雲:"更"應作"叟"。叟,長老之稱,字與"更"相似,書者遂誤以為"更"。"嫂"字"女"傍"叟",今亦以為"更",以此驗知應為"叟"也。臣鬆之以為邕謂"更"為"叟",誠為有似,而諸儒莫之從,未知孰是。】
  是歲,青竜、黃竜仍見頓丘、冠軍、陽夏縣界井中。
  四年春正月,黃竜二,見寧陵縣界井中。【漢晉春秋曰:是時竜仍見,鹹以為吉祥。帝曰:"竜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數屈於井,非嘉兆也。"仍作潛竜之詩以自諷,司馬文王見而惡之。】夏六月,司空王昶薨。秋七月,陳留王峻薨。鼕十月丙寅,分新城郡,復置上庸郡。十一月癸卯,車騎將軍孫壹為婢所殺。
  五年春正月朔,日有蝕之。夏四月,詔有司率遵前命,復進大將軍司馬文王位為相國,封晉公,加九錫。
  五月己醜,高貴鄉公卒,年二十。【漢晉春秋曰:帝見威權日去,不勝其忿。乃召侍中王瀋、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謂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等自出討之。"王經曰:"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為天下笑。今權在其門,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為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衛空闕,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禍殆不測,宜見重詳。"帝乃出懷中版令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何所懼?況不必死邪!"於是入白太後,瀋、業奔走告文王,文王為之備。帝遂帥僮僕數百,鼓噪而出。文王弟屯騎校尉伷入,遇帝於東止車門,左右呵之,伷衆奔走。中護軍賈充又逆帝戰於南闕下,帝自用劍。衆欲退,太子捨人成濟問充曰:"事急矣。當雲何?"充曰:"畜養汝等,正謂今日。今日之事,無所問也。"濟即前刺帝,刃出於背。文王聞,大驚,自投於地曰:"天下其謂我何!"太傅孚奔往,枕帝股而哭,哀甚,曰:"殺陛下者,臣之罪也。"臣鬆之以為習鑿齒書,雖最後出,然述此事差有次第。故先載習語,以其餘所言微異者次其後。世語曰:王瀋、王業馳告文王,尚書王經以正直不出,因瀋、業申意。晉諸公贊曰:瀋、業將出,呼王經。經不從,曰:"吾子行矣!"幹寶晉紀曰:成濟問賈充曰:"事急矣。若之何?"充曰:"公畜養汝等,為今日之事也。夫何疑!"濟曰:"然。"乃戈犯蹕。魏氏春秋曰:戊子夜,帝自將冗從僕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等下陵雲臺,鎧仗授兵,欲因際會,自出討文王。會雨,有司奏卻日,遂見王經等出黃素詔於懷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今日便當决行此事。"入白太後,遂拔劍升輦,帥殿中宿衛蒼頭官僮擊戰鼓,出雲竜門。賈充自外而入,帝師潰散,猶稱天子,手劍奮擊,衆莫敢逼。充帥厲將士,騎督成倅弟成濟以矛進,帝崩於師。時暴雨雷霆,晦冥。魏末傳曰:賈充呼帳下督成濟謂曰:"司馬傢事若敗,汝等豈復有種乎?何不出擊!"倅兄弟二人乃帥帳下人出,顧曰:"當殺邪?執邪?"充曰:"殺之。"兵交,帝曰:"放仗!"大將軍士皆放仗。濟兄弟因前刺帝,帝倒車下。】皇太後令曰:"吾以不德,遭傢不造,昔援立東海王子髦,以為明帝嗣,見其好書疏文章,冀可成濟,而情性暴戾,日月滋甚。吾數呵責,遂更忿恚,造作醜逆不道之言以誣謗吾,遂隔絶兩宮。其所言道,不可忍聽,非天地所覆載。吾即密有令語大將軍,不可以奉宗廟,恐顛覆社稷,死無面目以見先帝。大將軍以其尚幼,謂當改心為善,殷勤執據。而此兒忿戾,所行益甚,舉弩遙射吾宮,祝當令中吾項,箭親墮吾前。吾語大將軍,不可不廢之,前後數十。此兒具聞,自知罪重,便圖為弒逆,賂遺吾左右人,令因吾服藥,密因鴆毒,重相設計。事已覺露,直欲因際會舉兵入西宮殺吾,出取大將軍,呼侍中王瀋、散騎常侍王業、【世語曰:業,武陵人,後為晉中護軍。】尚書王經,出懷中黃素詔示之,言今日便當施行。吾之危殆,過於纍卵。吾老寡,豈復多惜餘命邪?但傷先帝遺意不遂,社稷顛覆為痛耳。賴宗廟之靈,瀋、業即馳語大將軍,得先嚴警,而此兒便將左右出雲竜門,雷戰鼓,躬自拔刃,與左右雜衛共入兵陳間,為前鋒所害。此兒既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禍,重令吾悼心不可言。昔漢昌邑王以罪廢為庶人,此兒亦宜以民禮葬之,當令內外鹹知此兒所行。又尚書王經,兇逆無狀,其收經及傢屬皆詣廷尉。"
  庚寅,太傅孚、大將軍文王、太尉柔、司徒衝稽首言:"伏見中令,故高貴鄉公悖逆不道,自陷大禍,依漢昌邑王罪廢故事,以民禮葬。臣等備位,不能匡救禍亂,式遏姦逆,奉令震悚,肝心悼慄。春秋之義,王者無外,而書'襄王出居於鄭',不能事母,故絶之於位也。今高貴鄉公肆行不軌,幾危社稷,自取傾覆,人神所絶,葬以民禮,誠當舊典。然臣等伏惟殿下仁慈過隆,雖存大義,猶垂哀矜,臣等之心實有不忍,以為可加恩以王禮葬之。"太後從之。【漢晉春秋曰:丁卯,葬高貴鄉公於洛陽西北三十裏瀍澗之濱。下車數乘,不設旌旐,百姓相聚而觀之,曰:"是前日所殺天子也。"或掩面而泣,悲不自勝。臣鬆之以為若但下車數乘,不設旌旐,何以為王禮葬乎?斯蓋惡之過言,所謂不如是之甚者。】
  使使持節行中護軍中壘將軍司馬炎北迎常道鄉公璜嗣明帝後。辛卯,群公奏太後曰:"殿下聖德光隆,寧濟六合,而猶稱令,與藩國同。請自今殿下令書,皆稱詔製,如先代故事。"
  癸卯,大將車固讓相國、晉公、九錫之寵。太後詔曰:"夫有功不隱,周易大義,成人之美,古賢所尚,今聽所執,出表示外,以章公之謙光焉。"
  戊申,大將軍文王上言:"高貴鄉公率將從駕人兵,拔刃鳴金鼓嚮臣所止;懼兵刃相接,即敕將士不得有所傷害,違令以軍法從事。騎督成倅弟太子捨人濟,橫入兵陳傷公,遂至隕命;輒收濟行軍法。臣聞人臣之節,有死無二,事上之義,不敢逃難。前者變故卒至,禍同發機,誠欲委身守死,唯命所裁。然惟本謀乃欲上危皇太後,傾覆宗廟。臣忝當大任,義在安國,懼雖身死,罪責彌重。欲遵伊、周之權,以安社稷之難,即駱驛申敕,不得迫近輦輿,而濟遽入陳間,以致大變。哀怛痛恨,五內摧裂,不知何地可以隕墜?科律大逆無道,父母妻子同産皆斬。濟兇戾悖逆,幹國亂紀,罪不容誅。輒敕侍御史收濟傢屬,付廷尉,結正其罪。"【魏氏春秋曰:成濟兄弟不即伏罪,襢而升屋,醜言悖慢;自下射之,乃殪。】太後詔曰:"夫五刑之罪,莫大於不孝。夫人有子不孝,尚告治之,此兒豈復成人主邪?吾婦人不達大義,以謂濟不得便為大逆也。然大將軍志意懇切,發言惻愴,故聽如所奏。當班下遠近,使知本末也。"【世語曰:初,青竜中,石苞鬻鐵於長安,得見司馬宣王,宣王知焉。後擢為尚書郎,歷青州刺史、鎮東將軍。甘露中入朝,當還,辭高貴鄉公,留中盡日。文王遣人要令過。文王問苞:"何淹留也?"苞曰:"非常人也。"明日發至滎陽,數日而難作。】
  六月癸醜,詔曰:"古者人君之為名字,難犯而易諱。今常道鄉公諱字甚難避,其朝臣博議改易,列奏。"
  陳留王諱奐,字景明,武帝孫,燕王宇子也。甘露三年,封安次縣常道鄉公。高貴鄉公卒,公卿議迎立公。六月甲寅,入於洛陽,見皇太後,是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大赦,改年,賜民爵及𠔌帛各有差。
  景元元年夏六月丙辰,進大將軍司馬文王位為相國,封晉公,增封二郡,並前滿十,加九錫之禮,一如前【奏】詔;諸群從子弟,其未有侯者皆封亭侯,賜錢千萬,帛萬匹,文王固讓乃止。己未,故漢獻帝夫人節薨,帝臨於華林園,使使持節追謚夫人為獻穆皇后。及葬,車服制度皆如漢氏故事。癸亥,以尚書右僕射王觀為司空,鼕十月,觀薨。
  十一月,燕王上表賀鼕至,稱臣。詔曰:"古之王者,或有所不臣,王將宜依此義。表不稱臣乎!又當為報。夫後大宗者,降其私親,況所繼者重邪!若便同之臣妾,亦情所未安。其皆依禮典處,當務盡其宜。"有司奏,以為"禮莫崇於尊祖,製莫大於正典。陛下稽德期運,撫臨萬國,紹大宗之重,隆三祖之基。伏惟燕王體尊戚屬,正位藩服,躬秉虔肅,率蹈恭德以先萬國;其於正典,闡濟大順,所不得製。聖朝誠宜崇以非常之製,奉以不臣之禮。臣等平議以為燕王章表,可聽如舊式。中詔所施,或存好問,準之義類,則'【宴】燕覿之【族】敬'也可少順聖敬,加崇儀稱,示不敢斥,宜曰'皇帝敬問大王侍禦'。至於製書,國之正典,朝廷所以辨章公製,宣昭軌儀於天下者也,宜循法,故曰'製詔燕王'。凡詔命、製書、奏事、上書諸稱燕王者,可皆上平。其非宗廟助祭之事,皆不得稱王名,奏事、上書、文書及吏民皆不得觸王諱,以彰殊禮,加於群後。上遵王典尊祖之製,俯順聖敬烝烝之心,二者不愆,禮實宜之,可普告施行。"
  十二月甲申,黃竜見華陰縣井中。甲午,以司隸校尉王祥為司空。
  二年夏五月朔,日有食之。秋七月,樂浪外夷韓、濊貊各率其屬來朝貢。八月戊寅,趙王幹薨。甲寅,復命大將軍進爵晉公,加位相國,備禮崇錫,一如前詔;又固辭乃止。
  三年春二月,青竜見於軹縣井中。夏四月,遼東郡言肅慎國遣使重譯入貢,獻其國弓三十張,長三尺五寸,楛矢長一尺八寸,石弩三百枚,皮骨鐵雜鎧二十領,貂皮四百枚。鼕十月,蜀大將姜維寇洮陽,鎮西將軍鄧艾拒之,破維於侯和,維遁走。是歲,詔祀故軍祭酒郭嘉於太祖廟庭。
  四年春二月,復命大將軍進位爵賜一如前詔,又固辭乃止。
  夏五月,詔曰:"蜀,蕞爾小國,土狹民寡,而姜維虐用其衆,曾無廢志;往歲破敗之後,猶復耕種沓中,刻剝衆羌,勞役無已,民不堪命。夫兼弱攻昧,武之善經,致人而不致於人,兵傢之上略。蜀所恃賴,唯維而已,因其遠離巢窟,用力為易。今使徵西將軍鄧艾督帥諸軍,趣甘鬆、沓中以羅取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諸軍趣武都、高樓,首尾蹴討。若擒維,便當東西並進,掃滅巴蜀也。"又命鎮西將軍鍾會由駱𠔌伐蜀。
  秋九月,太尉高柔薨。鼕十月甲寅,復命大將軍進位爵賜一如前詔。癸卯,立皇后卞氏,十一月,大赦。
  自鄧艾、鍾會率衆伐蜀,所至輒剋。是月,蜀主劉禪詣艾降,巴蜀皆平。十二月庚戌,以司徒鄭衝為太保。壬子,分益州為梁州。癸醜,特赦益州士民,復除租賦之半五年。
  乙卯,以徵西將軍鄧艾為太尉,鎮西將軍鍾會為司徒。皇太後崩。
  鹹熙元年春正月壬戌,檻車徵鄧艾。甲子,行幸長安。壬申,使使者以璧幣祀華山。是月,鍾會反於蜀,為衆所討;鄧艾亦見殺。二月辛卯,特赦諸在益土者。庚申,葬明元郭後。三月丁醜,以司空王祥為太尉,徵北將軍何曾為司徒,尚書左僕射荀顗為司空。己卯,進晉公爵為王,封十郡,並前二十。【漢晉春秋曰:晉公既進爵為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顗並詣王。顗曰:"相王尊重,何侯與一朝之臣皆已盡敬,今日便當相率而拜,無所疑也。"祥曰:"相國位勢,誠為尊貴,然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公、王相去,一階而已,班列大同,安有天子三公可輒拜人者!損魏朝之望,虧晉王之德,君子愛人以禮,吾不為也。"及入,顗遂拜,而祥獨長揖。王謂祥曰:"今日然後知君見顧之重!"】丁亥,封劉禪為安樂公。夏五月庚申,相國晉王奏復五等爵。甲戌,改年。癸未,追命舞陽宣文侯為晉宣王,舞陽忠武侯為晉景王。六月,鎮西將軍衛瓘上雍州兵於成都縣獲璧玉印各一,印文似"成信"字,依周成王歸禾之義,宣示百官,藏於相國府。【孫盛曰:昔公孫述自以起成都,號曰成。二玉之文,殆述所作也。】
  初,自平蜀之後,吳寇屯逼永安,遣荊、豫諸軍掎角赴救。七月,賊皆遁退。八月庚寅,命中撫軍司馬炎副貳相國事,以同魯公拜後之義。
  癸巳,詔曰:"前逆臣鍾會構造反亂,聚集徵行將士,劫以兵威,始吐姦謀,發言桀逆,逼脅衆人,皆使下議,倉卒之際,莫不驚懾。相國左司馬夏侯和、騎士曹屬朱撫時使在成都,中領軍司馬賈輔、郎中羊琇各參會軍事;和、琇、撫皆抗節不撓,拒會兇言,臨危不顧,詞指正烈。輔語散將王起,說'會姦逆兇暴,欲盡殺將士',又云'相國已率三十萬衆西行討會',欲以稱張形勢,感激衆心。起出,以輔言宣語諸軍,遂使將士益懷奮勵。宜加顯寵,以彰忠義。其進和、輔爵為鄉侯,琇、撫爵關內侯。起宣傳輔言,告令將士,所宜賞異。其以起為部麯將。"
  癸卯,以衛將軍司馬望為驃騎將軍。九月戊午,以中撫軍司馬炎為撫軍大將軍。
  辛未,詔曰:"吳賊政刑暴虐,賦斂無極。孫休遣使鄧句,敕交阯太守鎖送其民,發以為兵。吳將呂興因民心憤怒,又承王師平定巴蜀,即糾合豪傑,誅除句等,驅逐太守長吏,撫和吏民,以待國命。九真、日南郡聞興去逆即順,亦齊心響應,與興協同。興移書日南州郡,開示大計,兵臨合浦,告以禍福;遣都尉唐譜等詣進乘縣,因南中都督護軍霍弋上表自陳。又交阯將吏各上表,言'興創造事業,大小承命。郡有山寇,入連諸郡,懼其計異,各有攜罰權時之宜,以興為督交阯諸軍事、上大將軍、定安縣侯,乞賜褒奬,以慰邊荒'。乃心款誠,形於辭旨。昔儀父朝魯,春秋所美;竇融歸漢,待以殊禮。今國威遠震,撫懷六合,方包舉殊裔,混一四表。興首嚮王化,舉衆稽服,萬裏馳義,請吏帥職,宜加寵遇,崇其爵位。既使興等懷忠感悅,遠人聞之,必皆競勸。其以興為使持節、都督交州諸軍事、南中大將軍,封定安縣侯,得以便宜從事,先行後上。"策命未至,興為下人所殺。
  鼕十月丁亥,詔曰:"昔聖帝明王,靜亂濟世,保大定功,文武殊塗,勳烈同歸。是故或舞幹戚以訓不庭,或陳師旅以威暴慢。至於愛民全國,康惠庶類,必先脩文教,示之軌儀,不得已然後用兵,此盛德之所同也。往者季漢分崩,九土顛覆,劉備、孫權乘間作禍。三祖綏寧中夏,日不暇給,遂使遺寇僣逆歷世。幸賴宗廟威靈,宰輔忠武,爰發四方,拓定庸、蜀,役不浹時,一徵而剋。自頃江表衰弊,政刑荒闇,巴、漢平定,孤危無援,交、荊、揚、越,靡然嚮風。今交阯偽將呂興已帥三郡,萬裏歸命;武陵邑侯相嚴等糾合五縣,請為臣妾;豫章廬陵山民舉衆叛吳,以助北將軍為號。又孫休病死,主帥改易,國內乖違,人各有心。偽將施績,賊之名臣,懷疑自猜,深見忌惡。衆叛親離,莫有固志,自古及今,未有亡徵若此之甚。若六軍震曜,南臨江、漢,吳會之域必扶老攜幼以迎王師,必然之理也。然興動大衆,猶有勞費,宜告喻威德,開示仁信,使知順附和同之利。相國參軍事徐紹、水曹掾孫彧,昔在壽春,並見虜獲。紹本偽南陵督,纔質開壯;彧,孫權支屬,忠良見事。其遣紹南還,以彧為副,宣揚國命,告喻吳人,諸所示語,皆以事實,若其覺悟,不損徵伐之計,蓋廟勝長算,自古之道也。其以紹兼散騎常侍,加奉車都尉,封都亭侯;彧兼給事黃門侍郎,賜爵關內侯。紹等所賜妾及男女傢人在此者,悉聽自隨,以明國恩,不必使還,以開廣大信。"
  丙午,命撫軍大將軍新昌鄉侯炎為晉世子。是歲,罷屯田官以均政役,諸典農皆為太守,都尉皆為令長;勸募蜀人能內移者,給廩二年,復除二十歲。安彌、福祿縣各言嘉禾生。
  二年春二月甲辰,朐縣獲靈龜以獻,歸之於相國府。庚戌,以虎賁張脩昔於成都馳馬至諸營言鍾會反逆,以至沒身,賜脩弟倚爵關內侯。夏四月,南深澤縣言甘露降。吳遣使紀陟、弘璆請和。
  五月,詔曰:"相國晉王誕敷神慮,光被四海;震耀武功,則威蓋殊荒,流風邁化,則旁洽無外。愍恤江表,務存濟育,戢武崇仁,示以威德。文告所加,承風嚮慕,遣使納獻,以明委順,方寶纖珍,歡以效意。而王謙讓之至,一皆簿送,非所以慰副初附,從其款願也。孫皓諸所獻緻,其皆還送,歸之於王,以協古義。"王固辭乃止。又命晉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鐘虡宮縣。進王妃為王後,世子為太子,王子、王女、王孫,爵命之號如舊儀。癸未,大赦。秋八月辛卯,相國晉王薨。壬辰,晉太子炎紹封襲位,總攝百揆,備物典册,一皆如前。是月,襄武縣言有大人見,長三丈餘,跡長三尺二寸,白發,著黃單衣,黃巾,柱杖,呼民王始語雲:"今當太平。"九月乙未,大赦。戊午,司徒何曾為晉丞相。癸亥,以驃騎將軍司馬望為司徒,徵東大將軍石苞為驃騎將軍,徵南大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乙亥,葬晉文王。閏月庚辰,康居、大宛獻名馬,歸於相國府,以顯懷萬國致遠之勳。
  十二月壬戌,天祿永終,歷數在晉。詔群公卿士具儀設壇於南郊,使使者奉皇帝璽綬册,禪位於晉嗣王,如漢魏故事。甲子,使使者奉策。遂改次於金墉城,而終館於鄴,時年二十。【魏世譜曰:封帝為陳留王。年五十八,大安元年崩,謚曰元皇帝。】
  評曰:古者以天下為公,唯賢是與。後代世位,立子以適;若適嗣不繼,則宜取旁親明德,若漢之文、宣者,斯不易之常準也。明帝既不能然,情係私愛,撫養嬰孩,傳以大器,託付不專,必參枝族,終於曹爽誅夷,齊王替位。高貴公纔慧夙成,好問尚辭,蓋亦文帝之風流也;然輕躁忿肆,自蹈大禍。陳留王恭己南面,宰輔統政,仰遵前式,揖讓而禪,遂饗封大國,作賓於晉,比之山陽,班寵有加焉。
  《三國志》南朝宋·裴鬆之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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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二十四史 話說三國
捲一魏書一武帝紀第一捲二魏書二文帝紀第二
捲三魏書三明帝紀第三捲四魏書四三少帝紀第四
捲五魏書五後妃傳第五捲六魏書六董二袁劉傳第六
捲七魏書七呂布張邈臧洪傳第七捲八魏書八二公孫陶四張傳第八
捲九魏書九諸夏侯曹傳第九捲十魏書十荀彧荀攸賈詡傳第十
捲十一魏書十一袁張涼國田王邴管傳第十一捲十二魏書十二崔毛徐何邢鮑司馬傳第十二
捲十三魏書十三鍾繇華歆王朗傳第十三捲十四魏書十四程郭董劉蔣劉傳第十四
捲十五魏書十五劉司馬梁張溫賈傳第十五捲十六魏書十六任蘇杜鄭倉傳第十六
捲十七魏書十七張樂於張徐傳第十七捲十八魏書十八二李臧文呂許典二龐閻傳第十八
捲十九魏書十九任城陳蕭王傳第十九捲二十魏書二十武文世王公傳第二十
捲二十一魏書二十一王衛二劉傅傳第二十一捲二十二魏書二十二桓二陳徐衛盧傳第二十二
捲二十三魏書二十三和常楊杜趙裴傳第二十三捲二十四魏書二十四韓崔高孫王傳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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