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见寺院的僧侣,和村里的农妇共同使用着那流动的河水,漂着袈裟,搓着衣服。也能看见课间的孩子,在寺院撒满阳光的草坪上,相互送递着银色小茶壶,喝着酥油茶。有黑不溜秋的小猪,在寺院一处的墙根下分享寺院的阳光,懒懒地伸着腿。有时它们也会在寺院外,埋头拱着寺院石垒的围墙,--拱起一圈一圈的土,夹杂着破碎的罐碴子、残缺的纸片和游人丢弃的空饮料瓶。一只、两只的狗总是会在寺院的院子里、甬道上游荡,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不过多数时候它们会安静地趴在二层僧舍底层,依着一排排锃亮崭新的摩托车。也会看见它们横躺在经堂前的泥地上,很是陶醉地眯缝着眼睛,无睹朝拜的乡民怎样一起一伏磕长头时弄出的声响,和一刻不停的"喏喏"的诵经声。
一些大大小小的白塔,规矩地旖旎延伸在寺院旁的山坡上。你不会想到它们是一座座安放尸骨的坟墓。在夕阳西下的逆光中,它们散发出一种凄婉的美丽,让你不由自主地想去触摸它冰凉的石砌,去与那些被一片纯白掩盖下的圣灵交流。
寺院单独给我留有一间房子,锅碗瓢盆样样俱全,还有一张木头大床。呆在居里寺的日子,只要有去新都桥镇的喇嘛,回来就会给我捎回一些蔬菜,白菜、青椒、西红柿什么的。夜里躺在那张大床上,熄灯后,一些耗子就在天棚上"扑棱棱"地折腾到天明。我的房间,有一个帷幔围着的小木窗,放下帷幔的一半,就会看到蓝的天、白的云、青绿浑圆的山顶、寺院的一角,还有阳光下明晃晃的幢。
以前,每次到来或是离开,寺院的坝子上总是聚集着一大群喇嘛,红彤彤一大片。他们满心欢喜地看着我来,或是满是不舍地送我走。现在到来,喇嘛们看见了我就会招呼一声"回来啦!"就像和周末回家的同伴说话样。离开时,除了寺院里的大管家会一次不落献给我一条礼节性的哈达,坝子里已经不再有那些留恋的身影。他们知道,在一年中的某个时刻,我就又回来了。就像那只山坡上放生的小羊。
寺院一角,有间四壁黝黑的房间,这房间是一间茶房,三口大铁锅沸腾了一百多年茶水。日夜不息地煎熬着一大口袋的茶叶。尽管三口铁锅有过沦落到民间监狱煮饭的命运,尽管锅沿结着厚厚一圈黑色的茶油垢,可执管烧茶的喇嘛依旧兢兢业业整日伺弄着它。七十多岁的老人,额头沟壑般的皱纹里,埋藏着许多与寺院共同经历的烟熏般的辛酸。而茶房小木窗口火红怒放的海棠花,锅台上那只灰白的大猫,该是其暮年些许温暖的欣慰吧!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一座寺院,一群和尚,还有一个我。
呼啦啦
"呼啦啦--呼啦啦--呼啦-啦-啦-呼啦啦--"
有那么一阵子,居里寺年轻的小喇嘛时不时就喊着这个"呼啦啦"。
"呼啦啦",是一首劲舞舞曲前奏。小喇嘛们从磁带上学来了"呼啦啦",但是唱不来"呼啦啦"后面的汉语歌词,也跳不来劲舞,只能劲头十足地喊着"呼啦啦"。整天除了念经,就是"呼啦啦"地喊,"呼啦啦"地做事。
每天清晨六点,大号声就会浑厚低沉地响起,就会看见喇嘛走出各自的小屋,呼啦啦地跑向经堂大殿上早课;或是在寺院大殿前的青草坝子里,呼啦啦地辩经。到了上午九点,和煦的阳光爬上茶房灰色的墙壁上时,喇嘛们结束早课,呼啦啦地跑回自己的僧舍,再提着暖水瓶闪烁在甬道上,呼啦啦地拥向茶房。这个时间是喇嘛用早茶的时候。经堂大殿里的喇嘛端坐在各自的卡垫上,人前一钵。有专门负责早茶饮食的喇嘛,挨个往那些钵里添酥油茶。一个盛满糌粑面的大钵,在每个喇嘛前移动。喇嘛往各自的盛着酥油茶的钵里,添加糌粑面,然后用手指优雅地揉捏成团,再优雅地放进口中。从大殿二层回廊看下去,几十号喇嘛齐集一堂,小声的窃窃私语,优雅地吃着早茶,那声响,似一群蟋蟀在暗夜里发出的"瑟瑟"声。在下午五点钟到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之间的时间,是一天中喇嘛充分自由支配的时间。这期间,喇嘛就在各自的房间弄上两个炒菜,闷上一锅米饭,而后和几个伴儿一起呼啦啦地吃,呼啦啦地聊天。喇嘛都会炒菜,并且做得都很好吃。芹菜炒腊肉、麻婆豆腐、青椒土豆丝、凉拌黄瓜等。西让和他的伴儿,还会包土豆包子(西让是负责旅游接待的一个喇嘛。汉语说得可好,就是不愿意念经)。在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到晚上十点,喇嘛不是念经就是在大殿前的坝子里辩经。这个时候,多是皓月当空,万籁寂静。喇嘛七八个人一组,十来个一伙,你来我往,双臂呼啦啦一下展开,念珠呼啦啦一下在同伴的头上掠过,这时,也是寺院大殿前的青草坝子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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